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第3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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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吴争语气平静如水,可谁都品得出,这其中的火药味。
吴争怎会不认识钱谦益,在京城时,虽说钱谦益还是个三品侍郎,但也有几面之缘。
如今问出,你是谁?只能说明,吴争不承认钱谦益现在的地位。
这是一种挑衅,至少在朱慈烺看来,就是挑衅。
朱慈烺脸色一变。
钱谦益开口了,他冷哼道:“钱某乃当朝首辅!”
吴争没有理会钱谦益,而是将目光投向陈子龙,“本公离京之时,我朝首辅是陈子龙陈大人……。”
“吴争,任命钱说对益为内阁首辅,是朕的旨意。怎么……朕还不能另择首辅了吗?”
吴争哂然笑了笑,转身道:“陛下自然可以另择首辅,但臣却从没有接到我朝首辅变动的邸报,故臣始终以为,钱大人只是个侍郎罢了。”
朱慈烺一时语塞,确实这事确实有违常规,不用说是首辅这个官职了,就算是朝堂上各部主官有所变动,按律也该通告各府,就更不用说是象吴争这样的一方诸侯了。
当然,这不是什么可以深究的事。
所以,吴争也仅点到为止,不再纠缠,“陛下这是在与诸公商议大事吗?若是,臣可以在外静候,等陛下商议完之后,再行进见。”
朱慈烺一愣,他扫了一眼众臣。
钱谦益确实是不识好歹,他上前一步道:“吴争,有什么话,就当着诸公的面说,不必藏着掖着!”
“滚!”吴争字正腔圆地嘴里嘣出这一个字来,让满殿惊悚。
钱谦益却受不了这种羞辱了,他厉吼道:“小贼,你敢当殿羞辱老夫?”
吴争平静地说道:“你错了,本公没有羞辱你的意思,因为不值当!”
朱慈烺脸色一青,喝斥道:“吴争,之前你不知道钱卿已是首辅,可谓不知者不罪。可如今你已知晓,还当着朕的脸羞辱当朝首辅,你当朕治不得你罪了吗?”
吴争依旧平静地答道:“臣光复应天府时,这位钱大人还做着清朝的官。臣在绍兴府击败多铎之时,这位钱大人已经是我朝首辅了。敢问陛下,臣在绍兴府急需增援之时,这位首辅钱大人可有谏言增援?”
朱慈烺一时无话可对。
钱谦益立马醒悟到吴争的意思了,他急欲开口辩白。
不想吴争却上前一步,“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声音响起,“我打你了,你奈我何?”
可怜钱谦益是怎么也想不到顺争敢当着皇帝和群臣的面,下此狠手,结果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着了吴争的道。
一时间,他愣住了。
吴争转身对朱慈烺道:“臣代陛下小施薄惩。”
朱慈烺大怒,怒喝道:“来人,拿下!”
边上钱肃乐急了,向边上跨出一步道:“陛下且慢,臣有奏。”
朱慈烺哼道:“不准!”
陈子龙移出一步道:“臣有奏。”
朱慈烺再哼道:“不准!”
王翊移出一步道:“臣有奏。”
朱慈烺犹豫了,他不再哼,蹩眉道:“卿有何事,须此时奏?”
王翊道:“吴争乃我朝镇国公,刚为我朝立下赫赫战功,当殿殴打首辅,虽有大过,可尚不至于拿办。如今大战将启,正需上下同心协力之时,还望陛下三思。”
钱谦益却嚎哭跪地,“陛下,吴贼嚣张至此,当着陛下和诸公的面殴打老夫,此乃欺君啊……望陛下为臣做主。”
却不想,吴争一步窜出,对着钱谦益当头一个鞋底正踹,直将钱谦益踹了个后翻,怕是踹中了鼻子了,钱谦益从地上抬起头时,已经血糊了脸。
第六百八十二章 你想要朕怎么做
朱慈?r直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吴争说不出话来。
但他心里已经明白,吴争显然是故意的,否则不会这么反常。
所有人,除了钱谦益,都看到了这种反常。
钱肃乐慢慢上前,挡在了吴争之前,向朱慈?r躬身道:“镇国公只身远来,怕是有大事要与陛下单独奏对,臣请先退至殿外静候。”
陈子龙、王翊随即躬身道:“臣等附议。”
朱慈?r抿嘴沉默了半晌,才用力一挥手。
诸臣默默鱼贯而出,而进来的殿卫抬着悲呼不止的钱谦益退去。
殿中终于清静了。
朱慈?r与吴争一上一下地对视着。
“镇国公好大的威风!”
“是陛下宽宏。”
“朕没有镇国公所想的那般宽宏。”朱慈?r沉声道,“在朕没有改变主意之前,镇国公还是说明为何要如此猖狂吧!”
“臣只是想看看,陛下的宽宏能到何种程度。”
朱慈?r目光一缩,“就为这?”
“就为这!”
朱慈?r笑了,“你不该来。”
“我知道。”
“可你依旧来了。”
“是。”
“你以为朕不敢杀你?”
“是。”
朱慈?r面色一凝,“看来你还真是有所依仗了。可在朕看来,你最大的依仗不过就是你麾下四卫,可四卫远水救不了近火,朕就是现在杀你,他们也赶不及前来救你。”
吴争摇摇头道:“陛下错了。臣所依仗的不是四卫北伐军,而是陛下您哪!”
“此话何意?”朱慈?r着实惊讶了。
“如果陛下不是皇帝,臣就不敢孤身前来。”吴争平静地道,“正因为您是皇帝,这天下是您的,陛下才不敢杀臣。”
朱慈?r有些晕,他蹩眉看着吴争。
吴争轻叹一声道:“清军即将进攻,陛下杀臣容易,可杀了臣之后,就得面临两面受敌,臣不说四卫能不能替臣报得了仇,但义兴朝却必定由此而亡。”
朱慈?r懂了,他厉声喝道:“你敢威胁朕?”
吴争摇摇头道:“臣不敢。臣也无意,仅仅为了威胁陛下,而孤身前来犯险。”
朱慈?r缓了缓怒意,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推金山、倒玉柱,吴争突然撩起衣摆,跪下道:“臣请陛下给江北将士家人一条活路!”
朱慈?r惊愕了,他看着跪在面前的吴争道:“朕自信没有做错,他们是叛军家人,叛军投清,千真万确,你……你竟为着他们的家人向朕求情?”
吴争正容道:“不。他们不是叛军,他们一直在为国与清军浴血奋战。”
“朕不信!”朱慈?r冷冷道,“朕知道了,叛军中有你的人,其中有太傅的独子,还有一个叫沈致远的人……你在为他们乞命。”
“哎……。”吴争叹息了一声,将前前后后的事,与朱慈?r说了个通透。
朱慈?r开始震惊,而后脸色数变,他冷冷道:“这么说来,这些事都与你有关。朕明白了,水师之前举旗拥立你,如今诈降投清,他们都在向你效忠,而不是朕!”
吴争愕然。
朱慈?r的理解方式,出乎了他的意料。
“朕可以取信,他们的诈降,但无法取信他们效忠的是朕。所以,朕不能赦免他们的家人。”
吴争的脸色开始凝固,他缓缓起身,看着朱慈?r道:“这是你的天下,如果你觉得,杀了他们和我,能让你的江山稳固,不妨现在动手。但有一句话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我和他们死了,义兴朝的灭亡,指日可待,我在泉下等你。”
朱慈?r毫不动容,他道:“在朕看来,你与鞑子要的都是朕的江山,你与鞑子,无异!”
吴争愤然道:“怎会无异?鞑子是向奴役我族,而我,就算要夺这天下,要不会将天下汉人沦为奴隶。”
朱慈?r有一些动容,但他依旧道:“既然注定要亡,天下人又与朕何干?”
吴争瞠目结舌,愣了半晌,苦笑道:“看来是我来错了,我以为你就算是再昏馈,至少还有一丝朱家享国三百年,该对天下子民有的怜悯之心。我以为,至少你还会象你的父亲顾及到你的子民……好吧,我已经无话可说了,你可以下令杀我和那些将士家人了。”
朱慈?r静静地看着吴争,吴争慢慢闭上眼睛。
“你打算怎么救?要朕怎么做?”
吴争瞬间睁开眼,惊讶地问道:“你改变主意了?”
朱慈?r答道:“你有一句话说得对,朕是天下之主,总得顾及子民……说吧,你想朕怎么做?但朕须提醒你,朕一旦下旨赦免他们,江北叛军的诈降,就会被清廷识破。”
吴争大喜,点头道:“陛下说得没错。所以,臣此来就是想请陛下,暗中联络几个可信的大臣,让他们以仁义之名,上书谏言陛下不株连叛军家人,下旨大赦。这合乎圣人之道,如此,陛下可下旨赦免死罪,将犯人家眷尽数流放。至于之前臣在殿上殴打钱谦益,也是出乎保密……钱谦益毕竟是首辅,可臣不信任他,不这样做,避不开他……这事干系太大,容不得走漏一丝风声,还请陛下见谅。”
朱慈?r没有纠结此事,他皱眉问道:“我朝算上金华、宁波,仅十二府之地,流放何处?”
吴争道:“臣欲在吴淞建座新城,正缺人手,陛下可将他们以劳役抵罪之名,流放吴淞。”
朱慈?r古怪地看了吴争一眼,“建新城,你好大的手笔。”
吴争道:“说是新城,其实只是将大将军府北移至吴淞,臣甚至连建城墙的银子都筹措不齐。”
“没城墙你也敢北移?”
“臣只为激励士气。”
朱慈?r无意在此事上纠结,他道:“你最终不过是为了收买人心。”
吴争想了一会,道:“是,我确实是想拢络人心。可这么做,错了吗?”
朱慈?r一怔,吴争的坦然出乎他的意料。
这种不加修饰、近乎真小人的脾性确实让朱慈?r有些措手不及。
是啊,错了吗?
朱慈?r有些懊恼地蹩眉道:“可朕为何要助你拢络人心?”
就就象是有些赌气的味道了。
第六百八十三章 雄风清角劲落日大旗明
吴争想了想道:“如果陛下想要江北水师残部,臣绝不阻拦。”
朱慈?r沉吟了一会道:“不必了,朕无意强求。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朕还是懂的。”
“谢陛下。”
朱慈?r看了吴争很久,终于开口道:“你此来若只是为了此事,朕……允了。”
吴争大礼参拜道:“臣替将士家人拜谢陛下隆恩。臣还想对陛下说一句……陛下此情,臣领了。”
朱慈?r淡淡说道:“朕只是为了朕的子民,与你无干。”
吴争微笑道:“臣明白,臣告退!”
在吴争倒退后,转身的时候,朱慈?r突然道:“朕若拿此事与你换个承诺,如何?”
吴争转身,道:“陛下请讲。”
“南北守望相助,共抗清军。”朱慈?r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五年之内,你不能反。”
吴争有些惊讶,慢慢就回过味来。
朱慈?r求援都求得这么清新脱俗,让吴争不得不佩服。
至于五年之约,吴争毫无意见,在吴争看来,北伐恐怕五年都未必够,朱慈?r能不与自己纠缠,自己就阿米陀佛了。
吴争吸了口气,应道:“臣……遵旨!”
朱慈?r慢慢伸出手来,“君子一诺。”
吴争回走几步,伸手击掌,道:“君子一诺!”
……。
柔仪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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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三摇摇头道:“只知道镇国公当着陛下和诸公的面,出言羞辱首辅钱谦益,并打了首辅一记耳光、踹了一脚,首辅满脸是血被抬去御医诊治。之后镇国公与陛下在含凉殿奏对半个时辰,所有大臣都在殿外等候,无人知晓奏对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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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三轻声道:“可最终,陛下也确实没有降罪于镇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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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三连忙轻轻抽了自己一巴掌,躬身赔罪道:“殿下息怒,奴婢多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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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
……。
次日,钱肃乐、陈子龙、王翊等十六大臣联名上书。
进谏皇帝,大赦叛军将士,以彰示国朝和天子的仁慈。
皇帝采纳了群臣的谏言,随即下旨,江北叛军所涉家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尽数没入奴籍,没说话至松江充作苦力,以劳役抵罪。
由此,松江官府接受了第一批“移民”。
……。
仗打得如果为得是颜面,那就是死战了。
无论是清廷还是义兴朝,几乎都倾尽了所有此时能调动的军队,征召了所有能征召的壮丁,来打这一场原本不该在眼下发生的战争。
而始作俑者,义兴朝的镇国公吴争,已经返回松江。
按照与朱慈?r达成的承诺,北伐军金山卫开始向镇江府进发,而后续的杭州卫,也已经从杭州府出发。
正如吴争与王之仁会晤时所料,战争一开始就是一场血战。
清军一开战,就以二万兵力,在应天府方向和镇江方向,超过百里的江面上横渡。
双方共有近八百门大小火炮,从一开始参与了对射,百里江面上万舸急流。
巨大而炽热的弹丸,砸在水中,激起滔天巨浪,腾起一片水雾。
虽说这时的炮弹不具有后世炮弹的爆炸力,但它的势能却依旧是强悍的,被它砸中的船只,无不船毁人亡,激起漫天的纷屑。
双方驶近江中心的船只,对火船对攻,再近就是弓弩对射,直到双方胶着,士兵开始跃上对方的船只,开始搏杀。
战争从开始就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消耗战。
滚滚长江,不分敌我地吞噬着双方士兵的生命。
一日下来,船只残骸和阵亡者的尸体,几乎布满了江面。
夜幕下,星星点点的残火,与清月一起映照着战场的狼籍和不堪,时不时,还隐隐传来尚未断气者,断断续续、极尽痛苦的申吟声。
复楚情何极,亡秦气未平。
雄风清角劲,落日大旗明。
缟素酬家国,戈船决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