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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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扫了她一眼道:“你只管跟着就是了,放机灵点,待会儿若发现情况不对,你能跑就跑,不要管我,你又救不了我,反而多陷入一个人。”
弄珠的嘴巴张大了,即使是幽暗的光线中看不清脸色的变化,她突然变得急促的呼吸也表现出了她的紧张,静默片刻后,她突然大声嚷道:“天那,您到底要去什么鬼地方?奴婢绝不能让公主涉险!韩江.韩江,快停车!”
赶车的韩护卫一边控缰一边回头问:“出什么事了,弄珠?”
弄珠在风里喊着:“快停下来.你听我说,公主要去的地方非常危险,我们不能送她去,你快把马车往回赶,我们回宫去。”
马车还没停稳,从车底下钻出一个人,我眼睛一花,又从路旁的树杈上飞下来两个,三个一起跑到车前问:“怎么回事?”
弄珠把我的话跟他们一说,那几个人也不肯往前走了,气得我当场跳车:“你们都不去,我一个人去!要是太后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想活了,你们也别想逃,全得跟着一起陪葬。”
那几个互相看了一眼,韩江跪在车前道:“公主,您好歹也要告诉属下今天要去哪里,办什么事,让属下心里有个数,属下不是怕死,只是想做个明白鬼,不能死得糊里糊涂吧。”
“好吧,你一个人附耳过来,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我把宇文娟交代的事跟他简单说了一遍,韩江只略微迟疑了一下,就重新跳上车辕说:“弄珠关上车门,你们几个原来躲在哪里的还躲在哪里,吁,走了!”
满仓米铺很好找,因为这间是城南最大的米铺,老板姓李,一个满嘴西京口音的胖子,若非宇文娟点破,旁人绝想不到这是宇文家的。
开米铺是正当生意,本朝官员兼职富商的大有人在,据说先帝对此持鼓励态度,照他的说法,官员荷包暖和,不至于那么贪。当然官*商*勾*结做些不法勾当是严厉禁止的,查到了轻则抄家流放,重则掉脑袋。但开米铺,似乎是比较安全的生意,有什么需要藏着腋着的?难道勾结地方官员,朝官府的粮仓动手脚?
闲话休提,我差不多一坐下就拿出了宇文娟的手镯,既入了虎穴,这事最好速战速决,我停留得越久危险越大。
掌柜李胖子一开始装傻,说这镯子他“真没见过,不知小姐来此有何见教?”
我懒得跟他打马虎眼,冷冷地说:“宇文娟命在旦夕,这镯子是她亲手从左手腕上褪下的,让我拿来此地换取救命的解药。取下镯子后她就昏了,直到我离宫前还没醒过来,如果没解药,也许就这样去了,如果你家主子一点也不在乎妹妹的性命,那只当我没来过。”
说完我就往外走,掌柜的忙追着问:“小姐贵姓?小的好跟主人回话。〃
我回头道:〃我姓什么无关紧要,你只告诉他,他妹妹最多能拖到明天,如果明天还没解药,他就等着收尸吧。还有,宇文娟说,她哥哥一直很疼他,所以不忍阴阳两隔,如果她要走的话,会把手里的几样东西交给皇上,那样谋反罪名坐实,兄妹俩又能在一起了。“
掌柜李胖子眯成一条线的小眼睛闪出了一丝惊喜的光:“家主人对皇上忠心不二,怎么会谋反?那都是有人故意造谣,想逼他下水的,小人就知道皇上英明,不会冤枉忠臣,我家小姐也是病糊涂了,以为哥哥不管她的死活,故而胡言乱语威胁,小的这就去禀告家主人,让他尽快进宫面见皇上诉冤,家主人在军中多年,手里确实有许多治伤良药,肯定能救小姐的。”
这人倒也机灵,从我那句“坐实”中听出了端倪:原来到现在还没坐实呢。
但,宇文泰可没那么好对付,米铺掌柜再精,到底不是官场中人,不懂政治斗争的残酷,宇文一家这次无论如何都是逃不掉的,皇上绝对要把这根墙头草连根拔起,不让他再有兴风作浪的机会。就不知道,能不能让我趁乱取事,利用宇文泰的侥幸心理,先把解药骗到手?
我知道我来此很危险,可能取药不成反成*人质。但我不得不亲自来,因为,即使派别人来取走了解药,皇上也未见得会给太后用。
皇上爱我护我母庸置疑,但他和太后的矛盾由来已久,他同时除掉宇文泰和宇文娟的一箭双雕之计,会不会其实是一箭三雕?其中也包括了太后?太后遇刺一案,我不是不存疑的。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短兵相接时(二)
更新时间:2010…6…15 10:13:09 本章字数:2488
“看来我们今儿都回不了宫了,”我歉意地对弄珠说。
就在我们转身之际,米铺外面已经围满了黑衣人,几乎跟夜色融为一体,一时竟数不清来了多少。
这满仓米铺果然是宇文家的重要驻点,不然不会埋伏这么多人手,我带的那两三只小猫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武技再强,双拳难敌百手。
好在我本不是来跟人打斗的,见此情景,反而后退两步,重新进入米铺,胖子掌柜也颇知趣,没一丁点捉到了人犯的得意,依旧毕恭毕敬地请我上座,奉上香茗。
一个黑衣汉子从后堂而出,附在掌柜耳边说了几句话,掌柜的立刻朝我拱手道:“小姐,家主人有请!”
我一面随他往后走,一面紧急思考对策,他所说的“家主人”,会是宇文泰本人吗?
皇上婚典上的刺杀事件发生时,琰亲王府的那个替身已死,既然宣告了“死亡”,本尊是不可能出现在婚礼现场的,只是有可靠消息证实他那时候人确实在京都。至于宇文泰,应该还在返回镇南关的路上,其时南方大营的各级将领已被皇上派去的特使控制了一大部分,只有约三分之一的人还在持观望态度。
但显然,在皇上设计宇文泰的同时,宇文泰也对皇上耍了个花招,他人是走了没错,但在婚典上弑君谋反的计策,早在他走之前就已经跟琰亲王商量好了,一旦皇上遇刺驾崩的消息传出去,他就立即回京收取胜利果实;如果行刺失败,他还可以加速南下,拥兵自重。
宇文泰本来算无遗策,以为自己怎么样都稳居钓鱼台的,却没想到出了天大的纰漏:皇上婚典上的新娘子居然是宇文娟!这下,他两头陷入了尴尬,他背叛的皇帝,册立他妹妹为后,让他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国舅;他支持的王爷,却杀了他妹妹,成了他的仇人。
这些天,他的日子一定过得很煎熬吧,救与不救都是问题。不救,宇文娟会死,他不只损失了一个亲人,国舅梦也会随之破灭;可一旦拿出解药救人,就等于间接承认了他是弑君案的幕后主使——至少也有份参与,是琰亲王的帮凶,皇上可以凭此入罪。
当然,即使宇文泰狠心不救,皇上也可以通过别的途径找出他谋反的证据,听皇上的口气,似乎已经掌握了不少,就等着最后收网了。
跟着胖掌柜走过几道门,又穿过一个小天井,才在一扇黑漆木门前停了下来,掌柜的做了一个手势说:“小姐请进,家主人就在里面等着。”
屋里没点灯,连窗子都封得严严实实的,门一关,简直伸手不见五指。行走间,我踢到了一把椅子,差点跌倒在地,一个威严的男声低声沉喝:“别走了,就在那儿坐下吧。”
我摸索着在椅子上坐下,那男声又问:“你是谁?听掌柜说,你一点也不像普通的宫女。”
“我是娘娘身边的裴尚仪。”
宇文娟晋封皇后,太后立即按规制给她配备了六尚女官,不管她伤得如何,只要他们兄妹还活着,这些表面上的功夫是要做足的,宇文娟也的确有个姓裴的尚寝女官。
“你撒谎!”男声猝然逼近,一只如铁的手掌猛地钳住了我的脖子。
呼吸一点点被抽去,我艰难地开口道:“真……真的……,我没……没骗你。”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黑屋子里了的时候,脖子上的力道慢慢放松了,我贪婪地呼进一大口气,那只夺命的手并没有移开,而是缓慢地在我的脖子上游移,近在咫尺的男声伴着阴森的冷嘲:“这么重要的事,娘娘怎么会派一个宫里的女官来,她从家里带去的丫环呢?”
“全部换走了,娘娘在婚典上遇刺,龙颜大怒,把娘娘身边服侍的人全下了大牢,重新选派了一批,我因为是尚寝女官,这段日子总在床边贴身服侍,因此得到了娘娘的宠任。”
在对话中,我一直努力辨认对方的声音和气息,但很遗憾,没有一点熟悉的感觉,这人虽然强悍霸气,绝非等闲之辈,却并非宇文泰,更不是琰亲王。
不过这样也好,不会很快暴露自己的身份,那两个人可都认识我的。
这时屋子里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不知公主回到,真是有失远迎哪。”
我试探着回话:“宇文将军客气了。”
对方显然愣了一下,然后笑开了:“想不到公主的耳朵这么灵敏,我已经压得够低了,公主还是听得出来,回想起来,公主跟微臣真正打交道,只有一回吧。”
不得不说,他的笑声让我也放松了不少,故而从容回话:“是的,就是陪令妹回府的那次。”
“公主的美貌,可是令微臣记忆犹新啊。”他暧昧地低笑。
这是什么状况?
我冒着生命危险来跟叛匪谈判,想从虎口拔牙,为自己的娘亲求得救命解药,我搏命出击,对方却吊儿郎当地把我当调笑对象?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瞬间武装起来,把自己的声音变成了刺骨的冰棱:“难道李掌柜没跟将军说清楚吗?令妹宇文皇后遇刺中毒,如果没有解药,只怕撑不过明天了。”
宇文泰立刻沉敛了气息,我相信他心里比我更紧张,因而故作登徒子状,既可以让我乱了方寸,也可缓解自己的怀疑,只是我没上当。他也不想想,我又不是在室娇娇女,嫁人都嫁过两回了,还怕这些小手段。
我叹息一声道:“将军有什么想法,不妨摊开来说,现在不是耍花枪的时候,你我的时间都很有限。”
他没回答,而是很谨慎地问:“公主冒险来此,肯定不是为了舍妹,吧,舍妹跟公主似乎还没有这么深的交情。”
“是的,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来,是为了救另一个人,她跟令妹中了一样的毒。”
“太后?”
“看来将军的消息很灵通。”
他嗤道:“太后受伤又不是什么秘密。”
我马上抓住他的语病:“仅凭太后受伤,将军就能肯定她一定中了毒,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你们的杀手用的刀上全淬了一样的毒?”
他喉咙里发出咕哝声,却终究没出声反驳,也就是默认了。
如今我在他手里,能不能活着回宫全在他一念之差,所以他也不需要忌惮什么。
他肯承认,接下来就好谈了,我开门见山地说:“我想救我娘,你也想救你妹,这话没错吧?”
他马上回答:“当然,她是我唯一的妹妹。”
于是我的话更顺畅了:“我要救太后,得找你要解药;你要救妹妹,得通过我把药送进宫去,我们何不合作,先放下所有的恩怨,救了自己的亲人再说?不管什么事,只有人活着,才谈得上其它,你说呢?”
听他的呼吸频率,显然在激烈冲突中。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短兵相接时(三)
更新时间:2010…6…15 10:13:17 本章字数:2661
“将军,我知道对你而言这个决定很难下,但我一向认为,人命才是最重要的,亲情无价,就算你夺得了江山,也要亲人好好地活在身边,跟你一起共享才有意义。”
“如果这次宇文娟死了,你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我也一样,明知贸然来此可能会连命都送掉,可我不得不来,如果没有尽最大努力去挽救亲人的生命,我们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活在内疚里。”
为了让宇文泰拿出解药,也为了缓解紧张气氛,我开始不停地劝说,越说越动情,最后说到和母后十七年骨肉分离,重聚不过两年又要永别时,几乎泣不成声。
其实我心里何尝不明白,像宇文泰这样权势熏心的老油条,是很难用亲情打动的,只不过要说服他,还必须用亲情这块“遮羞布”。若直愣愣地跟他分析局势,指责他的不忠不仁,嘲笑他的愚蠢,惹得他恼羞成怒,不仅解药要不到,我命都难保。
就在我低头擦拭眼泪之际,宇文泰终于开口了:“我怎么知道,公主拿到解药后,会真的去救我妹妹呢?据我所知,皇上本来属意你为后的,现在立了娟儿,你难道心里就不怨恨?”
好问题,直中靶心!我正襟危坐,很谨慎地斟酌用词:“皇上是对我有好感,我和他的关系也瞒不了将军的耳目,但人贵有自知之明,我是再蘸之妇,名义上又是皇姐,皇上乃少年天子,若立我这样的人为后,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还有最致命的一点,我不说将军可能也明白,我是不可能为后的。”
“哪一点?”
我低头深深叹惋,语气中似有无限悲凉意:“我虽名为公主,其实不过是下堂妇,手里还保留有前夫休书一封,被休弃的理由是,‘三年无出’,再蘸又不孕,平民之家尚不肯娶为正室,何况一国之君?”
说完,忍不住在心里哀鸣,我的名声啊,这下可算是彻底毁了,可怜太后为了我能嫁个好人家,曾严令禁止知情人员泄露我进宫之前的经历,她老人家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这种苦情遭遇,反成了我迷惑敌方的筹码。
宇文泰有些动摇了,像他这样自视甚高、恋栈权势的大男人,比一般人更重视血脉的传承,一个不孕的女人,在他眼里没什么价值,对他妹妹的皇后宝座的确不构成威胁。
我马上趁热打铁地说:“不瞒将军,当初情深意浓时,皇上确实提出过要立我为后,我也只是俗人一个,听了这话肯定是高兴的,甚至还有过一些期待,但皇上说说就算,事后并没有任何行动,我也不能催他是不是?再后来,也就是一个多月前,皇上突然把我送去漪澜别苑,说我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我以为这是他的体贴宠爱。可谁想到,等我回来时,令妹已册封为后,我这才知道,他送走我,不过是怕我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