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第7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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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少帝如日正中,合十三州之力,能制衡蓟国乎。
便有大儒笑道:时,高祖入汉中称王,亦不过千里之土。亦数败于项羽。终一战而胜之,立四百年煌煌天汉。我主年不及而立,千里沃土,千万国民,谋臣如雨,猛将如云。更加中立幕府,统i天下百万雄兵。君不见,水淹南阳,一片泽国。我主一声令下,万舟齐发。救百万黎庶于生死一线。古往今来,见此仁主乎?
与会嘉宾,皆叹服。
万舟并发,一举救下百万之众。古往今来,实属罕见。
除去蓟国海兴,船只众多。蓟王豪掷亿钱,足额支付往来僦费。亦为人津津乐道。
就是有钱。
有钱固令人艳羡。然如何花钱,方见真章。如蓟王这般挥金如土,非但不招人嫌,且还广收民心。蓟王若不是明主,还有何人可称明主乎?
饥寒起盗心。亘古不变之真理也。
闻战后不久,董卓收拢十万大军,奔赴洛阳。先从左中郎将吕布手中,强取洛阳八关。又据洛阳近郊苑囿。而后挟入宫,觐见少帝。
如愿进位三公之司徒。
初等高位,董卓亦知收敛。君前君后,未见失仪。朝会奏对,无有缺席。
司徒可开府。于是乎,董卓大肆封赏笼络有功之人,收买人心。忠于臧旻、田晏、夏育一干人等,不是被借故调离,便是因罪免职。不出数月,十万大军,皆为董卓所用。扼守八关,固若金汤。
少帝见其行事,虽略有乖张,却恪守臣节。渐渐按下心结。然究竟如何作想,外人皆不得知也。
洛阳城中,司徒府。
董卓高居主位。但见一人,趋步登堂,肃容行大礼:“许攸拜见司徒。”
“哦,子远来了。”董卓和煦一笑:“免礼,赐座。”
“谢司徒。”许攸再拜落座。
“子远所为何来?”董卓明知故问。
“欲行毛遂自荐也。”许攸面色不改。
1。124 上公九命
董卓捋须大笑:“子远此来,必有见教。”
许攸谄笑作答:“知我者,明公也。”
“有何良策,子远但说无妨。”董卓大马金刀,颐指气使。
“明公一战灭南阳,匡扶汉室,劳苦而功高。今虽位列三公,然卑下窃以为,仍不足以彰其功。闻蓟国立三孤重臣,辅佐诸王子。明公何不进位‘上公’,威赫朝野乎?”
“哦?”董卓果然中计,询问左右道:“何为上公?”
话音落地,可想而知。左右皆草莽匹夫,粗通文字,如何能答此问。
“我等,实不知也。”牛辅抱拳答曰。
许攸眼中鄙夷一闪而逝。然表情越发恭敬谦卑。
待董卓看来,这才躬身答曰:“上古时,以太师、太傅、太保为“三师”,亦称“三公”。周制,三公八命,出封时,加一命,称‘上公’。故《周礼》曰:‘上公九命(注①)为伯,其国家、宫室、车旗、衣服、礼仪皆以九为节。’前汉哀、平间,尊为“上公”。位在“三公”上,故称之。今汉上公,仅有太傅一人,且不常置。”
“原来如此。”董卓这便醒悟:“太傅杨彪,位在三公上,便是当朝上公。”
“然也。”许攸笑答。
见左右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董卓遂求问道:“依子远之见,某当位列上公何职?”
“当为上公之首,太师是也。”许攸掷地有声:“太师,始于商,掌邦治,为六卿之首。殷纣之时,箕子为太师,周武王时,太公为太师。前汉初不置,平帝始复置,孔光居焉。”
“哦……”众人纷纷附和。总之位高权重,便是了。
见董卓心随意动,目中贪色尽显。许攸再接再厉:“今明公手握十万精兵,八关锁固。挟天子而令诸侯之势成矣。然不过位居后将军。前有车骑将军何苗,骠骑将军董重,更有辅汉大将军,蓟王刘备。位卑言轻,服众尚且不能。如何号令群雄?”
“许长史,言之有理!”牛辅等人纷纷抱拳请命:“当进位上公之首!”
待众将叫嚣落地,董卓居高下问:“子远大才,若真心为某所用,当以国士待之。然。”
董卓话锋一转:“某有一事不明,还望子远实言相告。”
“烦请明公,不吝赐教。”许攸早有准备。
“天下名士,皆投蓟国,子远因何滞留京师,屈就于何苗府中。”董卓问道。
“唉……”闻此言,许攸仰天长叹,再低首已有泪流:“求屏退左右。”
“退下。”董卓有恃无恐。
待牛辅等人怏怏退下。许攸这才以密语相告:“回禀明公,许攸乃王使君之同谋也。”
“八厨王芬。”董卓幡然醒悟。无怪不去投奔蓟王。许攸竟与王芬,谋逆先帝。试想,依蓟王之明,如何能容忍大逆不道之臣。
“正是。”许攸再拜。
“子远之心,某已尽知也。”蓟王不用,当可为某所用。董卓涣然冰释:“待事成,必有重赏。”
“卑下,遵命!”许攸大喜而拜。
“当如何施为,子远且细细说来。”董卓求教。
“明公只需如此如此……”许攸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妙哉,妙哉!”董卓慨叹。许子远,果足智之士也!
少顷。载董卓厚赐,许攸车驾重返金水小市。稍后,秘邀陈琳,为董卓进位上公造势。
西园,长秋殿。
长乐太仆赵忠,趋步帘下,细声奏报。
“进位上公?”何后一声冷笑:“西凉匹夫,不知进退。”
赵忠进言道:“董卓矫杀四方将军,并十万部众。今洛阳八关,皆为其所据。近郊天子苑囿,亦立满董卓兵营。其中一万秦胡铁骑,人马具装,呼啸如风。京师百里之地,瞬息可至也。”
“闻,出征前,天子授予密诏。董卓杀四方将军,乃奉诏行事。不知然否。”何后忽问。
“老奴听闻,天子密诏,并未言取三人性命。乃董卓滥杀也。”赵忠又言道。
“料想,我儿亦不会如此不智。然一着不慎,养虎成患。”何后恨声道:“今求三公,明日又当谋求何位?”
“西凉莽夫,贪残放滥,狼子野心。如何能知足。”以己度人,赵忠知之甚深。
“速传何车骑。”何后断不可坐视不理。
“喏。”
自二宫太皇北巡蓟国,何车骑便留居西园,统御西园卫。与西园诸校,颇为亲近。园中广厦千间,乐得逍遥。更有先帝宫妃,暗通曲款。何车骑食髓知味也。
闻太后召唤,这便披甲来见。
“臣,何苗,叩见太后。”历经宦海沉浮,何苗已颇知进退。
“何车骑免礼。”何后自帘后言道:“董卓之事,知否?”
“未知也。”何苗足不出西园,如何能知。
“董卓位列三公,犹不知足。竟觊觎上公之位。”何后长话短说。
何苗斟酌言道:“挟匡扶汉室之威,又手握十万精兵。据拥八关之固。若我是董卓,恐亦不甘人下。”
“车骑之言,不无道理。”将心比心,何后亦如此想:“然此风不可长。若任其予取予求,汉室颜面无存。必为天下所轻。且关东乱贼,尚未肃清。亦不宜大肆封赏。”
何苗遂问道:“太后意欲何为?”
“断不可,令其如愿。”太后言道。
“西州武夫,向来粗鄙。若怒而发难,恐伤及天家颜面。”何苗心有顾忌。言下之意,当暂避锋芒。
“蓟王虽未临朝,然以尚父之尊,焉能坐视不理。”何后言道。
“臣,遵命。”提及蓟王,何苗遂咬牙应下。然总觉何后似,另有所图。又不敢当面质问,遂三缄其口,自行拜退不提。
“若加上公,必行废立之事。”待殿中无人,何后一语中的。
蓟王宫,瑞麟阁。
“杀君马者乃路人。”细看门下主记蒋干密报。蓟王一针见血:“此乃许子远,捧杀之计也。”
“典出《风俗通义》。‘长吏马肥,观者快之,乘者喜其言,驰驱不已,至于死’之句。”士贵人言道。
1。125 局中一子
“正是。”刘备答曰。蓟王与安贵人成亲时,应劭将《风俗通义》初定稿,充作贺礼,上呈宫中。引士贵人等,争相阅览。
“董卓其人,狼子野心,桀骜不驯。”安贵人言道:“矫杀朝中宿将,并十万部众。今据守八关,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心,昭然若揭。”
宋贵人,马贵人,亦纷纷点头。
“许攸其人,亦称足智。心机如何,不得而知。”蓟王叹道:“所谓‘名士相轻’。或可称之。”
“夫君所言极是。许攸其人,恃才而傲,恃宠则骄。先前与王芬等人往来甚密。后又与衣带诏盟,莫大干系。今转投董卓门下,颇多心机莫辨。”士贵人蹙眉道:“所为何求,受何人指使,尚不得而知。”
“文和已命蒋干与其交往。料想,当有所获。”蓟王亦隐约觉得,许攸此人,亦敌亦友。忠奸莫辨。洛阳诸多谋划,皆有其参与其中。
倍思前后,蓟王忽言道:“莫非,局中一子乎。”言指右国令呕心沥血,所设天下棋局。
众美皆无言。
少时,楼桑老宅二进院落。公孙长姐守前,甯姐姐伏后。一明一暗,守护三墩。时过境迁,初心不改。
张甯之名,虽不见记载。便是门下游缴,亦“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然后宫妃嫔,或多或少,皆有风闻。论爱之深沉,甯姐姐不下公孙长姐。
甯姐姐行事,刘备自无从多问。尤其觉醒真我,重拾诸多记忆缺失。刘备此生,当不辜负。至于甯姐姐如何行事,刘备亦不多过问。由她便是。
南阳之战虽落幕,然余波犹存。
大水数月不退,帝乡遂成死地。天灾人祸,无有定论。南阳新帝下落,亦渐为人所知。重返合肥侯国,正联络关东群雄,欲东山再起。
南都被毁。关东联军,士气低落。尤其淮泗大水,倒灌南阳。淮泗诸国,虽侥幸得免,却也各自受灾,未能全身而退。
更有甚者,随南阳大水,日渐下泻。腐烂人畜浮尸,裹挟病疫,正顺流而下,染指淮泗诸国。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一言蔽之,关东元气大伤。少则三五载,多则十余载。不可恢复。
话说,少帝为争汉室正朔,无所不用其极。此举,与先帝当年,借黄巾洗地,如出一辙。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今汉不同前汉。关东乃心腹之地。早已肚烂肠穿,病入膏肓矣。
尤其江河之间。民生凋敝,十室九空。正如史上曹孟德赋诗曰: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与之截然相反。大河之北,风调雨顺,万物生晖。
幽、冀、并、凉,四州与蓟国协同一致。无论吏治民生,皆与蓟国比同。加之关中,终绝羌乱。沃野千里,重获新生。京兆尹酒雄刘陶,重造长安城毕。更加丝路通畅,陇右牢城圩田大成。重重利好,助推西都,日渐繁盛。
尤其大利农作机关。豢养农奴佃户,遂被豪右大量放归。从先前五万三千(53299)户,二十八万(285574)口。增至十五万户,八十万口。
此还不算东迁羌户。隐匿人口之巨,可想而知。也无怪。长安、洛阳,本就遍地豪右。与京都洛阳,天子脚下,万众瞩目不同。长安位列陪都,稍逊一筹。“天高皇帝远”。豪右大姓,明目张胆。土地兼并,尤其酷烈。
刘陶亦出汉室。雷厉风行,目不容沙。又得蓟王相助,更加陇右大震关,近在咫尺。长安豪右,这才日渐收敛。遂有今日之大治。
寻常人等,忝居京兆尹高位,如架火烤。不出二载,必然调迁。然刘陶却久居大位,稳如泰山。
陇右麦作,季季大熟,广输关中。遇不法奸商,囤积居奇。刘陶足量供应,令奸商血本无归。一来二往,民心归附。令行禁止,重筑前汉,天空之城。
“室居栉比,门巷修直”。十二门,九市。有闾里一百六十,外置十二陵邑。
诚然。时至今日。关中已无法与蓟都相媲美。蓟都十城,三百万口。督亢秋成,广济天下。
便是陇右,羌氐汉胡,亦足有八百万众。
人口便是生产力。
西域都护百城,人口亦远超关中。
自蓟王万舟齐发,救百万黎庶。天下皆以为,汉室江山,必为蓟所承。
临乡偏北,长安居中。若兼顾内外商道,海陆丝路,定都长安,乃不二之选。
西宫,增城殿二重。
帘内董太皇,容姿焕发。果然河间姹女。随手将少府抄送洛阳邸报,转递窦太皇:“董卓野心不小。”
“称病入朝,欲为上公。”窦太皇轻声道:“以退为进也。”
“麾下秦胡兵,往来冲突。路上行人,避恐不及。便是南北二宫外御道,亦常闻兵戈之声。”董太皇一声冷笑:“此乃挟众示威。少帝年幼,恐不堪惊扰。终令其如愿。”
窦太皇却摇头:“少帝自幼于道人史子眇宅中寄养。不可以常人论之。”言下之意,耳濡目染,旁门左道,江湖习气。
虑及少帝曾假扮史道人,暗中笼络董卓吕布等人,一举除二戚之患。董太皇亦点头道:“鹿死谁手,犹未知也。”
“董卓其人,粗中有谋。少帝弄险,恐难善终。”窦太皇不无担心。
“若为上公,又当如何?”董太皇追问。
“必行废立。”窦太皇亦有远见之明。
“何以见得。”董太皇心中,实亦如此想。
“董卓所惧,唯有蓟王。”窦太皇答曰:“废少帝立麒麟子。则蓟王投鼠忌器也。”
董太皇一声轻叹:“何后必有所动。”
金水汤馆,二楼雅座。
何车骑举目四望,遂见许攸、陈琳二人,起身相迎。
“卑下,拜见将军。”二人此时身份,仍为车骑府属吏。
“二位免礼。”何车骑言道:“所为何事?”
“我等此来,乃为将军谋一场大富贵也。”三人落座,许攸低声言道。
“哦?”何苗眼中精光一闪:“愿闻其详。”
“董司徒,为求上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