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的后宫日常-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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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想,我便愈发呆滞了。
姜冕没想到一句简单的搭话能引来一个延伸含义的问句,短暂的错愕后,他这一路上的柔和目光顺道也送了给阿宝:“郡主安危,下官自然关心。”
阿宝眼里春水融动,笑眸盈盈,一步走来,方位很准地将我撇了出去,营造了一个二人空间,嗓音忽然变得很糯:“姜冕,听说刺史府池塘清幽,我想去那里散散步。”
姜冕很时宜地错了错身,让出一条道,温声细语恭敬道:“郡主请慢走。”
我在后面看着,阿宝背影明显一滞,脚步僵立原地,头上珠花颤颤巍巍,半晌后嗓音更糯一分:“你不怕我走远了?不怕我迷路了?”
姜冕为难地皱了眉:“那就别走远,下官也不认路。”
我决定替他们解围一下:“巡按大人方才给我采了好些菱角送去厨房了,衣裳也弄脏了,要回房更衣,就我陪你去散步吧。”
谁知阿宝没有领我的情,仰头质问姜冕,嗓音也不糯了:“巡按大人不认路也知道厨房在哪儿。”
我又在后面替他们解围一下:“过了池塘再绕十几道弯就到了厨房,巡按大人方位感强,鼻子又灵,所以知道了这条路,可能就没有记其他的路了。”
隔着阿宝,姜冕幽幽地看我一眼,寓意不明。
阿宝浑身散着三昧真火,摔袖扭头回房去了。
一个娇媚的身影就这样火冒三丈地离开了,我遗憾地叹口气。
姜冕走来几步,抬手在我耳朵上轻轻一拧:“火上浇油,你是打算连我一起烧?”
我嗷呜一声抱头,抬起无辜的鼓胀包子脸:“我不是在很用心地安慰她的么。”
“你着实用心!”耳朵上的手指滑动,改拧包子脸。
……
我耳红脸肿地回到房间,气哼哼跑桌边倒水喝。姜冕脱去弄脏的外衫,从包袱里随手挑了一件月白轻衫,更在身上,又是量身裁订的一般,合身合度,该衬的衬,该显的显。
我眼睛从扣在嘴上的茶杯上方偷窥,他更衣好似都习惯不避讳我,让我瞧见他松松的内服,还有领口处露着的一片肌肤以及精致突出的锁骨。我咕咚咽下一口茶。
“看够了的话,来帮我一个忙。”
他背对我坐到妆台边,解了发带,乌发如洪水乍泄,倾奔而下,直落腰间。
我又咕咚一下,忙搁下茶杯,疾步跟上:“梳头发么,我虽然不是很擅长……”
一把乌发刚握入手里,冰冰滑滑,如丝如水,顿时就被他抢了回去。他自己拿袖中专用发梳快速归拢青丝,直接就梳了发髻,下令:“去包袱里取我的发簪。”
我又颠颠跑去翻包袱,扒了个底朝天。我觊觎这只神奇的包袱已久,自然要趁机探索一番。从衣物中翻检出那只绣着胖胖金元宝的袋子,扯开口,伸手掏摸一阵,摸到一个长长圆圆的物事,摸出来一看,是个黄色卷轴。
我半个身子趴在包袱上,摊开卷轴一端,帛书上的一句话顿时跃入眼帘。
着令太傅姜冕为巡按,往民间寻回陛下……
第24章 陛下的州府见闻四()
坐在妆台前的姜冕接过了我递去的梨木发簪,拿到眼前看了一眼:“怎么没拿那只玉簪?”
见我没出声,他迟疑一下,还是将带着馨香的梨木簪穿入了发髻中。
我站他侧后方看着,陡然询问:“陛下今年多大?”
“十六。”他想也未想。
出言后,他便僵了。
我进一步追问:“十六岁的陛下,如何来的太子,还是个这么大的太子。”
姜冕扶着额头回转身,眼都不带眨的:“宫廷里的事情呢,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没有什么是绝对存在的,这是一个存在与虚无的问题,那就要追溯到世界的本源了,道家认为呢,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我愣愣听得脑门冒烟,满头金星转悠。
他拖长着语调,悠悠论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半晌,语调一转,“你适才问什么来着?”
我带着一脑袋走狗,焦灰空茫:“啊,我问什么了……”
他扬手默默我的脑袋,低着嗓音如蛊如惑:“你不是问晚饭吃什么吗?”
“啊,对呀,晚饭吃什么?”
刺史薛奉君适时登门,小心而恭敬地在门外道:“巡按大人,晚宴已备好,还请移步。”
姜冕应了一声,起身拉着被道德经荼毒后的我出门。我三魂七魄不在原位,追溯去了世界的本源,稀里糊涂就被拉去了后院池塘边。
直到人声喧哗欢声笑语才将我的魂魄唤回,我灵台一清,才发现被姜冕带着到了池畔空地上的露天夜宴中。张望之下,见坐席三三两两,依级别而分,州府大小官员倾巢而出,为巡按作陪,另有府中地位较高的女眷在下首布席。侍女们穿梭夜宴,捧佳肴执酒壶,往来不绝。
池畔花枝结着丝绦,池上亭台挂着彩灯,几名伶人歌姬乐师雅坐其中,幽幽奏起几声丝竹,伴着夜风远送宴席之上。
众人见姜冕一到,纷纷起身恭迎,一阵虚礼自是不免。
他们迎的是姜冕,我跟在身边着实也顺带受了不少虚礼,让人很是惶恐。我不由想起狐假虎威这个成语,便想往旁闪一闪,寻个不起眼的席位。姜冕却伸手将我扯住,不让闪。
众目睽睽之下他便牵着我的手,一面同官员们回礼寒暄,一面步入到中央主位。
州府官员们的视线主要都集中在姜冕身上,偶尔掠过我,那目光十分的不敬,甚至是鄙夷。我无辜心想,我又没做什么,他们鄙夷我作甚?难道就因为我学狐狸借了老虎的威风?
一面被姜冕扯入主位,一面不解地挠头,忽然就见同姜冕席位最近的一张位子上坐着另一个我。我一个激灵,定睛一瞧,原来是阿宝,梳着男孩子发髻的异于往日的阿宝。
娇媚的阿宝顶着一个男孩子发髻,这是怎样的一种品位?果然少女心不可以常人度之。
男孩子版的阿宝惯例无视我,将目光落向姜冕。姜冕想必不瞎,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男妆,扫了一眼便过去了。
姜冕在他的单独席位上落定后,我傻傻地站旁边,连个席位都没有,不知道他拉我来这里的用意是吃饭还是看别人吃饭。他皱着眉看向侍奉在侧的薛刺史:“在我旁边再加个座位。”
薛刺史忙称疏忽愚钝,把管家叫来骂了一顿,吩咐立即在巡按大人身边添加席位。
管家诚惶诚恐又把大侍女叫来骂了一顿……
最后新席位就摆在姜冕身侧,的的确确的身侧,只隔了一只拳头的距离。刺史府官员们已然在窃窃私语,显然他们对姜冕此举难以认同,但他们不敢鄙夷姜冕,于是尽情地将我鄙夷着。
我预感此席不是个好席,正纠结的时候,新席位上送来了一碟一碟的精品菜肴。
姜冕将我的纠结尽收眼底,却只提了一只筷子,凌空点着一道道佳肴,报菜名:“鱼脯丸子、饹炸丸子、南煎丸子、四喜丸子、红肘子、白肘子、熏肘子、三鲜鱼翅、酱汁鲫鱼、活钻鲤鱼、糟熘鱼片、熘蟹肉、烩南荠。还有你要的卤煮、水晶肘子、酱爆猪头肉、烤腰子。”
他话音未落,我已然光速般嗖地窜入席位坐定。
鉴于此时此刻端庄众目睽睽的场所,我以极大的定力克制了一下,扭头问姜冕:“什么时候可以吃?以及什么动静的吃?”
姜冕微微一笑:“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吃,什么动静都成。但最好慢着点,千万别噎……”
在他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我便埋头虎吃了,还没说完最后一句的时候我已然噎住了。
他笑容僵住,往席案上抄起一碗汤便给我灌了。
就着他的手把汤咕咚咕咚灌完,再埋头继续呼哧呼哧。他夹自己的菜吃两三口,便要给我灌一回汤止噎。这顿席吃得他兵荒马乱,鸡骨头都忘了吐,最后他自己被鸡骨头噎住了……
酒席主位上忙得一团乱,作陪的官员们也都看得目瞪口呆。
我用自己碗里剩余的一口汤解救了姜冕的鸡骨头,他以弥留之际的姿势抓住我的手:“你……给我……慢点……”
薛刺史眼见上官性命堪忧,整个人都不好了。巡按若是噎死在自己府上,这个真相太可怕了……
于是他鼓足勇气决定清理毒瘤,从席位上站起身,手捧酒杯,朗声对上座道:“姜大人,下官斗胆敬大人一杯!”
此时的姜冕刚从弥留之际恢复片刻,哪里应付得过来,只举起酒杯意思了一下。薛刺史并不罢休,深吸口气后,面向我,凝声问出所有人的疑惑:“不知这位小公子是何出身,竟与巡按大人同坐高席,我等愿闻其详,也好一并敬酒,免得怠慢了贵客。”
非常冠冕堂皇地问出了居心叵测。
众人不免竖起了耳朵,一同愿闻其详。
姜冕手抚酒杯目光沉沉,由于被噎了一回,眼里波光似水。我从酱爆猪头上抬起脑袋,带着一脸油腻腻,摸过一边姜冕的半只袖子抹了抹嘴,并用一只水晶肘子指着旁侧姜冕,高声道:“我是他的娈童……”
姜冕再度弥留……
第25章 陛下的州府见闻五()
在场众人因娈童二字震惊了。
夜宴出现了集体沉默的诡异现象,便连张灯结彩的亭子里的乐师都停止了演奏。
我举着水晶肘子默默咬了一口,暗想,娈童果然好了不起呢,他们都被我的名号惊呆了。
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令我挺了挺胸,手持肘子挥斥方遒,起身:“我可是得了巡按大人亲口承认的娈童呢,而且我们晚上还……”
弥留之际的姜冕奋不顾身将我按坐回去,就近取材挑了一只肥硕猪蹄就塞进了我嘴里。香喷喷的猪蹄入口,我瞬间被美味激晕过去,忙不迭卖力啃起来。独留姜冕一人面对夜宴中大小地方官们进一步惊呆以及暗地灼灼探寻的目光。
我一面啃猪蹄还一面想,我们晚上还要一起吃水煮菱角,他为什么不让我说?难道是怕别人来蹭吃的?果然好深谋远虑呢,我顿时就崇拜他了。
针对我忽然间灼热的视线,姜冕一张窘迫之脸已然到达极致,恨恨扭过头,惆怅地望向池上弯月。
月华下,他一袭月白色的衣裳如一湾浅蓝海水,幽然旷绝。木质发簪褪去奢华外装,遗下古君子之韵。抚着酒杯的袖角垂在案桌下,海面波纹起涟漪的风致。
刺史府官员们一面赞赏其风韵,一面惋惜其取向,无不暗叹如今士林不遵阴阳,私生活之秽乱,简直作风堪忧。
深深为之扼腕的薛刺史因娈童一出而摔了一只酒杯后重新换上一盏新酒,一脸忠心耿耿毅然死谏。
“姜大人,非下官斗胆,我朝重臣严禁龙阳,不得兴男风,更不得招幸娈童。即便有这些癖好,如何好摆到明面上?就算这娈童实在貌美可爱,手段又十分了得,令人难以克制,也可在无人处幸之一二,而不可领其招摇过市现于人前。大人位高权重,万一在私生活上被人抓住把柄,被御史趁机参上一本,大人可不好收场哇!”
大小地方官皆是一脸为上官着想的神态,纷纷附和。
面对一帮如此贴心的下官,姜冕只好摆出一张羞愧脸,袖角半挡脸前:“诸位说得是,往后姜某自当谨慎些,可奈何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有些不好明言的苦处,着实苦恼。”
薛刺史踊跃建言:“大人不防尝试些新鲜妙人儿,决计会有些不同于娈童的妙处。”
听到这里,我已啃完猪蹄,这些话我听着就有些不乐意了,抹了嘴道:“你们做什么要诋毁娈童,你们造娈童多努力么……”
薛刺史哼哼道:“再努力也就是个娈童,还能做夫人不成?”
被这样一激,我就更不服气了,拍下猪头,起身挺胸:“怎么就不能?我偏要做夫人!”
在他们无可救药的鄙夷目光中,我激愤地扭头寻找姜冕,谁知这货在极力装作跟我不认识,撑着脑袋想把自己灌醉了。
这时,一旁冷眼许久的阿宝重重拍案,顿时吸引了所有目光。
同样做着公子打扮的阿宝忽然间悲愤交加,含泪控诉:“诸位有所不知,这位号称是姜大人娈童的来历不明的小鬼其实处处模仿于我,因她知我喜好男装打扮,便顶着一张跟我一模一样的脸到处招摇撞骗,一会儿说自己是郡主,一会儿又以娈童身份勾引巡按大人,想借此逃脱一死。如今,她竟恬不知耻要做巡按夫人!”
对此控诉,我目瞪口呆。
而得到这番解释,终于理解了两人一样相貌的根源,众官员都是恍然的模样。
“原来如此!真是看不出来!一派天真娇憨竟是为了勾引巡按大人!”有人不敢置信。
“岂有此理!竟敢伪装成郡主招摇撞骗!”有人嫉恶如仇。
“以如此龌龊手段接近巡按大人,定是另有贼心,居心叵测,不可不防啊!”有人深谋远虑。
“哎呀我竟第一次见这么有心机的娈童!果然与众不同让人有些把持不住呢……”还有关注点歪了,跑题的。
议论纷纷中,姜冕默然起身,给我按回座位。阿宝诋毁我,我其实并不以为意,有这么些好东西吃,我在乎她做什么?但我还是觉得委屈。起先是童幼蓝的出现,夺了我在施承宣身边的美好岁月,开始了我的颠沛流离。没有人怪过她,我更没有立场跟她争夺什么。随后是阿宝的横空出现,将我妄图留在平阳县的最后希望打破。也没有人怪过她。
所以任何人都可以任意剥夺我的幸福从而不受任何指责。
那么我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阿宝任意颠倒黑白的时候,从来没有人阻止过她,姜冕对她甚至是纵容放任的。郡主的气焰一日日盛气凌人的嚣张,我觉得我这个太子一定是姜冕哄我胡乱编的。陛下才十六岁,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