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长风沙-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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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索性直接坐在她家楼下,他会回来的,他如果在这就一定会回来的……终于在一场倾盆大雨里,无数次来接我的盛辞崩溃了。
我又住进了医院,盛辞的婚礼被无限期推迟,苏媚也搬家了,我每天接受着无数次的精神治疗,我也几乎崩溃了。到最后,我哭着一遍一遍请求盛辞放我走,我再也不会了。他看着我哭,只能抱着我,沙哑着嗓子流着泪一遍一遍问我:“姐姐,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还是被他接了回家,我想要去盛该的墓地,刚开始盛辞还是很担心所以不同意,但江微阑说这样可能有助于我意识到他真的死了,减轻我的臆想,于是盛辞还是答应了。他说要陪着我,我不同意,我只想自己和他说说话。最后盛辞与我妥协,每天只让我去两个小时,如果我食言,就不再同意我自己去了。
我答应了,并且做得很好。盛辞开始慢慢放松下来。
但是其实我每天就默默躲在远处,两个多月后,我终于等来了苏媚。
其实我想我是真的疯了,那又怎样,这是我绝望的生命里忽然升出的希翼,我怎么可能放开手,哪怕我是真的疯了。
我偷偷跟在她的身后,找到了她的新住处,她住在一个偏僻的小区,底楼,只需要上一层楼梯。
我不再去墓地,我晚上每天偷偷出来,就躲着她家那层楼梯上坐着。有时会坐一夜,等天微微亮,我就偷偷回去,不让盛辞发现。
那里夜晚的安静让我觉得安心,但终于有一天,苏媚还是站到了我面前,叫亮了声控灯,说:“舒旖旎,你如果再这样我就叫你弟弟来了。”
我蜷曲着身子缩到一旁抱住楼梯栏杆把大半的路给她让开,低头小声说:“我就待在这,我不打扰你,求你别赶我走。”
她无奈地问:“你怎么回事,你真的确定他活着吗?他在这?”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她站了一会儿,终于上去回了房子不再管我。过了一会儿,楼道灯熄了,一切又回到了安静。
你不在了,全世界都说你不在了,全世界都接受了你的离开,全世界都不记得你了,全世界都安然无恙着,可是,可是,如果连我都忘记了你,你就再也没有回来的路了。我痴傻也好,疯狂也罢,有我这样不顾一切地缠着你,你的灵魂应该也不会安息。我不会让你安息,我就是这么可恶,我要你留在我身边,以任何一种形式。
那天半夜,那个微弱又奇怪的脚步声,很轻,连声控灯都没有弄亮。黑暗里一个人影站在我面前,我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隐约看到他身体的轮廓,以及他左手撑着的一根棍子。
他那么高,站在我面前,我能听见自己砰砰砰的心跳。我扶着栏杆站起身,看见一双陌生的眼睛,在细碎的刘海下,一只像在黑暗里,一只像在深渊里,左脸上隐约有奇怪的纹路,看不清,他忽然低头,撑着棍子左脚明显使不上力,他却依然脚步很轻,走上去。
我默默跟在他身后,他开了门,回头看了我一眼,那就一眼,我的心疯狂地汹涌着,我凑近一点,抓住他黑色帽衫的衣角。
我跟着去了他家,他没有开灯,我却一点也不怕,他的衣服只有干净的皂香,我却觉得异常好闻又异常安心。这么久了,我从来没有这样安心过。
我像饮鸩止渴一般更加近地贴着他,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我开始无声地落泪,他不说话,任由我哭,过了好一会儿,他推开我,自己进了一个房间,他没开灯,我跟在他身旁,他熟练地放水,我才反应过来这是卫生间,他漱口,我就在一旁放水抹了抹脸,等他漱完洗脸,我就摸索过他的牙刷漱口,他艰难又缓慢地蹲下身,脱了我的鞋用淋浴头帮我洗了脚。
水的温度刚刚好,只是他的手一开始很凉,有很粗糙的茧,摸着我很痒,我嘴里含着泡沫咬着牙刷,压抑地哭起来,却尽量不发声。
后来我和他躺在一张床上,我蹭在他怀里,无比安心。
我不确定他是谁,也不确定这是不是我的臆想,但我还是甘之如饴。我觉得我可以死去了,就像这样,就像这样,被他抱在怀里。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我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跑出去,看见苏媚和慕境正在餐厅吃饭,我愣在门口:“他呢,他在哪?”
苏媚看我一眼:“他是谁?这是我家,我昨晚接你回来睡的。”
我脑子一片空白,但还是看了看时间,我现在唯一清醒认识到的事是盛辞他应该醒了,他发现我不在了。我只好赶紧下楼开车回家,路过楼梯,没有任何不同的痕迹,我想不起昨晚到底是怎样的梦境。
盛辞看到我就一把搂过我,几乎疯狂,他吼我:“你去哪了!你去哪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姐!姐!你是不是不要我活了!”
我愣在他怀里,还想着昨晚的那个人,我喃喃地说:“我看见他了,我看见你哥了,真的,昨天半夜的时候……”
盛辞的身子一僵。
我再次被送去入院了,医生都很亲切很温柔,但他们不信我说的话,虽然他们顺从着我,但他们是不信的,我知道。
这一次我半个月都不曾见到一个认识的人,我知道自己被隔离了,强制隔离入院治疗,连盛辞都不能见。
我日复一日地绝望了,我开始依恋那些让我镇定的药物,所以我就更大声地嘶喊,以获得更多的药物,每天如此循环。直到我见到简濒。
她来了,我终于哭了出来,我问她:“小冰,你信我吗,你信我吗?”
她抱着我,低声说:“我是来带你走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帮我换衣服。
我终于出去了,从医院的内部通道里,我走出医院的大门,手里握着简濒给的车钥匙,回头问她:“你信我吗?”
其实我自己似乎都不太相信我自己了,可我还是相信你的。
我最爱的姑娘,她温柔地看着我,坚定地回答:“我信你。”声音不大,却直击我心。
☆、相迎不道远
我去了苏媚家,我不知道时间不知道年月,但我是知道那个地方的,我敲了很久的门,终于开了,苏媚看见我,身后的客厅里慕境在拼图上玩乐高。
我看着她:“他在的,我知道。”
苏媚看了我很久,转身关门,五分钟后门再次打开,她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地址。
我接过纸条的手颤抖着,牙齿都开始打架,我眼里已经流不出泪水,脑子也已经分不出真假,但我还是按着那个地址一路问着找到了那个儿童福利院。
那里不大,但很温馨。建筑很天马行空,像童话故事里的卡通世界。我走进去。一个中年女人皱着眉上下打量了我一会儿,狐疑地说:“这位同志,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不知道是多么邋遢:“我、我……”我窘迫极了,半天说不出话。这时走过来一个年轻些的女子,穿着白呢子大衣,很优雅气质,走过来看了看我,又示意了一下那个中年女人,再转头对我说:“您好,我是这里的生活老师。您是来……参观的吗?我们孩子们正在上手工课,不然带您去看看?”
我看着她温和地替我解围,心想她一定把我当成抛弃了孩子现在又来偷偷看孩子的家长了,毕竟我现在这个蓬头垢面的模样,一不像捐助二不像领养。但我没说话,咬咬唇点点头。
那个墙上画着小动物的大教室里,一群小孩子围着一个人,我终于看清了他。他的左边眼睛大片皮肤都暗沉着,左眼没了任何光,留了细碎的刘海也没能遮住那片黯淡。但他脸的轮廓,他的表情,他嘴角的弧度,全部,全部都是我熟悉的那个人。
我死死咬着唇,防止自己哭出来。
那年轻的老师担心地看着我:“您还好吗?”
我点点头。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说:“这个课马上结束了,等慕老师出来,您可以去和……孩子们近一些随便聊聊。”
我心里一震,脱口而出:“什么老师?”
她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认真地说:“哦,那是我们这的手工课老师,他人很好,很受孩子们喜欢,您不要……”她说着,又觉得说错话,所以尴尬地停了。
我知道她想说让我不要以貌取人,我心里又是悲伤又是讽刺,他最好的模样我见过,我怎么可能以貌取人,只是他,他到底还是换了身份,还是选择了留在别人身边。
姓慕,而苏媚的孩子,叫慕境。真好,原来失去孩子的人,只有我一个。
我默默走出去,一个人坐在福利院外的一棵大树下,无悲无喜,心底生出的寒意阵阵逼来。
可能坐了一个来小时,他修长的身影站到我面前,我低头看着他杵在地上的拐棍旁边那只左脚,忽然对他没有了一点责备,只是默默地想,他疼不疼。爱上一个人,无论他如何伤你,你还是会傻傻地想着,他疼不疼。
他沉默很久,终于对我开口说了一句话,声音比从前更加深沉沙哑:“怎么还来……上次没看清?”
我抬起头,他的眼一只蕴着雾没有光,一只黑得像深渊,我心疼地低下头不敢看他。他转身准备离开,我看着他缓慢的步子走了一会儿,再追上去,和他一起去站牌等公交,一路跟着他坐车回去,他走的艰难,我却没有伸手扶他一把。只是默默地想,原来那么多日子里,他一个人的时候是这样过的。
他下了车,还去买了菜。
我一直跟着他,不说话,他也不说话。我跟着他回了家,但他开的门却是苏媚家对着的那个房子,房子里特别简洁,连电视也没有,但我忽然觉得我来过,应该就是那天半夜。
他开始做饭,把拐棍靠在一旁,走路有些有些吃力,好在厨房也不大,他也不用一直来回走。
做了简单的牛排,端到我面前,还是一样的味道,还是和原来一样的味道,原来还是有一些什么,没有被改变。
我的泪滴在牛排上,混着一口一口吃掉了。
后来他站在那洗碗,恍惚我们像回到了曾经的日子。他的右边侧脸还是那样英俊,他洗碗的样子这样简单又平静,却依然让我动心。
我没有一点想要对他质问,对他大喊大叫,对他吵闹责骂,没有,一点也没有,我第一次来这个世上,也是最后一次,而我眼前站的这个人,是我爱的人啊,是我的心,我已经那么笨拙地弄丢过他,现在我只想温柔地、小心翼翼地,告诉他。
我走过去,钻进他双手里,伸手拥住他,紧紧地。
他被我突如其来的拥抱踉跄了一下,还在滴水的手僵在半空中,没有动。
我抬起头,看着他,伸手吊着他的脖子,他站不稳只好顺着我弯下腰,微微低了头。
我仰起头凑到他耳边,轻声颤抖地说:“不管你现在是谁,和谁在一起,你既然活着,你欠我的,我现在就要你还。”
他没动,只微微拉开一点与我的距离,沉声问:“什么?”
“孩子。”
他一愣,我忽然踮起脚吻向他,我的唇碰到他的唇时,我身子不受控制地剧烈地抖动起来,他左手撑在石台上、然后伸出右手温柔地轻拍着我的背试图安抚我,我更深地吻他,他右手僵住,三秒后他一把搂过我让我贴着他的身子,我开始伸手解他衬衣的扣子,然后我摸到了他脖子上挂的东西,还带着他的体温。
我心里一震,停住了。我低下头,他的脖子上有一根纯黑细绳,挂着一颗红豆,像朱砂痣一般烙印在他的胸口。
那时年少,小男孩和小女孩一人选了一颗那个大树上最漂亮的红豆,以此为信,私定终身。
原来弄丢的人,是我。
我趴在他身上,放声大哭起来。
等我哭累了,天色都暗了,我全身没有力气,他却只撑着石台站着一动不动。我仰起头问他:“我可以留下吗?”
他深深地看着我,微微皱着眉,没说话。
我艰难地扯出笑:“我要睡你的床。”
我躺在床上,闻着属于他的味道,是的,那天晚上我就是睡在这里,这个让我安心的地方。我迷迷糊糊但不敢睡着,我仔细听着他的动静,我怕他离开,但其实他的腿根本就走不远的。他去洗漱,断断续续传来水声,我听着就觉得安心。
没多久水停了,他没用拐棍,有些艰难地走了进来,面对床靠在窗边,默默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我连眼睛都不想眨,生怕他忽然不见,我想着,又低声哭起来。
他微微叹了口气,过来躺到我身边,一把把我搂进怀里,沉着嗓子:“别哭了。”
我紧紧靠着他,哽咽着问:“你和苏媚在一起吗?”
“没有。”
我继续问,低低的声音带着委屈:“你和别人在一起吗?”
“没有。”
我吸了吸鼻子,尽量平静却还是止不住颤抖着问:“那你……你还想要我吗?”
他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在胸腔里闷闷地发出一个单音:“嗯。”
我伸手搂紧他,甚至有些卑微地问:“那你娶我好吗?”
他叹了口气,下巴抵着我头发,无奈地沉着嗓子:“舒旖旎,你现在脑子清醒吗?”
我把头埋进他的胸口,一字一句说:“我可以养活自己,也可以养你。家里有一个弟弟,他可以自食其力。三十二岁,离过婚,有房子,有地方住,有积蓄。现在只有七十二斤但我以后会加倍多吃的……你,你愿意娶我吗?”
他把我紧紧搂在怀里,低下头额头抵着我额头,压着嗓子闷声说:“我追不上你了啊。”
我眼泪湿了枕头,眼睛旁凉凉地,心酸心疼却又生出欢喜:“那以后我跟着你可好?”
他的下巴抵着我的发上,叹口气声音哑得有些发颤:“现在的我么。”
我蹭在他怀里,紧紧贴着他:“你。”
他不说话,低头吻了我的额头,再往下,再往下。他停在我的唇前,呼吸滚烫又急促,嗓子喑哑,轻声叹:“是么。”
我眼里含着泪嘴角的弧度却弥漫开,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轻轻吻了他。
那天晚上我睡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