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第8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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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当时憎恶她的用心险恶,吴争也下不了亲手杀她的决心。
然而,朱媺娖还是死了。
自己想死,谁来拦不住。
朱媺娖终究是死在吴争剑下的。
因为,她想死在吴争剑下。
这世上,很难有大长公主想做而做不到的事。
所以,她,如愿以偿了!
……。
朱莲壁,也死了。
他死在朱媺娖之前。
朱媺娖前往奉天殿前,下令用一条白绫送朱莲壁上路。
吴争看着朱莲壁已经被盖上黄绫的尸身,心里百感交集。
相较于大长公主的安详,朱莲壁的遗容太过狰狞。
也对,他死得不甘心哪!
周思敏跪在吴争脚下,哭得双眼红肿,成了个泪人儿。
“殿下她……她早知道宗室无人、靠不住……殿下更恨自己非男儿身,无法继承宗庙……观如今天下之乱局,唯夫君可以收拾……殿下也知道夫君为难,她也不能眼看着宗室遭受夫君屠戮……这才想出此计,以她的命,助夫君登上大位……!”
“妾身并非想要背弃夫君……只是,殿下乃妾身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又是妾身君上……大错铸成,请夫君责罚为妾!”
吴争郁闷得想杀人!
是啊,皇帝被她杀了。
乾清的太监、宫女们都看见了、参与了。
弑君的罪名,她抗下了。
在通往奉天殿大位的道路上,挡在自己面前最大的障碍,被她一手扫清了。
吴争又怎能受她的恩,去杀她的族人?
好算计!
当初是她,劝说她的亲兄长逊帝朱慈烺自尽,逼迫吴争不得不主动离京以示清白。
正是这件事,让吴争心中涌起一股恶寒,对她敬而远之。
更让吴争心冷,再无意扶明室。
可现在,她用命为自己搭了一座顺利通往至尊宝座的桥,让自己不得不领情,连拒绝都不可能。
吴争苦笑着,心中的痛苦,却如此地煎心。
……。
吴小妹一直木立着。
脸色苍白、憔悴,目光呆滞。
完全没有了往日那种在吴庄吴老爹第一、她第二的风采。
吴争无法安慰,也无言安慰。
吴争心里内疚万分,让一个明知自己身世的朱家血脉,去给朱媺娖、宗室挖坑,这事,吴争知道自己做得太狠心了。
可吴争是真不知道,朱媺娖竟给自己和宗室们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给自己送了这么大一个礼,沉得让吴争无法呼吸的,大礼!
想到朱媺娖在文华殿中,领悟到吴小妹在奉吴争之命,反给自己挖坑时,吴争能体会到朱媺娖心中的那般痛苦。
可她,还是决定,去死。
这是怎样的一份决绝啊?
这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啊?
望着殿外,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吴争感到疲惫,心累!
“启禀吴……吴王殿下,首辅大人……没了!”
当一个太监颤抖着身子,用一种想哭不敢哭的语调,在殿门口报丧时。
吴争整个人都僵住了。
今日,死的人,太多了!
……。
黄道周自尽于谨身殿西侧,后右门外的转角处。
他用自己的裤带,在树上打了个结,把自己挂了上去。
按说,禁中内侍众多,会有人发现。
可惜,今日与往常不同,太乱了。
谁也不会去留意一个转角处有人上吊自尽。
待被人发现时,早已不得救了。
黄道周是留下遗书的,也对,不留不足以正其名嘛。
读书人,无非是为身后清名。
他的遗书字不多,八个,“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他或许是早已有了死志,只是不甘心。
非得尽最后绵薄之力来辅佐明室中兴吧。
其实在谨身殿劝朱媺娖调动禁军对东城兵马司用兵时,黄道周心中已经有了预判。
这个结局,并不出乎意料。
闻讯而来的吴争,就站在黄道周的遗体前,百感交集。
黄道周的遗体已经被放倒,盖上了素布。
可吴争的记忆,还停留在了当初渡海救援隆武时。
这是个能臣、干臣,却也是一个愚忠之人。
这不怪他,几十年来,早已在他的心中形成了天地君亲师的纲常,对于一个象吴争这样出身白身的乡野小子,又怎能合乎黄道周效忠的资格?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吴争仰头呵呵一声,将手中纸张揉成一团,弃之一旁。
旧的,已经过去。
新的,就要到来。
谁是贼?
谁是汉?
后世自有公论,公道自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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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八百四十七章 不重要了
时值酉时末。
天色已暗,长安街上灯火通明。
无数的百姓拥挤在街道两侧,人山人海啊。
愤怒、怨恨、悲伤……还有那一丝无来由的幸灾乐祸。
人心,总是复杂的。
特别是看着这一列列垂头丧气的“俘虏”,民众用臭鸡蛋、烂菜梆子甚至碎石来渲泄他们心中已经即将迸发的冲动。
这些“俘虏”中过半是读书人,原本高高在上的他们,如今成了阶下囚。
还有四成是女人,统一的服饰,精良的质地,代表她们的身份,如今江南织女,那就是一种身份,挣得多、有地位,但凡一家男子娶进一个在籍织女,那是须祭祖的。
人心,最乐意见到曾经高高在上的人,被瞬间扫落尘埃,从古至今皆是。
“看到没……听说那是个郡主,瞧瞧……这臭娘们到了这地步,还这般的趾高气扬……我呸!”
“不会吧……真是郡主?”
“那还能有假……听说还是当朝卫国公的亲妹妹……。”
“嘘……轻点声,可不敢乱说……此事牵扯到卫国公,还是得慎言!”
“看把你吓得……我说陈夫子,你瞧瞧……这便是你们这般的读书人……吴王供他们免费读书,还供他们一天白吃一顿……好嘛,据说他们入京……还是来勤王讨逆的……啧啧,看,后面拖着的旗……陈夫子,您不是识字吗,可是那勤王讨逆四个字?”
“哈哈……瞧陈夫子的脸,红得象马猴屁股似的……看来是说中了。”有好事者开始起哄。
“此读书人非彼读书人……你们不懂……简直斯文扫地,愚民不可教……!”陈夫子掩脸而遁。
此时有一悲怆的声音响起,“……狗x的读书人,不知廉耻的臭婆娘……还我父兄命来!”
一道身影,突然从人群中窜出,扑向被四个士兵押解围在中间的夏淑吉。
“刺客!”最前的民众失声齐呼起来。
训练有素的士兵,迅速抬起枪刺,两两交叉着架向来者。
这只是个麻布素服的普通人,他手中所持的,倒是把凶器,不是寻常人家的切菜刀。
而是一把剐刀,显然是从某个屠户家中顺手牵羊来的。
光亮、锋利!
哪怕是犯人,律法也容不得苦主当众行凶。
士兵还算是手下留情,仅仅以枪刺架住了此人的两腋,使他不得再向前。
可枪刺的锋利,割裂了此人的衣衫、皮肤,鲜血在渗出、滴下。
“贱妇……还我父兄命来!”
一直木然但昂首行走的夏淑吉被这一声“贱妇”激怒,她横眉怒怼道:“我是为了北伐、为了天下、为了勤王讨逆……你不懂!”
可她的话瞬间引来一阵嘘声,而那行刺的青年人歇斯底里地怒吼道:“可我的父兄并不是死在江北与鞑子交战的战场上……而是死在了玄津桥畔……就是你这贱妇害的……拿命来!”
刺客死了。
准确地说,不是被士兵杀死的,而是他主动撞上枪刺的。
他怒目瞪着夏淑吉,发疯般地往前冲,眼见着枪刺不断直入他的身体,每一步,皆是血。
夏淑吉快要崩溃了,没有人能在这种刻骨的仇恨目光下,看着一个或许是被自己伤害的“复仇者”,如此刚烈地死在自己面前,何况,她终究是个,女人。
旁观的民众,在短暂地沉默之后,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嘶吼,“杀死他们……杀光他们!”
……。
“平心而论,你们的初衷,罪不至死!”
吴争看着神色憔悴、披头散发的夏淑吉,轻喟道,“可看结果,罪不容赦!”
“杀了我吧!”夏淑吉抬头看着吴争,她的目光是呆滞、木然的。
“我不杀你。”吴争摇摇头,“不是因为我仁慈,而是我不想伤存古的心……。”
“此事皆是我一人所为……与二弟和三妹丝毫无涉。”被吴争提起夏完淳,夏淑吉突然激动起来,“杀我一人……哪怕是千刀万剐!”
吴争苦涩地摇摇头,“今日死得人确实太多了……不能立即释放你,你知道的,京城民众会撕碎了你……先留在王府吧,过些日子,我让存古来接你……。”
“不……不!”夏淑吉突然抓狂起来,“让我死……让我死……!”
吴争不想再说什么,微微摇摇头,对黄昌平道:“派人看住她……善待她!”
“是。”
吴争抬脚要离去。
夏淑吉突然道:“你不想知道是谁策划了这起事件吗?”
吴争步子一顿,没有回头,悠悠道:“不重要了,皇帝死了……大长公主死了……首辅也死了……很多原本都不该死的人,都死了……此事到此为吧,我不打算再往下查了。”
吴争的话,让夏淑吉惊愕万分,她呐呐着,“死了……都死了……都死了吗?”
吴争点点头,轻叹道:“如果早知道结果会是这样……我宁愿当时就下令,将大长公主堵在杭州府……或许,这样死得人……会少些!”
夏淑吉身子慢慢软倒,瘫趴在地上。
“是她找的我……她知道我想替家父和夫家复仇心切……。”夏淑吉语速很快,“她说……你不是真心想北伐,你只是想保存北伐军的实力,以备日后争抢宝鼎……每每北伐有所建树,便寻无数看似能说服人的理由撤兵与敌和谈……她说你其实在阻碍着北伐,实质与吴三桂之流并无二致……你就是为了这奉天殿中的大位……。”
吴争长吁出一口气,不想争辩。
“……她说不能用武力与你对抗……北伐军太强大了,不可能战胜……她说,可你也有软肋,你外刚内柔,只要煽动民众,辅以挟持你的家人……你便会妥协。”
敌人,往往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可,她是敌人吗?或许更准确的说,她本可以不是……敌人!
“她说当今天子只是你扶持起来的傀儡,且胆小怕事,只会小计不善大谋……根本无法担当中兴宗庙的大任……她说只要将各府学子、生员、织女召集起来进京,你绝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手上沾染无数无辜人的血,只要再将一二个你的家人控制在手中……你就只能妥协引退……。”
“所以你便答应了,对吧?”
第一千八百四十八章 没有皇帝的建兴朝
“她答应我只要复辟成功,她第一道旨意,便是全军北伐!”夏淑吉的眼神突然有了光彩,也是,她复仇,心切。
看着这个可恨但可怜的女人,吴争心中觉得悲哀,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利用,朱媺娖再次登基就可以全力北伐?
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朝中底子,就算自己肯妥协引退,将二十万北伐军交到她的手上,而后最有可能的是,建兴朝大军突然西向,先与永历打个你死我活,定下正朔再说,攘外必先安内嘛!
也就是说,夏淑吉被朱媺娖忽悠了,以至于瞒着夏家所有人,成为了此次事变中,关键几个人中之一。
可事实上,吴争心里已经非常清楚,朱媺娖在骗夏淑吉。
朱媺娖发动此次事变,打开始就没想着复辟,不过就是以复辟为幌子,用自己、皇帝和许多“明室忠臣”的命,“帮助”吴争扫清登基前的障碍。
吴争不想解释,走了。
因为解释,可能断送了这个女人的命。
对于失败者而言,其实最痛苦的不是失败本身,而是从一开始,自己就是一颗棋子,从来无足轻重的,棋子。
这才是莫大的悲哀。
。
建兴朝,已露早夭之相。
皇帝崩了,大长公主薨了。
一日之内,皇帝、公主、首辅先后崩、薨。
要按之前,宗室肯定是跳将出来,纷纷指责吴争逼宫,举旗誓言勤王了。
可如今,一个个静默着。
因为再有理的大义,在铁血面前,就是个,屁。
吴争已经露出獠牙,那么,这些人就得学会,不,已经学会蛰伏。
这些人,历来擅长,蛰伏。
整个京城,陷入了死寂。
天,终于亮起。
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这是此次事变的第三次清晨。
在京宗室、武百官,在同一时间,接到吴王殿下的令谕大朝!
人潮渐渐由长安街东、西向洪武门汇聚。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窒息的压抑。
谁也不知道,吴王殿下会不会趁此机会,突然扫荡在京宗室、异臣。
许多人是提心吊胆上得朝,甚至于出门之前,向家人交待了后事。
沿街的民众,用一种讥讽的眼神,看着这些往日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皇亲贵胄们,瞬间变成了一只只惊弓之鸟。
承天门前,往日一尘不染的砌石缝隙中,尚残留着难以洗清的血渍。
空气中依稀还可嗅到些微的血腥味。
人潮三五成群的以小团体聚集在端门外。
“叔啊今日怎么办,您可得早早拿个主意。”
“四哥是得拿个主意如今宫中没了陛下、没了大长公主,还有谁比他更顺理成章他可是亲王爵。”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七弟还想着啥呢得先活着,才是正理。”
“对,对四哥说得在理,有道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们瞧瞧,边上那些早已向吴王效忠的大臣们瞧他们那副嘴脸小人得志啊!”
“要我说既然败了,那就得认,谁让咱没那城府本事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