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第3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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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岳乐追随豪格南征北战,加上父亲阿巴泰又与郑亲王济尔哈朗关系密切,自然被牵连,若不是此次多尔衮率军南下,恐怕此时岳乐可能已经被罢黜,甚至囚禁于狱中了。
岳乐知道无法取信于多尔衮,于是向福临效忠。
可问题是福临在多尔衮的强势下自顾不暇,所以,岳乐只能寻找机会带兵出京,一来躲避多尔衮随时到来的发难,二来也好建立些军功以自保。
昨日就听闻朝廷对与义兴朝决战之事犹豫不决,岳乐就一心想促成此事。
如今听洪承畴问起这事,岳乐怎么会不紧张?
可问题是,不管是沈致远,还是钱翘恭,二人都没有猜想到,是否与义兴朝决战这样的大事,清廷居然会询问他们的看法,这是二人事先没有商量过应对方法的。
于是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异口同声说出了两个截然相反的答案。
“不该。”
“该。”
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沈致远额头开始隐隐冒汗,能让这个愣头青出冷汗,这事确实麻烦了。
可钱翘恭除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什么表情也没有,更别说惊慌了。
洪承畴回头看了福临一眼,福临依旧一脸木然,见皇帝没有阻止的意思,洪承畴沉声道:“究竟是该,还是不该?”
沈致远刚要开口,被洪承畴阻拦。
洪承畴指着钱翘恭道:“你先说。”
钱翘恭开口道:“不该。”
“为何不该?”
“我之前说过了,此时豫亲王阵亡,明军士气正盛,朝廷大军被牵制在西北、东南,且北方蒙古部落反叛未能平定,此时与义兴朝决战,最多只有三成胜算。”
“胡说!”岳乐不禁大声吼道,他转向福临道:“皇上,臣愿率二万人南下……。”
福临开口道:“镇国公且听洪卿家把话问完。”
岳乐只好再次退回。
洪承畴对钱翘恭的回答未置可否,他转向沈致远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第702章 沈致远破釜沉舟
沈致远心中急转,面对着洪承畴阴沉的目光,沈致远知道,这时再临时改变说法,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他暗暗一咬牙,不如将错就错呗。
“回洪大人,沈某以为,该!”
“说你的理由。”
“明军如今确实是士气正盛,特别是吴争的北伐军。可这也是义兴朝最弱的时候。”
“此话怎讲?”
“连番交战,不管是义兴朝,还是吴争的北伐军,已经兵疲马乏,伤亡累累。如果此时不继续进攻,就会给他们喘息之机。如果等他们缓过气来,恐怕……连三成胜算都没有。”
这下所有人都向沈致远怒目而对了。
洪承畴冷笑道:“你是说,假以时日,明军可能会战胜我军,义兴朝可能会战胜我朝?”
沈致远一本正经地应道:“是。”
“放屁!”
“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皇上,臣请战率军南下,不灭义兴朝,臣死罪!”
“南蛮子无耻!”
“他是义兴朝的奸细,皇上,须杀了他二人。”
……如果嘴能杀人,估计沈致远、钱翘恭此时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可沈致远、钱翘恭依旧好好的站在那。
因为福临开口了,他道:“你为何如此肯定,假以时日,义兴朝会战胜大清?”
沈致远微笑道:“回皇上话,因为明军有火枪。”
此话刚落,引来一片嗤笑声。
岳乐大声笑道:“南蛮子难道不识我朝铁骑吗?难道不识我朝红衣大炮吗?区区几杆火铳,也敢狂言能战胜我大清?”
面对着吵杂的辱骂、奚落声,沈致远向福临躬身一礼道:“皇上容臣把话完。”
“讲。”
“吴争已经组建了火枪营,丹阳之战,吴争以火枪兵全歼一千清骑,想来皇上和诸位都已经知晓。先不说这火枪能不能真的完胜骑兵,但这个战例确是事实。如今的火枪,已不是崇祯朝或者更前朝的火铳,而是吴争从西方购买来的燧发枪,与火绳枪不同的是,燧发枪不需要点火即可发射,装填速度快了,射程远了,威力更大……。”
“满口大话,当我等没见过火枪吗?”这显然是降清汉臣说的,而且地位不低。
“再快的装填,也快不过我朝骑兵的冲锋。”这显然是满臣说的,很可能是武将。
等了一会,见福临没有反应,洪承畴问道:“口说无凭,眼见为实。你有何凭据?”
沈致远依旧微笑道:“我此次奉诏北上,随身带着三十火枪兵。若皇上和诸公不信,不妨实地演练一番,便知真假。”
“荒唐,宫中禁苑,岂可溅血?”
“演练就演练,难道还怕他不成?!”
沈致远微笑着看着洪承畴,任由满汉官员的唾沫向自己喷洒。
洪承畴在犹豫,不,他是在等皇帝发话。
不,更准确地说,是在等圣母皇太后布木布泰的意思。
布木布泰一向严谨,虽说在武英殿参政,但恪守祖训,从不前出到太和殿来。
今日是个例外,一是皇帝还小,摄政王多尔衮又率大军南下了,朝堂上没个主心骨,二是事关大清是否与义兴朝决战的战略。
所以,布木布泰今日隐身在皇帝身后,不时对皇帝进行指点,但就算如此,她也不自己开口,而是借皇帝之口说出来。
福临开口道:“演练看看也好,知己知彼嘛,殿前空旷,就在那演练吧。”
洪承畴有些惊讶,忙劝谏道:“皇上,两军搏杀,稍不留意,便是血流五步,太和殿前不可粘染血光。”
这时沈致远道:“洪大人多虑了,我说的演练,就是我部操练,无须两军搏杀。只要取士兵铠甲,演练装填速度、射程及对铠甲的破坏程度,就能验证我说的并非虚言。”
福临道:“那就按沈卿家的方略办吧。”
……。
太和殿前,奉命而来的三十火枪兵排成三行,三行间距向右错开,从天上看下,就象个平行四边形。
内侍抬着沉重的铠甲,以木架立于远处。
殿阶上,满汉群臣整齐地站着,许多满臣武将脸上带着不屑。
这很正常,这些清将,与明军交战多年,大部分都见识过明军的火枪。
况且清军中也有不少火枪。
射程短且不齐,不成片时对步兵的杀伤力不大,就更不用说面对骑兵了。
唯一的好处在于射击时发出的巨响,可以惊吓战马。
当然,如果有栅栏、城墙等屏障辅助时,还是有不小杀伤力的。
沈致远被安排在福临左近,因为他需要为福临讲解。
“皇上,之前的火绳枪需要在装填之后以火捻子点火,影响速度不说,还会因雨天而无法用于作战。”
“火绳枪射程仅五十至八十步,但燧发枪已经可达一百五十步外。”
这话让沈致远边上的官员,心头一惊,特别是清将,虽说嘴上在羞辱沈致远,但此时已经付诸于实际演练,欺君的罪名可不小,他们自然是有些信了。
可一百五十步(一步指得是左右脚各跨一步的总距离,大约是12至14米,各朝代步的长度都不相同),这着实让他们有些不安了。
这时,负责布置的内侍前来禀报,一切安置完毕。
福时点头道:“那就开始吧。”
内侍将一柱香(约合30分钟),三次对折折断(约三分半),然后插入香雲炉点燃计时。
沈致远冲阶下钱翘恭点头示意。
钱翘恭取出一个竹哨,以哨发令。
在江南军校训练时,受外籍兵的训练影响,每营都有鼓手发令,而一队就以竹哨发令。
当哨声吹响时,火枪兵熟练地进行射击。
伴随着“啪啪”声,一股股青烟袅袅升起。
第一排射击之后退至最后开始装填,第二、三排上前,第二排射击,然后退到第一排之后装填,第三排开始射击。
三排轮流射击,动作如行去流水、酣畅淋漓。
如果摸着脉搏,就会发现,几乎不超过四次心跳(三秒左右,熟练的燧发枪手,一分钟可以击发4…5次,以三段击的方式,间隔时间就会降低六成以上)就会有一轮枪声响起。
第703章 你究竟是真降还是假降啊
看到新式火枪威力的清将们,他们的脸色开始凝重。
他们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固执的他们,依旧坚定地认为,或许这火枪确实能克制步兵,但对清军骑兵,依然无用。
因为骑兵的速度更快(轻骑战马的时速大概40公里左右,但骑兵作战在于整体配合,也就是说,一支骑兵中不可能是所有战马都是优良马,得按速度慢的战马来,能控制在时速30已经算不错,能到35就是精锐了,这是短板原理,一只水桶能装多少水取决于它最短的那块木板)。
时间流逝,四分之一的香,很快就燃烧完了。
洪承畴的脸色已经很阴沉,他在心里默默数了,火枪兵总共击发了十六次,这代表着,如果从一百五十步(约二百米)起算,冲锋的步兵在接触火枪兵之前,至少得承受三次火枪齐射,这对于步兵是非常恐怖的。
因为从遭受第一次射击时,冲锋的步兵就会有停滞的情况出现。
毕竟是人嘛,恐惧会引起下意识的停顿。
承受三次火枪齐射还是理论上的,真正上了战场,至少是四轮。
四轮,很可能根本坚持不下来,而全军崩溃。
内侍们将立在一百五十步外的铠甲卸下,抬至殿阶上,供君臣验看。
这不是重甲,是普通的步兵甲,以皮革和棉麻布制成,在胸腹等关键位置缀以铁鳞片防护。
而此时,皮革和棉麻布的弹孔,显示着已经弹丸洞穿,而被击中的铁鳞片上形成了一个个凹坑,这说明,一百五十步外,弹丸依旧具有强大的杀伤力,将铁鳞片打成凹坑的动能,足以对穿甲的士兵造成伤害,甚至打成骨折。
看过之后的清廷君臣,默默地返回殿内。
进殿之后,福临的第一句话就问道:“沈卿家,吴争麾下有多少火枪兵?”
沈致远答道:“吴争已经囤有三万杆火枪,只是因为连续征战,缺少时间训练,才一直没有组建起大量火枪军。但在臣北上之前,江南军校已经成立,火枪兵已在训练……。”
岳乐这时不再气焰嚣张,他长吁一口气道:“好在训练未久,成军怕是需要时日。”
沈致远微笑道:“这位将军可知道,吴争在丹徒全歼灭一千骑兵所用的火枪兵,仅仅训练了不足二十日,其中一半时间,还是在行军路上……。”
这话让所有人,包括福临、洪承畴,乃至一直对沈致远不屑的满臣武将,都脸色剧变。
不足二十日,这太不可思议了,可事实摆在眼前,又不能不信。
那边钱翘恭原本已经不悦,听到沈致远侃侃而谈,脸色气得铁青。
沈致远却继续补了一刀,“可以想见,如果与义兴朝和谈,吴争就有了足够的时间去训练火枪兵,不用多,一个月时间,便会有三万火枪兵聚集在他的麾下。这就是臣之前回答洪大人该战的理由。”
殿内一片死寂,这绝对不是小事。
关乎大清朝的战略和目标。
洪承畴适时奏道:“臣恳请皇上暂时辍朝,留待明日再议。”
过了一会,福临应道:“就依洪卿所言。”
……。
沈致远、钱翘恭及随扈被安排在了明照坊的贤良寺。
要说起来,明未亡时,这儿可是大名鼎鼎的十王府。
雕栏玉砌今犹在,只是朱颜改。
沈致远、钱翘恭自然不会去感叹这事,也没那心情。
明朝地方官员进京,是不能随便住客栈酒肆,但凡有人大胆违反,等于给科道言官送子弹,必被弹劾,轻则打五十下屁股,重则罢官去职。
再则,有明一朝,官员的俸禄相对是低的,这是明太祖仇富的结果。
京城的客栈酒肆消费又高,所以,一住进客栈酒肆,那就明摆着是个贪官,谁能傻到这地步,不打自招?
那不能住客栈酒肆,住哪呢?
各地设在京城的会馆?
那就更不行了,这等于是地方官员与京官拉帮结派、互相勾结,这可是大罪,不是打几下屁股能完事的。
有道是“旅馆清尊日复斜,鹧鸪啼处客思家。晚来墙角胭脂雨,落尽山桃满树花。”
说的就是这种地方官进京,凄凉无助、担惊受怕的感觉。
那住哪呢,寺庙、道观。
有明一朝,皇帝修道走火入魔,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京城的寺庙、道观绝对比客栈多,与想象中的“青灯枯佛”没有一丝关联。
出家人之地,清静、悠闲,风景如画,关键是伙食也不错,就算有同僚前来探望,也可回赠一杯清茶,显示出自己坦坦荡荡的胸怀,让皇帝十分放心,让御史无话可说,何乐而不为?
原本沈致远、钱翘恭的级别还住不进贤良寺。
只是今日原本要下的恩旨,被沈致远这厮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一番,生生给弄黄了。
礼部没辙了,无奈之下将他们塞进了贤良寺。
反正大明也亡了,十王府也早已成昨日黄花了,就不存在越制不越制了。
走在贤良寺的碎石小道上。
见周围没人,钱翘恭早已憋不住了。
“沈致远,你倒是讲讲,你究竟是真降还是假降啊?”钱翘恭确实很恼火,沈致远将火枪之利完全透露给了清廷,这说起来,就是出卖军事秘密啊。
如果不是知道沈致远的心性,换一个人,钱翘恭说不定当场就掐死他了。
沈致远眯着眼,看着双目喷火的钱翘恭,嘿嘿一乐。
然后背负双手,迈着八字步,颠啊颠地往前走。
口中还哼着小曲,这气派倒是可以配上一句“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凭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
可这架式更惹恼了本就窝火的钱翘恭。
钱翘恭终于使出一招,在吴争身边看多了的正蹬腿,可惜啊可惜,沈致远受习惯了吴争的踹,如今早已形成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