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北霞晚-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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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我一字一句念着,“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她聪慧,该知我指的是兰陵王。最好传到高纬耳中,斛律氏以灭,看他有何颜面再逼迫自己的兄弟。
孩子在腹中感觉到了压迫,我身子又沉重,每叩一首都是一种煎熬。余姚搀扶着我,不停的为我擦汗。
我想着跟恒伽和姐夫第一次见面的情形,恍如昨日,可今日他就躺在了我的面前。
那个骄傲的家族,从老将军年轻的英武,到现在他子女们的英勇就义,竟落得个无人相送的结局。
我终于爬到了台上,抱住恒伽的残躯,泪水就滴在他的发间。“没关系……”我道,“你们为大齐戎马一生,我来送你,来世不要这么固执。”
我回头去看冯小怜的反应,却发现台下的百姓都悄无声息的跪着,满脸哀容。冯小怜的脸都气绿了。
我的泪流的更彻底,不知到底是被谁感动了。这该是我第一次赢得民心,却是用恒伽的命换来的。
然而我真的撑不下去了,脑袋重重砸了下去,银簪啪嗒落在地上,好像你在告诉我,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冯小怜面前。
有人往冯小怜的鸾轿上放了不少暗箭,虽然都是虚晃而来。
那些侍卫居然拿着手里的刀犹犹豫豫没有上前,我真的好想让她被万箭穿心,可她就这样逃走了。
有个黑衣蒙面人在我身边落下,我再熟悉不过这套装束了,除了杨兄还有谁。
他把我抱起来,我还能说什么,因他,我跟孩子又再一次得救。只有一句:“把……我送回……兰陵王府!”
我早已感觉到身上落了红,但冯小怜不会因此可怜我。他没有回答,眼看着地上尽是担忧,赶紧带我离开。
啊娘怀我们姐弟三人时都是在苦中度日,我拿我们的孩子做了这样的赌注,你一定会生气。
可我多希望你不是个帝王,不用让我为你担心,更能及时出来保护我们母子。
是我太不知足了,你莫怪,我跟孩子都平安无事。
窗外明月如钩,几叶红梅在月光里绕如姽婳,我放佛看见了恒伽的脸正冲着我温柔的笑着。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接了当初月庭花漾的故事,看看紫落是如何一步步走向杜欢的~~~~~
☆、伤怀春
白梅签:
我的手艺总算有些长进,这些小衣服做起来也得心应手了。
王府现在有些死气沉沉。王爷因为斛律氏一家灭门,整日愁云惨雾。几天了,无论高纬怎么对他,他都感觉不到痛意。
也许是他也意识到了什么,他已经在安排把我跟阿姐送往北周。若不是我们都有身孕,不易舟车劳顿,他必然现在就做了。
能让他如此想的绝非好事。他嘱咐我把令牌收好。此令牌乃是昔年邙山之战胜你十万大军的骁勇之士。他道我不似冯小怜那般有心机,又无有身份地位,以此为礼,我便有了争位的筹码。
你应该不想看到我挣什么名分,我没有做后的才智,有你的呵护便足矣。
杨兄我真没办法,他非要陪着我,护我周全。
且,现在我需要有人在我身边帮我。他说他不喜欢我们的孩子,可每当我闲下心来给孩子制衣或者看书,他总是看着我的神情痴痴的笑。
我一开始就知道他懂音律,他还像以前那样教我摆弄琴弦。以前你经常待的那个琴坊我又去了一趟,那把琵琶还在那里等我。
每当给他弹琴,总会想起你的笑颜。他说你平时一丝不苟,笑容惨淡。看来你是把所有温柔都寄放我这了。
有时我也纳闷,你身边怎么会有这么多能文能武,又能弹琴之人?
你身边是不是高手太多了,才会把这个放到我身边保护我?
或许是最近因为恒伽受了刺激,身上很不好,又出现了孕吐的现象,意识有些眩晕。这孩子也受苦了……
紫兰花签……
这几日,我一世难忘!
因恒伽所赠令牌,高纬要收查兰陵王府。就因为这些将士是当年邙山之战的主力,当年在你手下救过高纬。
可笑,高纬竟把他们当成了耻辱!
而冯小怜,我终于想明白了,因为我跟了你,另她愤恨。所以才一次次的刁难。
王爷被调走,家里主事的就只有阿姐一人。
高纬这一举措让阿姐突然早产,她一次次看着王爷痛哭,绝望,也跟着绝望崩溃。
而那一刻我被看死在楼阁,王爷被调走回不来,我只能坐着什么都不做才能保住我们的孩子。
只是他们居然杀了稳婆,余姚跟杨坚都出去找了,许久不见回来。他们这架势哪是为了找令牌,分明就是冲我们姐妹来的。
他们还想搜我的身,我拿银簪刺喉,他们才不敢僭越。我也很怕,但总归冯后不想让我这么轻易的死。
我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姐姐身边的胥儿向我来报,姐姐出了很多血,命在旦夕。我已经无法冷静,跟着她急匆匆的奔过去。
“啊!”胥儿在那一刻把我绊倒。
我听着腹儿跟着我再台阶滚落的声音。好痛好痛,我的孩子……她的痛传递在我体内一次次的提醒着我……
身下一片温热,若非阿姐的叫声,我可能就这么倒在血污中。可我不能……
泪水伴着我一点点爬向阿姐的内室。
“啊……王爷……”阿姐的惨叫一声接着一声,我又岂止是无能为力,啊邕,对不起……
“阿姐……啊姐……”我虚弱的喊着。
“啊郑……”
杨坚跟余姚终于回来了。可是……太迟了!稳婆进到里边呼喊:“用力,用力啊……娘娘!”
我的泪都不知该如何决堤,白裳已经被染红了。姐姐的命保住了,可我身上留下的都是我孩子的血。
杨坚抱着我,我哭他也哭。“啊郑,算我求你……撑住,一定要撑住!”
我还有撑下去的必要吗?孩子都没了。我不配当娘,更不配当你孩子的娘。“啊郑!啊郑……啊郑求求你……想想你的苏煜,苏煜!”杨兄一直在我耳边聒噪。
想到你我来了哭的力气,至少心脏还有疼的动静。
那天外面下着小雨,他带着我跑了很远很远。为了让我们能够出去,余姚姐掰开了他们挡在门口的剑,做了我们的人肉障。
我眼睁睁看着她,双眼模糊。伸手却只能被杨兄带走。她只有一句话:“一定要活下去!”
她们让我连死都找不到理由,我仅凭着那缕残存的信念,直至他把我放下,我已经分辨不出什么了。
只听得外面雨声叩石,漏舍寒窗,敲打得不知是石头还是我的心。
迷蒙中我看见他单膝跪在地上的背影说:“求求你,救救她,她是北周皇帝的夫人,救救她们母子!”
我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只有眼泪呆滞的浇灌不停。
他在我身边用力咬我的手臂,又咬我的脖子。疼痛让我又添了一分力气!“啊郑……一定要醒着,不能睡,不能睡……”
“孩子……孩……子……”我想我的孩子,它还在我肚子里,我不能带他一起走。
有人在我身上扎了一下,痛几乎贯穿了我的血液,我为之一振,腹部渐渐有东西一点点的脱离。
“啊……!”如此反复了三四次,一次比一次的身心剧痛,终于让我看清了这个世界,看清了杨兄湿润的脸。
“让……我抱抱,让我……抱抱……”杨兄抱着孩子站在那里看着我,电闪雷鸣映着他脸上的挣扎,我此一生恐难忘怀。
他把孩子圈进我怀里,勉强笑着。声音嘶哑,“是个女孩儿,很漂亮的女孩儿。”我的力气已经用尽了,连亲她一下都做不到。
她是那么小,就这样安静的闭着眼睛。可身上的淤青和撞痕又是那么明显,就算是死了也失去了完美。
在楼梯滚落的疼痛我不敢忘,我生的孩子,那么奇妙的样子。痛过了,她便去了。
“云遥……好吗?”我问杨坚。
他趴在我的嘴边仔细的听着,勉强笑笑。“宇文云遥?甚好,甚好!”
可惜她都来不及叫我一声娘亲便走了,我甚至不能让她完完整整的离去。
幸而没关系有我陪着她,你也会放心的。我真的不想在撑了,那一刻,我真的看见你从远处走来,凤眸微眯,对我笑的极美……
可老天还是让我睁开了眼,我沉寂在跟你和孩子的团圆里,却发现什么都是假的。我身边,我怀中,什么都没有。
然,杨兄在。他憔悴的不成样子,看我醒来惊喜不已。我只问:“孩子呢?我的云遥……?”
他的脸看上去很挣扎,缄默不言。“我要我的孩子,把她还给我!”我抓着他大吼,虽然没有力气更发不出什么声音。
“丫头,你已经昏迷三天了,总不能让孩子跟着暴尸三天吧!”
他们居然把我们的孩子给埋了,我怀胎八月他们就这样给埋了。
“啊……”
这是我最后吼出来的声音,用尽了最后的声音。
我把杨兄打走,把刚刚那位说话的女妇也打走。他们不让我见孩子,那是我腹中的骨肉,是你我的孩子啊……
屋里有盆兰花,我静看着,想着你书案前的那盆。那是余姚放上去的,她很喜欢紫兰,在月庭也为我种了不少。
我想着你会在书案后安静的坐一辈子,我也就能守着你们坐一辈子。
她在剪兰草,我就在你身边陪你看画上长安的山水。
没有一次次的折磨,我也没生过孩子。我只跟你在一起,永远停在那里……
一缕琴声在门外飘着,那么轻松,那么悠扬。这是我从白天到黑夜回渡了一圈听清楚的第一个声音。
就像你为我弹奏的那样,就像我想着你的心情。他让我见到的更多,眼前飘荡着我们在紫苏谷的开心,在断桥的守候,还有你书桌上那盏红烛明灭如初。
我终于走下了床,虽然感觉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但自少还有那冰冷的触觉。
我把门打开,是那个被我轰出去的女妇弹的琵琶声。那么美的声音,连她都那么美。我笑着看着她,她也笑着看着我。
“我叫秦殇,你喜欢这首《望夫曲》吗?”
我点点头。《望夫曲》?她的话终让我想起自己还活着,我扭头看向一旁……
杨兄一直都在,两个日夜一直在跟我说话,我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什么都没在意。
“他跑了无数的地方把你送了来,那天还下着大雨。我这茅舍本不想涂惹是非,架不住他苦苦哀求。他不眠不休的照顾你。丫头,你痛苦的时候想过其他人吗?”
我拂着他苍白的脸,说不出任何话来。他撰着我的手,瞳孔满是血丝。“没关系,你好我便好……”
他还是一直照顾我,不敢让我碰任何孩子的东西,也不敢提及。我就活在秦殇夫人的琴声里,痴迷不悟。
直至我的精气神儿有些恢复拿的动琵琶,能跟她对坐而弹。
杨兄终于带我去了埋葬遥儿的地方,原来离茅舍并不远。
云遥何期,我心盼你何期?早知这样时境,我不该留下。
杨兄不知我意照他的感念写了碑文,不敢入姓氏,只怕会给我带来祸事。但令我不敢相信的是,这里竟是我们的紫苏谷。
我与世隔绝的这些日子,桃树缀了红珠,就在我们遥儿头上温柔的开出第一枝□□。
我跟杨兄又移植了很多兰草,就像余姚也在此陪着遥儿。绝不会再有人来伤害她们,这里只有天地华宇,日月山川,干净的很,干净的很……
“你终于会笑了,到底看到了什么?”杨兄看着我眉眼流露笑意。
我不答。
我在此等你,到时还是说给你听罢……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我要写一个五胡乱华时期的真实写照,不要太激动喔~~~~
☆、莲花签
莲花签:
我每日都会去看女儿,看我们恩爱过的地方。女儿比我们有福气,至少这里没有纷争,没有算计,在这里安眠也算死的其所。
但那些害她的人,我不能放过。秦殇夫人是个颇有见识的中年女妇,她眼中的神韵和沧桑另我敬佩。
我拜她为师,虽然她收我是为看重杨兄。杨兄的才智每个人都不敢小觑,他却折在了我手中。
这些信该是我说过最多的话。我现在只能跟他们写字画意。只他不知,我说不出来的话是不想说。
我虽没出山谷,但想的比之前更多,可能是神志恢复的差不多了吧。
杨兄进邺城为我探听王府情况,顺便把胥儿也抓了来。
我恨她!亲手把银簪□□了她的胸膛,没在女儿面前,何必打扰她的清净?没想到你送我的发簪,竟在我手里沾血。
王爷把余姚姐葬了。我都不能去祭拜哭上一哭。
阿姐也生了个女儿,母女平安。王爷想来看我,又怕再给我惹事非,才就此作罢。
他给我写信,只有两句话,“好生活着,为天下争一世荣宠。”
傍晚,我坐在山石上看昏阳,摆弄着白纱映着金辉曳曳。杨兄做过来,轻声问:“在看什么?”
我比划着——自己。
我把纱绢收起来,带他去了苏宅。我如今再也不会迷路,那里确再也不是你我的家。
那枚令符藏在了此处。我把它交给杨兄,连杨兄都在纳闷为什么不是你而是他。
因为你现在救不了他们,日后因为他们的忠心护国更救不得。而杨兄可以现在就在兰陵王的手中交接,而且没有当初与你厮杀的恨意。
况且,我不想争,我只想和你厮守,不问世事,不从世风。
杨兄去办我交待的事了。师父终于带我出谷在山脚为人弹奏。她是个严厉的师父,却在穷人堆里温柔和蔼,不拘小节。
比起她我反而怯的很。
我一直以为一句帮助一句谢谢,她却恍若变成穷人中的长媳,看病用药,洗衣做饭。
我自己就是穷苦出身,但身边都是啊娘操劳,直至我做了母亲也是十分不习惯。
而与富人弹琴,则是温恭有度让人不敢轻视。我只能眼巴巴看着,也许这就是她能在这山谷安稳度日的秘诀。
她冷淡教导,“人这一生,有很多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