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又一春(上)-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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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向东一走,何浅浅把全套家务活干出了新高效,又把葛向东的按摩靠垫搬到了客厅沙发上,在窗明几净空调恒温里,心情愉悦的边嗑瓜子边看电视边按摩,好不惬意。惬意之余,觉得葛向东不回来睡也挺好,她正好落得耳根清净又自由自在。
结果,何浅浅在客厅痛痛快快的看了两部电影,已经快凌晨了,葛向东还是没有回来。
直到第三部电影放了个开头,何浅浅开始在沙发上东倒西歪,院子里传来了自动感应门开启的声音,紧接着亮起了几道车光。
老战友相聚,葛向东免不得喝了酒,原是要找个代驾,刚调回宜城不久的老战友老方是出了名的滴酒不沾,闻言不乐意了,执意相送,说正好趁机认路,以后可以直接过来打扰。于是,老方开葛向东车子,车里闹哄哄的坐了一车的战友,代驾开老方的空车随行在后。
何浅浅汲了双拖鞋去开门,正见一群人笑拥着葛向东下车,两方视线相对,闹哄哄的一方瞬间静了下来,不知是哪一个先是“咿”了一声,传到喝了足有一瓶酒的贺湛江耳朵里,却是响成了一声惊雷:“向东,你打哪弄来的女孩?好家伙,跟当年那个栀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另外三人显然比老贺清醒,一个去捂老贺的嘴巴,一个低声提醒:“老大哥,少说几句吧。”
长相尤其正派的老方笑着朝何浅浅作揖解释:“老贺喝醉了,说的都是醉话,弟媳别介意啊。”说完,侧头跟葛向东确认,“老弟,这位是咱小弟媳没错吧?”
葛向东在闹哄哄的人群里,依旧是一副大爷做派,看一眼站在台阶上的何浅浅,再看一眼四位战友,慢悠悠道:“她是何浅浅,目前还不是。”
众人闻言,集体失声了十秒,旋即,有志一同:“那好,我们撤了。”说着,合力将还搞不清楚状况的老贺塞回老方车里,迅速撤退。
葛向东走过何浅浅身边时,见何浅浅还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微带酒意皱眉道:“这都几点了,还不去睡?”
夜风徐徐的吹来,院里四溢的栀子花香,是自后园子的方向吹来,后园子有二十株栀子树,是个小型的栀子林,何浅浅猛地打了个冷战。
她竭力要语气平和的说话,可还是不受控制的明显带了颤音:“栀子是谁?我跟她很像吗?”
葛向东喝了足有半瓶酒,醉倒是不至于,只是酒气全化成了热量,总觉得天是要下雨,却又将下不下,闷热得很,只想着赶紧回屋内吹吹冷气,要是再有一碗绿豆汤就更好了。
人走到门槛外,听到她的声音,心里知道她是有想法了,细颤颤的嗓音,小可怜一样的。许是四月的那个黄昏天她站在他家门外淋着雨的那个小团子一样的可怜相太过触目,他总是觉得她可怜,也总是见不得她可怜。
他有心要对她做出一番解释,可又怎么解释呢?二十年前的旧事,作古了的事,怎么样解释都是一团乱。葛向东低下头去,一言不发,是个认真思索的模样,思索良久,给出自认为很客观的解释:“与你毫不相干的人,别愣着了,快去睡吧。”说完,大步迈过门槛,扬长上楼,给了何浅浅一个龙行阔步的高大背影。
佛说,一切皆有缘法。他请她兼职做家政,她略一迟疑,他立马开出堪比办公室白领的高薪,上赶着的专车接送请她来葛家兼职,好似全天下的金牌家政凑一块也赶不上她这个外行的来得吃香。她何其有幸,做了旁人的替代却不自知。怨不得谁,是她被眼前一切迷了心窍。
何浅浅站在廊檐下,眼望前方,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前路是泼了浓墨的一方巨大幕布,触目所及是无边无际的黑,远处的霓虹灯影不过是一场海市蜃楼,遥不可及,那样的温暖,亦也只是属于旁人的,是与她无关的。偌大夜空,晚风涤荡,她终不过是落得一人,踽踽独行。
葛向东凌晨回来,带着微微酒熏倒头就睡,且睡得分外沉,以至于日上三竿,何浅浅端了蜂蜜热姜水出现在他屋里时,他还犹在畅快淋漓的睡梦中。
何浅浅捧着杯子站在葛向东床前,低头看酣睡中的葛向东,眉目舒展,剑眉入鬓,是个天地间的难得好容色。看了许久,直到姜茶由热转冷,微不可察的低叹口气,说一不二的禁欲系老太爷,说到底,不过是这世间又一个为情而痴,有故事的伤心人罢了。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他的刻骨相思,被他刻在了后园栀子树的年轮里,年复一年,花期至,花香满园,秋雨后,花满地。花开花落间,是只属于他一人的一生惦念。
葛向东在正午的时候醒来,何浅浅将饭菜热了一遍,重新端上饭桌。眼见着葛向东吃了饭喝了汤坐到客厅看报纸,何浅浅开口:“大哥,那个兼职的事情,就当说着玩的吧,今天过后,我就不来了,毕竟工作也挺忙的。”
葛向东从报纸边缘射出两道目光,盯着何浅浅看,看了片刻,老气横秋道:“三十岁的人了,也不小了,别闹孩子气。”
何浅浅闻言,低垂了视线,去看自己脚上的绣花布鞋,极轻极低的说道:“大哥,其实,我也不该喊你大哥的,毕竟非亲非故的。要不是家里小弟的婚事……”她抬头看了一眼葛向东,无声的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也是我病急乱投医,仔细想想,非亲非故的,凭什么要您为我家小弟的婚事出钱又出力的呢?真是没有这个道理的。以后,您就当没有这回事,没有我这个人。我家小弟的婚事,我自己想办法解决。”
葛向东放下报纸,将身子靠在沙发,盯着何浅浅看,许久,问:“这回连大哥也不喊了?”然后,他站起身,高高大大的站在何浅浅面前,说一不二道,“当初你既然来找上我,就没有中途退场的权利。我既然管了,也没有只管一半道理。你怎么闹性子没关系,喊不喊我大哥也无所谓,只有一样,不许再躲起来闹失踪换手机号。中秋节等着我去接你。”
他总是自说自话,自行其是,她的话说出来,他是想听就听,听完就过,合着她说的全是毫无意义的废话。
何浅浅无话可说到一定程度,一转身,顶着烈日出了葛宅,运气好的正好拦到一辆出租车。
她现下是穷,既穷且顶着个弃妇身份,但也不至于作践到做旁人的替代品。她是什么都没有了,不能连仅有的一点脸面也丢了。
葛向东站在花廊下目送何浅浅乘坐的出租车远去,自是不必去追的。
☆、故交谊
何浅浅离去没多久,老方来了。
老方,其实不姓方,姓袁,名正。之所以喊老方,是因为人长得方正,国字脸,即便不说话,人往那里一站便是一身浩然正气。二十五岁时是这个样,过了二十多年,也还是这个样,年轻时不显得年轻,等上了岁数也不显老。
当年贺湛江与老方,因各方面技能出类拔萃,被选□□任特训班正副班长。特训班是军区新出的第一批试验班,二十个半大孩子,是从全国各地高校选□□的,可谓是万里挑一,军区对这群孩子的定义是要培养出特种兵精英中的精英。
葛向东是那批半大孩子里,年龄最小的,15岁的半大小伙子,所有人都当他会是最先被淘汰的那一个,但是,试验班的人数从二十个缩成十个,葛向东还在班里,后劲十足。从十个缩到五个时,葛向东成了五人小分队的队长,开始带着小分队接受任务,屡次建立奇功。
不过五年时间,葛向东成了全军区最年轻的上尉。前途不可限量。当年,贺湛江与老方,也因带班有功,同年授了上尉衔。
当年,他们七人,热血沸腾,激情满怀,在高原上以雪代酒,誓言好男儿当血洒疆场,永不退缩,马革裹尸。
只可惜了,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那一年,五人小分队接连遭受重创,在西南一带缉拿大毒枭老鹰时,许强、肖晨相继牺牲,随之一场变故,葛向东与贺湛江同时退伍,一晃二十年,眨眼,他也从部队上退了下来,五十岁的人在正团级上待了十年,退役到宜城任了个副处级的二线闲置,接下来的日子也就是混个十年等退休了。
昨晚回到家,家里那位又免不得数落他一番,拿他跟葛向东贺湛江比,说贺湛江跟他同年,如今是市政协委员、GE集团董事,在市郊建了公益性质的养老院,出入受人尊敬,闲来逗鸟遛狗弄孙,尽享天伦。
更别说葛向东,产业在国内各地开花,分公司开到了国外,原先手下的两个兄弟,一个是GE集团旗下安保公司老总,一个替葛向东坐镇西南边陲管着GE集团在整个西南的地产、物流生意。
就是那两个牺牲了二十年的兄弟的家人,哪个不是收到妥善照顾?哪个不是大房子住着,儿女或留学国外或国内做生意的,只他老方是个窝囊废,安分正气了大半辈子,到临了,儿子结婚了还要跟着他们一起挤在政府分配的三居室老房子里。
是的,自从他在正团级上一待十年,老婆的抱怨声是一年比一年来得勤,一年比一年直接粗暴。
十年前,老婆建议他干脆自请从部队上下来,趁着还不算年纪大,找葛向东找点事做。他犹豫了十年,如今不得不退下来了,人已到知天命的年纪。
老婆已经直接毫不顾虑他情面的骂他窝囊废了。儿子儿媳虽不言语,他也多少看出,他们是有怨言的。
老方站在葛宅紫藤花廊下,四下看去,心里亦是免不得酸甜苦辣咸无为掺杂全不是个滋味。
他一辈子正派惯了的,旁人都说他天生的浩然正气,越是如此,越是时刻要以正人君子做派来要求自己。
现下为了家人,来找葛向东指点些生意经,坐在葛宅客厅喝了半天的茶,说了半天的家常话,左右看了又看,问葛向东:“那个叫做何浅浅的姑娘呢?”
葛向东笑了笑:“闹别扭,出去了。”
老方也明白,定是昨晚一群人的话,让何浅浅不免多想了。老方搁下茶杯:“该解释的还是得解释,该追还是得追回来。女人也就这样的了,该哄还的哄,哄几句也就过去了,不哄是不行的。”老方来了葛宅一趟,喝了小半天的茶,还是没好意思把真实来意吐露半句,带着一肚子的茶香藏着满腹的心思走了。
老方出了葛宅,家也是不想早回的,回去也是受气,漫无目的的转了一圈,给另外两个小兄弟大刘、大力轮番打电话想约出来聚聚说说话。
谁知大刘已经赶最早的航班回了西南,电话里急哄哄的,只说下次再来宜城聚,隔着电话老方也能听到不断有人向大刘请示汇报。
大力人在本城,应该是闲的,谁知打了三次才接通,老方刚说了出来喝喝茶,大力忙连连道歉:“哎呀,老大哥啊,真是不巧,我这待会还有两个会要开,按理说大周末的没这么忙,这不刚葛老大来了电话,让我明天陪着出差西南嘛,大刘那小子这会儿估计也忙得晕头转向了。老大哥,这样吧,等我回来,我一定自罚三杯。”
老方心里很不是滋味,大家都忙,都有事要做,一个个风生水起的,唯独他,已经是个半退休状态。
老方调转车头径自往西开,开到了郊区。贺湛江几年前在这买了块地皮,历时两三年建了个超大的房子,把老兄弟五个的家全都搬到了大房子里,闹哄哄的一大家子人,据说逢年过节吃团圆饭,老兄弟一桌,小兄弟一桌半,孩子妇孺两桌半,拥拥挤挤好不热闹。老贺把日子过得甚是欢喜知足,说是圆了他们老兄弟五个以及他老娘至亲相守的梦。
贺宅被贺湛江布置成了个农家庄园,园子里瓜果蔬菜一应俱全。
葡萄架下,贺湛江手摇蒲扇坐在摇椅上,面前一溜排开七八个孩子,按照高低站着,最大的十四五,最小的两岁多。也不知是谁,趁着他在摇椅上午睡的功夫,给他画了个大花脸,还在他后脑勺技艺高超的剃出了个阿拉伯数字1来,胡子也被剪了个乱七八糟,明显是团队作案。
贺湛江顶着个大花脸,吹胡子瞪眼,正在盘问谁是罪魁祸首。几个子侄辈垂手站在一侧,全是个忍俊不禁的表情。
老方远远看着,又是一阵心酸。他与老贺同年,老贺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他过的又是怎样的日子,不能想,不能比。
贺湛江见老方来了,把拷问孙辈揪出罪魁祸首的事交给了大儿子,招呼老方书房里去坐。
老方心里不是滋味,也存心要给贺湛江添堵:“哎,我说老贺,我看另外三个都是大忙人,大刘一早赶回西南,大力在公司开会,明天一早陪向东去西南出差,怎么反倒你这个生意合伙人闲在家里,倒跟我这个部队里退下来闲得没事的一个样了。”
老贺脚步微不可察的停顿了一下,旋即豪爽大笑:“他们爱操劳是他们的事,我可不乐意颠簸来颠簸去,享享清福才是最重要的。”
老方紧随其后,闻言,嘴唇撇了撇,是个瞧不上的表情,贺湛江年轻的时候就是个不上进的,年老了还是个大而化之。这样的人,幸得造化好。不然,有得吃亏。
老贺摸着后脑勺,坐在书房太师椅上问老方:“老方,你来得正好,昨晚我是不是去向东家了?我怎么记得我见到那个栀子了,真是活见鬼了。”
老方叹口气:“老贺你昨晚是醉得不清,那哪是栀子,是个叫做何浅浅的姑娘……”
老贺立刻又响成了一道惊雷:“啥?向东真是有人了?”
老方凝眉:“什么叫做有人了?老贺,你这都说的什么话?这些年还是没有长进,说话也不经脑子转一转,该改改了。”
“老了老了,还改什么改?”老贺大手一挥大而化之,瞅住老方穷追猛问道,“哎,我问你,真有个姑娘跟栀子长得一模一样?”
老方苦口婆心劝道:“老贺,这是向东的私事,你好奇一下就行了,别瞎搀和,你这边是儿孙满堂尽享天伦之乐,向东不容易,人也四十了,还是单身一人,我看他对那姑娘是有几分意思在里面,咱们睁只眼闭只眼等好消息就是,千万别搅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