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工匠心-第2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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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地区做的木盆我也见过,比如,秋山乡就有,那种木盆跟我们做的这种在形状上有些不同。他们做的木盆都是平底的,从边缘处一下子就斜下去,而我们的是圆底,从边缘处斜下去的弧度也是均匀的。想必是他们那里荞麦面的擀操法跟我们这里不同,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做那样形状的木盆。可是,听常擀荞麦面的人说还是我们这种圆底的木盆好用。
秋山乡的人好像很少与外界交流,所以他们做的东西也相当保守。
一冬天我都在我的小屋里做木勺。下雪了,就生起暖炉,把小屋弄得暖融融的。
木勺,坐着就可以做,要在从前,一天得做上百个呢,那时候每天都要做十二个小时以上,从凌晨三点到深夜十二点都在不停地做。现在,一天能做三十个就不错了,从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也许是我的手艺退步了,要不就是做的速度比从前慢了。
木勺跟木盆所不同的是,工序更多更复杂。
木勺在过去就是现金的代用品。比如,在当地的商店里借了东西,都先让店主记在账上,上山干十几天,如果是夏天就能很快地把做好的木勺背下山来,交到店里,那时几乎是看不到现金交易的,都是物跟物的交换。
我们桧枝歧冬天下的雪能积一米五厚,而且多是暴风雪。雪,安静地下的时候一年里只有二三次,其余的都是夹着暴风而来的。所以,到处都可见一个个的大雪堆。要问我一冬天到底下多少雪,我还真说不清楚。只能告诉你们大概是一米五厚。
我们那里每年月的第二个星期六要举行“新荞麦节”,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品尝新收获的荞麦。按季节而言收获荞麦是在红叶落了以后。
菅原的作坊是在秋田县角馆镇的云然。云然是一个稍离开镇中心,四周围都是农田的小村落。管原的家和作坊是连在一起的。木槭工艺是指把木槭树或野漆树的枝劈成细细的条片,用它们来编笼子或者簸箕一类的东西。
在作坊里,菅原是坐在坐垫上进行打编的。眼前安放着一个直径为30公分大的圆形厚木板,需要使用柴刀或其他刃器的时候都在那上面来做,那是一个小小的工作台。劈的时候,削薄的时候,甚至编的时候都在那上面进行。编的时候,需要先把木槭的树料劈成八瓣,挖空每一小瓣上的芯,然后再把它们都按同一宽度削薄。
削的时候,伸出一只脚,用脚趾压住树条的一端,再用两只手来削。要削得均匀就需要心细再心细。脚是裸着的,身体也始终都是一个坐姿。这削薄的工序是最难的。
菅原是跟将来要继承他事业的儿子一起来完成从劈树条、削薄到打编这一道道活计的。
他们编的笼筐,在从前是采野菜和蘑菇的时候挂在腰间的那种篓。
角馆也是我的故乡。直到现在,我去钓鱼或去野外游玩的时候还会把那样的笼筐带在身边。笼筐那轻柔的肌体,耐水的性格,作为用于户外的道具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秋田县是个冬季雪很多的地方,不适合竹子的生长。因此,这里的人们就用柔软的木槭树和野漆树来编簸箕、笼筐以及农具。又因为这些原材料在附近的山里或杂木林里都很容易找到,况且打编的过程中又不需要什么太复杂的工具,所以,过去农家是把这种工艺当做副业来做的。现在,只剩下几个专业的师傅还在做。而且在他们做的东西里已经少了用于农具的东西,而多了手提筐、花篮、废物篓、文件筐等时髦的物件。
编好的筐子和花篮由他的夫人再打磨抛光使之完善。另外,除了这些工艺品以外,他们还编些“木槭狐”和“木槭马”一类的玩具,很受欢迎。这里可以说是一个小型的家庭作坊。在农具已经从农家消失,手艺人也越来越少的今天,管原家族仍在继续着他们的工艺。
客人的订货中有很多新式样的东西,他们每天都要为这些活计而忙忙碌碌。有的作品保持了原材料那白白的原色,有的作品则是用泥染成了灰色。他们也在做着各种新的尝试。他把自己的作品作为观光内容的一环跟这因“武士宅院”而闻名日本的角馆镇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在镇上举办的当地特产展示会上为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做现场表演。特别是最近,这种工艺已经被镇上指定为“技术保护项目”,在技术的保存和培养继承人方面得到了支持和援助。
菅原昭二口述:
大家好!我是从秋田县角馆镇来的菅原昭二。我做的那些笼筐是挎在腰间下地干农活时用的,有插秧时用的,也有撒豆种时用的。我的笼筐不是用竹子编的,它是把一种叫做木槭的树劈成小条来编的,木槭是枫树的一种。
这种手工编的笼筐在从前是以农具为主的,筛米或者筛豆子用的簸箕用它编,钓鱼人用的鱼篓也用它编。木槭具有很强的耐水性。
因为我们那里下雪的时候多,雪量也大,竹子很难生长,所以,被用做农具的这些笼筐都是用木槭来编的。还用它来编“马”和“狐狸”当玩具。据说这种木槭手编工艺从很久以前就有了。我听说从前武士们是把樱树皮手编工艺作为副业的,而这种木槭树的手编工艺是与樱树皮工艺同时期传到我们那里的,后者作为一般农家的日常必需品广为普及。
现在,我们那儿做这种手编工艺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虽说一大部分是被塑料制品所代替了,但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手艺人太少太少了。角馆镇目前一共就只有五六个人还在做这个。一个手艺人从学徒到成材可不是一两天练就的,那可是一条漫长的道路。
要问这种工艺最开始是怎么传来的,说法众多。常听到的一种说法是,从前,在山里住着土匪,那土匪们常拿着他们编的笼筐到山下来换稻米。慢慢地在民间也开始有了编笼筐的人。
木槭工艺最大的特点就是它具有很大的弹力,而且结实耐用,它的结实程度是竹编的好几倍。木槭的树质很坚硬,即使是被水浸泡了,也很快就会干,而且它还不易发霉或长毛。
从前,插秧要插一个月左右,盛秧苗的筐子整天都是泡在泥水里,可即便是这样,筐子也既不会烂也不会生霉。
这种笼筐在使用的过程中,时间一长其表面会变得油亮亮的。现在,我们的头脑都已经变得商业化了,为了使商品看起来更美观,我们在编出一个成品以后会用刨子把表面刨光滑、刨亮。而在过去全都是在人的使用过程中使其变得油亮亮的。
如果破了洞或断了线,编编补补还能接着用。总之,这种东西是很耐用的,毫不夸张地说,一个笼筐可以用一辈子。
因为原材料是如此的结实,所以,我们现在还用它编椅子。就连这些笼筐如果要在上面坐一坐也都没有问题。
我是跟着父亲学的徒,又继承了下来。到我这儿已经是第三代了,现在我的儿子也在编。
客户是设计师
虽然这种手编工艺并不是非得父子关系才有继承的条件和资格,但是,不可否认,我从小是在父亲身边一边玩儿一边看着他干活儿长大的,所以,好像在玩儿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就学会了。从别的地方来学徒的人也不一定会很慢,但要想一下子掌握它还是很难的。首先,干这个很容易弄伤自己,因为又是劈树条,又是刨光,使用的又都是带刃器的工具。
关于笼筐外形的设计,我们自己当然也做,但是,有一半以上是按客户提出的形状来编的。这样的话一来客户满意,二来我们自己也能长见识。
编的方法有各种各样。我从年轻的时候就开始收集编的方法了,现在手里有二十几种。
这些编法里没有一种是从竹编手艺人那儿学来的。只要是自己看到的,又认为不错的,就尝试着自己动手编,那二十几种编法就是这么积累下来的。
材料除了木槭树以外,还用野漆树。但是,野漆树弄不好会粘在身上发痒难忍,所以,用它的人很少,但是,我丝毫也不在乎弄得浑身发痒,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编簸箕,主要是以野漆树为主。另外,蝙蝠槭树(也是枫树的一种)也是常被用做材料的一种。
这些树,它们的皮肤颜色不同,坚硬度也不同。使用上的区别嘛,并不是因为一种材料不够才用别的来代替的。这些材料有的容易编而有的就不容易编,卖的价钱上也不一样。容易编和不容易编的东西我们两种都做。
木槭树和枫树虽然属于同一类植物,但它们是有区别的,这个区别可能是一般外行人看不出来的,外表看不太出来,只是到了秋天,木槭树的叶子只变黄却不变红。
这些材料有的是自己上山去采,也有的是请山主帮忙砍些下来,因为要到山里很深的地方才能找到理想的树材。
树根据其生长的方位地点不同表皮的颜色也会不同。而且并不见得树越大越好。
直径在二寸五到三寸的最合适。树的好坏一看就知道,健康的树不会歪歪扭扭,它们都长得笔直。
砍好的树就绑在后背上背下山,很沉的。一次背的材料差不多够做二十几个笼筐。
木槭树在长满天然杂木林的山上很容易找到。在人工种植的杉树林旁边是不会有的。秋田县有很多都是橡树和毛樟树的山林,那么,长在毛樟树山林里的木槭更好一些。叶子很小,只有婴儿的手那么大。
进山找材料虽然不会遇到熊,可是一定会遇到羚羊。羚羊是不袭击人的,见到人会立刻跑开。
树是从里往外劈,竹子是从根部往上劈
我这里带来了一些材料,我边做给你们看边介绍一下整个工艺过程。
编的时候,如果材料太干燥了就不好编,尽量不晒它,让它保持树体中原有的水分。
这棵树是我五天前刚从山上伐下来的。这样的一棵树大约可以做一个笼筐。第一道工序是先把树劈成八瓣,先劈两半,然后再劈两半,要把每一小瓣上的芯都去掉。
中间的芯里积存着树在幼年时留下的一些余枝的节眼,所以,要把它们都除掉。
把这些去了芯的木条都劈成一样宽的条条,大约从一瓣的木条上还要再劈出十条。
用柴刀劈的时候,不是从上至下,而是由下往上来劈的。俗话说:劈木头要从里往外,劈竹子要从根往上。
劈的时候一定要垂直地劈,用柴刀从上往下劈也可以,如果枝条很细的话,就把柴刀放在下面,把枝条架在柴刀上,从上边一下下地敲打枝条也能劈开。
现在,每年都在搞大面积杉树的人工造林,所以,木槭树这些野生的植物已经越来越少了,年年都在减少,不过,还不至于完全消失。再就是说,如果这座山的树伐完了,还可以到旁边的山去,旁边的也没有了,就到更远的山去。木槭这种植物一经砍伐马上还会再长出新芽,而且它们成长得很快。
经过25年山会再还原
山上的植物从萌芽到成材需要25年的时间。
我们的话题还回到槭树的打编上来吧。劈树条的时候要求每一根树条的宽度都是一样的,这个程序看似简单,其实并不容易,都要靠左手的感觉。树条的薄厚,要刮得没有了凹凸才算合格。要想把这个做得很满意了,至少也需要四五年的修炼。
在这四五年的时间里,还能掌握一些其他的备料工艺。
劈树条用的柴刀,过去叫做“工艺柴刀”。它比一般的柴刀要直,普通柴刀的头比较宽,而这种工艺柴刀是直的,刀刃也是单面的。
编的时候,脚也起着很重要的作用。年轻的时候连牙都能派上用场,树条很薄的时候,用手不太容易抓住,只好用牙来咬住。现在,人一上了年纪,牙也不好使唤了,两颗门牙已经换成了假牙,假牙就更用不上劲儿了。
编木槭笼筐这个工艺我是跟着父亲学的,弟弟也是父亲的徒弟,他现在也还在编。
槭树的刨面上也是有年轮的,很细很细。而且,越细就越好劈。一般一棵树芽经过25年就又能长成一棵树材了。
一根根的树条劈好了以后,再用一把我们叫做“反向小刀”的工具来净“树身”,也就是刮掉那上面多余的东西,为了编起来更顺手。这种“反向小刀”的刀刃跟普通小刀的刀刃方向是相反的。这种刀在一般的五金店里是没有的,需要特别订做。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还有人在打制这种小刀。笼筐编完了以后,还要用小刀整个刮一遍,这样出来的光泽才会更好。可别小看这最后一道“刮”的工序,刮与不刮,出来的效果截然不同。
我从5岁开始跟着父亲学徒,一直没停止过打编。5岁那年我就编出成品来了。
然后把编好的物件背在肩上走街串巷地叫卖,有时候换回红小豆,有时候换回大米或苹果,走到哪卖到哪儿,换到哪儿。
编的人还要负责修理
从前出门叫卖,最多的时候是物与物的交换。遇到有现钱的人家,要么卖笼筐,要么卖身上背着的其他用笼筐换回来的东西。然后一身轻装地回家。
卖的最多的还要数簸箕,有时一天能卖十几个。一个簸箕的价钱跟一斗五升米(约合27公升)的价格是相同的。按现在的价格就是一万五千日元(约合人民币一千元左右)。
过去,在上街叫卖的时候,碰到曾经买过笼筐可已经用坏了的主顾,就帮他修一下。所以,出门的时候工具都是不离身的。当然,所谓工具也只是一把锥子、一把菜刀再加上一把花剪而已。
现在,我来编给你们看看。手里正在编的这个用的是“网代编”,编的时候要一边喷着雾气一边编,这样树条才会柔软,当然在水里浸泡一下还会更柔软。
封边用的也是槭树条,比编笼筐用的树条稍窄一些。我编的笼筐从筐体到筐边儿用的都是同一种材料。编簸箕的时候,就不是一种材料了,得用好几种材料。比如,拐弯的地方要用樱树皮,其他的部位还有用弯竹(一种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