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北霞晚-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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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我不知还能否亲口问你,此心是否依旧……
我做了场很长的梦,梦醒,那人果真不是你。
他虽也长着撩人得丹凤眼,与你有些微形似。却与你那心思深不见底的清冷性格大不相同。
他叫宇文宪,英气勃发里夹着些闲散的魅性。正因为如此,我对他放下了戒心。
“大夫说你患了一种奇怪的相思之症,没几年的活头了。你来此是找这个人吗?”他把玩着我的银锁,闲散的问。
我遥遥头,他轻蔑的笑了。“莫忘紫落,皇兄身为帝王,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你一个将死的哑女,又凭什么?”
我才知他是你弟弟,看着高纬和高长恭那种兄弟情意我实难相信你们之间会多少纯净。
我既不会说话,便不用解释。他有些不耐烦。“你既不说,本王也落得个干净,你可以走了。不过杨坚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听此一言,我忍着满身疼痛从床上滚下来跪着请求他开恩。“你倒有意思,明明为皇兄而来又何必牵一杨坚?”
——世态炎凉,我恍若鸿鹄求皇上矢志。至于杨坚,我愿以命相换!
他的眼睛微眯,凑过来,似要探究我眼中的深意。我有些害怕,因我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替他死了,就见不到皇兄了!”当时我面纱已却,我的银簪还平躺在他手旁漆木桌上。
——没办法,我欠他太多。
伸手取了那簪子就往喉上送,被他二指封了穴道
“你这一去,本王倒做了罪人。”他把我的银簪抽回来,帮我把穴道解了。
有个小厮来报,说是人请来了,宇文宪惊了惊,“你还真是关系不小啊!”
不一会儿长孙哥哥到了,看见他我放佛看见了真正的亲人,上去就把他抱住。他也纳闷的很,“紫落?你怎么在齐王殿下这里?”
宇文宪坐在上首冷笑,“这姑娘是本王在奴隶市场买回来的,非说是小宗伯在齐国的亲人,不知她到底是哪一个?”
我头一次看见长孙哥哥神情如此凝重。“他是皇上在大齐的夫人,只可惜……皇上心思难测,此一年不愿提起你。”
苏哥哥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难过,这一路赶来,把自己都忘了。只有这一缕来见你的执念,你却果真醉卧美人膝,把我忘了。
“你不会是故意说给本王听的吧?”宇文宪抬眼,我给长孙哥哥写了几个字——我要见他,我一定要见他。
“你的嗓子怎么了?”长孙哥哥问我。“哑了,听杨坚说是孩子没了。”宇文宪漫不经心的告诉他,虽说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我这里还锁着一个,你等会儿领走。本王还没见过皇兄温柔起来是什么样子,帮她一把又如何?倘若真是弃妇,本王替他处决也不至于玷污他的手。”
长孙哥哥脸色更加的难看,这些政治厉害我不懂,但倘若我给你惹了麻烦,何须他们动手,我早已在这天地无法容身。
我只希望你能启用杨兄,只希望我的父母安好。
宇文宪给我安排了一间厢房,可我就把自己裹在角落里,我的心装不下整个天下,只装了你一个。
你若不要我,我便只剩下寒冷的躯壳,不死不活。
我裹着自己在角落里恨着你,很冷又很真实待了整整一夜。
直到侍婢把门打开,她的惊叫声把我震醒,但我的双眼充满敌意,我的脸被她看见了。“姑娘你怎么……?”
她虽好意,我眼中凶狠不减,她什么都未做跑了。昨夜宇文宪找我聊了好些许,劝我离开,我不疯已是奇迹。
我站在府中的回廊里,明明离你很近了,却仍如在大齐一般遥远。
直至未时日昳,有小厮风尘仆仆来寻我,说是你中了剧毒命悬一线。
你知道你有多会吓我?什么都没跟我解释,你怎么可以先我一步而去。宇文宪给我开了后门,让我不引人注意的进了你的内宫。
当我看你在那静静的躺着,嘴唇覆着鬼魅的黑紫,气血一下子都涌了上来,嘶哑的嗓音凄厉的喊着苏哥哥。
有多少次,我梦见紫苏谷开了满山的紫兰花,蝴蝶伴着花屑绕着女儿的坟墓绕着我飞舞。而你牵着你的那匹白马温柔的喊着,“小落……我回来了。”
可当我回过头,只剩下满眼空无一物的安静。而你居然在此安稳的躺着,你怎么可以?
你的手在我手心动了一下,你口中不住的呢喃:“小落,不……朕不想放下……”
我听着你的声音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无论我怎么摇你,你都不肯醒来。
这时我才发现李妃娘娘在我旁边嘤嘤哭泣,我跪着恳求他给我一把琵琶,可她听不懂我。
“给她一把琵琶,现在琵琶才是她的声音。”是杨兄的声音,我回头看看。
他又换上了锦衣,终回往昔。虽然眼中满满落寞,我也有所安慰。
门口站着的还有长孙哥哥和宇文宪,他们都给你我腾了地方,我可以尽情的弹琴给你听,我有多少次在死里逃生,我不信你不可以。
我还盼望着你跟杨兄成为朋友,盼望着你为师父,为女儿报仇雪恨,盼望着你能收复大齐还我跟恒伽公道。
你还没有打败宇文护,还没有成就你的帝王之梦。只要你活着,我可以不要安稳的生活,可以不要你爱我,只要你活着。
我为你弹了一夜的琴,你终于肯睁开眼睛看看我,这一年里唯此刻我喜不自胜。甚至喉中溢满了甜腥,手上布满了血腥。
我还能拿什么见你,即使是你的脸我都无法摸上一摸。我跑出去,他们都看着我冲向里边去见你。
唯有杨兄,他欲说还休的看着我,把我渐渐染了红血的轻纱摘下。真的什么都瞒不住他,我撑着一丝力气把他抱住。
“我的任务完成了,以后……你只能靠他保护了,你可以争也可以依赖,这是他欠你的。但你不能死,否则就是对不起我!”
他放开了我,可我却又舍不得的把他抱紧。我们这一路的相互扶持,相依为命我不可能不记得。
“放手吧,你的信结我都放进了盒子的底层。何必把那些回忆丢了……”我在他怀中呼出一丝血气。他像是做了极大的努力把我抱到门前靠着,他就这样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我的面前。
这是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因为我已然来到了你的身边。此后我依旧为你而活。
而那些信中的过往,那个信中的郑紫落,已经在紫苏谷掩埋进了水天之间。
此生,她只停留在纸上。
作者有话要说: 杜欢的历程写完了,下面就该是,两年的杨夫人~~~
☆、海棠签
宇文邕搂着郑紫落苦笑不堪,她一直躺着,釉红的衣袂遮不住她脸的惨白。
杨坚在外坐不住非要往里冲,宇文宪死死把他拦住。
“我就知道,她放不开,马行了两步就走不下去了,她在突厥好好的,为什么你们要来?!”宇文宪直接操了刀把他扣在角落。
长孙览听闻这里情形日夜兼程把宫里太医都带了来,皇上却捏着沾血的邹纸抱着她始终不肯放手。
他冷然道:“皇上还是别看了,你不一定承受的住。”宇文邕更冷,“出去!你跟宪瞒朕的帐回头在算!”
他又打开下一封,海棠签:
苏哥哥,你可知……
当初我踩着一条条生命祭祀而生的荆棘花走到他面前。你却说,我是我的克星,我的爱会败落你败落你的整个国家。
难道一国能如一树吗?我看着眼前这颗海棠树,她的一花一叶凋残腐朽真的会是我所为吗?
我以为心痛是何我已不知,可我错了,彻底错了……
“啊……!”
我咆哮,咆哮我的天真,咆哮这乱世的不公,花乱舞,却催不去过往。
我在兰苑不知躺了多久,口中甜腥倒涌在地上。落花为我的白裙画上了不少粉黛。更把我的心于此煙埋。
死便死了,活便活了,奈何我为你不死不活,还成了自己的替身。
我扯下那片白纱,这些……都不需要了,郑紫落死了,杜欢也该走了。我再也不需要心了,也再不要你了……
走出兰苑,侍卫都不认识,他们也该不认识。
烟花消末,那些庆功的人定然要退了,我撑着身子看见宇文宪起了身。
他向我这边而来,我在暗处叫他,“宪哥,……”
他惊异的看着我,他见过我的模样应该是惊异我的声音。“欢儿?你怎么……”
“怎么好了?……应该是想通了。能帮我离开么?”我的话轻描淡写,但他更不解。
“当初拼死拼活来的是你,现在说走的还是你,理由呢?”
“太医说我活不到十年,我该为自己活着。离开,也是对宇文邕最后的成全。晚霞又怎追的上太阳,我只是大齐一凡人。”
“不要模棱两可,到底为什么?”
“我若在,必是祸水。我不做冯小怜,也不做郑紫落,该走了……”
你的生辰吻着我,情话连篇。即使在床上亦撰着我的手死死不松开,我恨你,一句谶语,毁了两生。我敬你,你敢舍,你当我不敢吗?!
我抽开手,带着父母告别宪哥,长孙哥哥,回到大齐,我该去的地方。
我在紫苏谷,在女儿的坟前大笑,在漫天草荒里大笑,笑我痴,笑我傻,更笑信了断桥那骗人的谎话!
我的心在沉沦里偷生,那又如何,你若不要我,生死对我已无关紧要!一具躯壳奔到哪里,也不过给外人看的。
原以为心不会痛了,当我回到兰陵王府方知我又错了。兰陵王府气氛不对,我身后的护卫把我送进去,却看见王爷端着杯毒酒愣神。
他看我,本已经绝望的眼神又带着一抹恨意。“你怎么回来了?!”我想把他的酒杯摔了却拽不下。
“你喝的是朝天阙吗?宇文邕喝过,你们除了会逼我还能干些别的么?!”
他沉重看我一眼,“你回来的正好,我把你姐跟兰儿交给你,带她们走吧,拜托了。”
我冷冷的垂下眼,“我只是一个女人,自己的孩子尚且保护不了。况且,我累了,非要我承担这些吗?”
王爷却说我的眼神变了,变得坚毅深邃,他不信宇文邕,却信我,他竟觉得我可以拯救这个乱世,我拿什么拯救?谁又来拯救我?
我抱着幼小的孩儿,就像看着我们的遥儿,看他在暗室里喝尽毒酒。
我的泪又落了,生怕泪水打醒孩子,我走了,最后他与我说的竟是,谢谢,谢谢当初给他机会帮了我。
多么讽刺……
姐姐本已被送走,得知此事非要见他最后一面。是我一把掌把她打醒。
她醒了心也死了,看着将士抬着王爷出殡的灵柩入陵墓,她有泪却也只能无声的流。
她登上白云山,执意要出家为尼。连孩子都不看一眼,比我还绝情,更比我幸运,因她可以逃避,我却避无可避。
父母跟着我到处流浪,我不孝,逼着他们跟我一起离开大齐离开大周。
虽然他们不知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知道我有千消结之症,更知我已今非昔比,他们便顺了我一直迁就。
啊爹提议我们去突厥,我把所有护卫打发,全家搬往突厥。
那时因我是外来人,花销很大。草原上的姑娘豪放不羁,我以为会在突厥住一辈子,索性给雪兰花起了小名,做她的母亲。
我把对遥儿的爱全都给了她。她没见过我这个姨母跟姥姥,每日哭闹不止。不吃不喝不睡,就这么几年也不让我省心。
生怕她有个好歹,我每日都要跑好远买谷米喂她,在突厥银钱倒不如兽皮好使。
我才知什么是坚强。我学会了挤牛奶学会种蔬菜,学会骑马,学会制衣,学会突厥的文字,不管多么辛苦,我都释然。虽忘不掉你忘不掉痛,至少,我还有一家人,还知活着的重要。
并且,我不能让他们白白牺牲。我在这里等着看你登上邺城的城楼,若我不老,我还能看见他们沉冤得雪。
还好,雪兰花彻底把我当成了娘亲,能甜甜叫上一声,我便足矣。
那日我正常上工,没想到遇到了做暗使的杨兄,我走之时没告诉他,只是给他留了一封书信。此时已有半年,他可比跟我在一起时英武多了。
看到我在做长工他更纳闷。我原以为他真的就这样放手了,可惜他说会在突厥长住。
他问我,“你怎么在此处?他去齐国找你了。甚至你走后他在大周除灭了佛道二教,对着全城百姓向你道歉。……我以为再见不到你。”
我的心又被你牵动了,放佛看见了你的挣扎。信你爱我,却没想到,你会为了爱我逆天破世,颠倒乾坤。
可我不是你,我胆小怕事,我所能做的只剩让你平安度过一世,反正我命不久矣,何苦让你再痛一回。
“我不回去了,我在这里极好。可惜我不能喝酒,不然你若有空,我随时都恭候大驾!”
“你还敢说好!有些沧桑是瞒不住的,我宁可你如往昔一样扑过来,大哭一场。而不是这样故作轻松。”
我轻松一笑,“娶亲了么?”他怔了一怔。
“等你做了父亲,自然就明白了。这个是我做的,给你尝尝滋味。该找个人照顾你了。……”
我把特地给雪兰花做的牛奶递给他,转身离去。
人生曲折,几处悲欢。重逢有时会带着感伤,也许那份感伤是我想起了过往,和你现今的痛苦。
最终,我还想试试。我借了邻居的马去了很远的牧场,去找草原最出名的女贞族。她们很神秘,不过寥寥,却深入人心。
等我进门,几位长老对着我轮番察看,面相到生辰八字,包括我各种喜好性情。最后竟然分文不受我的孝敬。
“我到底是什么命势?”她们用一口很厉害的鲜卑语。“遵照变迁,星移斗转。”我听不懂,但她们对我明显的畏惧已经说明一切。
看来我死了,也不是坏事。不管你再怎么任性,我都不可能拿你的性命开玩笑。
只是杨兄,若不是雪兰花在那个冬天得了天花,我可能永远都不会找他。
那明明是许多母亲都会经历的事,我经历了这么多该是司空见惯。却又一次陷入担惊受怕。
牧场找不到治天花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