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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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杀,要朱媺娖等人的这种方式去妥协,同样,谎言就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被拆穿,到时所产生的后果,并不会比上一种方法更轻。
吴争无法权衡了这两种方法孰优孰劣,但眼前,关系到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吴争没得选择的余地。
那么,就按照他们的意思,试着走走第二条路吧。
吴争终于点头,“如他们所愿吧。”
……。
正象吴争所说,这事远不是想象地这般顺利。
钱肃乐又陈请朱媺娖,以聚集鸿儒博学之士辨识遗诏为由,释放徐孚远宋征舆等人。
朱媺娖当即就同意了。
在一轮漫长的辨识过程之后。
钱肃乐代表二十余鸿儒做结案陈词,道:“回公主殿下,经诸公辨识,此太祖遗诏为真。”
朱媺娖粉脸一喜,道:“如此,靖海候的身份便可确认无疑了?”
这时,陈子龙躬身道:“那倒不尽然。我等只能辨识此太祖遗诏是真,可遗诏内容,却是太祖遗命惠宗应变逃离京城之策,与靖海候是否为惠宗后人,并无直接关连。还有,臣敢问殿下,为何突然知晓靖海候这离奇的身世,又正好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前来,将此事公诸于世?”
朱媺娖一时语塞,她有些恼意地嗔道:“卧子先生是在质疑本宫说谎?”
“臣不敢。”陈子龙口中说不敢,但言下之间正好相反,“臣窃以为,兹事关乎大明天下正朔,关乎江山社稷传承,不可不慎,唯有丝丝缕缕皆是铁证,令人无可反驳,方可让世人取信,方可令天下信服。”
吴小妹突然上前一步道:“卧子先生的疑虑,由我来回答更合适。”
陈子龙点头道:“只要是实话,但说无妨。”
吴小妹道:“之前诸位想必都知道,哥哥为家父病重赶去平岗山,也就是那时,家父以为病重难愈,向我兄妹吐露了这件苦守了二百年的秘密,哥哥,竟是惠宗后人。得知此事之后,哥哥认为此事就算公之于众,恐怕也难以取信于人,所以,打算按家祖家父一般,将秘密藏于心,秘而不宣。”
陈子龙点点头道:“此话倒是于情相符,与理相合,只是为何今日又想到公之于众了呢?”
这时周思敏上前一步,与吴小妹并肩而站。
“因为是我,向公主殿下禀报了此事。”周思敏抿嘴道,“家祖父姓周讳奎,乃崇祯朝嘉定伯。”
周思敏这话,令所有人震惊。
崇祯朝嘉定伯,那是崇祯帝周皇后的父亲,也就是大明朝国丈。
陈子龙等人更震惊于周思敏如此尊贵的身份,竟甘愿为吴争侧室。
下意识之中,所有人都隐隐感到,吴争的身份,恐怕是真的了。
周思敏继续道:“家翁病重,是我与小妹在床榻边日夜服侍,虽说当时家翁与夫君小妹吐露秘事时,家翁让我避在门外,可山寨中房舍简易,不如城中奢华,我在门外,仍可听清楚屋中的交谈,由此我知道了夫君的身世。”
“这事关乎夫君,按理我不该说,可昨天到今日,城中发生这一切亲者痛仇者快之事,让我担心夫君被你们逼迫,做出一些他原本不想做的事,于是再三考虑之下,我将此事禀报了公主殿下,希望公主殿下做主,能为夫君求个公道。”
陈子龙颌首道:“你与公主是姨表姐妹,此举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陈某还有事不明白,马士英张煌言为何会随同公主殿下前来?据陈某所知,张煌言与靖海候素来相近,而马士英也已投靠靖海候麾下。”
马士英道:“马某虽然自知被诸位嫌弃,可马某终究是明臣。故入城之后,便想着去觐见公主殿下。”
陈子龙道:“理该如此。”
马士英道:“马某正与公主殿下说着话,夫人前来。马某本想回避,不过夫人既然已经打算将靖海候身世公之于众,自然也就不会回避马某。”
陈子龙冷哼一声,讥讽道:“如此看来,夫人想必也清楚,靖海候视阁下为心腹了。”
马士英没有接这茬,他继续说道:“马某惊闻靖海候离奇身世时,也不免心中震惊。可想到之前刚刚与殿下说起应天府这两日乱局,于是向殿下建议,何不趁此时,将靖海候身世公之于众,一来可解救这数百人于危境,二来也可化解靖海候与诸公之间的误会。”
陈子龙嘿嘿一声道:“如此说来,我等竟还要承阁下救命之恩了?”
马士英这时接茬了,“卧子先生自然是不怕死的,马某也相信这数百人中,不乏敢为朝廷为天下死者。不过卧子先生就算不屑与马某为伍,可有一点卧子先生也必须承认,马某亦不怕死,弘光朝亡后,马某隐于山野之间,生生与清军周旋了一年有余。”
陈子龙一愕,一时难以反驳。
可他与马士英恩怨颇深,弘光帝朱由崧在应天府登基,陈子龙在黄道周的推荐下,以崇祯时授的兵科给事中职务在弘光朝廷任职。
兵科给事中虽然只是七品,但是可以直议军政要务,陈子龙在朝五十多天,上书三十多次,但朱由崧沉溺酒色,无心复国,只求偏安,皆不予以采纳。
而陈子龙的脾性火爆,朝堂之上的直言触犯了马士英阮大铖等人,由此受到马士英阮大铖等人排挤,被迫辞官回乡。
第三百九十四章 传国玉玺
这也是陈子龙不待见马士英的主要原因。
当然,双方的阵营,使得二人也无法合流,一个是阉党,一个是清流,道不同不相为谋,可谓水火难容。‘
所以,面对马士英雄的反诘,陈子龙稍愣之后,便反击道:“方贼国安,原为朝廷越国公,素来也是与清廷为敌,可真到了大战将启,不发一矢便降了清,可见秉性难移啊!”
听陈子龙将自己与降了清的方国安相提并论,马士英大怒,他骈指正要发作。
这时张煌言走上前来,制止了马士英。
其实,张煌言资历上根本无法与马士英相提并论,可马士英却非常忌惮张煌言。
他知道张煌言与吴争之间的情义非比寻常,浸淫宦洚数十年,这点儿眼力见,马士英不缺。
况且张煌言如今是都御史,马士英更是对张煌言忌惮三分。
所以,就算马士英羞怒难抑,见张煌言上前来制止,也就不说话了,默默退至一边。
张煌言道:“今日不是争论马大人品性的时候,卧子先生何必咄咄逼人呢?既然马大人已经回答了卧子先生之前的提问,说清楚了原由。那么煌言现在也来回答为何会随殿下出现在此。”
“拂晓时分,天色未亮,煌言就被公主殿下派人传召,觐见之后,得知靖海候身世,惊愕之余煌言也如卧子先生一般,质疑过此事真伪。”
陈子龙急问道:“张苍水,结果如何?”
张煌言答道:“虽然未得靖海候亲口证实,但以煌言所闻所见,煌言可以得出结论,靖海候为惠宗后裔之事,千真万确!”
张煌言的话,让所有人哗然。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准备,但张煌言如此坚定地为此事作结案陈词,还是出乎许多人的意料。
张煌言原本是没有这个资格做结案陈词的,但他现在的身份是都御史,这个身份足以让他来为吴争的身份背书。
陈子龙与钱肃乐等人嘀咕了几句之后,再次开口问道:“张苍水,原本陈某不该质疑你之证言,可此事体大,陈某与诸位同僚不得不慎。”
张煌言平静地说道:“卧子先生必中有何疑惑,不妨趁现在一并问出来。”
陈子龙道:“你所说的所见所闻指的是什么?你又是如何断定所见所闻可以采信?”
张煌言看向朱媺娖,朱媺娖微微点头。
张煌言这才答道:“煌言所见,有靖海候出生时的黄堞,上面清楚记载着靖海候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陈子龙皱眉道:“这只是证明靖海候的生辰,与惠宗后人并无直接关联。”
张煌言道:“可如果这黄堞上盖有惠宗印玺呢?”
这下陈子龙、钱肃乐神色剧变。
他们是博识之人,自然知道朱允炆得一方青玉,着能工巧匠雕刻玉玺,上刻“天命明德,表正万方,精一执中,宇宙永昌”十六字,而后诏令废诸印,独尊一方。
而这被大明君臣称为传国玉玺,自朱允炆失踪之后,也下落不明。
永乐帝朱棣为此下了很大的气力寻访。他曾经派亲信拿着御制诏书,在寻访仙人张三丰的名义下,行遍天下州郡乡邑,二十一年暗地察访,不得。
坊间还传说,太监郑和六下西洋寻找,前后达二十八年之久,就是为了寻找建文和这方传国玉玺,可谓用心良苦。
最后,朱棣只能重新雕刻新印,但这种苦求不得的遗憾,贯穿了朱棣的余生。
所以,这方传国玉玺对于大明君臣的意义,说它是传国,绝不为过。
如今,听闻黄堞上盖有惠宗印玺,如何不让在场之人震骇莫名?
失踪了二百余年的传国玉玺初露端倪,这如果是和平年代,便是祥瑞啊。
当沐浴焚香,行大礼仪,祭祖、封禅亦不为过。
陈子龙几乎是带着哭音,向朱媺娖借黄堞一观。
朱媺娖允准。
包括钱肃乐、陈子龙二十几名鸿儒仔仔细细地验看之后。
他们开始缓缓退后。
城下数百官员、文人,面对着郑叔双手所捧的黄堞,正色肃容,行大礼参拜。
这是明臣二百年来的遗憾,今日算是圆满了。
但他们依旧不肯承认吴争就是朱允炆后人。
陈子龙是这么说的,“按黄堞上所书……生男名辰晅,生女名辰妤。可见惠宗后人临终之时,并未见到孩子的出生,所以无法判定是男是女。如此一来,只要随便抱来一婴儿,就可说是惠宗后人。”
张煌言大怒,厉声斥责道:“陈子龙,你放肆,竟敢如此诋毁宗室?”
这话确实没骂错,虽说陈子龙所质疑的是很有可能,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质疑宗室撒谎作假,那就太荒诞了些。
这时,马士英开口了,他道:“卧子先生自视为君子,可却以小人之心度天下人。莫非大明天下,唯有你卧子先生才是光明磊落之人吗?”
陈子龙反怼道:“陈某从未有过此念,但相较于阁下,陈某当可自诩君子了。”
这时吴争终于开口了,听到现在,他基本上已经明白了朱媺娖、张煌言、马士英等人的筹划和想要达到的目的。
“陈子龙。”吴争直呼其名道,“或许在尔等眼中,宗室的身份是世人趋之若鹜的,可在吴争眼中,不值一提。吴争从无要以此身世来谋取任何权力和利益,尔等不信便罢,吴争姓吴,不姓朱……!”
吴争的话引得所有人惊悚。
这个时代,背弃自己的姓氏,等于背弃祖宗,吴争这话,等于是放弃了朱姓。
同时吴争还对朱姓嗤之以鼻,这让朱媺娖、吴小妹脸色也不好看了,她们可是真正的宗室。
张煌言赶紧上前,阻止吴争继续往下说,并为吴争打圆场道:“靖海候不可意气用事,是假真不了,是真假不了,此事重大,城楼下诸公,也是为了令天下人信服,还望靖海候体谅。”
这时,朱媺娖终于开口了,“诸公所疑,份属应当,是为常理。只是谨慎太过,反而泯灭了对宗室的敬重之心。卧子先生,诸公对黄堞上玺印可有异议?”
第三百九十五章 这是我的意思
陈子龙这时心中也有些后悔,他明白自己这次,算是把吴争给得罪狠了。
逼吴争说出如此狠话,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有些过了。
听见朱媺娖责问,陈子龙赶紧与钱肃乐等人商谈几句,然后躬身回道:“回殿下话,我等对黄堞上的玺印并无异议,这确是传闻中随惠宗流落的传国玉玺不假。但此事终究过去二百年,谁也没有真正见过传国玉玺,所以,要证明靖海候宗室身份为真,还须比对顺天府留下的以往诏令、文书,方可确认。”
陈子龙这番话引得众人点头应和,说到底,在场所有人哪怕是鸿儒达士,恐怕谁也没有真正见过这方玉玺,所谓的验证,其实无非是按所见所闻进行排除比对罢了。
真正能进行比对核实的,还是顺天府紫禁城中的宫藏文书、诏令副本,可问题是,顺天府如今被清廷所占,怎么比对?
朱媺娖平静地说道:“如此就好。本宫要告知诸公的是,这方传国玉玺此时正在本宫手中,乃靖海候妹妹转交于本宫之手。”
随之,朱媺娖从身后郑叔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玉玺,双手高擎,“诸公若还有异议,可上城楼一观此玺真伪。”
这话再次震惊了全场,如果说陈子龙质疑黄堞上玺印无法佐证上面所书婴儿的身份,那么,这方传国玉玺足以证明吴争就是那个黄堞上所书的婴儿。
没有人会将这方传国玉玺套用到一个不知名的西贝货身上。
这方玉玺足以扫平一切质疑之声。
在十余人结队上城楼验证玉玺真伪之后,结果当然是认定为真。
朱媺娖行事太狠,几乎没有给钱、陈等人留下质疑的余地。
这种事,原本应该先私下里与他们先沟通一下,然后再宣之于众。
可现在,朱媺娖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将此事捅了出来。
哪怕是钱、陈二人还怀疑吴争的身份,恐怕面对这方玉玺,也只能认定为真。
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这玉玺为假,如果仅仅凭心中的揣测去质疑,那不但得罪狠了吴争,连长平公主都得罪狠了。
朱媺娖既然使出此招,那么就表明她已经一顾一切地站在了吴争这边。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世上终究是趋利避害之人为多,短暂地寂静之后,至少有半数以上的文人、官员面向吴争,行跪拜大礼。
“臣等参见殿下。”
钱肃乐仰头喟叹一声,伸手拉了拉陈子龙的衣襟。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等也算尽力了。”
陈子龙点点头道:“其实他若真是惠宗后人,那结果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