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闺阁记-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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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至此处,她话锋一转,又道:“如果这是人为纵火,要引发这样的大火,就必须有引火之物,比如大量的油、易燃的木柴或是棉麻衣物等等。”
说着话,她便拿木条儿轻轻点了点废墟中的板材:“这木屋本身就容易引火,但受限于当时的天气条件,短时间内引发大火恐还需要辅助物,而这种辅助物,会让起火点的火势远远强于别处,换言之,哪间棚屋连地面都烧成了焦黑色,那间棚屋就很可能起火点,亦可能是那纵火者动手之处。”
她的面上又露出了惯常的笑容,对裴恕道:“当然,这也只是推测罢了,实际情况如何,还要看我们搜索的结果。”
“那这间屋是不是就可以不搜了?”郎廷玉立时指着陈滢脚下的废墟问道,面上带着渴盼的神情。
如果只是把每片废墟翻起一小块儿来瞧的话,今天这差事倒是不难。
可惜,陈滢的答案却正相反。
“不能只看眼前这一点。”她举起木条划出个范围很广的半圆来,神情郑重:“必须要全部挖开来仔细瞧,很可能这间屋子其实正是起火点,而我只是凑巧翻出了这一小块没被烧焦的地面而已。”
郎廷玉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嘟囔道:“属下明白了。”
见他这模样,裴恕实在很想拿脚踹他,可是,再一瞥眼,他便看到了陈滢,不知何故,这念头便又被他按了下去。
裴恕的心路历程,郎廷玉立时就感知到了,立马叉手行礼,一脸庄重地道:“启禀大人,属下这去爬地……不是,那什么……属下去找线索去了,告辞!”。。
话声未停,人已经“哧溜”一声跑得老远。
裴恕瞪着他,心道你小子命大。
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他转向陈滢,身上杀气顿消,唇边还有了一丝笑模样,问:“三爷准备就从此处查起么?”
“是的,我就查这一片吧。”陈滢起身往四周看了看,随后微觉奇怪,望着仍旧站在旁边的裴恕,问道:“小侯爷不准备找片棚屋搜查么?”
“我与三爷一起罢。”裴恕理所当然地道,顺势踢开一根烧毁了大半的房梁:“陈三爷动脑子即可,这些动手的活计,交给我们这些粗人便是。”
口中说着话,他已是利索地清出了一片空地,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在,仿佛根本就没怎么费力。
看着他如此轻松地便将杂物扫开,陈滢便没说出拒绝的话。
这项工作确实是个体力活儿,她一个人还真有点应付不来。
“那就多谢小侯爷了。”陈滢笑道,一面便走上前去,递给裴恕一副手套:“戴着这个吧,能挡些灰。”
在案发现场戴手套是陈滢的习惯,侦探先生从不会直接用手接触证物。
见那怪模怪样的手套就在眼前,裴恕张口就想说“不用”。
一个大男人家,戴着这么个娘们兮兮的玩意儿,成什么样子?
可诡异的是,尽管心里是这样想的,他的手却完全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接过手套,学着陈滢的样儿,自动自觉地戴在了手上。
这一应动作快速而精准,待裴恕反应过来时,他发现自己不仅把手套戴好了,而且嘴角也在不受控制地往外咧,大有要咧开个笑的意思。
“嘭”,他飞快转身踢飞一块木板,藉此机会让表情恢复正常。
真是见了鬼了。
“嘭、啪、轰”,几脚扫开眼前障碍物,裴恕负在身后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他忽然就觉得,自己今天特别地傻。
莫非是郎廷玉那厮把傻气也传给他了?
裴恕黑着脸想道。
扒在灰堆里郎将军莫名打了个冷战,总觉得四周阴风阵阵,像是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陈滢的注意力显然没在这两位大力士身上。
她此刻正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地翻开灰烬,观察着地表的颜色。
约莫半炷香后,她抬起头,想要告诉裴恕这间棚屋并非起火点,这才发现,裴恕……不见了。
第283章 人形挖掘()
正自讶异间,身后蓦地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动静,其声势之剧,险些让陈滢以为来到了前世的施工现场。
她转首望去,但见整根的木梁、成块的板材与烧成黑灰的木炭,正在她的眼前飞舞着。
裴恕背着两手、双脚轮踢,以横扫千钧之势,扫开一切障碍物,动作之潇洒霸气,让陈滢想起了名传天下的挖掘机。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人形挖掘机,这威力还是颇惊人的。
有裴恕在侧,清理工作进行得很快,一个小时后,附近的棚屋已经全部翻遍了,并未找到起火点。
陈滢站起身来,拍去袍角的黑灰,正待前往下一片区域,蓦地面上一凉。
她心头动了动,抬头望天。
原来是下雨了。
稀疏的雨点飘飞而下,在空中画出零落的线条。
陈滢伸手试了试。
沾满黑灰的手套上,很快便有了点点水渍。
“先停下吧。”她提声唤道。
随着她的话音,“轰隆隆”,远处传来了沉闷的雷声,天边乌云翻滚,天色阴沉得厉害。
陈滢拢住眉心,心下有些烦躁起来。
初夏的第一场雷雨,偏在这个时候来临,却是给他们的搜查工作带来了麻烦。
她本人其实并不反对冒雨工作,但是,被雨水淋湿的土地颜色会变深,无形中便增加了分辨的难度,再继续查下去,不啻于浪费时间。
“这么点儿雨,无碍的。”裴恕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满不在乎地道。
对他而言,再大的雨都无所谓。
陈滢只得向他解释清楚原因,复又问:“能不能先叫人拿油布将那几幢没查过的屋子盖起来?”
雨势正在迅速变大,陈滢希望尽可能地让这片火场保持原样,以便后期查证。
裴恕立时唤来郎廷玉,吩咐他马上去办,随后又抬头看了看天,道:“这雨怕是短时间停不了,陈三爷要不还是先回去吧。”
陈滢也在抬头望天。
从早上开始就有点阴沉的天空,此刻已经完全被乌云笼罩,大片雨线被风吹起,用力地抛向地面,那几丛杂草被疾雨打得弯下了腰。
“先避一避吧,兴许等会儿这雨就停了呢。”陈滢说道。
如果及时盖上油布,而雨又下得不太久的话,搜查工作应该能在今天结束。
不过,这还要看老天的意思。
裴恕立在原地想了想,便大步走了过来,如酒般的声线在雨中变得清冷:“我那里有雨具,先出去再说。”
陈滢也觉得傻站在这里不是办法,便同意了他的提议,两个人冒雨冲到了流民营的门口。
他们的马匹都拴在门外的桩子上,裴恕的马上果然备了一副雨具,他将之予了陈滢,叫她快些穿上。
陈滢知道这一位素来喜欢淋雨,此刻见他竟掏出成套的蓑衣斗笠,心下不是不好奇的,但出于礼貌,并未多问。
那位霍嬷嬷视裴恕如亲子,或许便是她替裴恕准备下的罢。
穿戴好雨具后,裴恕便在前带路,二人先行骑马回城,寻了个干净的茶馆避雨。
约莫十分钟后,郎廷玉便也赶到了,回报说已经叫人去找大块的油布,只是一时之间那流民营却是没有的,要半个时辰左右才能拿到。
陈滢闻言,无声地叹了口气,对裴恕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雨停了只怕也不好立时去勘查,总要等地面干了才行。”
裴恕心下虽是焦急,却也无可奈何,遂点了点头:“我明白。”
此时,那门外已是大雨如注,就算马上找到油布也肯定来不及了,裴恕便瞪了郎廷玉一眼。
郎廷玉哪敢触他霉头,飞快地遁了。。。
见裴恕黑着脸,陈滢知他心情不好,倒也不好马上告辞,忖了片刻,倒叫她想起一事来。
她往周遭看了看。因是大雨,时辰又还早,茶馆里只有零星几个客人,离他们颇远,倒是个说话的地方。
于是,她便将身子向前倾了倾,用很轻声音问道:“小侯爷上回拿来的那四字密码,却不知解出来没有?”
那四组数字密码,陈滢按照自己的理解破译了出来,至于结果如何,她却是一无所知的。
听得此言,裴恕倒也没显得吃惊,似是早就料到陈滢会问到这个问题,便以同样低微的声音回道:“解倒是解出来了几个,只不知哪一个作得准。”
因并不知那四组数字对应的是哪本书,所以,这个破解出来的答案有好几个。
“哦?”陈滢立时来了精神,整个人都亮堂了几分:“能不能请小侯爷把这几个答案与我说说?”
既然大雨倾盆,不宜行路以及勘察现场,那就在这安逸的小茶馆里,与值得信任的同伴玩个文字游戏,倒也能够消磨时间。
裴恕用一种“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眼神看着陈滢,末了,摇摇头,面现无奈之色,拿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写起字来。
陈滢知道他这是要写出答案,遂紧紧盯着他的手,但见那长而有力的手指在案上飞快地划动着,写出了如下几行字:
“等存于湖”、“遣人潜与”、“大青山有”、“那一日来”、“待事成后”。
“就这五个。”裴恕收手,袍袖一卷,便抹去了满桌茶渍,随后从旁拣了个干净的茶盏,重新倒上了茶,施施然地捧在手中,单眼皮的眼眸隔着茶水蒸腾而出热气,向陈滢面上睃了睃。
陈滢正自攒着眉心,思忖着方才那五句话。
这句短语,应该是查找了很多书籍得出的、最接近“一句整话”的答案。
而从字面上看来,最后那句“待事成后”,比较清楚地表达了某种意思,也最像标准答案。
可是,这却是一句空话,没有任何意义,陈滢本能地便先将之排除了。
与此相同的,还有“那一日来”。
这也是一句空话,不指向人、事、物中的任何一种,陈滢很快亦将之除去。
剩下的三句话,“等存于湖”、“大青山有”,一水一山,乃是地点;而“遣人潜与”则是动态的,如果把“与”改成“于”,陈滢会倾向答案就是它。
第284章 如梦似真()
忖及此,她便在案上虚描出了“大青山”三字,轻声问:“真有这么个地方么?”
这像是个地名儿,不过陈滢对此却无甚印象。
裴恕半低着头啜了口茶,唇角贴着盏沿儿向上一勾:“真有。”
陈滢“哦”了一声,没再继续往下问了。
既然真有这么个大青山,不必说,裴恕肯定会去查,而若是有所斩获,他也不会把这五个答案都说出来,只消告诉陈滢大青山就是答案即可。
换言之,那密码拼凑出的大青山之名,很可能是巧合,而非最终答案。
“目前虽无进展,再等些时候,或许便有了。”醇厚的语声迢递而来,仿若染了清茶的气息,没来由地,让陈滢恍惚了一下。
安静的小店,滂沱的大雨,似有若无的茶香,以及那一管如醇酒般使人微醺的声线。
有那么一刹,她仿佛平白地便入了梦,耳畔是侦探先生在说话。
她下意识地去看裴恕。
那张满是匪气的脸,如今被微白而氤氲的雾气半掩着,添了几许柔和。
似曾相识。
此情此景,在梦中,仿似真的出现过。
在那些漫长的数不清的梦里,好像真的有那样的一个梦,梦中的侦探先生,与某人在一间中式茶馆避雨,窗外大雨倾落,而侦探先生一面慢慢地喝着热茶,一面与人讨论着案情。
陈滢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
指尖上传来微温而凝和的触感,那是瓷器特有的凉滑与坚硬,如若她这一刻陡然滑脱的思绪。
门外的瓦檐处雨声如连珠,一下下敲击着她的耳鼓。
意识以一种令人愉悦的幅度轻微地模糊着,让她有点分不清是真还是幻。
“我总觉得,我像是很早以前就见过你。”
低沉如酒的声音,蓦地响起,是钢琴连弹后最后落梢的那一尾余音,在氤氲的茫然间,渐至于无。
眼前幻像倏然消散。
陈滢抬起头,平静地看了过去:“此话怎讲?”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一点空洞,似是她的灵魂并未坐在此处,而是浮向半空,俯视着脚下对坐的男女。
裴恕搁下茶盏,双手手肘支于桌面,手掌交握着抵住下巴,“唔”了一声,神情略含怔忡。
“说来可能你不会信,我有时候会做些奇怪的梦,那梦里的一切都很……匪夷所思。”他说道。
而甚至就在说着这话的时候,他都不太能确定自己在说些什么。
这些语句就这样冒了出来,超出于他的意志,却又顺应着他的本心。。。
那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就像是眼前的这一切,都曾经真实地发生过。
在他的梦里。
抑或,是在某个神秘而不可预知的未来。
谁知道呢。
裴恕摇了摇头,那种怔忡的表情消失了,他换了个姿势,后背靠向扶手,一手撑于案边,另一手则端起茶盏,面上浮起漫不经心的笑容。
“我并无别意,不过胡言乱语罢了,三爷勿放心上。”他低头喝茶,总觉得,就连这道歉的话,仿佛也与他隔了一层。
依旧如在梦中。
陈滢深深地凝视着他。
那是一种非常怪异的注视,她好似正在看他,却又像是正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
她看了他很长的时间,视线渐渐由虚转实。
裴恕感觉到了她的视线,然而奇异的是,他觉得,这样的注视,似乎是理所应当的。
随后,他便看见她弯起了眉眼。
那个瞬间,她的笑容让他想起一种白色的花,绽放在清晨与朝露中,一点也不妩媚,好似还有些寡淡。
但,很好看。
“我倒是觉得,小侯爷这话,并非胡言乱语,而是实话实说。”
还是熟悉的干净的声线,却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