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第5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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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战养战,便是指此。
一切所需,皆可以营地为中心,四面抄掠得来。百里之内,骑士往来如风。安全无虞。
真若久居此地,刘备甚至能建起一座城邑。如白檀那般,夯土版筑,就地辟窑烧砖便是!
翌日清晨,忽听人马嘶鸣。太史慈与黄叙,竟驱赶大群野马入营。毛色繁杂,以青、骝及兔褐为多。
高原马,头大颈短,体健蹄坚,胸宽鬃长,皮厚毛粗,能御暴雪极寒,吃苦耐劳,可粗放饲养,生命力极强。经驯化之高原马,战场上不惊不诈,勇猛无比。为军马上佳之选。前汉时,统称“匈奴马”。
军厩令,如获至宝。细细梳洗,勤加驯养不提。马通人性。不出数日,便可驾车。不出数月,当可骑乘。
众校笑言,若立营数载,漠北当无马。
“匈奴骑,其西方尽白马,东方尽青駹马,北方尽乌骊马,南方尽骍马。”
乌骊马,便出漠北高原。
二千里外,大汉一马难求。此地,却尽是野马无人问津。若能互通有无,则有百利而无一害。
事实上,除去数万精锐,兵车营地,便是一座大型开拓车队。拓荒打野,驯化四夷。物极其用,地尽其利。正如刘备这般:煌煌炎汉,“薪火传天下”。
洛阳,南宫玉堂前殿。
新帝专开朝议,问计北疆政事。
“南匈奴单于,上表请立太原、雁门亡胡二部。右北平乌桓单于亦同上表,请立代郡、上谷亡胡二部。”新帝目视三公九卿,及大将军何进:“众卿以为如何?”
略作停顿,新帝又问:“此四部,究竟种出何处?”
“回禀陛下,扶罗韩、步度根、轲比能三部,种出鲜卑。至于能臣氐,或出原上谷乌桓旁支。”大将军何进,有备而来。
“太原、雁门、代郡、上谷四郡,汉民稀少,自今汉以来,本就为内附胡人牧场。若四部真心归附,确可立为藩屏。”新任太尉张延,起身奏道。
“臣,附议。”司空许相,亦起身奏对。
司徒张温亦奏曰:“臣,附议。”
九卿齐声:“臣等,附议。”
新帝面无表情,轻轻颔首:“如此……”
“陛下且慢。”大将军何进,掷地有声。
1。36 兵乱在即
“大将军有何高见?”新帝笑问。眼中颇多赞许之意。
“四部亡胡,盘踞幽并。传闻,先前白波、黑山势大。四部亡胡与贼人交往甚秘。今见白波、黑山二贼先后覆灭,恐孤木难支,唇亡齿寒,故乞归附。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彼时二贼势强,便与之狼狈成奸。此时官军势大,又乞归顺大汉。反复无常,贼心不死。陛下岂能轻易纳之。”大将军一席话,振聋发聩。中气十足,嗡嗡作响。
三公九卿,鸦雀无声。朝政日非,明哲保身。且天将变矣,回天乏术。不如装聋作哑,留有用之躯。
新帝轻轻颔首:“依大将军之见,又当如何?”
“杀贼自効,以正视听。”大将军有备而来。
新帝忙问:“河北皆平,再无贼乱。如何自効?”
“河北无贼,河南岂无贼乎?”大将军何进,龇牙一笑:“汝南黄巾势大,州郡剿贼不利。另有河南尹并长水校尉,巡视南阳。日前六百里上疏,言,军情如火,暴乱在即。洛阳八关,京畿重地,万勿轻动。若能从河北调兵,平河南之乱。岂不美哉。”
三公九卿,纷纷点头。大将军久历朝政,有宿臣之姿。
“大将军之言,甚善。”司徒张温起身奏道:“今汉以来,遣南匈奴、三郡乌桓之兵,招讨四方,已成惯例。为平‘陪都’兵乱,遣四郡亡胡南下,未尝不可。”
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俗语谓“打断骨头连着筋”。常闻大将军何进与河南尹何苗,势如水火。今日方知,传闻终不可信。终究是一门中人。眼看南阳兵乱,河南尹何苗深陷其中,危在旦夕。危机关头,还是大将军何进,出手相助。
以己度人,新帝感慨忽生。将心比心,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自幼丧父,又与母兄天各一方。今再相见,心中又岂只有愤恨难平,无半分亲情牵绊。毕竟是骨肉至亲。
“大将军,乃老成谋国之言。然既是二位单于出面作保,亦需全其意。”新帝遂有定计:“如此,可双管齐下。许四部归附,各封归义侯。再命其出兵渡河,平定南阳兵乱。众卿,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三公九卿,异口同声。
“大将军以为如何?”新帝难得和颜悦色。
“臣,附议。”何进瓮声奏对。殿内公卿,心知肚明。陛下顾全的并非二位单于,而是背后的蓟王刘备。
蓟国横亘幽冀,四夷环伺。如何妥善处理与诸胡关系,乃立国之本。正因如此,蓟王自幼,便常与胡人往来。对胡人多行向化,从未赶尽杀绝。四郡亡胡,若非事关重大,蓟王又亦会举重若轻,谨慎行事。不亲自上表,反令南匈奴王并乌桓单于代劳。
“自黄巾乱后,天下板荡。群盗蜂起,屡禁而不能止。”新帝感叹:“诸如此次,南阳兵乱在即,朝中竟无一兵一卒可用。若非大将军行驱虎吞狼之计,河南恐又遭生灵涂炭。南阳乃陪都,居百万之众,商业繁盛,赋税颇多。若再生祸乱,恐社稷不保。”
“陛下勿忧。”大将军何进心领神会:“之所以蟊贼屡禁不绝,乃因郡县各自为战,顾此失彼。所谓‘乱世用重典’。刺史只有监察之职,并无治政之权。故行废史立牧,只为拨乱反正,治政安民。”
“大将军所言极是。”陛下与何进,一唱一和:“蓟王表阎忠为凉州牧,可行否?”
“可行。”大将军从善如流。此乃先帝旧事。本已交由尚书台拟定,不料先帝北巡而崩,尚书令曹节又抱恙离朝。便一直搁置。如今,新帝旧事重提。百官自无异议。
“东郡太守曹操,剿灭贼乱,颇有战功。可为兖州牧否?”新帝又问。
“臣,无异议。”大将军何进再答。
“臣等,附议。”废史立牧,大势所趋。三公九卿,便心存忧虑,又如之奈何。
“西园中军校尉孙坚,自重返江东,募兵讨贼。大小百余战,连平荆、扬之乱。荡寇将军周慎,自引军汉中,数战皆不能胜,别无寸功。日前反被米贼断其运道,弃车重败退。已被押入大狱,交由三司会审。朕,欲拜孙坚为‘破虏将军’,以继之。不知众卿以为如何?”
“孙校尉,乃江东猛虎也。”司徒张温言道:“麾下百战精兵,正当大用。若遣入汉中平乱,米贼必败。”
“司徒之言,甚善。”陛下欣然一笑:“大将军以为如何?”
“孙坚可灭米贼。”何进瓮声言道。
闻此言,新帝终得安心。先前允诺太后诸事,悉数达成。然心中又起疑窦。今日大将军,为何如此识相?
罢朝后,新帝遂往永乐宫。与董太后细说诸事。
“曹操之事已毕,曹嵩之事又当如何?”董太后问道。
“母亲念念不忘,可是收了重资?”新帝反问。
“不瞒陛下,年前,曹嵩曾输一亿大钱入西省(永乐宫之司署,掌管宫内罪罚),求太尉之位。”董太后如实相告:“虽说‘此一时,彼一时’也。然曹嵩输钱在前,陛下禁售于后……”
“母亲不必心急。”新帝言道:“太尉张延,曾为周慎作保。今周慎败归,虽可罚铜免死,然张延坐罪,晚节必不保也。不出数月,定让曹嵩如愿。”
“如此,甚好。”董太后展颜一笑。目光慈炯,柔声道:“陛下虽与我自幼分居。然毕竟母子连心。先帝遗命,兄终弟及。如今看来,于国于家,大有裨益。”
新帝微微绷紧牙关。目光平静,别无波澜:“母亲当恪守承诺,不再卖官鬻爵。”
“朕乃太后,焉能自食其言。”董太后轻轻颔首。
“如此,儿告退。”陛下起身便走。
“好。”目送新帝出殿,董太后眸中哀伤,一闪而逝。
“太后……”恭送新帝出殿,永乐太仆封谞原路返回,欲言又止。
“说。”董太后不置可否。
“当真不再卖官。”封谞满脸痛惜。
“陛下虽是我子,却自幼长于外藩。与我不亲。”董太后言道:“多事之秋,权且保身。”
“喏。”
封谞怏怏不乐,转身离去。
须臾,董太后自帘后起身,往偏殿不提。
北海西岸,没鹿回部与北高车天然边界。
刘备领大军远涉三千里。立营高坡。静待各部大人,入营相见。
1。37芳兰生门
《史记·匈奴列传》:“其畜之所多则马、牛、羊,其奇畜则橐扆、驴、骡、駃騠、騊駼、驒騱。”
马、牛、羊、驴、骡,人尽皆知,并不稀奇。然,橐扆、駃騠、騊駼、驒騱,又是何物。
橐扆(tuó yǐ),便是骆驼。《史记索隐》说“背肉似橐,故云橐也。”背上坨肉像囊,故名。
駃騠(jué tí)亦作“駃题“。乃骡之一种。大部分骡马,乃公驴与母马杂生,称马骡,外型近马。駃騠,却是公马与母驴所出,称驴骡,外型更近驴,而弱于马骡。或曰:“骡骡之子,千里駃騠”。又指其为“骡骡所生”。事实上,就刘备所知,绝大多数骡马并无生育能力。然传说亦有例外。一千只公骡与一千只母骡中,有且仅有一对可生出駃騠。颇多物以稀为贵。
騊駼(táo tú),驒騱(tuó xí),皆是野马。
騊駼,毛色以青为主,驒騱,毛色呈鳞状斑纹、前蹄皆白的青马。
《山海经》有载:“北海内有兽,状如马,名騊駼”。《逸周书·王会》又曰:“野马,如马而小,出塞外。”《甘肃通志·杂记》亦说:“扁都口南五十里有野马川,出野马,古所谓陶涂(騊駼)者也。”
换言之。时下匈奴马,便是騊駼、驒騱等,野马杂生后代。
匈奴人驯化野马,再与家马混种,诞生出白马,青駹马,乌骊马,骍马,四种优良战马。
或有人问,全部驯化,岂非一劳永逸。事实并非如此。任何马种,若不适时补充新鲜血液,皆走以下模式:引种、杂交、改良、回交,消失。优势基因,不断退化。故保持一定数量的野马种群,不断引种,对维持良种,至关重要。
正因如此,漠北高原,野马数量极为可观。
先前捕捉的乌骊马,便是被刻意放养的家马与养马,杂生后代。而靠近北海,刘备终于捕获到了原生马群。驒騱,亦作“驒奚”,散布于北海沿岸。蹄坚似铁,奔逐如风。太史慈并黄叙,精锐尽出,竟追之不及。
问过营中厩令。答曰:《汉书》有载,大宛国贰师城,近有高山,上生野马,奔跃如飞,无法捕捉。于是大宛国人,春季时,趁夜将五色母马置于山下。野马下山,遂与母马交。所生马驹,汗出殷红如血,胁如插翅,日行千里。便是汗血宝马。
太史慈心领神会。然黄叙却问曰:野马公母皆有,为何只置母马?
厩令笑道:头马必是公也。
黄叙又问:今已深秋,如之奈何?
厩令再答:隆冬将至,积郁伤身,正当释也。
于是从已驯服的乌骊马中,择数十匹“五色母马”,趁夜色放于北海之滨。
及后半夜,忽听群马嘶鸣。此起彼伏,经久不息,直至天明。
数十匹乌骊母马,抖擞精神,鱼贯回营。是夜,又闻营外群马奔逐。竟有头马,寻芳而至,奔冲入营。引群马争相奔入营中。
见野马如过江之鲫,自投大营。众人无不大喜过望。
传入中军大帐,刘备忽问:“厩令何在?”
“正抚野马。”黄叙随口答曰。
“速请来相见。”刘备言道。
“喏。”黄叙领命而去。
须臾又折返:“大哥。厩令言,‘浑身野鬃,衣衫不整,恐失臣节,不便面君’。请大哥恕罪。”
略作思量,刘备笑道:“无妨,孤去见他。”
“野马拥塞,大哥何不等明日再见。”黄叙谏曰。
“明日恐迟也。”刘备笑答。“明日恐迟”遂成典故。与“岁不我与”异曲同工。
这便换穿常服,与黄叙等人,前往马厩。军中马厩,位于草料营后。自成一营,进出皆有角门。见主公驾到,守卫正欲入内通传,却被刘备所止。
机关马车,排列成大马间。拔营时,车厢用来装运草料。宿营时,将草料移出,用来宿马。除去饲养战马的大马间,营地还另起数座大帐,用来安置驽马。此时,车厢围起的营中空地,已聚满驒騱野马。厩吏正取精料喂食,极力安抚。
人皆聚精会神,竟不知刘备前来。
越过马匹并人群。遂在营地正中,见一匹驒騱,异常神骏。马旁所立之人,丰须饶鬓,相貌奇异。
刘备见之大喜:“必奇人也。”
黄叙答曰:“正是厩令。”
“此人何名?”刘备又问。
“张裕,字南和,蜀郡人。年前北上蓟国,混迹市中,常为驵侩。因善相马,被大厩令张和,召入署中。后又命其入大营,随我等北上。”黄叙知之甚祥。
刘备轻轻颔首:“原来如此。”
此人驯马,异于常人。旁人皆先喂精料,投其所好。此人却与骏马,窃窃私语。
本以为故弄玄虚,不料竟成功驯服。用时最短。
待上嚼套缰,牵入马间。厩令这才整理衣冠,趋步近前:“臣,张裕,拜见主公。”
“先生高才,因何栖身马厩。”刘备笑着扶起。
“不识真龙,错参天机。惭愧之至,汗颜至此。”厩令再拜。
“莫非先生亦‘晓占候,通谶纬’?”刘备又问。
“臣曾随巴西大儒周舒,学习此术。”厩令又答。
参军徐福,知晓此人:“周舒,字叔布,巴西阆中人。益州名儒,家富多奴。”
“蜀中富庶,沃野千里。既得大儒真传,足可安身立命,因何沦落鄙国,混迹市中。”刘备笑问:“所谓‘祸从口出’。想必先生也已知晓。蓟国妄言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