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第6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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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苗浑身一凛。电光石火,已窥破天机。此乃为长远计。如许攸先前所说,董太皇擅开“并垂帘”之先河。何后当可“萧规曹随”,自行垂帘。
且“先入为主”。一旦怀抱阿斗入帘。久而久之,待百官习以为常。若少帝因故失位,亦或是兄终弟及。阿斗登基,顺理成章。
何苗浑身犹如火烧,竟冲许攸肃容下拜:“长史之谋,神鬼莫测也。”
许攸急忙伏地回礼:“许攸得其主,何其幸也。”
事不宜迟,与许攸等人商定细节。何苗这便车驾入西园。
“臣,何苗,拜见太后。”
“何车骑,所为何来。”自蓟王离京,何后亦不知魂归何处。言语间,总有一丝,意兴阑珊。
“回禀太后,乃为‘三宫并垂帘’而来。”何苗吐气开声。
“三宫并垂帘。”略作思量,何后心领神会:“何车骑见董妪,重入帘后。朝政日非,故行此策。”
“然也。”一家人不说二话。
“倒也,亦无不可。”何后轻轻颔首:“只需三公九卿,文武百官齐聚。再寻事宜之机。万事俱备,水到渠成。”
“太后何不效南人风俗,行‘试儿’之礼。”何苗有备而来。
俗称“试周”,“抓周”。亦作“试晬”。小儿周岁时,将各种物什安置床上,任儿拿取,以观小儿将来志向与为人。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风操》:“江南风俗,儿生一期,为制新衣,盥浴装饰,男则用弓、矢、纸、笔,女则用尺、刀、针、缕,并加饮食之物及珍宝服玩,置之儿前,观其发意所取,以验贪廉愚智,名之为‘试儿’。”
其来源,众说纷纭。据说可上溯到春秋时,楚共王埋璧立储。楚国今为大汉荆扬之地。此俗兴于江南,亦理所应当。
1。165 生而不凡
“何人设此谋?”太后不置可否。
何苗不敢隐瞒:“乃府中长史,许子远。”
“可是盗你兵符,欲截杀董重之人。”何太后忽问。先前,何后便曾留意此人。
“正是。”何苗正欲代为辩解,不料何后已先言道:“此人才略,或可与中丞相提并论。留在车骑府中,大材小用。不若荐来西宫,为朕出谋划策。何车骑,可愿割爱。”
“这……”人才难觅,奇才更缺。何苗岂肯割爱。
“如若不肯,不必勉强。”毕竟是自家兄弟,何后亦不愿逼迫过甚。遂向其道明心意:“此人心机深沉,出手狠辣。何车骑用之惮之,惮之慎之。不可不信,亦不可全信。更不可听之任之。”
“臣,谨记。”何苗再拜。
何后转而言道:“此俗多见江南,尚未在京畿流传。我等亦非出身江左,家中无此风俗。如何行事,方不显偏颇,车骑将军可有计较。”
“回太后,臣已命人备厚礼,亲赴千秋观,求巫山神女派门人,传语巫山神女。择日北上,为太后麟儿行‘试儿之礼’。巫山神女,出自楚地。行先秦楚国之礼,正当适宜。无可指摘。”
太后眸生异彩:“前有王母降为弥月之喜。后有神女代行试儿之礼。如此前后呼应,相得益彰。此计甚妙。”
“太后谬赞。”难得被太后夸奖。
“请神女出山,何车骑有几分把握。”太后又问。
“臣,并无十足把握。”何苗据实已告。
“如此,车骑且备厚礼,入函园,拜访大长秋兼领尚书令曹节。传闻,安世高与巫山神女派,颇有渊源。曹节养女安素,便是安世高之女。曹节当与神女,相识已久。”
“臣,遵命。”
何后又道:“多年前,巫山神女亲赴京畿,欲收安素为徒,百年后继任神女。却被曹节婉拒。”
“此等隐秘,太后如何得知。”何苗惊问。
“《禁中起居注》。”太后随口答曰。是否真有记载,便不得而知了。
“原来如此。”何苗心领神会:“太后博闻广记。臣,远不及也。”
“速去拜会曹节。切记,此事不可外泄。若知乃我等所求,而非神女自愿,反而不美。”何后务求尽善尽美。
“臣,遵命。”何苗默记于心,领命自去。
“有其父必有其子。我儿,注定不凡。”目送何苗出殿,何后喃喃低语。
函园遗芳里,尚书令曹节别馆。
何车骑携厚礼登门。曹节开中门相迎。
宾主落座。
人老昏聩。精力不济,无法久坐。故曹节先道:“敢问何车骑,所为何来。”
何苗遂将所求,娓娓道来。
“传书不难。”曹节答曰:“然陈年往事,早已物是人非。老朽上次见神女游历京师,还是二十年前。不知仍在否?”
“仍在。”何苗言道:“闻年前神女亲赴兖州,收前太尉乔公(之)子,任城国相(桥)羽之二女为徒。”
“竟有此事。”曹节闭门谢客,久不问政事。不知江湖传闻,情有可原。
“然也。”何苗言道:“烦请老大人修书一封,代为进言。以全太后心愿。”
“老奴敢不从命。”曹节当堂手书一封,交由何苗带回。
“阿父,门前车驾,莫非出自车骑府。”稍后,安素自宫中归来。
“然也。”曹节将礼单轻叠齐整,冲安素笑道:“何车骑,乃为我儿送嫁资也。”
安素难掩羞涩:“王上归国,人事不省。二戚相争,断难善终。阿父,还有心说笑。”
“跳梁小丑,自不量力。”曹节嗤鼻一笑,转而言道:“倒是太后,每每出人意表。”
“太后所为何来。”安素遂问。
“求巫山神女,为麟子阿斗,代行试儿之礼。”曹节答曰。
“前有王母降为弥月之喜,今又求神女代行试儿之礼。”安素不解:“结好仙门,壮大声威,太后意欲何为。”
“必与朝政相关。”曹节一时亦未能窥破:“二宫太皇并垂帘,何车骑屡屡碰壁,故欲行反戈一击。至于如何施为,老夫亦未能窥破其中关窍。尚不得而知。”
安素轻轻颔首:“今日出宫,偶遇王太仆。言,请柬已收到,不日当登门拜访。”
“如此,我儿当早做准备。只需认为义父,老父当入宫求太皇赐婚,如马氏,风光大嫁。”曹节行将入土,唯一牵挂,便是义女归宿。
“全凭阿父做主。”安素并无异议。
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眺望园中山水,曹节忽生一丝不舍。
大乱初平,百废待兴。蓟王一手打造之太平盛世,恐难亲见。
“先前,我儿登船与七妃相认。当为八妃。”说完,曹节便斜卧榻上,昏昏欲睡。王妃、八妃、诸妃、众妃。断不能居于人后。
安素屏气凝神。待曹节熟睡,为其盖上被褥,这才轻身自去。
车骑将军府,后院精舍。
主簿陈琳,以探视为名,入舍内与许攸相见。
“子远先前之谋何意?”陈琳问道。
“无它,‘抱薪救火’之计也。”许攸答曰。
“愿闻其详。”
“二戚为争护三公,乃至刀兵相向。若朝堂分立,为夺百官,二戚又当如何?”许攸笑言。
“先前,二戚为护三公九卿上朝,明争暗斗,险些火并。若太后亦垂帘,西宫”长秋殿,当如南宫玉堂殿。百官上朝,便有二处。或入南宫,或去西宫……”言及此处,陈琳幡然醒悟:“为裹挟三公入朝,壮大声威。二戚必无所不用其极。”
“然也。”许攸眼中精光一闪:“‘夫以地事秦,譬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二戚争权,不死不休。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陈琳心生忐忑:“刀兵一起,断难善终。恐殃及百官,并洛阳百姓。”
“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许攸不以为意:“无大乱,何来大治。”
“这……”陈琳欲言又止。
许攸劝道:“朝中百官,多尸位素餐。露露无能之辈,死不足惜。孔璋贤弟,实无需介怀。”
“子远,言之有理。”言及朝中百官,陈琳亦下定决心。
1。166 呓语少年
“荀子曰:‘拒谏饰非,愚而上同,国必祸。’”许攸叮嘱道:“你我往后皆需谨慎行事,进言设谋,当三思而后行。切不可助纣为虐。”
“子远且安心。琳,必一路相随,助‘合肥侯’,成就大业。岂能中途变节,转投外戚门下。”陈琳肃容言道。
“你我联手,必万无一失。”许攸喜道。
陈琳又道:“自楚霸王,乌江自刎。巫山神女,名声不显。传闻,历代神女皆立誓,‘不食汉禄,不与汉存’。千秋观内,神女门人,真假莫辨。何车骑遣使南下,恐难如愿。”
陈琳乃广陵人。楚怀王十年(公元前319年),筑广陵城,广陵之名始于此。广陵自古便是楚地,故对巫山神女诸多传说,耳熟能详。
“此一时,彼一时也。”许攸言道:“孔璋可知,蓟王灵辉美人中,便有巫山女神派门人。”
“竟有此事。”陈琳摇头:“莫非,神女亦有心助王上,问鼎天下乎。”
“前后二汉,已立四百年。前仇旧怨,皆可消矣。”许攸言道:“有西王母降为弥月之喜,巫山神女,又岂能令王母专美于前。若非楚汉之争,霸王惜败,今时今日,诸夏仙门,如何能以西王母,马首是瞻。前汉初,小儿於道歌曰:‘著青裙,入天门,揖金母(西王母),拜木公(东王公)。’时人皆不识,唯张子房知之。”许攸笑道:“天下仙门若当真无欲无求,又何必降临俗世,徒沾一身凡尘。”许攸言下之意,楚汉相争时,王母或助汉。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陈琳一语中的。
许攸笑道:“王上亦曰:‘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王上之明,四百年罕有。”陈琳一声长叹。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许攸答曰:“蓟国高禄养廉。凡六百石以上,年俸达千万之巨。试想,依你我之才,二千石可乎?”
沉思片刻,陈琳重重颔首:“二千石,可矣!”
“夫,大丈夫立于世,自当一展长才,名著青史。上可报主公知遇厚恩,下足可荣妻荫子,传于后世。岂能甘居人下,为权贵犬马。”许攸直抒胸臆。
陈琳亦满腹才学,饱读之士。自当心生戚戚。
许攸此言,大有深意。何车骑,待二人颇厚。虽不敢说,言听计从。却也有求必应。万一陈琳名士风范,身受厚恩,无以为报,遂向何车骑坦诚一切。万事休矣。
话说,许攸之虑,绝非杞人忧天。史上,蔡邕被王允所害,不正因身受董卓厚待。累我文姬为匈奴所掠。
名士自风流。
言下之意,自成一派。常不于世俗苟同。
巫山神女,在大将之南。
一来一回,非旦夕可至。何车骑所托,尚在半道。田圣手书,已飞鸽传入云梦大泽,巫山神女峰。
便有门人入石窟,将书信呈于神女当面。
“蓟王之事,亦有耳闻。”神女素纱遮面,凡尘不染:“奈何新收二徒,尚未开蒙。不宜轻动。且传语田圣:若王上泛舟江左,妾,自当相见。”
“喏。”门人这便去传信。
四月孟夏。蓟国千里水田,一片忙碌。春分刚过,便有国民备耕、通渠,开启新一年稻作。谷雨之后,千里水田,遍布农人。各家各户,皆赶在芒种前,整理好水田,以备育秧。
夏至后,暑热渐起。
蓟王四时进补,多为流食。将作寺精心打造的机关床榻,坐卧起居皆宜。上置喷淋,内藏便器。不误洗漱更衣。
蓟王麒麟霸体,先行复苏。问过太医令华妁,禁行房事。却也免不了耳病厮磨,情意绵绵。
蓟王梦中呓语,亦渐清晰。所唤,多是幼时玩伴。换言之,蓟王梦境,恐亦是少年时光。究竟是从门前五丈桑上,失足坠地前,还是悠悠还魂之后。便不得而知了。
有无蓟王,大不一样。
虽说,蓟国国力,蒸蒸日上。然整个国家,皆处于收缩防御态势。轻易不起争端。若非必要,更不愿轻离国境。
凡朝政不决,少帝仍例行公事,六百里来问。太妃皆回复:请陛下圣裁。
二戚相争,剑拔弩张,已蔓延至朝堂。董太皇仍不知退让。凡何车骑党羽上疏,大半驳回。而董骠骑所求,却大半应允。如此偏颇,有失公允。
便是太傅杨彪,亦上疏劝告。为大局计,不宜过于偏私。
奈何董太皇,油盐不进。一意孤行。引何苗越发憎恨。利益受损,已不可估量。何况更有损外戚威势。长此以往,趋炎附势之辈,必转投董骠骑门下。待何车骑势单力孤,朝野皆为董骠骑只手遮天。一战而定,何苗再无还手之力。
生死存亡,焉能坐以待毙。
“太皇何意?”朝会不欢而散,太仆王允与司空卢植,相伴出宫。
“太皇或行‘激将’也。”卢司空言道。
王允这便醒悟:“董太皇乃为寻‘大义’。”
“然也。”卢司言道:“何车骑自觉逼迫太甚,若怒急兴兵,则正如董太皇所愿。前有大将军何进,后有车骑将军何苗,便是何太后亦难辞其咎。”
“果然如此。”王允一声长叹:“董骠骑麾下有三万西凉精骑。何车骑并太后,不过二万人马。且还有一半需守备西园。换言之,董骠骑三倍于何车骑之兵力。兵法云:‘倍则战之。’董骠骑自诩胜算。”
“然也。”卢司空,驻足眺望京中烟云,一声长叹:“蓟王归国,或是天意。”
未尽之言,王允焉能不知:“今汉气数已尽。唯有王上三兴。国祚方可再续。”
卢司空轻轻颔首:“今年注定多事。”
王允忽问:“王上可有转圜?”
“闻已能呓语少年事。”言及刘备,卢司空面色稍霁。愁云惨雾,黯淡无光中,唯剩蓟王,星星之火。一息尚存。
“如此说来,大梦必有醒时。”王允亦长出一口浊气。
“玄德,应运而生。何时自醒,便看我大汉,气运若何。”卢司空非精谶纬之术。然此时,亦只能求问神鬼。
恭送卢司空车驾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