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第2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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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钱肃乐心情大好,这才有了闲瑕,想起了他还在狱中的胞弟。
按钱肃乐的个性,他是绝不会替弟弟夺走说项的,哪怕这事对他来说,并不太难。
但这不妨碍,他来探望一下钱肃典。
此时见一群在齐刷刷地跪地磕头,让钱肃乐敏感地想到,这些人会不会是在结党?
“老九,你数典忘祖乎?”
“逆畜,为父还未追问你勾结京卫之事……汝就不拦着汝叔?”
……。
“怎样?”
春和殿中,陈子龙也是这么紧张地问朱慈烺。
朱慈烺紧绷着脸,微微摇头。
陈子龙急问道:“莫非他不同意?”
“正是。两件事,他都不肯就范。”朱慈烺轻叹道,“他不肯受封吴王爵,原本孤是想,只要他受了王爵,那就有了把柄在孤的手上,冒充宗亲,就算他气焰再强,这事要是公诸于天下,怕是会被群起而攻之,可偏偏他不受,奈何?”
“孤又想,他既然不肯受王爵,那就赐婚于他,如此一来,他依旧在孤的掌握之中,然,他还是拒绝,奈何?”
陈子龙愣了半晌,“还真小看了此子……那,那殿下为何放他出宫?”
朱慈烺眼神古怪地看着陈子龙道:“首辅的意思是,孤应当除了他?”
陈子龙正容道:“与其任由他坐大,不如快刀斩乱麻,一了,百了!”
朱慈烺淡淡说道:“若除去他,谁来守这十府之地,首辅可愿担当此重任?”
陈子龙为之一愕,“我朝兵精将广,张太傅可代替吴争为大将军……呃。”
说到此处,陈子龙显然意识到张国维也不“可靠”。
朱慈烺悠悠道:“孤尚未登基,就铲除一个于国于民有功之臣,怕是这天下再无为大明效忠之人。孤要做个明君,当有宽广的胸襟,首辅以为然否?”
陈子龙忙稽首道:“殿下英明,定可成为中兴之君!”
朱慈烺笑了。
如果吴争还在,当能听出朱慈烺说这明君中的含义。
许多时候,最了解自己的不是身边忠臣,而是敌人!
不,不……应该是,对手。
人生短短数十载,有一个可以视为对手的人存在,夫复何求?
“孤听闻首辅之前与清廷洪承畴有些……来往,此次吴争在镇江府遇袭,怕与首辅脱不了干系吧?”
突然这一问,让陈子龙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分辨道:“臣绝对没有要暗通敌国的意思,只是钱谦益与臣说,殿下还在人世,如果吴争在京,必会阻挠殿下归朝,由此臣才应了钱谦益驱虎吞狼之计……殿下,臣一片赤诚啊。”
朱慈烺淡淡地说道:“孤自然是信任首辅的,以首辅的品性,岂能做些这等龌龊之事?不过,时局唯艰,不宜同室操戈……首辅得多多自省才是!”
陈子龙躬身应道:“臣谨记。”
“说到钱谦益,孤归朝之事,他立有大功,首辅且想想,对钱谦益等人,该如何赏赐,递个折子上来。”
“臣这就去办!”
陈子龙退出殿门,被风一吹,才发现后背被冷汗湿透。
他仰望这片禁苑的天空,呐呐道:“天佑大明。”
……。
吴争回到镇国公府时,天色将黑。
百余号府卫和仆人,齐齐分左右两列肃立于府门外,恭迎主人的归来。
然,本该是除吴争之外,唯一的女主人周思敏却不在。
她,作客于宫中禁苑,未归。
这不管从什么地方论,都是一桩可宣之于口,荣耀之事!
片刻之后,吴争在书房,一脚踹翻了战战兢兢的马士英。
堂堂庆泰朝五大阁臣之一,在吴争的脚下,如同一只受了惊的老鼠,颤抖不止。
这,就是乱世。
乱世之所以为乱世,唯“礼乐崩坏”,四字而已。
“为何不阻止?”
马士英苦笑,周思敏是夫人、主母,哪怕是个如夫人,在吴争正妻尚未过门之时,那也不是马士英敢置喙的。
敢拦吗,拦得住吗?
况且周思敏毕竟是朱媺娖嫡亲的娘舅表妹,入宫陪伴,天经地义,能拦吗?
吴争显然并不解气,调转头一脚踹翻宋安,“为何不拦?”
宋安也是苦笑不止,他向来轻视马士英,从未给过马士英一个好脸色,但今日、此刻二人竟相视,生出一种惺惺相惜之情来。
吴争真在责怪二人吗?
不!他是在责怪自己,授人以柄,这,自己本该想到、预料到、做出防范的。
吴争绝不认为自己是个君子,他已经将吴小妹送回杭州府,虽说当时还尚不知京城这次政变,但吴争已经未雨绸缪。
可惜,可惜!
终究人算不如天算。
虽说不是君子,可吴争终究投鼠忌器。
在嘉定苏醒之后,吴争立下的誓言,就是守护自己身边的人。
周思敏,是身边人,勿容置疑。
面对张国维、张煌言的阻拦,或许只是吴争就坡下驴罢了。
第五百四十八章 我信可天下人未必信
吴争的目光显得有些阴冷。
“都出去吧。”吴争随意地挥了挥手,“我要静静!”
马士英起身,微躬要腰,没有离开。
宋安起身,禀报道:“兴国公派人送来四十万两银子,少爷……收是不收?”
吴争微微一愕,“收!”
宋安激愤道:“兴国公凭四十万两,就买到了一个心安?”
吴争一哂,“这哪是买心安的银子,他这是在还债。”
宋安一愣,不解地问道:“少爷借过兴国公银子?”
“三十八万两。”吴争悠悠道,“是新建水师第二营的筹备耗费,他这是,要与我划清关系啊……呵呵,还算上了二万两利息,兴国公果然是有情有义,有始有终啊。”
“少爷是说,兴国公这是要与少爷……分道扬镳?”
“人性趋利,不能说他错。”吴争微微轻叹道,“太子二字,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就连我……心中也是惶惶啊,不能怪任何人……去吧。等五日后,离京回杭州。”
“喏。”宋安欲言又止,他是真不甘心,可他也知道,少爷,怕是真没辙了。
等宋安退下,吴争顾自在桌案后坐了下来。
马士英终究忍不住,讪笑着上前道:“马某办事不力……。”
“你该死!”吴争恨恨道,“外不能取信于洪承畴,内不能阻止这场变故,要你何用?”
马士英急辩道:“主公,马某效忠主公之前,就有言在先,马某余生只想为自己搏取身后名,取信洪承畴不难,可这一步跨出,马某将无翻身之日。就算主公日后能替马某解说,可天下悠悠之口……无非欲盖尔彰罢了。”
“至于说阻止这场变故,马某确实力有不逮,主公应该清楚,马某虽说忝为一朝阁臣,可那不过是块滥竽充数的牌位罢了,有权无权,要人没人,如何阻止?”
吴争怒意没有丝毫减退,“狡辩之词!有权无权?你除了阁臣,还有户部尚书之职。要人没人?应天府中,今日洪武门前追随我的上万人怎么说?京城之中,谁人不知,你是镇国公的人……为何不求助于他们?”
马士英苦笑道:“他们肯追随的是主公,而不是马某,这种性命尤关的事上,他们怎可能取信马某?况且,这事发生之前,太子和陈子龙就已经派一禁军围于我府上,马某一举一动皆在他们的眼中,如何串连?谋事不密反伤己身,主公啊,马某有苦难言啊。”
吴争瞪着马士英许久,马士英正感觉浑身冷汗渗出之时。
吴争突然起身,上前搀扶马士英往边上凳子上坐下,叹息道:“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气,这就象是个泥坑,我明明可以避过,却一头栽了进去。其实我心里明白,错误不在你,也不在小安子,更不在任何人……皆在于我。”
马士英怔怔地看着吴争,他发现,其实面前这快要及冠的少年,有着一颗敏锐无比且坚韧至极的心。
“主公在春和殿和太子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换?”马士英小心翼翼地问道。
吴争倒没有什么隐讳,把大致情形说了一遍,“我无法想象,我若真带兵入京,今日追随我的上万人之中,会有多少人离我而去。更无法想象,与张公、钱相、玄著兄等人对立,会是怎样的一种悲剧?”
马士英斟酌之后道:“这已经算是最好的办法了,至少庆泰朝尚存……主公不必怀疑张公、张玄著等人对主公的友善,更无须去怀疑今日追随主公将士的忠诚,只是……他们与主公一样,需要转变观念的时间。”
吴争有些吃惊,“你是说,他们并不是因为忠于太子而来阻挡我?”
“当局者迷,主公只看见了他们的阻挠,却没有看见他们为主公据理力争,也没有看见京城上万将士,在主公尚未进京时所做的一切。马某此次确实没有为主公做什么,这是因为,很多事都已经不需要马某主动去做了,做了,反而画蛇添足。”
说到此处,马士英突然跪下道:“恭贺主公,假以时日,主公必定人心所向!”
吴争确实是当局者迷。
从入京开始,他的眼睛里,就是非黑即白,容不得一丝沙子,在他看来,凡不同道者皆为……敌对!
可他似乎忘记了,就连他自己,那没有勇气胆对着天下大喝一声,“登大宝者,舍我其谁”?
包括张国维、张煌言在内,他们在吴争出现之前,都是忠于大明之人,三年时间,太短了,而吴争终究不是神仙,天生可以让人顶礼膜拜。
一切都需要时间,去改变、去证明!
马士英说得对,如果不是因为友善,张国维、张煌言怎会冒着大逆之罪名,斥退禁军陪伴吴争入宫?
如果不是因为忠诚,上万将士怎会不顾身家性命,聚集于洪武门前?
人心所向,没有一个可以衡量多少的标准,只可意会,无法言传!
吴争心中的郁结,随着一口闷气功地吐出,而渐渐畅快,神志也渐渐回复清醒,变得冷静。
“如果我说,其实从镇江府入京,我也没有想过取而代之,你信吗?”
马士英明显一愕,继而道:“我信。可天下人未必信。”
“我只想阻挠太子登基。”吴争解释道,“公主监国,一直做得不错,我只是想维持原状。天下人为何不信?”
“太子在,公主缘何监国?”马士英尖锐地反驳道,“况且太子是公主同胞亲兄妹,主公强立公主监国,置公主于何地?如果真让主公如愿以偿,世人皆会以为主公肆意废立之事,如司马昭之心……那还不如……取而代之。”
吴争傻眼了,他终于是想明白了,自己这次的行为有多愚蠢!
如此显而易见之事,自己却执意地反其道而行。
马士英说得没错,与其偷偷摸摸谋朝篡位,不如堂堂正正取而代之,做一个真小人。
好在,这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
吴争没有自信,一旦自己谋朝篡位,麾下大军会不会因此哗变、一哄而散。
第五百四十九章 应天府一片详和
人心复杂、易变。
统帅一百人、一千人乃至数千人,可以做到全部、或者大部分人忠诚于自己。
可一旦人数上万、十万、百万,根本做不到所谓的控制和忠诚。
许多士兵恐怕连吴争的脸都没见过,何谈忠诚?
自古皇帝再昏馈、暴虐,但对天子脚下百姓,还是相对优渥的,为何?
为得就是掌握京城人心。
就连山贼、强盗都明白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
吴争终于理清了一个思路——掌控人心。
再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
自己这两年多的时间,一直领兵打仗,扮演着一个救火队长的角色。
虽说手下有了一支不可轻侮辱的虎贲,但对于民心的掌控,是缺失的。
以至于在面临前后两次政变时,都无法以一个势不可挡的姿态参与其中,甚至在象陈子龙、钱肃乐等人眼中,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地方武臣兵权再强,也很难参与京城政变,除非与京城重臣勾连合谋。
自古以来皆如此,因为地方武臣,缺少对政局的把握和掌控。
吴争想明白了。
……。
王之仁心中,对吴争确实有些内疚。
但他不后悔。
他认为,吴争确实有些能为,加上宗室身份,假以时日,定能有大作为。
这也是王之仁能一次次配合吴争、甚至纵容吴争“胡作非为”的原因,包括这次水师上岸进攻仪真之战。
但,这一切,在“太子”这二字面前,轰然崩塌。
再近的宗亲,还能强过太子去?
何况朝中重臣,民间大儒、学子,无不推崇太子,说他有明君之相。
王之仁能为了吴争这座小庙,去放弃一尊大菩萨?
结果可想而知。
当然,钱肃乐代表太子许诺,册封王之仁为异姓王,这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既然有了这个决定,王之仁自然要与吴争划清界线。
政治嘛,通俗的说,就是站队。
做错事不可怕,站错队那就是灭顶之灾,从崇祯朝到弘光朝,再到鲁监国,最后是公主监国,无处没有党争。
王之仁太清楚站队的重要性了。
虽说谈成重兵权,可大义名份还是很要紧的,而且兵权,自己不是掌控着三营水师吗?
至少在王之仁看来,吴争是不具备造反可能的,不是吴争麾下军队战力不足,而是……吴争太年青,年青到王之仁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姿态去面对吴争。
长辈?下属?朋友至交?
都不对。所以,与其难决,不如脱离!
如今很轻松了,那就是“同僚”。
但,王之仁是经过宦海打滚的,是人都明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道理。
有道是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王之仁做了两个决定,一是知会他的心腹亲信贺老三,发动了一场下克上的“兵变”,将大军滞留江都,这其中又有两个打算,一是如有可能占稳江都,那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