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第70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沈致远听出来了,蓝拜忌惮自己太深,于是道:“那我就领一营新军向东追。”
蓝拜这才释然,同意了,他一边往回走,一边道:“那就祝额驸好运吧。”
……。
蒋全义残部想要突围。
千把残兵想从数千骑兵包围之中突围,而且是城外平地上,这确实太难了。
难到是个人都认为是找死。
但就算找死也得突围。
人只要觉得自己有了荣誉、理想和牵挂,死,其实并不难,一闭眼的事。
与其趴下身子成为俘虏或者叛徒,将士们更愿意拼死一搏,为千里之外的家人,搏个功名。
蒋全义是真不愿意,真不乐意啊,然,这个时候,他除了顺从将士们,再无别的办法。
那么,既然要突围,就得有突围的样。
筹划,是必须的。
全军突围,每个人都觉得不可能。所以,必须分兵突围。
那分几个方向呢?
如果兵力够,蒋全义更愿意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突击,这样就算三路被歼灭,或许有一路运气好,能活着回去,总比全军尽没要强。
可眼下,这千把人,如果分成四个方向,那不如直接升出脖子让敌人砍就是了,好歹死前不用再跑个七萦八素的。
最后蒋全义定下了,分兵两路,一路向南,一路向东。
将士们没有异议,可谁往东,谁往南,又起了争执。
蒋全义原本是想,自己带着主力向南突围,然后挑选少量精干之人向东突围。
向南的,必死无疑。
向东的,或许有一线生机。
因为黑夜之中,敌人警觉到己方要趁黑夜突围,第一选择势必是追截人数多的,如果是主将蒋全义在,那就不用选择了。
所以,只有少量人的另一个方向,才有可能被敌人忽略。
可将士们不同意啊。
谁都明白,说是突围,实际上是九死一生。
向东也未必是活路,既然决定站着死,那何必再执拗于一丝生机?
把这丝生机留给主将,那么主将在,泰州卫不死。
就算回到杭州府,主将总能尽可能地去照顾战死者的家眷们。
这种认识已经不需要解释,将士们用无声的行动,告诉蒋全义他们的决定。
蒋全义被剥光了,这在平常时,是不可想象的。
当一个主将,光溜溜地展现在将士们面前,这几乎丢足了蒋全义的脸。
可现在,蒋全义就算心里再愤怒,当看着将士们眼中的祈求神色,也发不出一丝声音来了。
当将士们为自己的主将换上了士兵服。
然后把将军服给一名副将换上。
副将看着蒋全义,笑着说道:“将军,我曾有过梦想,有一天……能论功晋为将军,穿上这套军服……不想,今日提前实现了……多谢将军!”
饶是蒋全义心肠已经磨炼得如铁石一般,这时,眼眶中的湿意也难以遮掩。
在热泪夺眶而出的那一刻,蒋全义沉声道:“走!”
于是,千把人在狂喝声中,开始冲锋,他们在射击,根本不瞄准目标,也没有目标可瞄。
他们在败家般地投掷手雷,也是没有目标。
因为他们的目的从来就不是真正突围,而是吸引敌军,如果能造成敌人局部混乱,就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在刺耳的枪声和手雷爆炸声中,敌骑的反应很快。
虽然清军确实没有预料到,白天已经谈妥的敌军,会在夜里发起自杀式的攻击,但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加上特意增加的哨兵斥侯,清军开始集结。
半柱香的时间,动作快的数百清骑已经上马开始追击。
可半柱香的时间,对于泰州卫步兵而言,就算跑死,也无非是三、四里路。
将士们用尽全力地在跑,甚至发现敌骑已经追上来了,他们依旧在跑,不回头、不反抗……跑!
跑得越远,将军就越有希望突围。
敌骑从背后越追越近,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就象是死神手中的镰刀。
不断地有士兵被砍杀,削去头颅。
这是一场屠杀,清军或许是记恨于蒋全义的出尔反尔,他们甚至于连已经倒下的士兵尸体都不放过,往往是前骑斩杀,后骑故意驱马踩踏。
兽,无礼!
第一千六百零四章 蒋全义脱险
当蓝拜赶回营地,率全军向南追击的时候,其实清军是发现原泰州卫驻地的地面上,躺着几十具“尸体”的。
可没有人去理会。
也是,谁会去理会几具尸体?清军更多的认为,这最多无非是伤重无法行走,被主力抛下的伤兵罢了。
哪怕他们确实是装死,那放走他们又有什么,已经选择装死的逃兵,不值得一提。
只要截住南突的主力,抓获那个不讲信用的蒋全义,然后回过头来,再收拾这些“尸体”也来得及,还怕他们逃天哪去?
于是清军就在距离这十几具“尸体”百步外,源源不断地经过,去追击主力。
蓝拜甚至还大声呼喊,“抓住蒋全义者,赏千金,官升一级!”
此时百步外脸冲下正在吃土的蒋全义心里郁闷极了,他一个赫赫威名的泰州卫都指挥使的人头,怎么也得值万金,官升至少三级吧?
这蓝拜狗贼,是真他x的没见识,白瞎了这牛高马大的个儿!
……。
清骑呼啸而过。
可还有数百新军值守营地,他们也是清军。
一队十多人的新军慢慢从营地出来,他们似乎要来查探蒋全义这边,人究竟断气了没有。
蒋全义知道要坏事,如果清军的眼长在了额头上,那么,这些新军可都是北方汉人。
这时不能反抗,如果一反抗,营地的新军必定会群起而攻之,兵力太过悬殊了。
而且,声势一旦过大,会吸引已经南向的敌骑返回。
蒋全义紧张起来,他的手开始颤动,在向一同装死的士兵们比划着。
好在是黑夜,上前来的新军手中的火把也在抖动,掩盖了蒋全义的动作。
这时,一个新军士兵手中火把上的火油,突然滴下,滴在了一具“尸体”的腿上,“尸体”的腿出现了抽搐的动作。
这动作有些大了,顿时那新兵向后一跳,作出了戒备的姿势,并张口大呼,“有……。”
蒋全义是急得额头发晕,这一声喝出,不但自己这几十人突围成了妄想,还让那近千将士白白牺牲了。
蒋全义不想再忍下去了,既然非死不可,那么就战吧!
但古怪的事就在所有“尸体”面前发生了。
“有老鼠吗?”一个领头的新军军官用更大的声音喝道,“不就是只老鼠吗,至于吓成这样……查棎过没什么,那就回营吧。”
先前那个新军士兵惊愕地看着军官,呐呐道:“可……可他在动……。”
“大晚上的……你眼花了。”军官肯定地说道,“听我命令,回营。”
当这队新军开始转向回营,那军官没有回头,但轻轻地说了句,“时间不多了,向东去吧……保重!”
……。
蒋全义带人一路疾行狂奔。
好不容易跑至朐山以北地界,这时,天色已经开始有些蒙蒙亮了。
蒋全义知道不能再往前了,一是体力跟不上,二是万一清军追来,两条腿肯定跑不过四条腿。
所以,蒋全义打算先折南入朐山避避再说。
可就在这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队骑兵,蒋全义整个人是懵的。
早知如此,不如就地与敌撕杀来得痛快,他更痛惜向南突围牵制敌军的将士们。
“不用上刺刀了。”蒋全义从腰间摘下仅剩的两个手雷,慢慢缠绕在一起。
士兵无声地效仿着,谁都明白,这一个时辰的狂奔之后,想与敌搏杀,几乎是不可能的。
与其遭受羞辱后死去,不如与敌同归于尽来得痛快。
然而,奇怪的事再次发生了。
“蒋全义,你跑不掉了,乖乖上前来……降了吧!”
蒋全义身后士兵们愤怒起来,可也只能是眼神愤怒,他们手脚无力,站着,就已经是最大的坚韧了。
蒋全义开始也愤怒,可随即惊讶,再然后……他突然笑了。
“致远老弟,别来无恙乎?”
沈致远慢慢驱马从骑兵队里显身出来,用马鞭指着蒋全义,笑骂道:“你小子果然是九条命,打成这样都不死!”
蒋全义哈哈大笑着,“托老弟的福啊……四年前在如皋我就该死了,是老弟与钱翘恭带百多人渡海前来增援,方救下了蒋某一命,这笔帐,我一直记着。”
沈致远越行越近,“这事我不敢居功,是钱翘恭那小子窜掇的我,也是你自己命大,竟能从仪真辗转千里,突围至如皋。”
二人迅速接近,蒋全义已经可以看清沈致远的脸。
“可惜老弟之后做得不地道了。”蒋全义惋惜地摇摇头,“咱们说好是诈降,可你却假戏真作……攻通州,致使北伐军千人伤亡,这笔帐,我心里记着,一直没有消去。”
“吴争曾经说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沈致远随口道。
“你可以重新归来。”蒋全义正色道,“你麾下新军皆是汉人,就算不会尽数追随来归,但你的回归,本身意义重大,不管是对王爷还是对朝廷……。”
“别再提什么朝廷,那就是个无用的傀儡,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沈致远摆摆手道,“也别再提吴争,他不是个好哥哥,也不是个好主子,他外面血气方刚,可内里柔弱至极……。”
这话令蒋全义大怒,他骈指向沈致远骂道:“放屁!沈致远,就凭你,还没资格评价王爷。如果这六年来没有王爷,清军早已占领浙、闽、粤全境……或许全天下都已经是满清的了,还能有你卖身求荣的功夫?”
沈致远并不动气,他呵呵笑道:“也是,那小子特别会勾心,总有些人,会将他当作是知交、明主……。”
说到这,沈致远带着一丝苦笑,摇摇头道:“其实,我也是其中一个……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不想再做他的追随者,我想做他的对手、竞争者。”
蒋全义冷哼一声,不再争执,在他看来,道不同不相为谋,多说半句,都嫌累得慌。
“说吧,今日在此堵我,为了什么?”蒋全义直来直去地道,“如果仅是想与我诉别离之情,抱歉,蒋某没那么心情。如果说想取我人头,做你晋身之阶……请便,蒋某不反抗,权当是还你当年如皋相救之恩了。”
:。:
第一千六百零五章 君子论迹不论心
ps:感谢书友“20200831140304034”的打赏。
这话说得有些呛人,沈致远蹩眉从马背上跃下,走到蒋全义极近处,瞪着蒋全义,良久,才冷冷道:“好叫蒋大人失望了,沈某眼下身份,已经不需要拿你人头做晋身之阶了。”
蒋全义狠怼道:“也是,当初通州千条人命,已经让你跻身满清朝堂之上,可谓风头无量……蒋某区区贱命,额驸爷自然不放在眼里了。”
沈致远终于动怒了,他大喘了一口,指着蒋全义道:“滚……快滚,莫让我改了主意。”
蒋全义反而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一丝歉然,他抱拳一拱道:“那……就此别过……权当蒋某欠你两条命了。”
蒋全义向后面士兵一挥手,数十人开始继续前行。
“且慢。”沈致远突然开口道。
蒋全义身子一僵,慢慢转身道:“改主意了?”
沈致远没好气地向他的来处一指,“就你们这种速度,蓝拜最多半个时辰就能追上你们……呶,那边有马。”
沈致远随行的骑兵慢慢散开,他们的后面,显露数十匹马来。
蒋全义眼眶一热,他闷声道:“清军驻地中,那支留守新军……也是你打了招呼的?”
沈致远沉默着,挥挥手道:“快走吧……海边为你准备了三条大海船,原本以为你多少会带几百人出来,没想到……你心是越来越狠了。记得,用不了三条船,就带到海上凿沉,别给我留下把柄……还有马,到了地要么带走,要么早些放掉。”
蒋全义抿嘴,无语,再一拱手,转身而去。
沈致远看着蒋全义的背影,道:“回去转告吴争,想北伐趁早……大军走青州,只要不攻兖州,新军不会开第一枪。”
蒋全义的心在悸动,他的眼眶中有泪,他强忍着不回头,因为他害怕自己一回头,就会死拽着沈致远一起走。
可事实是,他不能这么做,也做不到。
人各有志,无法强求。
这与情意无关,只关乎每个人心中究竟想要什么。
蒋全义此时也在扪心自问,我,究竟想要什么?
……。
“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有将士的命,都得拿敌人的命来偿还!”
“强国军事,绝不能少了军事报复!”
“与将士们丢掉的命相比,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了的?”
“即日起,各府转入战时状态!”
“传令,第一军全员向吴淞口集结……。”
“传令,施琅水师协助朝廷左营登陆仪真。”
“传令张名振、王一林水师封锁北向海路。”
“上疏朝廷,即日起废弃和约,向清廷宣战,若朝廷不允,孤以大将军府辖下千万军民,与清廷决战,不死不休!”
这不是演讲。
这是命令。
以吴王爵名义向十三府百姓下达的政令。
以大将军名义向麾下二十万北伐军下达的军令。
这个时候,已经不存在任何理由和借口,没有人敢,也不会有人愿意反对。
因为,这个时候反对,那等于自绝于江南千万军民。
一时间,整个杭州府都开始动了起来,当天缇骑由四门齐出,成辐射状向周边扩散。
如同一块巨石投掷于湖中心,激起的大浪向四面传播。
原本打算安居乐业的人们,突然发现,其实战争从没有远去。
战争的机器,骤然间,隆隆开动了。
……。
“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张煌言激动地说道,“与其辗转反侧,不如剩勇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