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第2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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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肃乐颌首道:“首辅所言乃老成谋国之言,钱某附议。”
一直默不作声的张国维突然开口道:“老夫不是阁臣,原本不该妄言……可老夫想问,若二位国公无心拥立太子,那又该如何?”
死一般的寂静!
一柱香的时间,就是这般死寂。
在场的四人,没有一个是傻子,张国维所说的,才是今日内阁会议真正的重点。
“应天府有三万新军!”陈子龙开口道,“朝廷已经召回廖仲平部……太平府建阳卫,我已下令调五千人赴京……应天府有自保之力。”
张煌言质疑道:“夏完淳尚在丹阳养伤,首辅何以私自调动太平府建阳卫?”
陈子龙老脸一红,道:“事态紧急,我是不得以而为之。”
张国维面上终于显露出怒意,“首辅视律法于不顾,以夏完淳先生之名义,私调建阳卫入京,如此安排,可是想将庆泰朝拖入内讧?”
陈子龙怒道:“我一切所为,皆无愧于心。二镇拥兵自重,由来已久,敢问张公,难道要将应天府拱手让人不成?将明室断送于二镇之手?”
钱肃乐赶紧圆场道:“便是为了国事……诸位,还是商议如何应对吧?”
陈子龙无心纠缠,道:“如今最稳妥之法,便是说服兴国公,只要许之异姓王爵,想来以兴国公的心性,定能站在太子这边。如此就算有什么不测……他也独木难支。”
他,所指的自然只有吴争。
张煌言嗤声道:“首辅可以先有淳安之变,再有朝堂之上拥立镇国公之举,如今又拥立太子。借国之大义,行龌龊之事,无端断己一臂,这种事……恐怕只有蠢人方能为之。”
陈子龙大怒,喝斥:“张苍水,你凭心而论,我陈子龙是为一己之私之人吗?你凭心而论,我陈子龙为相这半年时间,可有取一文国帑、贪过一文贿赂,亦或是安置一个亲信心腹于朝堂?”
张煌言无语,起身道:“煌言之所以顺从诸位拥立太子,乃为明室传承正朔。可若要因此而祸害朝廷功臣、引发庆泰朝内讧……恕煌言不忍、不敢为之,告辞!”
陈子龙厉声道:“张苍水,身在其位,当谋其政。你身为阁臣,岂能一走了之?”
张煌言站住,头也没回地说道:“在淳安之变时,煌言就辞过一次……现在,不妨再辞一回。”
说完,将冠帽取下,放置于门边木几之上,指袖而去。
陈子龙目瞪口呆,指着张煌言的背影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而此时,张国维起身拱手道:“首辅有一句话说得对,勿忘初心!能与诸公拥立太子,张某无悔。可张某也认同张苍水之言,此事不忍、亦不敢为之。张某本非阁臣,自然就没有所谓身在其位,当谋其政之责,若首辅不满张某言行,可向监国弹劾,罢去张某之职。告辞!”
陈子龙愣了半晌,霍然暴发了,他一把掀翻案牍,冲着钱肃乐喝道:“你瞧瞧……瞧瞧,他羽翼已丰至此,若再给他一年半载,怕是真会篡夺天下了。”
钱肃乐沉声道:“首辅慎言,镇国公终究是明室后裔。”
“三百年明室,后裔多了去了。”
钱肃乐突然严厉地怼道:“可宗庙、社稷传承,也非首辅一人能说了算的?”
陈子龙大愕,好半天悲愤道:“连你也是如此看待陈某?陈某呕心沥血,所为的就是这大明天下,可到头来,竟落个众叛亲离的结果?”
钱肃乐喟叹道:“肃乐失言,首辅切勿动怒……也罢,钱某自请去与兴国公说项便是。”
……。
皇宫禁苑。
春和殿。
朱家兄妹抱头痛哭,倾述这三年间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太监郑叔,在边上抹泪不止,暗暗祈祷,沧桑之后便是阳光普照。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呜呜,怎可落泪呢?”郑叔是真情流露,说着说着,把自个儿给说哭了。也是,当初在平岗山寨,谋划行刺吴争,他是拎着脑袋干下的事,差点就被吴争一刀砍了脑袋。
这其中的辛酸苦楚,怕是只有郑叔自己才能体会,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
眼前的太子气宇轩昂、眉目之间英气勃发,正是一代中兴之君的气象。
最难得的是,太子看得起老奴。
连奴一个残缺之人,太子都能以礼相待,何况满朝英才俊秀?
从今以后,明室振兴有望,天下安定,大明至少还得中兴数百年。
第五百三十章 还能见到哥哥……真好
朱慈烺、朱媺娖相互抹着对方脸上的泪痕,朱媺娖说道:“哥哥放心,我已让内阁拟好退位诏书,明日一早就可颁布,庆泰朝有哥哥在,我便如同卸去了一副重担,从此夜里,也可安然入眠了。”
朱慈烺温和地笑着,如同春风化雨般的笑容,直让朱媺娖为之倾倒。
哥哥这三年间,怕是有了奇遇,单就这份气度,便已是人中之龙。
大明,有望!
此时的朱媺娖心里,突然泛起一个古怪的念头来,朱辰妤、吴小妹,你有个好哥哥,我也有!
不仅有,还比你的哥哥更俊朗、更有才能、更有气度。
古怪吗?
女子的心思如果不古怪,何以称为女子?
朱慈烺微笑道:“为何如此急促,有妹妹监国这些时间,励精图治、朝政清明,庆泰朝已是一番中兴之象,就算妹妹继续监国,怕也不逊为兄。”
说到此处,朱慈烺随口问道:“听闻镇国公竟是惠宗后裔?”
朱媺娖笑容一僵,抿着嘴唇想了想,道:“不敢欺瞒太子。”
于是将此事的前因后果一一对朱慈烺说了一遍,“媺娖鲁莽,还请太子降罪。”
朱慈烺笑容没有任何改变,他温和地说道:“妹妹能在如此困局中,为宗庙之延续呕心沥血,怕是古来圣贤、今日须眉,也不諻多让。何罪之有?只是朱辰妤终究是皇家血脉贵胄,不能再让她留在镇国公身边、流落民间,妹妹以为然否?”
朱媺娖起身拜伏道:“媺娖听哥哥的。”
“咦,怎的说着话,就行如此大礼,你我兄妹劫后余生,当相互扶持才是,有什么事,为兄替妹妹担着……快快起来。”
被朱慈烺搀扶起身的朱媺娖睁着泪眼,轻泣道:“有生之日,还能见到哥哥……真好!”
朱慈烺不禁也微微动容,唏嘘道:“托祖宗的福,托父皇在天之灵庇护,才有你我兄妹今日重聚。”
二人重新回到座位上,朱慈烺道:“听说妹妹与镇国公有旧?”
这话问得突兀,让朱媺娖一下子涨红了脸。
不过朱媺娖并没有回避,毕竟不是在外人面前,而是自己的同胞兄长。
朱媺娖扭捏起来,这神情象煞了怀春的少女,一副恬恬小女子模样。
朱慈烺呵呵笑道:“既然如此,为兄当为你筹划此事。”
朱媺娖一愣道:“可……可他……朝廷已经颁布诏令,承认他是惠宗后裔身份,论起来他便是你我族兄弟,怎可……?”
朱慈烺道:“此事须缓缓图之,急不得,但妹妹放心,为兄总能想到办法的。”
“谢哥哥。”朱媺娖心中欢喜,三年来从未有过如此的轻松和甜蜜。
“依妹妹之见,吴争可有登上大宝之念?”
突兀地一句问话,让朱媺娖心中一震。
她忙解释道:“镇国公虽说时常有不敬之言,可他的所为,全是为了朝廷和天下百姓,其所为无一不是……。”
朱慈烺抬手阻止道:“妹妹不必紧张,我在杭州府两年多,还是知道一些他的事的。”
没等朱媺娖缓过一口气来,朱慈烺说道:“想劳烦妹妹一事。”
“哥哥尽管说就是。”
“既然妹妹与吴争有旧,烦请妹妹替我带几句话。”
朱媺娖心一紧,这个时候,让自己传话,哥哥是怎么想的?
可朱媺娖依旧应道:“请太子吩咐。”
“你告诉吴争,他若想要这天下,只要他认祖归宗,孤可以拱手让于他。”
饶是朱媺娖有这两年多的监国资历,也被朱慈烺的话吓了一跳,“太子这是……?”
朱慈烺微笑着抬手阻止道:“听我说完,还有就是,他若肯做个忠臣良将,孤也绝不会亏待他,尚长公主,封王爵,世袭罔替。”
不,这不对。朱媺娖的脸色渐渐苍白。
朱慈烺的话,绝不是他话表面的意思。
有过这两年监国资历的朱媺娖敏锐地醒悟过来。
哥哥前一句将江山拱手相让的话,只是在为后面一句话作铺垫。
这是为上者惯有的方式,自己也深谙此道。
哥哥真正的意思在于后面,但话也不能从前往后解读。
恰恰相反,当从后往前解读,意思就是,孤可以尚长公主于你,册封你王爵,只要你肯做个忠臣良将。
这话原本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可对于眼前的朱媺娖,她一阵的心痛,自己终究只是哥哥手中一颗与人交换的筹码。
最关键的是,哥哥还要我自己前去,将自己当成一颗筹码,换给别人。
这一瞬间,朱媺娖鼻子一酸,她赶紧低下头去,轻声道:“媺娖遵命。”
朱慈烺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道:“委屈妹妹了……只是事关社稷、天下,为兄……。”
“哥哥不必再说了,媺娖明白。”
真明白吗?
真得明白!
当年父皇执剑斩断自己的左臂之时,曾经说过“为何你要生在吾家?”
这话至今在耳边回响,是啊,为何要生在帝王家?
……。
“奉朝廷诏令,大军即刻渡江返回龙潭驻地。汝等手脚麻利着点……贺老三,你背后嘀咕啥呢……信不信本将大耳刮子抽你?”王一林扯着大嗓门子对着麾下将领和亲卫们嘶吼着。
那个满脸胡茬被王一林喝斥的贺老三,扬着嗓门喊道:“王指挥使,王大人,咱这是逃跑呢还是转进呢,总得有个说法吧?”
王一林瞪着牛眼道:“就你他x的话多,大伙们都听好了,咱们不是撤退,也不是转进,咱是班师凯旋。”
那贺老三嗤声道:“班师凯旋?骗鬼呢!真要是班师凯旋,何人留守,何人来替防……王大人,莫欺我老三不识字,俺老三从军十四年,还真没见过有这些的班师凯旋。”
这话引得将士在后面一片窃窃私语。
王一林大怒,指着贺老三骂道:“贺老三,别给脸不要脸啊!你一个区区小旗,也敢顶撞上官?”
不想那贺老三还真不吃王一林这套,继续大着嗓门道:“王一林,先别拿官职压我,告诉你,咱追随兴国公杀敌时,你小子还在你娘那吮奶喝呢!”
于是一片轰笑声暴起。
第五百三十一章 **贺老三
这军中啊,还真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的。
凡事得论资排辈,除非是象吴争这样,自己一手拉起来的军队,否则,就算象王一林这样为主将的,看见那些资历深的老兵,那也得让着三分。
为什么?
因为就象贺老三说的,他追随兴国公王之仁杀敌时,王一林还是个娃娃呢。
虽说命不好,不托生在福贵人家,可这十几年的资历,也足够他在军中横冲直撞的,谁不得给他三分颜面?
哪怕是王之仁在,也得维护着他,而绝不会帮着王一林去训斥贺老三。
这就是军中的规矩,命令归命令,资历归资历。
就象是后世,经常见到有将军向老兵主动敬礼的,因为说不定,那老兵曾经就是他的班长、排长亦或者是连长。
王一林原本还真没有想对贺老三怎么着,他是知道叔叔麾下这群嫡系老兵的嚣张的。
可这贺老三确实嘴上没把门的,这种打人脸的话也敢当着众将士的面讲。
着实让王一林下不了台了。
王一林涨红着脸,继而发紫。
谁都看得出王一林是真动怒了,可贺老三却是斜着眼,瞄着王一林不算,还嘴里嘀咕着,象是在说,小子,你又能奈我何?
士可杀不可辱,王一林本就是个火爆脾气。
于是大喝道:“来人,将贺老三拿下!”
王一林身边亲卫一声“喏”,立马抽刀向贺老三扑去。
不想贺老三右手从左腰间拔刀,然后一挥,身后十几个老兵立马涌上,双方对峙起来。
王一林这下是真控制不住怒火了,他用力扯开官服,直向贺老三的刀尖上撞去,这嘴上叫着:“贺老三,你倒是往我胸口扎一刀呀。”
贺老三那叫虚张声势,老兵油子,还真不懂军法吗?
说难听点,这种对军法的度的掌握,还真比王一林内行,况且,一个兵就算在将面前落了脸,那也不算是很丢人的事。
贺老三只是心中不痛快,故意在找王一林的茬罢了,可现在见王一林不管不顾直冲过来,哪敢真将刀尖捅过去,早他x的将刀尖朝后,一把搂住冲来的王一林,嘴里连道:“大人这是做啥哩,老三不过就是心中不痛快,想去去邪火罢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老三是个屁。”
王一林一把拽住贺老三胸口,歇斯底里地骂道:“你个痞子都知道憋屈,老子就不知道难受?他x的好不容易打下江都、仪真,却被朝廷一声令下给拱手让给了鞑子……你这老杀才还来羞辱老子,来人,拿下!”
贺老三陪着笑道:“得,得,大人要治罪,老三不敢说不,可大人啊,这事怎么也说不过去啊。您得替弟兄们向朝廷上折不是?”
王一林“啪”地一声打开贺老三伸来替他抚胸口的爪子,骂道:“上什么折子?说老子抗命不遵,打算在江都长住下去了?告诉你,这命令是国公下的。”
“不可能!”贺老三坚定地说道,他指着王一林,“公爷怎么可能下这命令?这次出征的水师虽说是新军,可其中有多少公爷一手带出的老人儿?大伙儿可盼着这战的军功,能光宗耀祖、衣锦还乡呢!”
王一林此时早忘了自己下的拿下贺老三的命令,冲着贺老三道:“你不信,回去之后自己去问我叔。”
说完,冲着将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