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明-第9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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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奏陛下,吴王虽贵为议政王,可无权罢黜当朝二百余朝臣……陛下才是建兴朝皇帝,岂能容忍议政王如此擅专、欺君?!”
高手出手,如天马行空,一下子将矛盾、焦点转移,莫执念弹劾吴争欺君!
这一手妙啊,不管朱辰妤与吴争之间有着怎样的情谊,可对皇权而言,这便是莫须有。
谁都听出莫执念在挑拨,但,山就在那,你绕不过去!
此,是为明谋!
“恳请陛下铲除强权,还天下以清明!”
呼声震天!
七、八百人的大朝会,由此分成两派,以殿中线为鸿沟,自此不再是同僚,视对方为寇仇!
冒襄大喝道:“莫执念,汝敢聚众造反?!”
莫执念愤慨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等是护主勤王!”
如果目光能杀人,奉天殿中早已血流成河。
可目光终究不能杀人,所以,目光全聚焦向宝座上的皇帝,因为这个时候朱辰妤开口,才能赐其中一方以大义!
莫执念并不慌张,他的心里反而坦然了,因为人心已经有了变化,只要不是吴争阵营的,中立一方在听到吴争要将异己者一窝端,也不免会兔死狐悲。
而带来变化的,正是吴争本人!
莫执念甚至根本不考虑朱辰妤的态度,因为在莫执念心里,皇权之下无父子,何况这对不明不白的兄妹!
人,一旦坐上了那个位置,心,就会变。
不在其位,自然可以不谋其政,可在其位了呢?
莫执念想看戏,看一场兄妹瞬间成仇敌的戏,他觉得,这一定是场,好戏!
“朕!”朱辰妤终于起身了,不但起身了,还抬脚迈步向下走来,“是建兴朝皇帝!”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中朱辰妤的脸上,带着不同的期盼,只有吴争,背手而立,不为所动。
莫执念动了,他在向前移动,带着一脸的真诚和谦恭。
然而,就迈了一步,就再也走不动了。
“强敌来寇,国柞崩塌,议政王力挽狂澜于既倒,扶之大厦于将倾,驱逐鞑虏,复我汉冠,救万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论功足可彪悍青史,功在千秋!”
第二千二百三十七章 大朝会(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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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辰妤慢慢走到吴争身边,“朕已决意,择一良日,禅位于议政王……!”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惊愕了。
这是个什么样的日子,仿佛一辈子都可能见不到的事,全集中在今日一起发生了。
奉天殿中,足足死寂了半柱香的时间。
“陛下……万万不可啊!”
有人在嚎哭,有人在泣奏,有人以头抢地,有人捶胸呐喊!
亦有人欣喜!
莫执念吃惊了,他身子在颤抖,年迈的躯体,似乎已经支撑不住他的雄心壮志。
他意识到第一个回合,自己败了!
莫执念突然转身,张开双臂,大呼道:“我大明自太祖驱逐蒙元、恢复汉冠,享国二百八十六年……没有亡于北面清虏,却在今日……亡了!”
“苍天在上,如此千古恨事,悠悠良臣之心……殿中诸公啊,你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惨绝人寰之事在奉天殿,成为现实吗?”
莫执念的声音歇斯底里。
有用吗?
有大用!
除了已经围在他身边的,更有原本已经决定站在吴争这边的官员,在悄悄地改变立场。
人心,便是如此,一则,莫执念的歇斯底里有着极度感染人心的力量,莫执念一方的人就不必说了,保持中立的官员,心里会想,以吴王的作派,自己就算此时选择拥立,日后也会被慢慢赶出朝堂,手中权力只会逐渐减少,这对于一个入仕之人,等于是希望。
二是谁都清楚,莫执念走到这地步,手中必定留有后手,就算今日陷入不利局面,也应该是有惊无险,那么,还有来日一搏,鹿死谁手,未必已定。
三是,虽然皇帝为吴王背书,可这个皇帝,是女的,本无根基,朝堂完全是莫执念在支撑着,形如傀儡,而江南宗室被吴争送去了陈钱山海岛钓鱼,可京城宗室尚在,就算废了皇帝,无非是从京城宗室中另找一位登基便是,而那样,自己就可以成为真正从龙之臣。
只要利益足够大,能让人践踏一切。
这便是人心变化的真正原因。
“呛啷……。”一声金铁摩擦声响起。
“叮……。”
吸引了所有目光转向。
吴争抽出腰剑王剑,横于胸口,屈指一弹。
“八年了!”吴争道,“这八年间,孤自认手上没有沾过自己人的血……不是因为孤不敢杀人,而是孤认为,同胞同族,何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讲述道理、化解分歧?”
“可今日孤才意识到……孤错了!”
“有些人,不可教化……扫帚不到,这些灰尘不会自己跑掉!”
说到这时,吴争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血漫奉天殿,史书会记住孤的恶,可也会记住尔等的不臣,令尔等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这话确实是有份量的。
但凡读书人,有一点是勿容置疑的,那就是身后名。
连马士英都对身后名刻骨铭心,何况,这里很多人中,未必及得上以前马士英的恶。
不管对吴争有多少怨言,但形势是明朗的。
皇帝就在面前,而皇帝已经公然说出禅位于吴王。
那么,吴王就是新君,就算不承认,那吴王也是议政王,一样是君。
所以,先天上,无论莫执念等人最后是胜是败,乱臣贼子的定性,已经逃不掉了。
他们就算最后得势,成功另立新君,也难改史书这浓浓一笔恶臭。
篡改史书,连唐太宗李世民都做不到的事,凭这些人能做到?
那么,人心又开始转变了,趁着大错尚未铸成之时。
吴争依旧在继续,“孤,可以最后给尔等一次选择的机会……出奉天殿者,孤赦免你们!”
这话,让正在犹豫的人,开始改变之前的选择。
与其背负千秋骂名,不如听天由命,至少,能干干净净地活。
慢慢地,有人向殿门口走去。
有了一人,就有二人,越来越多。
莫执念急了,他知道这个不破解,那今日就算自己控制的禁军赶来,也难有胜算可言。
“诸公,休要听他妖言惑众……可还记得太祖如何对待异己的吗?今日或许为了控制局势任由你们离开,可谁能保证,他不会秋后算帐?!”
这话狠哪!
朱元璋不象宋太祖仁义,使用杯酒释兵权,朱元璋杀功臣是出了名的,一众与他打天下的兄弟,最后就一个善终,还是自己主动退出权力中心的。
在这些人的心里,吴争的很多作派,甚至比朱元璋还狠,挡人财路,无疑于杀人父母嘛!
确实,一旦今日事了,谁能保证吴争不秋后算帐,到时,人都散了,还不是任由宰割?
往殿门走的人渐渐少了,连一只脚已经跨出殿门的,也犹豫起来,要不要回去。
趁着这个节骨眼,莫执念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大呼道:“吴王暴虐、欺君……我等是为勤王、朝廷除害……诸公,随我杀贼!”
听听,听听,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皇帝就在眼前,还主动禅位,这是欺君吗?
再有,皇帝都没下勤王诏,你一个户部尚书起哄勤王,算怎么回事?
可人心就是如此,只要合乎自己的利益,就不会去想不合自己利益的事。
无数人呐喊起来,“……杀吴王!”
吴争很无奈,他终究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在朝堂上,被公然指为“贼”。
让人更想不到的是,厮杀、见红,居然从殿卫中首先开始。
殿卫,是禁军中的禁军,皇帝手下的禁脔,触及者,死!
按理说,就算莫执念权势再大,只手遮天,也无法触及这些殿卫。
但事实上,莫执念根本不用去延揽这些殿卫。
所谓殿卫,本是征召京城良家子担任,无须战技,只须忠诚。
可事实上,仅良家子是进不了殿卫的,还须门荫!
也就是说,这些殿卫的真正出身,俱是京师朝臣的子侄,与此时朝堂上每个官员都有着血脉联系。
官员分裂成两方阵营,殿卫亦是如此。
官员手中无刀,殿卫有!
于是,殿卫突然暴发起了内讧,形势骤然急转而下,变得不可控了。
第二千二百三十八章 大朝会(十一)
世间事就是这么奇怪,该急的不急,不该急的却急了。
不管吴争还是莫执念,没有想过此时暴发一场火拼,至少,到目前为止,双方还在处于试探对方的底线范畴。
真正掌握权力的上位者,没有那么冲动。
如果真那么冲动,恐怕也混不到这个位置,因为,政治的本质,就是妥协。
实力强的,可以嚣张些,实力弱的,需要忍气吞声些,这是常情,但绝不等于,可以象坊间游侠一般,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因为,上位者的每一个不起眼的决定,都关乎着成千上万人的性命,这其中,一定有他最在乎的人!
所以,不管是吴争,还是莫执念,他们都无法预料到殿卫会突然暴发火拼。
但这事也在情理之中。
试想,做为子侄的殿卫们,眼见着自己的父辈,被罢官夺爵,赶出奉天殿,会无动于衷?
这不仅仅是父辈,更关乎他们自己的前程,还有,全族人的前程!
风,起于林,长林。
拔刀见红,这个时候,恐怕连皇帝也无法阻止这一场血拼。
反倒是最该暴发内讧的七、八百文武官员们,这时痴立于殿中,傻了、痴了……或许心里,涌起了一丝后悔。
他们此刻已经意识到,吴王说得没错,今日奉天殿喋血,史书会记下吴王的恶,更少不了记下他们的不臣,而这,比恶还恶。
无数人在嘶吼,不管是吴争这一方的,还是莫执念那一方的,同样包括中立方的。
他们想阻止来着,他们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子侄,瞬间成为一具没有气息的尸体。
但没有用,只要一见血,就无法阻止,除非一方实力碾压另一方,或者有一方死绝。
否则,任何一方都不敢让自己的人住手,因为那就是放任自己的人去死。
所以,吴争也没有阻止,不是不想,而是无能为力。
连死都不怕了,谁还会在乎皇帝的旨意和吴王的令谕,亦或者是莫执念那名不正言不顺的命令?
无法阻止,便会仇恨。
不管哪一方的官员,到了这个时候,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杀死对方,将对方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整个奉天殿中,由此陷入了一场全武行。
相较于殿卫真枪实剑的厮杀,官员们的互殴,显得可悲和可笑,大有市井中撒泼妇人的味道。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确实在战斗,用尽自己能想到的一切手段在进攻,譬如抓、挖、撕、咬……啃,猴子摘桃!
夏完淳神色木然,他没有丝毫动作,他就站在吴争侧前方,他的眼神中有一丝悲悯,如佛祖垂视世间苍生的那种悲悯。
冒襄站在夏完淳一侧,他也没有任何动作,但他的目光不同,有着一抹洞察世情的从容。
马士英在冷笑,目光中一抹强烈的讥讽,让人过目不忘。
吴争和朱辰妤,被至少五层以上的官员围着,暂时没有危险。
朱辰妤花容失色,她本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可此时,朱辰妤也害怕了……不,她痛惜了!
朱辰妤紧紧地拉着吴争的袖管,“……哥哥,不该是这样的……他们原本,罪不该死……!”
吴争长喟一声,声音有些大,但对于此时的殿中,根本不起眼。
“孤也不想……但事实证明,每次朝代更迭和权力交替,都伴随着流血……这不可避免!”吴争目光坚定,“我已经尽了力,将这场终将会发生的惨剧,限制在了奉天殿内……我,终究不是神仙!”
朱辰妤听懂了,真的懂了,“我知道哥哥是对的……今日这些人出了殿门,定会引发更大的惨事,可……哥哥真打算将他们全部杀死在此殿中吗……这可是奉天殿!”
吴争也听懂了,真的听明白了,朱辰妤在提醒自己。
奉天殿是大朝会,决定天下所有大事的圣地,是国朝接见诸国来朝之圣地。
今日血流成河,难免会成为举世之笑柄。
然,吴争不动声色,准确地说,他只是牵了牵嘴角,“不破,不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别怪我狠心……他们的死,是命,也是他们自找的!”
话至尽头,便是无话可说。
可朱辰妤指了指莫执念所在方向,“哥哥以为,他会没有预留后手吗?”
吴争闻言,笑了,“人生本就是一场赌局,无人可以断定自己一定能赢……只是我觉得,但凡是个人,都应该明白,我与他,没有可比性……他老了,老到已经糊涂了,老到已经众叛亲离而不知……他焉能不败!”
“可……连殿卫都不可控,我是担心宫中禁军……!”
“唔……!”吴争颌首,“该来了……该来的总会来!”
吴争的话声未落,沉重而密集的脚步声传殿门外传入。
甚至盖过了满殿的喊杀声和悲呼声。
朱辰妤惊愕,吴争苦笑。
竟是一语成谶。
“怕吗?”吴争问道。
朱辰妤脸色慢慢平静,她摇摇头,正容道,“若无爹和哥哥照顾,就没有我的今天……能与哥哥同死……小妹无憾!”
最难消受美人恩,吴争不得不扭头,强笑道:“咱们死不了……你莫忘记,沈致远还在外面!”
朱辰妤亦强笑道:“可惜……他手里只有几百人!”
“可殿外还有宋安在……!”
“他冲不进来……人太多了。”朱辰妤苦笑起来。
是啊,这个局,是吴争与朱辰妤布的。
沈致远是二人之间的传话者。
这个局,是个明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