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第8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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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军一度攻至管粮道,离吴王府仅数里之遥,但被闻讯赶来增援的敌军,由北向南侧翼夹击,民军右翼被击溃,攻向吴王府的主力,随即士气溃散。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
普通的民众,就是武装起来,还骨子里还是平民。
简单的装填、开枪,无法让一群羊顷刻变成一群狼。
虽然张国维戎马经年,排兵布阵相当有一套,奈何仓促组织起来的民众,只能打顺风仗。
死得人多了,再严令不得后退也不顶用。
不得已之下,张国维只能下令残部向东南,原都察院方向撤退。
若不是宋安闻讯,急调手头上三百长林卫增援,为张国维断后,恐怕张国维也在劫难逃。
另一支钱肃乐率领的民军,却被敌军全歼,已经抱定殉道之心的钱肃乐,因没有及时下令撤退,战至最后,被敌军俘虏。
敌军并未停止追击张国维残部。
当天傍晚时分,准备率部撤往紫阳山的张国维,被数倍之敌,围堵在镇海楼之西。
眼见着就要兵败身死的紧要关头,包围的敌军,突然间不攻了。
不仅不攻,而且在向北撤兵。
张国维闻知情报,诧异起来,难道是……有援兵到了?
……。
确实是援兵到了。
但这援兵,和张国维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因为这不是一支军队,用吴王殿下的话说,这是真正民众发出呐喊的声音。
刘元所部,和秀水民团,在嘉兴合兵,经过修整之后向杭州进发。
虽然这支队伍攻城重火器不多,但轻武器还真的不少。
刘元所部,本装备并不精良,可在之前应天府暴发政变时,刘元率部勤王,在太平桥聚集起数万民众,愣是将三千禁军阻挡于北岸。
等吴争平乱之后,刘元自然而然地得到了缴获三千禁军的武器,虽说禁军没有全部装备火器,可三千人中收刮起来,足够刘元部人手一杆枪了,吴争也因刘元他们损失惨重,对刘元据缴获为己有之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秀水民团的装备,那就更不用提了。
当年“活秦桧”陈洪范受清廷指派,在秀水县串连当地富商,向北方走私火器,张新侠、徐三集合县衙役差和码头搬运工,生生用血肉之躯与数百潜伏的清军硬撼,成功拖住了北逃的货船,将陈洪范一众绳之以法。
当时查获火枪五千余杆,火炮七十八门,吴争将一些老式火枪、火炮留给了秀水民团。
所以,这支队伍并不缺乏武器。
而秀水民团从上至下皆是地头蛇,刘元部与民团合兵一处,还在秀水修整了两天,自然是四邻皆晓。
于是,欲建功立业的年青后生们,削尖了脑袋想要追随。
也对,秀水民团在当地的威信,那几乎比县衙还高,单就当今监国吴王殿下亲笔题字的那块碑上“民族英雄,永垂不朽”八个大字,那份量就重于泰山了。
这是嘉兴人的骄傲啊!
这支“混编军”至杭州城时,队伍已经急剧膨胀到了五千多人。
正赶上城中“平乱军”击溃张国维、钱肃乐所率民军,并对张国维残部进行追击之时。
刘元二话不说,指着城头就道:“攻进去……万事有我,就处吴王怪罪,砍我头颅即可,与当等无关!”
瞧这话说的,要是换了别人,或许被刘元气势所慑,可张新侠、徐三等人,什么出身?
张新侠的名字还是吴争赐的,他原名老张头(当时普通男子,过而立之年,就称老),是码头工头,在码头被百多清兵逼迫时,就敢率数百码头工人与敌硬撼之人,那种血性,可不下于刘元这个半路闹革命的读书人。
而徐三稍稍“规矩”些,原是县衙差役班头,可他一样敢于在知晓县老爷与敌私通时,率手下差役奋勇反抗,自然也不是个怕事之人。
所以,刘元这话才出口,那二人已经下令,将那几门年龄老得可以做他们爷爷辈的前装炮,架了起来,直瞄城门。
这下反倒是刘元惊了,这炮打起来,城内的毁损就严重了。
还没等刘元开口劝阻,那边张新侠,就呵呵笑道:“刘兄弟尽管放心吧……炸毁再多,那都是可以拿银子再造起来的,可若杭州城落入贼人之手,那就不是银子能换回来的……况且,咱们殿下不缺银子!”
刘元听了,想想也对,展颜一笑道:“张大哥性子合弟弟脾气……勤王之后,可愿于弟弟义结金兰?”
张新侠听了,与徐三对视一眼,发出一声酣畅大笑,“固所愿,不敢请耳!”
2004。第二千章 言多必失
第二千章 言多必失
炮击艮山门。
其实这个时候,城内“平乱军”才刚刚接管府兵把守的各处城门。
也就是说,城门守军还未完全聚集。
数十个守军,突然被炮弹披头盖脸地砸来,早已是大腿肉都抖了。
城外那种老炮,威力不大,声音大。
几门炮同时一射,那气势,可谓是摧枯拉朽啊。
加上沿途加入的民众,虽然战技没有,可喉咙响啊。
见大炮一射,于是暴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声。
直吓得守军在城头一望,便撒腿跑了。
于是,艮山门的城门,在几轮炮弹猛击下,坍塌了。
刘元、张新侠、徐三一合计,于是,将民军一分为三,兵分三路,一路由白洋池,一路转贡院,一路向演武场。
三路同时向南推进,倒不是说,这三个臭皮匠抵过了诸葛亮,自学成才懂得战法了。
而是入艮山门后,出现了三条岔道,不得已而为之啊。
……。
而此时周如璋闻报,下令迎击,自己却跑去山庄求援。
这就使得城中“平乱军”在这期间,失去了统一号令。
“平乱军”可不是一个整体,它的组成,是由各世家、豪门,包括宗室、富商,聚集起来的家丁、护院,当然还有潜入的细作,和接管码头后,由海上明目张胆而来的不少清军。
这些清军,可不是由北面而来的清军,此时水道已被水师全线封锁,北面清军是不可能越过水师封锁线南下的。
这些清军的组成就更复杂了,扬州、淮安、凤阳、兖州、徐州等等,阿济格部、博洛部、岳乐部,被击溃的清军,以一股股的散兵,被有心人一一组织起来,藏匿起来,然后,经莫家船队,运往杭州城码头登陆。
他们成功地避开了水师对海面的封锁,不得不说,确实有些本事。
可这样一来,“平乱军”的成份就异常地复杂。
如果是对付普通百姓,那么,确实是“战力强悍”的,因为百姓在他们眼中,那就是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可一旦正面面对象刘元部,这些在五、六年间,三次勤王,几乎次次以少击多、拿命硬撼的牛人们,那确实是勉强了。
而秀水民团,可不能听“民团二字”,这些从秀水码头、县衙两个战场里滚爬出来的汉子,绝对不缺血性,加上张新侠、徐三在得到这些火器后,这几年里,可没少练这些兵。
三路齐下,已经令没有准备的“平乱军”一时手足无措了,如果再加上技不如人、内部再搞点分裂小动作,局势自然就一面倒了。
仅仅半天功夫,三路民军已经攻至仁和县横街、八字桥一线。
若再有半天功夫,那就真能攻至吴王府,甚至与张国维部会师,那局势就瞬间明朗,就算那些跳梁小丑再蹦哒,恐怕也无力回天了。
可惜的是,周如璋回来了,他不仅回来,还有带来了两大战略武器——银子和人。
五百万两雪花银,一千兵。
可别小瞧这一千兵,这些可是清一色,从码头刚刚入杭州城的清兵,虽说之前打了败仗,成了溃兵,可这个时候,他们不乏拼死一搏的意志,因为他们也知道,回不去了。
只有胜利,方才有一线重回北方的机会。
周如璋一回来,就将这一千人撒出去了。
按理说,千人分成三路,其实也没多少人。
可就是这平均下来,每个方向三百多人的加入,立马就让溃退的“平乱军”稳住了脚跟。
这不是刘元部和秀水民团战力不如人,而是二部中掺入了太多的普通民众,这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融合为一体的。
三个方向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天黑,然后僵持下来。
……。
周如璋松了口气。
他此时这有闲心,去看看他的“战利品”。
“希声老兄……汝受苦了!”
周如璋笑意甚浓。
钱肃乐一身血污,倒不是他也上阵杀敌了,这把年纪,已经挥不动刀了。
身上的血污,都是钱肃乐身边护卫、死士的。
可以说,钱肃乐能活下来,至少有数十人,是为他而死的。
所以,才有了那句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可惜,钱肃乐败了。
钱肃乐此时也在叹一声可惜,自己,还活着。
周如璋的笑脸,在钱肃乐眼中是那么地可憎。
“呸!”
一口浓痰准确无误地粘在周如璋的脸上,是那么地刺眼。
周如璋僵住了,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青,他阴森地盯着钱肃乐,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钱肃乐已经死了不下十次。
钱肃乐仰头一声呵呵,“老贼,也敢与老夫称兄道弟……汝也配?!”
周如璋听了,反而脸色开始回复,他抬手用衣袖擦拭去脸上的污渍,慢慢地笑了,“钱大人速死……啧啧,难!”
钱肃乐冷笑着道:“尔末日不远矣!”
“恐怕钱大人要失望了……张国维身边最多不过三千人,已经被我围在了紫阳山脚一隅之地,或许明日天一亮,他就会来与钱大人作伴了!”
钱肃乐脸皮一阵抽动,周如璋看在眼里,喜在心里,“钱大人放心,周某不杀你……若杀了你,岂不便宜了吴争,他没有了后顾之忧,那周某还真挡不住他回师一击了!”
“吴王殿下绝不对因私废公……!”钱肃乐怒吼道。
“哦,这么说来,钱大人在吴争心里,其实并非不可或缺?”周如璋装模作样地调侃道,“那就难办了,周某为难了……啧啧,好在除了钱大人,周某手里还捏着吴伯昌……还有王府中两位王妃……对了,还有吴争他儿子、女儿,有这些人在手,钱大人还真……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哈哈……哈哈……哈哈……!”
钱肃乐脸色铁青,怒极反笑,“老贼休得意……老夫方才听到炮声……反军没有炮,城中府兵亦无炮,炮从何来……?”
周如璋的笑声嘎然而止,他瞪着钱肃乐,“只是些乡野乱民闹事……周某已经调清兵前往阻截了……!”
瞧瞧,急了,说漏嘴了。
第二千零一章 渐渐浮出水面
钱肃乐脸色急白,指着周如璋厉喝道,“尔敢暗通鞑虏?!”
周如璋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言多有失,这话很关键,打一开始,这场政变就是一次内部纷争,这也是所有拥立朱以海的人,自恃吴争不敢回师一击的基础。
因为吴争如今就算是监国,那也是臣,朱以海一旦登基,便是君。
除非吴争谋反或者另起山头自立,否则,君臣名份已定,吴争就得服软。
也正是这个原因,朱以海才没有动吴伯昌和吴王府,因为一动,那就是逼反吴争。
可现在,周如璋自承了暗通敌国,这性质就变了。
这要是传出去,被吴争得知,就有了回师的大义,因为那已经不是争位,而是清君侧!
周如璋目光中有了一抹凶残。
“钱大人……好不识趣!”
钱肃乐笑了,“速死……其实不难!”
“那周某就……成全了钱大人!”
“求之不得!”
……。
这世上有些人是杀不得的。
譬如说陈子龙、黄道周,再譬如钱肃乐。
黄道周是自尽。
陈子龙是伏法。
这二人若不是自己愿意死,就连吴争也不能擅杀。
道理很简单,因为他们是一代读书人的象征、旗杆,是一代读书人的精神领袖。
杀这些人,杀得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整体。
被无数人恨之如骨的感觉,没有任何一个为上者,不忌惮。
这也是历朝历代,皇帝对一些大儒只能退让、妥协的原因。
也是明成祖穷尽一生都无法摆脱的诅咒,因为他,杀了方孝儒。
没有道理可言。
可周如璋就真敢杀。
无知者,无畏。
只有强盗,才什么人都敢杀。
周如璋,似强梁。
然而,他无法得偿所愿。
不是因为他突然心善了,而是,王翊来了。
……。
王翊到杭州城时,正是城中激战僵持之时。
朝廷首辅到了,任何人都得给面子。
连守城门的“平乱军”也不敢不开城门。
也对,杭州城之困,那期望朝廷左右营来援嘛。
王翊顺利见到了朱以海。
于是,朱以海派了他的内侍,传口谕给周如璋——即刻带钱犯肃乐面圣!
钱犯,不是朱以海定下的罪名,而是周如璋给钱肃乐按上的罪名,事实上,也没冤枉了钱肃乐,从朱以海这方的立场,钱肃乐确实是在谋反。
周如璋接口谕后,郁闷至极。
如今他手握杭州城中生杀大权,甚至可以当面挤兑朱以海。
可周如璋知道,他依旧不能不把朱以海放在眼里。
因为他的权力完全来自于朱以海的任命,如果朱以海倒了,那么,他自己就什么都不是。
听起来有万人的“平乱军”,可能在顷刻之间四分五裂。
而来自于北商的支持,也会因他失去权势和名义,而瞬间烟消云散。
周如璋只能领谕,带钱肃乐面圣。
……。
朱以海见到王翊时,就象见到了亲人,找到了组织。
那满脸的涕泪啊,啧啧,就写出一个字……惨!
“王爱卿负朕,满朝文武负朕……天下人皆负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