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闺阁记-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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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滢的嘴角动了动,将笔交予寻真收着,敛起衣袖,向着渐行渐近的俞氏屈身一礼:“世子夫人有礼。”
俞氏满面笑容,就仿佛围在江妈妈等人身边的侍卫根本不存在一般,半侧着身子避开了陈滢这个礼,复又掩袖笑语:“我就说呢,怎么我们家这妈妈一去不返,却原来是遇见了陈三姑娘。”
她的出现,让场中僵持的气氛松动了些,不过,围在江妈妈等人身边的侍卫却没有动。
未曾得到陈滢的命令,他们就不会散开。
俞氏却也识趣,根本就没有往前硬闯,而是隔着些距离便停下了脚步,遥遥笑问:“陈三姑娘,我能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儿么?”
温和到几乎是悠然的语气,如若游湖时偶遇故人,于是殷勤相问。
“遵府这位江妈妈以下犯上,殴击薛家姑娘,触犯了大楚律,我叫她放人,她不肯,于是我打算去府衙递状纸。”陈滢言简意赅地道。
俞氏“哦”了一声,以袖掩口,眼睛适时张大。
这是一个表示震惊的动作。
如果不是她的动作过于熟练、表情也十足到位的话,这个神情,还是很符合初初知晓此间情形之人的反应的。
然而很明显,她并非“初初”知晓。
陈滢眯了眯眼。
就在方才她与江妈妈对峙时,她清楚地看到,路口处有个小丫头一直在探头探脑地偷看,直到陈滢开始写状子,那小丫头方慌慌张张地跑了。
随后,俞氏便出现了。
“如今正好世子夫人来了,我就想请问一声儿,您可愿意放人?”陈滢继续问道。。。
俞氏的出现便是转机,能够不把事情闹僵,自是于双方都有好处,以俞氏的聪明,她不会看不出来。
“江妈妈,你这是怎么当的差?”俞氏的“震惊”终于结束了,此刻正面带不虞地看着江妈妈,面色微沉:“老太太叫你把表姑娘送去庄子上,你怎么竟半路上管教起人来了?如今竟连国公府的姑娘你都敢顶撞,你这是向天借了胆么?”
江妈妈的面上窜起一层青气,下意识地就想开口驳一驳。
在万氏身边当久了差,向来只有她管教人、再没有别人管教她的,就算俞氏见了她也要礼敬三分,如今却当着众人的面儿被俞氏抢白了,她习惯性地就想要反驳。
然而,俞氏却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仍旧沉着脸,语速飞快地道:
“老太太向来心软得紧,念在你多年来勤勉的份儿上,平素又是个知晓好歹的,才将这送表姑娘去庄上的差事予了你。你倒好,竟仗着老太太心慈欺起主来了,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好这是我来了,若是老太太在此,还不要被你气出病来?”
这一连串的话字字如刀,几乎把那江妈妈的面皮刮下好几层来,她面上的青气迅速转作紫胀,用力地闭紧了嘴。
心底里再是不服,她也知道,此刻并不宜于顶撞俞氏。
再者说,她也很了解万氏,在万氏眼里,什么都比不上忠勇伯府的名声与脸面,而俞氏这番话,正是字字扣住了“名声”与“脸面”。
江妈妈的牙根儿都咬得疼了。
俞氏这是在给她挖坑呢,但凡她有半个字回得不妥,立马就能摔死在坑里。
死死地按下心头窜起的那口浊气,江妈妈十分识时务地地“扑嗵”一声便跪在了泥地里,以头抢地道:“夫人息怒,奴婢知错了。”
说出这话时,她的两手深深地抠住地面,低垂的脸上,是几乎满溢而出的怨毒与恼怒。
俞氏此时却是和颜悦色的。
她看也未看跪地的江妈妈,只将衣袖轻轻拂了拂,便向陈滢露出了和善的笑容,:“陈三姑娘见谅,这老货怕是昨日灌了黄汤,如今酒还没醒呢,冲撞了姑娘,姑娘莫怪。”
陈滢没有直接回她的话,而是转动视线,望着仍旧被婆子们押在中间的薛蕊。
薛蕊的衣裳已经完全湿透了,散乱的头发披了满脸,两臂被人反拧着,形容极是狼狈。
“可以放人了么?”陈滢问道,同时极力压抑着那股掺杂着厌恶、可悲与愤怒的情绪:“状纸我已经写好了,我可以给您十息的时间考虑。”
十息之后,我就会去府衙递状子。
这是她的未尽之言。
这是十足的威胁,可偏偏地,从陈滢口中说出时,却听不出半点火气。
唯有认真。
认真到让人相信,十息之后,她一定会把亲手将状纸呈交府衙,没准儿还要把她那个御赐的金牌拿出来亮一亮。
谁不知那济南知府正是陈滢的舅父?
可以想见,这状纸往上一送,忠勇伯府说好说歹,都必须去公堂上应个卯。
俞氏那堪称完美的笑容上,有了一丝碎裂的痕迹。
不过,她的养气功夫自来极好,瞬息间便将那裂痕补上,笑容仍旧温婉而恬淡,掩袖道:“啊哟,陈三姑娘这话说得,真真叫人有点儿怕呢。”
第274章 我不想死()
“实话实说,请您见谅。”陈滢平静地看着俞氏。
俞氏笑了笑,眸光微转,便转向了那几个婆子,眼神蓦地一变,仿若隔了千山万水之遥,语声亦是淡得几乎发寒:“我说,你们几个是瞎了还是聋了?没听见陈三姑娘的话么?”
似是为了应和她这句话的效果,郎廷玉蓦地“哗啷”一声按住佩剑,沉声喝道:“放人!”
那几个婆子早就看傻了,俞氏的话她们虽听见了,一时却还有点儿没明白过来,而郎廷玉的这一声怒喝,却让她们瞬间清醒。
“是……是……夫人。”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松开了薛蕊,齐齐退了下去,同时还把身子极力往后缩,以尽量远离那个凶神恶煞的什么郎将军。
“叶统领,劳驾,请把薛姑娘扶起来。”陈滢回头向门房的方向说道。
虽然叶青一直没出现,但陈滢知道,她一定不会走远。
果然,陈滢话声一落,叶青便撑着把油纸伞,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门边。
而后,也没见她如何动作,她便已来到人群之中,将瘫倒在地的薛蕊提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同时将伞面儿往她那边倾了倾。
“多谢叶统领。”陈滢向叶青笑了笑,复又转向了郎廷玉:“郎将军,可以了。”
人救到了,自然就没必要继续威慑下去了。
郎廷玉领命,挥手将侍卫都带了回来,仍旧守在陈滢左近。
陈滢微舒了口气。
之所以特意把叶青叫出来,还是为了保护薛蕊的名声,不叫所谓的外男与之进行直接接触。
即便陈滢自己并不在乎名声,但在薛蕊做决定之前,陈滢会尽可能地不去破坏对方原有的社会关系,以给她留出最大的余地。
此刻,薛蕊正依着叶青站稳身形,而待她站稳后的第一个动作,便是取出了口中的布团。
她的嘴已经有点麻了,两臂更是痛得几乎失去了知觉,仅仅只是取布团这一个动作,就让她痛得面色惨白。
可是,在这张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此刻却带着笑,两眼更是亮得骇人。
“多……多……谢……”说出这两个字,薛蕊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吐字仍旧含混不清。
长时间被塞住嘴,她的舌头都像是不会拐弯儿了,说话也变得万分艰难。
然而,这一切身体上的痛楚,都并不曾浇灭她的意志,反倒让她的头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醒,精神甚至可以称之为亢奋。
她披着满头的乱发,直直地盯视着陈滢,仿佛她全部的力量、全副的精神乃至于所有生命力,都倾尽在这个凝视当中。
“我……我要……去……庇护所……”她的嘴唇颤抖着,颊边肌肉不住痉挛,说话这个动作在这一刻让她痛苦至极,五官显得有些狰狞:“救救……救救我……陈三……姑娘……我不想……不想死……我想去……庇护所……”
即便用了最大的力气,她说话的声音仍轻得有若一阵烟,被春风拂得细碎凌乱。
俞氏视线微垂,面无表情,如同没听见薛蕊的话。
事实上,薛蕊之语,不啻于在向所有人昭告着,她在忠勇伯府的遭遇。
哪怕这遭遇是她该得的,无论放在哪一家她都免不了这样的境遇,可忠勇伯府的门楣,以及万氏的脸面,却还是被她给下了。
当着外人的面儿,下了个彻底。
俞氏低垂的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了一丝快意。
“我听懂了。”陈滢点了点头。
薛蕊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
很好。
陈滢的心情莫名有些沉重,却又掺杂了几许轻松。
她转向俞氏,正要说话,却不妨俞氏蓦地抬起头来,抢先笑道:“呀,真真没想到呢,我真是没想到。”
两句相似的开场白,有效地阻住了陈滢将要出口的话,而俞氏很快便为这开场白做出了解释:
“我们家表姑娘与陈三姑娘竟是旧相识,真真儿的叫人想不到呢,难不成你们是在登州府的时候儿就认识了么?”她笑语殷勤地说着这些,全不见半分被人当场下了脸的难堪。
看着那张温柔婉约的笑脸,陈滢心头一动。
这一番话,似是在把面子和里子都给圆上。
这倒是个好法子。
看起来,宅斗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可以锻炼人的反应能力与处事能力,让人在短时间内做出最符合利益的判断。
一如此时的俞氏。
这样的世子夫人,陈滢自觉有必要予以配合,以使事件得以顺利解决。
“可不是么?”她顺着俞氏的话说道,尽量让脸上的笑容显得真切:“我也很意外呢,没想到他乡遇故人,竟在这里遇见了薛姑娘。”
俞氏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似是深为陈滢的配合而欢喜:“我就说呢,怎么表姑娘这一去就不回来了,却原来是与三姑娘叙起旧来。”
她说着便叹了口气,神情亦随之感慨:“三姑娘是有所不知,我们表姑娘原就有些心病,镇日里郁郁寡欢,老太太别提多忧心了,原想着送她去庄上散心,如今却好,三姑娘邀她过府作客,这可比去庄上强多啦。”
俞氏笑得极是温和,视线扫向陈滢时,眼神微闪,又续道:“三姑娘此番相邀,足见盛情,我就代我们老太太应下了。”
语毕,她便又转向薛蕊,和声道:“好孩子,你且去罢,你叔祖母那里,我自会去交代的。”
当着一堆人的面,能够面不改色地把谎话说得如此真诚,饶是陈滢亦深深地觉得,俞氏此人,委实了得。
“如此,自然是好。”陈滢说道,面上虽无笑容,眼神却平和和许多:“世子夫人既是允了,那我就把薛姑娘请回去了,届时还要请夫人替我向尊府老太太告个罪,就说我自作主张,请她老人家勿怪。”
“这是自然。”俞氏笑着颔首道,旋即又吩咐:“来人,把表姑娘的衣裳行李都送过去。”
很快便有两个小丫鬟战战兢兢地上前,将几个包袱送了过来,正是薛蕊的行李。
第275章 恩威并施(冷月秋霏和氏璧加更)()
见俞氏的态度如此积极,陈滢自是表示欢迎,遂命寻真与知实把那几个包袱行李都接了,又向俞氏道:“说来也是巧,我这几日恰巧要去登州,不若薛姑娘也与我同去罢,路上也好作个伴儿。”
这话直说得俞氏连连点头,又与陈滢说了好些客气话,方才目送着陈滢她们上了马车。
在这个过程中,江妈妈始终跪伏于地,俞氏就像是把这个人给忘了。
直到那一行车队在漫天微雨中渐行渐远,俞氏方才收回视线,端详着自己的手指甲,淡声问道:“江妈妈人呢?怎么这半天儿了,就没瞧见她出来说句话呢?”
听得这话,一个穿柳绿比甲的丫鬟便打着伞走上前来,轻声禀道:“回夫人,江妈妈还在地上跪着呢。”
“哟,怎么还跪着呀?”俞氏似是极为讶然,转首四顾一番,方才“看见”了伏地的江妈妈,立时便将脸一沉,对那丫鬟道:。。
“你们这起子坏蹄子,怎地不把妈妈扶起来?叫她一个老人家跪了这半儿,这可怎么得了?”
那丫鬟连忙上前去扶江妈妈,俞氏便又缓下声气来,好言好语地道:“妈妈莫恼,这些小丫头不晓事儿,你也别与她们一般见识,左不过都是些玩意儿罢了,花几个钱买来的东西,打骂几句也就得了,犯不着较真儿。”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难听,江妈妈心中气苦,却也只得忍着,也不敢真的爬起来,仍旧跪在地上。
俞氏拿眼尾余光扫了扫她,语气便又淡了下去,道:“不过,有些话我也要说在前头,今日之事,妈妈委实是没处置好,幸得是我来了,若不然那陈三姑娘一纸状子告过去,我们这脸可就丢大了。”
“夫人这么一说,婢子倒后怕起来了。”那穿柳绿比甲的丫鬟本就是俞氏心腹,自是要在旁帮腔的,此时便作势拍着心口道:
“这要真打起官司来,输赢倒在其次,最要紧是老太太的身子,再一个,那表姑娘的事儿只怕就要传得到处都是了,咱们府可丢不起这个人。”
“这话很是。”俞氏点了点头,正色道:“你们也皆给我记牢了,往后再遇着这些事儿,万不可尽着闹出去,若有个好歹,老太太必不依的。”
江妈妈被堵得险些背过气去,可心下也自知晓,如果不是俞氏来了,今日之事只怕难以了局,万一真闹出笑话儿来,她这差事也就到头了。
“夫人英明,奴婢今日托大了,让夫人为难,请夫人恕罪。”她膝行上前轻声说道,姿态摆得很低。
俞氏没说话,那丫鬟便在旁冷笑:“妈妈今日险些闹出大事儿来,如今说句‘恕罪’就成了么?”
江妈妈闻言不得由一呆。
俞氏便轻嗔那丫鬟道:“要你多嘴。”
那丫鬟立时叫起屈来:“夫人今日好容易才把场面转了回来,江妈妈却还不知悔改,婢子替夫人委屈。”
说到这里,她踏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