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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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得昆仑颠有仙障相护，否则亦要似其余峰峦一般倾塌。
我第一个念头便是要找沉璧，一转身，却见他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身侧。我立刻扯上他的衣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或许这便是昆仑大劫。”他望着远处仍在不断崩塌的山峦，沉声道。
正说话间，山脉又是一阵大动，这一回比先前更是剧烈，连这昆仑仙障亦隐隐有破裂之势，昆仑颠上摇摇欲坠。数道明芒冲天而起，我极目望去，那是本在闭关中的数名昆仑长老与西王母。他们在这昆仑震荡中破关而出，于昆仑半空中围而成阵，雄厚仙泽源源而出，逐渐勾勒而成禁灭囚锢之阵，金芒光辉四溢，誓要将这震荡镇压而下。
禁灭囚锢大阵镇压而下，昆仑震荡逐渐趋于缓和，惟有微微抖动着，但正在所有人略略放下心时，昆仑墟之下，一道黑芒忽地破阵而上，直冲云霄，透彻天际。
金光四溢的大阵如琉璃一般碎裂开来，几名长老与西王母俱向后跌去，口吐鲜血。
伴随着黑芒溢出的是冲天的血煞之气，那般剧烈的杀戮之息令我胆寒同时又有隐隐的熟悉之感，难道那是……
脚下之地一阵坍陷，随着昆仑仙障彻底碎裂，昆仑颠已摇摇欲坠，金雕玉琢的五城十二楼瞬时崩塌为一片废墟。破阵之黑芒瞬时大盛，血煞杀戮之气充斥了整座昆仑墟，自崩溃的山脉之下，一个巨大的身影冲天而上。
我凝神细视，那妖兽全身长毛相覆，人面獠牙，身长数丈，其尾之长却比体更甚。
“梼杌。”沉璧道。
我虽已猜到几分，此时犹然倒吸一口凉气，又是上古四凶。
随着梼杌而起的还有一人，其头饰冠带，衣白如雪，玉色缀边，竟是昆仑长老之一。
离昌天尊捂着胸口冲那人叫道：“陵灸，竟是你！在闭关时暗算我们的人是你？你为何要为这妖孽破除封印？”
那人闻此言却哈哈大笑，“本尊本就是为此而入昆仑，尔等可曾细思，陵灸反转是为何？”
“九凌，”离昌天尊在这冲天魔气中很快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喃喃道，“你是魔尊九凌！”
“正是本尊！”九凌大笑，随即转而冲身侧的梼杌道：“你被囚于昆仑墟地底数十万年，此时正是你派遣郁气之机。”
梼杌一声长啸，天震地动，昆仑众长老与西王母皆口溢鲜血，只闻梼杌浑厚之声仿若雷鸣：“昆仑墟，昆仑墟，本座今日便要这昆仑化为废墟！”
随着梼杌的吼声，昆仑颠彻底崩塌，整座昆仑山脉已无一峰矗立，川泽断流，草木夭折，瑞兽悲鸣。
数十道金芒却在此时直冲梼杌与九凌而去，只见梼杌长尾一扫，金芒未得近身便被尽数弹开，以池珖为首的昆仑弟子被反击而中，自空中纷然跌落。这一刻，池珖天尊与他的幻影终是重合，而却只有他的幻影，被飞身而上的母后的幻影扶住，两人四目相对，池珖天尊容颜冷峻，满目悲愤，母后已是泪流满面。
“你们快走！”奄奄一息的离昌天尊冲诸昆仑弟子吼道，六位长老与西王母支起摇摇欲坠的身躯，再度向梼杌与九凌围攻而去。
九凌不屑地嘲讽道：“一群蝼蚁。”随后又对梼杌道：“动作快些，我们须在天界闻讯而来之前返回魔界。”
梼杌未有应承，却彻底在昆仑墟中肆虐起来。昆仑半空之上，无数鲜血淋漓而下，将那千万年不化的冰雪尽染遍红，不过一刻，昆仑上下死伤无数，哀鸿遍野。
纵使我身为外人，亦知这不过是回溯幻境，也不由目眦尽裂，若非沉璧紧紧握住我的肩膀，我想必亦会似那些昆仑弟子一般飞身而上，以卵击石。
他倒是极其冷静，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说道：“你是否发觉这幻阵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我不解道。
“我们被排斥于外了，”他道，“梼杌与魔尊九凌的攻势如此剧烈，却无法影响我们分毫。”
我一愣，才反应过来，确实如此，想当初穷奇破封而出时，我伤势如何惨烈，这时同时凶兽破封，却分毫无事。
“这说明，有人无声无息地替代了我们的身份，令我们隔绝于幻境之外了。”他说道。
“是谁？”我惊疑问道。
“得以比我们更贴切这两个身份的人，惟有原主而已。”他说道。
我不可思议道：“你是说父皇母后亦进入此幻阵？”
他道：“或许。”
“可是以母后之身份，对昆仑大劫必不会袖手旁观，如今却未见她。”我疑问道。
“你太入戏了，这一切母后都曾经历过，她既知结局无可改变，惟今不过是为了池珖天尊罢了。”他托着下颌道。
我一把握上他的手，急切道：“我们去找他们吧。”
“幻境动荡不安，此时不可乱走，待九凌与梼杌离去，他们自会出来，我们只需等一阵便可。”他反手握住我的手，边说着边将我带离这凶兽肆虐的昆仑墟，我亦不忍再看，顺从地随之离去。
正如沉璧所言，在这个以池珖天尊之记忆为支柱的幻境中，昆仑之外，皆是虚无白茫一片，并无实质，却亦不能穿透。但纵使明了这不过是幻境，却也不能令我心中好过几分，毕竟这昆仑墟上肆虐的杀戮，都是曾经确实发生过的。
“阿璧，”我颤抖着声音问他道，“穷奇会不会也……”
他安慰性地摸了摸我的头，说道：“自穷奇破封后，至今尚未有凶兽肆虐的消息传来，想来是穷奇不似梼杌得魔尊相助，力量尚未恢复，加之天界对其极为警惕，它不得不躲在魔界调养生息，一时半刻不能有所作为。”
我垂头丧气不语，天界与妖魔界向来关系微妙，数十万年来大大小小争战无数，数万年前最后一次大战后两败俱伤，遂各自停兵休战，相安无事至今。但如今两大凶兽皆投往魔界，无疑给魔界加上一大助力，日后若再度开战，天界无疑要处于下风。
他仿佛知晓我心中所想，在我的头顶拍了拍，笑道：“所以你要好好修炼，天天向上，争取早日报效天界。”
“虽然这话好像没错，但是你以为我是小学生吗！”
☆、【廿柒】邅吾道夫昆仑兮（五）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卡文卡得简直不要太销魂哦……
我们立于昆仑外围，往昆仑上空望去，只见两道黑芒似飞星一般划破天际，带着四溢的魔气，一瞬消失于昆仑墟之上，料想是梼杌与九凌已返魔界，我们即刻返回昆仑墟之中。
往日繁盛的昆仑墟惟剩满目疮痍，山崩地陷，草木尽折，昆仑弟子死伤无数，鲜血与融雪混杂着润湿了泥土砂石。而在昆仑颠崩塌之处，一人矗然而立，白衣之上血迹斑驳，身形萧索，纵然自远处无法看清他的神情，那浓烈的悲意却透骨而出。
“那是池珖天尊，”我侧首问沉璧道，“他能看到我们么？”
“不知道，要不你在他面前晃一圈试试看？”他建议道。
我没理会他，举目四视，奇怪道：“母后呢？”
“大概去救未致死亡的昆仑弟子去了，”他推测道，“看来池珖天尊受伤颇重。”
我们言谈间故意放大了声音，池珖却未有丝毫反应，看来他不知我们所在，但亦有可能是他沉浸与悲凉中不可自拔，以致竟未注意到不远处有人。
正在此时，一道人影自远处一掠而至，一贯神容清冷的女子此刻面容上满是忧郁，对池珖轻声道：“师兄，我们已将未曾遇难的弟子尽数安置，你受伤甚重，我来为你疗伤罢。”
池珖对她所言置若罔闻，仍然一动不动地矗立着，容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无物，仿佛枯朽的枝木般，轻轻一碰便会折断倒落。
“师兄……”元瑶伸出手，欲扶上池珖的肩膀，他却在她指尖触及的前一刻骤然倒下，元瑶不由大惊，连忙为他源源灌入仙泽，却未注意到，在池珖倒下的那一刻，周围一切寸寸化为虚茫，惟剩我们几人置身于这片虚茫中。
“此不过是幻境，池珖天尊既是昏迷，一切便不复存在，待他醒来才会恢复，你不必浪费仙泽。”沉璧对她道。
元瑶慢慢收回手，却仍旧垂首不语，目光在池珖面容上缓缓流连。
虚茫蓦地破开，我转首一瞥，只见两道身影突地出现，不由惊喜地几步上前，叫道：“父皇，母后！”
母后伸手搂住我，确认我无恙后，方道：“下次不准如此乱来。”
身为仙神自是无有沧桑，但他们为了维持天界帝后威严，向来以一副威仪有加的面貌示人，虽不显年老，却也不致于如此青春……我目光怪异地看着面前清雅姝丽的少女与萧疏轩举的青年，先前在阵中年少时的母后仅是一道幻影，我尚能接受，就当看戏一般，但是此时她以这般的面貌向我展现母爱，那可真满满的都是违和感啊……
“你这孩子什么眼神？”母后毫不留情地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那神情虽如往常一般的责怪，在这年轻的面容上却颇有些含娇带嗔之意，令我一下便回想起她曾经与池珖天尊之间，亦有过这般神情，身上不禁一抖。
这时，父皇却挤眉弄眼地对我问道：“在你看来，我与池珖谁比较英俊？”
我立刻把违和感甩在脑后，对这恍似我兄长般的青年道谄媚道：“自然是父皇英俊。”
“乖。”父皇龙心大悦。
母后白他一眼道：“你以为你是邹忌吗。”语毕便向池珖天尊走去。
沉璧弯下腰低声在我耳畔道：“原来你的吐槽技能遗传自母后。”
我默默地白了他一眼。
父皇母后分别立于池珖天尊两侧，各自手间翩然一挥，白芒溢出，尽数缠绕于池珖天尊身上。半刻后，池珖便幽幽转醒，幻阵运转，四周景致再度浮现而来，依旧是一片断井颓垣，满目山河疮痍。
“师兄，你感觉如何？”母后跪坐于池珖身侧，低声问道。
池珖暗沉无光的眼眸终于渐渐凝聚起来，一手立在身侧支撑起身体，侧目遥望这昆仑倾颓，废墟疮痍，面容如死水一般僵硬得无丝毫神情。
母后欲言又止，终究未出一言。良久后，池珖方低哑道：“带我到安置幸存弟子之处罢。”
昆仑墟之下依旧是沃土千里，弱水环流，只是仰首遥望，却不再见天高云淡间座座雪峰耸立如天柱巍峨，惟剩山倾地陷，废墟一片。
被救回的昆仑弟子大多数仍陷于昏迷，少数几名清醒的弟子俱是遥遥望着昆仑方向，满面悲怆，见到池珖，无助低唤了一声：“池珖师兄……”此后便再无言。
池珖亦未出言，只是略略察看了一下众弟子的伤势，欲出手救治时被母后阻止道：“师兄不可，若再妄动仙泽，恐伤及本源，救治弟子之事还是我们来罢。”
池珖收回手，并未坚持，恍惚而颓然般站起，一直无声地立于他身侧的元瑶担忧地望着他道：“师兄，你亦须调息休养。”
母后亦凝声道：“师兄，日后复兴昆仑全系于我等之身，师兄不可不振作。”
池珖这才抬头望了她一眼，低哑道：“你说的是，我如今有何资格作这颓靡之态。”
而我却望着在他们身侧那两道幻影，满目山川疮痍之下，容颜苍白的少女颤抖着伸出手抚上面前青年同样苍白悲怆的面容，泪痕遍布脸颊，声音哽咽，“师兄，这昆仑只剩下我们了……”
“阿微……”青年抬起手重重地抹去少女脸颊上的泪水，那悲意渗透的眼中却渐渐透出一缕光芒，“莫哭，只要我们尚在，昆仑便有复兴之时！”
少女嘴唇微微颤抖着，倚入青年怀中，低低唤道：“师兄……”
天光之下，两人静静相拥，衬着昆仑废墟，悲凉难言。
我偷眼向父皇看去，此刻他的脸色十分精彩，已经不是难看可以形容的了。我默默在心中为他点蜡，看着自己老婆过去是如何和旧情人卿卿我我什么的，简直不要太残酷哦。
待池珖沉入静修之境后，四周景致再度褪去，母后将目光投向元瑶，淡淡道：“元瑶，这回溯幻阵是你的手笔？”
母后如今虽是一副白衫清致少女模样，却已不见丝毫属于少女的青涩，眉宇之间久积威仪，竟令元瑶不敢直视，直直跪下，垂首道：“是。”
“你可知罪？”
“弟子知罪，愿担惩罚。”元瑶伏身应道，并未作分毫辩驳。
母后望着她，目光竟含了几分怜惜，道：“你自幼资质过人，何苦自作孽障。”
元瑶身形一僵，苦笑道：“或许这便是弟子一生之劫数罢，正如王母为师尊之劫数一般。”
“听你此言，对本尊似有怨怼？”母后沉声道。
元瑶垂眸不言。
“那便如此罢，若历此幻阵之后，师兄不能破除执念，你便逐出昆仑，若师兄得以渡天劫，留下你也无妨。”
元瑶蓦地睁大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母后，随即重重俯首道：“弟子谢过王母。”
那之后……那之后我与沉璧便被父皇母后扔出幻阵，说是长辈之事，晚辈不宜插手，我说我们不插手，只是围观围观，却仍旧不被他们容忍，遂后事如何，我不得而知。
十二楼之上明月千古如昨，月光静临，如薄纱满覆楼台玉城，犹记幻境中那满目山川疮痍，玉楼金阙皆化焦土，而如今昆仑已重现辉煌之光，于我不过是自幻阵而出之间的转瞬，已觉恍若隔世，对母后而言，却真是隔世一般的十万载光阴。
此时据我们入阵也不过三日，为防意外，我与沉璧又在阵外守了七日，方见阵中迷雾消散，现出四个身影。池珖天尊犹然陷于沉眠，母后亦并未提及逐元瑶出昆仑之事，仅是剥夺她西王母后继之位，受三道天雷之刑，囚于弱水沉渊下思过千年。
直至池珖天尊苏醒之日，我实在好奇，托于沉璧的庇护，当日还有父皇不动声色的嘱托与暗中的护佑，偷偷跟随母后潜入十二楼中，躲在暗处听两人的墙角。
“师兄，其实你尚在阵中之时便已清醒了吧？”这是母后的声音。
“是，我自昆仑大劫之后，便已清醒，”池珖天尊道，“阿微既知我已清醒，为何仍要继续这幻阵？”
“自是为助师兄破除执念，”母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