祭天的白月光复活了-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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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来,则因为每一次阖眼,必将伴随着无数昏沉又压抑的梦境。
千钧重一般,裹挟着她的灵魂重重下坠。
可在醒来后,她就会忘记所梦到的一切,只记得梦境中那令人颤栗的绝望与痛苦。
持久而绵长的痛苦。
她曾以为,只要脱离了那地方,只要到了一个安稳的环境,就会好起来。
可此时,那种熟悉的压抑感再次将她笼罩,带着令人窒息的沉郁。
不是这样的。
梦里的她想,一切不该是这样的。
她的身边,不该是这样暗无天日的黑暗,应该有树,有花,有一间小竹屋,有远山黛影,也有日升日落,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是被她忘掉了的?
还有什么是她应该记得的?
梦中的她茫然无措地立在无尽的黑暗中,像迷途的羔羊,又像等不到归人的守望者。
……
冷白的月光自狭窄的窗缝漏入,洒落地面,像盖上了一层霜。
床榻上,长宁额发濡湿,眉头蹙成一团,双手不自觉地抓挠着被褥,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瓷枕边,长剑像是感应到主人的挣扎,亦在剧烈颤动着。
“咔嚓——”
掩好的屋门被轻缓推开,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向床榻靠近。
颤动的长剑察觉有人进来,瞬刻嗡嗡作响,作警戒态,却在感受到那人气息后偃旗息鼓,整柄剑都安静下来。
一道长长的影子映在了床头。
黑影立于床侧,静默瞬刻,随后俯下身子,抬手覆上长宁濡湿的额角,轻轻地按揉着。
一下又一下,仿若什么虔诚的祈祷。
伴随着他的动作,睡梦中长宁慢慢平静下来,紧锁的眉头亦逐渐舒展。
“回来就好。”
黑影的声音喑哑得几不可闻。
“只要你回来,就好。”
记得或不记得,都没有关系。
那些不好的事情,原本就不该存于她的记忆里。
都忘了,也好。
…
长宁是被枕边长剑的震动惊醒的。
她睁眼,一室明亮,已然是日上三竿。
发白的日光刺得眼眶微涩,长宁下意识眯了眼,一时竟有些恍惚不可思议。
她竟然一觉睡到了这时候?
更奇怪的是,她明明记得上半夜睡得并不安稳,可到了后半夜,不知怎的,竟安然熟睡了去。
长宁手抚着额角,翻身下床,简单理了理衣裳,便要抬手推门。
一推,竟没推动,像是有什么阻碍挡在门口。
她稍微用了点力,屋门顺利打开的同时,一道单薄身影仓皇站立起身。
少年手扶着墙,慌张地想往后缩,却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长宁目光自他凌乱的头发移至皱起的衣摆:“你夜里就睡在这?”
这样的狼狈模样放在他身上,并不令人反感,反倒愈发叫人怜惜。
少年局促不安地扯着衣摆,垂头极轻地“嗯”了一声。
长宁看了眼干净的床榻,顿了顿,说:“下回睡床。”
说完,她便要进净室洗漱。
又是一声低低的 “嗯”在身后响起,可这一回,还多了几句话。
少年的声音透着些犹豫:“您……昨晚好像是魇住了……还说了些梦话。”
长宁脚步微顿:“你能听见?”
她对自己布下的结界很有信心,在崖底的时候,即便是那些顶顶厉害的魔物,想要破开她的结界也很不容易。
眼前这弱不禁风的少年,竟然能隔着结界听见她的梦话?
可她竟意外没动杀念,而是转过头,一双清凌凌的眼眸对上少年视线:“那你,听见了什么?”
第6章 【6】
长宁同样对自己做的那些梦存有好奇。
少年像是不敢与她对视,垂下眼眸,淡色的唇微启:“我……”
突然响起的两道叩门声打断了少年的话语,长宁有些不悦,偏头看向被敲响的房门。
屋外的人隔了一会,像是又蓄足胆量,再次敲了敲门。
如此情况下,问话自然不好进行下去,长宁几步走过去,拉下搭锁,将房门打开。
…
屋外几人忐忑不已,正犹豫着还要不要继续敲,房门却刷地被拉开,露出道清瘦的身影。
客舍掌柜吓了一跳,复而瞥见面前女子垂散的雪白长发,更是心头大惊。
小二果然没说错,这住进来的,的确不是一般人物,这般凌厉气势,非得是经了无数刀光剑影才能造就。
“什么事?”
女子的声音亦是冷冷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客舍掌柜壮着胆子,作揖道:“小的是这客舍的掌柜,听闻贵客入住,前来问安。”
长宁蹙眉:“不需要。”
说着,她便要关门,掌柜急了,忙道:“还有一事!还有一事!”
长宁这才停了动作,冷冷地看他。
掌柜额角冒出汗来,咬咬牙道:“就是、就是,房钱的事……”
说着,他悄悄观察长宁神色,见她没有要动怒的意思,稍松了口气。
他来这一趟当然不是真的为了收房钱,而是来打探这新客的情况。
只是眼前女子过分古怪,真实目的不便宣之于口,他只能寻了个由头。
见长宁不答,掌柜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若是贵客暂时不便,也不打紧……”
他小心翼翼地问:“只是,敢问贵客出自哪方仙门,又是自何处来?”
话音刚落,掌柜便察觉到女子气势一变,愈发凌厉逼人,便知怕是冒犯到这位大人物了。
他心头一怵,连忙躬下腰,仓促补充:“贵客莫要误会,小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们客舍是隶属乾元宗下的,如若贵客是友宗仙长,那么这房钱自然是无需的,小的这边还另有供奉……”
掌柜姿态放的极低,又点明了背后靠山,自以为就算不能让贵客消气,也能让她看在乾元宗面上,忌惮一二。
可等了数刻,却听那道清冷声音问:“房钱是何物?”
掌柜一愣,与身旁小厮对视,眼中皆是惊讶。
这位大人问的什么?
房钱……是何物?
这……掌柜望着那张情绪淡淡的面容,心中疑窦丛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您……”
他犹豫着开口,却被道微哑声音打断——
“这些够了吗?”
掌柜顺着声音响起处看去,一时愣在原地。
好生漂亮的少年。
哪怕衣衫凌乱,发丝未理,亦难掩亮色。
掌柜没什么文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话能形容这一眼的惊艳。
只觉得这少年仿佛在发光,出现的一瞬,整间屋子都亮堂起来。
而少年又将手中锦兜往外递了些,声音很轻地解释,“我们是头一回出来,也不知你们这是个什么价位。”
头一回出来啊……掌柜恍然。
确实是有些低调的宗门,宗内弟子常年闭关修行、鲜少出宗,因此不通俗事也不奇怪。
这解释很合理,可掌柜仍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也不敢再表露出来。
“够了够了。”他小心翼翼双手接过少年手中锦兜,掂也不惦,便挤出个谄媚的笑,“那小的就先告退了,二位贵客若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就是。”
少年“嗯”了一声,便平静地将房门关上了。
想打探的消息没能打探到,掌柜望着紧闭的屋门,谄媚的笑容微僵,神情转而有些难看。
…
屋内,少年将门合上,停顿了一下,才转过身去。
长宁站他后边,眼眸中是不明显的好奇:“你给他的是什么?”
少年垂眸,很乖巧地答:“是些低等灵石,用来当作房钱。”
经了刚才的对话,长宁也大致明白了那“房钱”是何意,她顿了顿,从腰间玉坠中摸出把亮晶晶的石头:“那这些东西,也可以用来作房钱吗?”
少年抬眸看了一眼,点点头:“这些是高等灵石,很是值钱,不仅可以用来作房钱,还可以买很多东西。”
“衣物、法器、丹药,这些都可以用灵石买……”
经少年一番细致解释,长宁很容易便弄清了这所谓的交易规则。
她只是缺少了相关的记忆,可若有人指明一二,她便能很快理解清楚。
她点点头,问:“那你给他的,是多久的房钱?”
少年说:“足够一个月的。”
长宁微微蹙眉,想了想,递了两枚灵石给他,说:“明日我会离开,你若是想多住,也可以。”
闻言,少年眼睫颤了颤,却没有应声,只是默默接了灵石。
长宁也没在意,将话说完了,便转身进了净室。
可待她收拾出来,却发现少年仍站在原处,分寸未挪。
许是刚才缴纳房钱的事让长宁对少年多了些耐心,她问:“你还有什么事?”
少年抬起眼眸,没有说话,可那双湿漉漉的眼眸里像是掺杂着诉说不尽的情绪。
对着这样一双漂亮眼眸,长宁心头升起一种很古怪的情绪。
像是心口堵了什么东西,压得难受。
她下意识抬手去摸左手腕下微凸的印痕——
那是她收剑的位置。
指尖摩挲着腕侧凸起的印痕,长宁稍定了些神,又想起先前被打断的问话:“你说听见我昨晚说梦话,那我说了些什么?”
闻言,少年眼睫颤得厉害,垂下了头,半晌,才轻声答:“我……没有听清。”
室内一时陷入沉默。
长宁虽好奇自己说了些什么梦话,却也没有非要知道不可的执拗。
见少年不愿说,或是真的不知道,她看他一眼,没再多问,转身回了隔间。
…
阖上门,布好结界后,长宁盘腿在榻上坐下。
她会在此处多停留一日,是想对那将要做的任务做个简单准备。
同崖下那东西的交易,她没有多犹豫便应下了。
一个失了记忆的人,总要凭着点什么念想,才能活下去。
崖底下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是怎么熬过去的,她已经记不太清了。
可求生的意念仿若纂刻入骨骼,时时刻刻提醒她,她不能死,她得活下去。
她必须活下去。
那东西便是这时候找上她的——
“替我做一件事,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低沉声音像远古的悠悠梵音,不知是从黑暗的哪一处传来。
她那时身上有新伤,怕血腥气引来魔物,于是蜷缩在角落,手中紧紧攥着剑,防备有魔物突然窜出。
听到这声音,愣怔瞬刻,脱口而出的话却是:“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那声音问:“你的愿望是什么?”
她说:“我想要复活一个人。”
……
契约由此结成。
随后,那东西告诉她,这崖底是上古魔瘴之源,名唤废渊。
瘴生魔,瘴生怨,瘴生恶。
瘴气能牵动人的情绪,激发人心底最深处的恶念,有着极其可怕的危害。
废渊内的瘴气若流于世,必将天下大乱。
好在废渊上留有上古神袛施下的镇魔印,将之牢牢镇压封印。
可两百多年前,因为一场意外,崖底封印松动,些许瘴气泄漏而出,为祸于世。
随后,封印很快被再次加固,可那些之前泄漏的瘴气却仍残存于世,散落在各处,由于某些特殊缘故,其中更是形成了四处特殊的新生瘴源。
瘴源,意味着可以诞生出无数新的瘴气,若不及时消除,瘴气便会生生不息,贻害无穷。
长宁的任务,便是毁去那四处新生瘴源。
距离瘴源再次被封印已过去两百余年,可先前残留于世的瘴气仍未被清除干净。
由此可知,想要消除那四处新生瘴源,定然不会是容易的事。
可死而复生,总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而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阿辞能重新活过来。
…
长宁低敛着眉眼,从玉坠中取出了一张质地厚实的羊皮纸。
微微泛黄的羊皮纸上,绘着幅墨迹半褪的地图,四处新生瘴源所在之处被重点标注出,闪着淡色的星纹。
而地图上另有一抹熠熠光点,代表着她如今所在的位置。
四处瘴源都是要清除的,只是早晚罢了,凑巧的是,她此时所在之地,恰好位于一处瘴源附近……
长宁没有多犹豫,指尖直接贴在了那处瘴源的星纹上。
刹那间,刺目白光自羊皮纸映满整间屋子,瞬刻后又熄灭。
长宁好半晌才缓过神来,脑中却仍回荡着方才一晃而过的画面。
那声音说,在确认要进入的瘴源后,她可以获得些许关于这处瘴源的画面与提示。
可她方才看见的画面里,没有任何人或物,只有大片大片的红色,血一般刺目。
长宁蹙着眉,轻轻念出脑海中那生涩的字眼:“恨……”
提示告诉她,这是一个…… 因恨而生的瘴源。
…
入夜,凉风飒飒。
嘎吱细响,客舍后门被推开,猫着身子走出来一双人。
走在前边的那个矮矮胖胖,穿着缎制的大褂,正是客舍掌柜。
他额角冒着细汗,眼里流露着些紧张,可更多的却是兴奋。
“掌柜……”走在一旁的小厮小心翼翼问,“咱们非得这时候去见李长老吗?”
掌柜瞪他:“此等要事,当然要尽早通报!”
周遭过分静谧,衬得这一嗓过分响亮,掌柜莫名有些不安,咳了两声,压低声音解释:“依我这么多年的见识,那女子定然是有大问题的。”
“生得那般古怪的模样,杀气也重,又是一身血住进客舍来的,身边还跟着个妖精似的男宠……”
掌柜回想起所见的那漂亮少年,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那般衣衫凌乱的模样,显然是在床榻上好经一番折腾。
不定他们等在屋外的时候,屋里正来着事呢……
如此白日宣淫,能是什么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