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怒了吗?-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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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到底在做什么?我不懂。”任子搔搔头。“你明天踏青啊?”
“嘘!”招娣俏皮地朝她弟弟眨眨眼。“我要让一个人快乐,他对我很好,所以我要努力让他真的感到快乐。”
任子喔了一声,还是不懂,也不想理解,反正他姐姐有时就是会做些奇怪的事。
招娣也明白晚了,将包袱打理好,便吹熄灯火,抱着任子上床睡觉。
四周的漆黑笼罩住房外的宝康。
可他的心里,还留有那块温暖的晕黄。
他想起这女孩,第一次在晒衣场见到全身光裸的他时,有多么震惊,她急着用那脏衣裹他,无论他怎么反抗,她都不妥协,就怕他惹上风邪。
今天那场闹剧也是,她只顾着温暖他,全然忘了自己。
或许真的很怕他冷着,她说什么都要熬夜替他准备一套孩子的衣裳。
那急切的样子,好像他是她心头上的一块肉。
而他,却是那个当她需要帮助的时候,冷冷地推开她的人。
那是你家的事。
他的身子一颤,由衷希望她忘掉那样的自己。
我要让一个人快乐,他对我很好,所以我要努力让他真的感到快乐。
想到刚刚偷听到的对话,他又笑了。
或许,她忘了也说不定。
这个家伙不管是笑还是生气,都像孩子一样天真啊。
噙着一抹真正打从心底满足的笑,他慢步走回他的屋子。
让她带着孩子,留在他身边,可能的他今年所做的最好的决定。
隔日一早,宝康便已着好端庄得体的藏青窄袖素袍,坐上马车。
可当主人是他,现在却在等候着他的小女仆,思及此,他面色如土。
“招娣,你快些,当家要出门了!”传察急得朝宅里大吼。
“你别吼她,传叔。”宝康斜着嘴角。“我就看她要摸到什么时候。”
昨晚,他是抱着满足的笑意入睡的,还想,让她留在身边,是他今年所做的最好的决定。
现在看来,这个结语打得太早了。
只要一想到她总以她的弟妹为优先,他就很不高兴。
“当家,不如今天我陪您去吧!”传察担心地说:“毕竟是顺大行的局。”
“不用,我自己应付得来。”而且做事一向谨慎的他,也不放心让知道秘密的招娣离开他的视线。
这时,背着一只包袱的招娣,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
“抱歉!抱歉!有太多事情要交代了。”招娣不好意思地傻笑,说完想跨上马车,可马车太高大了,跑得急喘气的她,一时没力,还跳步上去。
宝康一看,啧了一声,想把她拉上来,可一摸到她那纤细的手臂,又怕自己力大,会把这小手拉断,他便不耐烦地伸出双手,去搀她的腋窝,像抱孩子一样的把小小的她给抱上了马车。
传察愕然地看着他俩的互动。
宝康注意到老总管的目光,尴尬地咳了一声,说:“午饭不必准备,我那大哥一定早订好了馆子。”说完,他便关了门,吩咐车夫往中城驶去。
车上,他严肃地对招娣说:“你迟到了。”
接着又瞪她。“我该怎么惩罚你?你说说看。”他一定要严厉地禁止她,不准再熬夜。
招娣吐吐舌。“对不起嘛!我睡得有些晚了,又忙着交代我弟妹,我不在府里的时候也一定要乖乖的。”
“没有借口。”宝康说:“从没有主子等奴仆的道理。”
“唉呀!这不重要。”招娣无所谓地回应,并解下背上的包袱。
“什么叫不重要?”他板起脸,怀疑这家伙竟敢对他没大没小。
“嘿!你看,宝宝,你的衣服完成了。”招娣摊开那件她熬夜赶制成的小衣。
“这样以后你再变小,就不愁没衣服穿了。你喜欢这个青色吗?”
宝康连忙比了噤声的手势,看到车夫专心驾车,才松口气。
他怪罪地瞪她,怪她这般大刺刺的。
招娣也知道自己错了,双手合十,抵着额头,一直对着他膜拜。
“好了,好了,我不是神明。”宝康没好气地阻止,然后一把抢过她手上的衣服,用手指抚着她那一针一线的细心,可他嘴巴上还是这么说:“这是麻织的,这么便宜的衣料要给我穿?”
招娣气嘟嘟的。“配你的嘴巴,刚刚好。”
宝康看着她气红的小脸,笑了,突然好想伸出手,去捏一捏她那小桃子似的颊。
“哼,算了,我今天犯了两个错。”招娣抢回了衣服,用心地摺好。“你刚刚那讨人厌的话,我就不跟你计较,算是抵了一个错。”
宝康不以为然。“这么擅作主张?”
他想了想,其实他也不少真的想罚她。
今早她会这么迟才出门,一定是昨晚熬夜至三更的后果,他只是希望能遏止她,不要为了这些细枝未节的东西而搞坏身体。
他耸耸肩,又对招娣说:“好,抵了一个贪睡的过错,那刚刚大剌剌迟到的家伙,用什么来补偿我?”他假假地笑着。
“你低下头来。”招娣却不直接回答。
“什么?”他挑眉,不知道这家伙又要做什么。
“快点啦!”她催着,脸颊因激动更红了。
宝康歪了嘴,看到她期盼的大眼,根本不忍拒绝他,便听话地低下头。在她面前,他觉得自己再也摆不起主人的架子了。
招娣套了一个东西上去。
等宝康坐正了身子后,拿起那用红棉绳做成的项链一瞧,发现坠子是一颗镶了牡丹的花琉璃。
“喜欢吗?它以后就是你的。”招娣开朗地解释。“我弟都叫它牡丹王,因为它重量刚好,可以百发百中——喔!当然我也要看掷珠子的人技术好不好。不过我想,以后你同我打花琉璃,就不致输得这么难看。”
“为什么要做成项链?”他抚着这颗剔透的花琉璃,问招娣。
“当然是让你随身携带啊。”她回答:“你知道吗?身上带个一两件玩具,真的会让心情变好,你不高兴的时候,拿出来玩玩,阴云就会呼地散去。”
她夸张地做了阴云散去的动作,又说:“还有,我随时都可以同你打花琉璃,给你雪耻的机会。这样你就会真的快乐地笑了,不会每天都笑得假假的。”
宝康抬起眼,专注地看着她。
“怎么了?”
“你说,你比较喜欢十岁的宝宝。”宝康一直都很在意这件事,语气幽幽地说:“所以,你真的很讨厌现在的我吗?”讨厌将笑容当成一张面具,时时刻刻戴着的福尔宝康?
招娣想了一下。“我喜欢你的笑,真的,你笑起来好漂亮、好好看。”
“但我希望你是真的因为快乐才笑,否则我会有被骗的感觉。那感觉就像以为是一颗好甜的糖果,可是吃下去发现是恐怖的蓼糖,很糟、很糟的。”
宝康噗了一声,为她巧妙的形容笑了。
“就是这样!”招娣拍拍手,好像在鼓励婴孩走路一样。
宝康又瞧胸前的牡丹花琉璃,眼眯着,轻轻地说:“小孩的玩意儿。”
“讨厌,你又这么说!”招娣气鼓着嘴,朝宝康伸手。“不喜欢的话,就还给我!”
为了这颗牡丹王,他知不知道她又要饿肚子,好买别的玩具给大弟做补偿啊?
宝康没理她,却解开圆领的盘扣,将这条项链给收了进去,理好了衣襟,还宝贝似地拍抚着胸口。
“不,招娣,我喜欢。”他看着她,微笑。“谢谢。”
招娣愣着,呆呆地看着宝康的笑。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张着小嘴发呆的她,咬到了舌,哇咧咧地痛叫。
宝康看了,笑得更开心了。
惊魂刚定后,招娣则像捶胸顿足。
他摆了一个这么英俊的表情勾引他,她也应该要做一个美丽妩媚的小女人姿态回敬他,这样才算势均力敌啊!
啊啊啊!她此时怎么会想到这个?呜——好羞、好羞……
呃,不过啊……
懊恼之余,招娣还是忍不住偷偷觑了一下这男人。
那张五官端正的俊颜,因为这抹真诚的笑,变得更英朗、更光亮。
她被他那双能迷煞人的眼,给盯痴了。
她的脸又红了,因为心里的悸动,因为属于女孩的娇羞。
她觉得此时的宝康,比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要吸引她。
嗯,可以看到这样的宝宝,偶尔出个糗,其实……
也不错啦!嘻嘻!
第5章(1)
如果有人问招娣,她是怎么分辨当家的笑是真是假,她会这么回答——
她也不知道!
不过再别人想敲她头之前,她会赶紧说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是直觉!是直觉啦
自从上过了第一次的当之后,她就养成了这种直觉。而这天,他带她上中城的广春食府,赴那票人的饭局时,这直觉发挥了作用。
一踏进那间包厢,她就能明显地感觉到,那张假笑的面具,又悄然无声地挂回了宝康脸上。
她一细看才意识到,他这种笑脸,与她看惯的那种孩子似的单纯,没有伪装、没有城府,是那么的不同。
那笑脸很深沉、很难看透,有很多与笑这样的情绪背道而驰的想法,都在里头转。
不过,她不会怪宝康又变回这皮笑肉不笑的死样子,她觉得这是待在这间包厢里头的人,逼他不得不变成这模样的。
经过走廊外头,她听到了他们虚假的笑声。
招娣想像着,要笑出这样的声音,嘴巴要张得多大?
而宝康马上帮她应证她的想像。
“大哥,抱歉抱歉,来迟了、来迟了。”他连声歉笑,眼笑得弯弯的,还露出一大漂亮的白牙。
可他真的感到抱歉吗?当然不。
“啊!宝康,你终于来了。”宝康的大哥福尔尸胡,撑起肥肥的身子,张开双臂,用好热诚的笑容前去抱抱他的兄弟,然后回头对坐在正位上的一个女人说:“墨当家,给您介绍介绍,这就是我那当家的二弟,福尔宝康,福百发号的所有事务,都是由他经手的。”
招娣看那女人,盘着高髻,深色典雅素服,可面貌却生得年轻美艳,杏子般的眼像水波一样光亮动人,随意的顾盼间,便好似已现尽了全天下女人最美的风韵。
只是端只茶杯啜口茶,也可以让所有男人都为她的倾心,甚至倾家荡产、抛家弃子都甘愿。
当然,她那片弯得舒适得宜的,同宝康一样噙着一抹深不见底的笑。
这女人笑着梭巡了他们一回,招娣被她看到的时候,觉得背心整个寒了起来。
而她显然对招娣没什么兴趣,之后她的目光,一直都是停留在宝康身上。
那道目光里,掺杂着一些女人对男人激烈的欣羡与满意。
宝康也同样用那高深莫测的笑,望着她。
见到宝康入座后,与这帮人寒喧一会儿,招娣想这儿没她做事儿的份,便要出去候着。
“招娣。”可宝康却叫住了她,让屋子的人全看向她,看得她怪难为情的。
他像招小猫小狗一样,朝她招招手。“你进来,不要在外面。”外面很冷,他可不要她病着了,之后都没法照顾他 。
“呃,可、可是……”他们应该有很重要的事要谈吧?她在场,好吗?
“你待在里面。”宝康说完,便不理她了。
尸胡面有难色,笑得很难。“宝康,不好吧!我们要谈事,人多总嘴杂。”
宝康神态自若地取过食府备在圆桌上的铜烟盒,掏出了他惯用的珐琅细烟管。
他因为念珠沉到了池子里不见了,所以得用抽纸烟来稳定稳定心绪。
他一边装纸烟,一边笑着同大哥说:“今天不就单纯的和墨当家吃顿午饭吗?随意聊聊的东西,说过便忘,大哥不 必这般小心。”
尸胡听了,笑得更僵。
那女人倒是很圆融,反应机敏,她拿了草棒,在手炉里点了火,倾过身要帮宝康点烟。
她笑说:“当家说得是,今天就只是吃吃饭、聊聊天,瞧,我家仆不也都列在我后头?大爷多心了。当家心疼他的 奴仆,可见到是一位好主子呢!”
招娣看了一下那些家仆,歪了嘴。那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看起来比较像跑江湖、专讨债的,站在那儿,是镇场子 、耍威风用的吧!
宝康看了那女人一些眼,笑道:“墨当家真会说话。”便让她帮自己点烟。
你也不逊色。招娣对他白着眼。
说话这么虚伪,难怪当他变成十岁的宝宝时,嘴巴那么得理不饶人,因为他要忙着将他当大人时没法骂的话全部骂 光光。
既然宝康要她留在这儿,她便听话地坐在墙边的圈椅上。
一开始,她很专注地听这些人的谈话。从他们对话中,她才知道,宝康这么了不起。
在进福尔家工作前,她早就知道福百发号派头很大。
它是这镜花国里首屈一指的大商号,各地分号加总起来,有近百家之多。它旗下的运局更让异地货物互通流畅,丝 毫不为镜花国内多奇山险崖的地形所苦。
这使得住在极北之地的各州百姓,也可以喝到南方玉佛手城的鲜茶,吃到西边沿岸盐田镇的盐,东边平原农稼城的 精米,并用金润镇上好的油来点炉取暖,让每个人都能平安饱足地挨过这夜魅城极冷的寒冬。
而只要由福百发号出售的货品,绝对是银货两讫,质地精良。
数代的正派经营,让福百发号的招牌就是一个品质保证,这也让上至官府,下至平民百姓,都对福百发号赞誉有佳 ,更在无形中形成一种依赖,什么生活上的小物,都要上福百发号的分号购买,这也赞成了那些分号常常门庭若市 的影象。
而搬有运无的管道,都是仰赖那条横贯镜花国全境的“福径”。
原来,“福径”这条路是当年才二十三岁的宝康,携着一班造路工人,一手开辟下来的。
由于镜花国境内多东西向的高山湍流,造成南北交通极为不便,从南部州城绕行至夜魅城,竟要花上一年的时间。
这样耗时费力的路程,使得运送物资到达这不利农业的蛮荒之地益发困难,人们开门寻常的七件事,对夜魅城的百 姓来说,曾是一种奢侈。
而刚继承家业的宝康,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便决定出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