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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部分

出闺阁记-第152部分

小说: 出闺阁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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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终是举眸,环视众人,如水语声回荡在每个人耳畔,清亮而又干净:“如此一来,乔小弟身上的伤,便成了一个悖论。”

    首先提出结语,复又述及前因:“诸位皆看到到,大人们提出的三种假设,民女已然逐一演示,却无一能够成立。或者我们可以换个说法:只要凶手是紫绮,那么,乔小弟身上的伤,就绝不会呈现此种情形。”

    她凝注前方,视线似是穿透三位官员,看向屏风后的元嘉帝:“现在,大人们还是坚持认为,紫绮便是凶手么?”

    堂上堂下,再度一片寂静。

    众人至此方才明白,这所谓的“辩护”,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堂举证、当场演示,陈滢将紫绮可能杀死乔小弟的全部情形,尽皆展示,再逐个推翻。

    这样的讼师,实是他们平生仅见。

    刹时间,一道道或明或暗、或喜或怒的视线,投注在陈滢的身上。

    这阵安静,并未持续太久。

    首先打破沉默的,还是赵无咎。

    “陈大姑娘,本案死者有二,除乔小弟外,周九娘之死,你又有何解释?”他说道。

    曹子廉登时沉下了脸。

    赵无咎这话一出,就算是变相地表示,他认同了陈滢的推断。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周九娘死在谁手上,无关紧要,而乔小弟之死若不能与国公府扯上关系,那就有些不妙了。毕竟,国公府惯走廖有方的路子,与他们宋派向有嫌隙,若能借机打击,他自是乐见。

    只是,陈滢的演示一目了然,十分经得起推敲,一时之间,曹子廉也想不出驳斥的借口。

    “周九娘的伤势,其实也存在相同的疑点。”陈滢没有回避赵无咎的问题,转身走到了放纸人之处。

    之前那瘦小胥吏就立在一旁,见状主动上前,提起排在第一的“周九娘一号”,帮陈滢抬到了堂前。

    “多谢你。”陈滢和声道,又道:“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小人叫蔡九。”瘦小胥吏说道。

    陈滢又谢了他一声,道:“一事不烦二主,稍后还要请你帮忙演示。”

    “好说,好说。”蔡九点头哈腰地道,顺势就站在了一旁。

    徐元鲁对此毫无反应,只目注陈滢,身上煞气犹浓:“周九娘的伤势又有何疑点?莫非又是刀口走向问题?”

    “徐大人高见。”陈滢没什么诚意地赞了一句,走到“周九娘一号”面前,翻转其身,展示她身上的两处刀伤,说道:“周九娘身上这两处刀伤,一位于下腹部、一位于上腹部,俱皆很深,几乎捅了个对穿。”

    说话间,她仍旧将纸人侧对三位官员,抬手掰下了一小部分腹部,露出横剖面,续道:“几位大人请看,这一刀的插入处与透出处,是一条向下的斜线。”

    她连接后腰与前腹部伤口,画出一条“↘”状斜线,其后又将第二处刀伤起止处相连,得出了相同的“↘”状斜线。

第345章 当先认同() 
“好了,你不用演示了,本官已经明白了。”徐元鲁制止了她的进一步动作:“本官来猜一猜你要说什么吧。”

    他平视前方,面无表情地道:“紫绮与周九娘身高相仿,若紫绮正手握刀刺其腹部,则其伤口去势或平直、或斜上,唯独不可能斜下。而若反手执刀,则其利于发力的位置便不是在腹部,而是前胸,可周九娘前胸却又无伤。由是,陈大姑娘便认为,凶手并非紫绮,是否如此?”

    “徐大人高见。”陈滢再度赞了一句,这一次,语中平添了几分真诚。

    徐元鲁虽然态度生硬,但经验却很丰富,完全说中了陈滢的推测。

    “陈大姑娘,本官虽未猜错,可你却似乎犯了个错误。”徐元鲁第二次离座而起,走到“周九娘一号”面前,蓦地蹲了下来。

    这举动十分突然,公堂下方响起了几声轻呼。

    这可是三品大员啊,居然不顾形象地当众蹲下,委实少见。

    徐元鲁专注地看着陈滢,外界诸般形色,似根本不在他眼中。

    “陈大姑娘,如果紫绮是以这种姿势出刀的呢?”他淡淡地道,向她伸出一只手。

    陈滢立时了然,把木棍儿递了过去。

    果然,徐元鲁拿起木棍,反手握住,沿陈滢所画的“↘”状斜线,刺了下去。

    “诸位请看,只要紫绮蹲下、或者跪在周九娘的面前,则刺出这样的刀伤,并不难。”徐元鲁演示完毕,直身而起,将木棍交还陈滢,大步走回原处,重新归座。

    陈滢凝视着他,面上浮起一个淡笑:“徐大人的演示很正确。的确,紫绮如果蹲着或跪下,刺出这样的刀伤是很容易的。但是,”

    她停顿了一下,面上笑容渐渐散去:“等诸位看了民女的演示,就当明白,民女所谓的疑点,到底在何处。”

    她转向蔡九,将木棍递给他,随后行至摆放纸人的地方,将“周九娘二号”抬了过来。

    “这纸人的内部也填充些东西,与人体差相仿佛。”她解释了一句,随后向蔡九道:“劳驾,请您学着方才徐大的人样子,蹲下来刺上两刀。”

    她特意指了指纸人腹部的红色标记,道:“请不要偏离这两个位置。”

    有了前几次经验,蔡九这一回娴熟多了,低低应了声是,便蹲在纸人面前,反手执起木棍,用力刺下。

    “噗”,一股“鲜血”陡然喷出,刹时间溅了蔡九一脸。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蔡九更是大为吃惊,本能地抬手欲抹,忽又想起方才那小监演示时的情景,知道这只是红色的颜料,忙强自忍下,对准第二处标记刺了下去。

    “噗”,又一股红颜料飚了出来,蔡九整张脸顿时都糊了,眼睛几乎睁不开。

    “放心,这颜料于人无害,用水冲一冲就干净了。”陈滢解释地道,又放缓了声音:“请您先站一会儿,我很快就说完了。”

    蔡九只得顶着满头满脸的红颜料站着,模样很是不自在。

    陈滢转向堂上三人,道:“诸位请看,若以这种方式刀刺周九娘,则凶手的脸部与头发,必定溅上血迹。”

    她自袖中取出一沓纸,双手呈上:“这是民女拿到的口供,包括五城兵马司的几位官兵、看守西客院儿的郑嫂子、以及当时看押紫绮的两名女吏、为其治伤的女医等数人,俱皆供称,在案发当晚,紫绮虽然浑身是血,却唯独头脸处是干净的,并无一丝血迹。”

    在徐元鲁的示意下,一名吏员将口供取过,递了上去,陈滢又道:“自然,可能有人要说,说不定紫绮在刺伤周九娘后,找地方洗净了脸上血迹,又或者她先以物遮面,再行杀伤。”

    说这话时,她的面上又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为此,民女特意仔细翻阅了勘察卷宗,据卷宗记载,无论东厢、西厢还是厨房等处,并没有留下水渍,面盆也是干燥的,显是无人动用。至于以物遮面,民女试验过几回,结果发现,就算挡住了脸,头发却是挡不住的,多少总会溅上一些血渍,并无例外。”

    她指了指徐元鲁手中的口供:“而在口供中,两名女吏与那位女医皆表示,紫绮的头发上没有发现血迹,只后脑处有少量瘀血。”

    没有人说话。

    徐元鲁翻看了这几页口供,又传给曹、赵二人观瞧,三人皆是面色沉凝。

    虽然陈滢没有全部演示,但从她此前的演示来看,她的说法是站得住脚的。

    事实上,没有人会认为,一个人在杀人的时候,还会先把脸挡住。

    这不是胆子大小、脾性善恶的问题,而是人的本能就不会这样做。

    既然杀人,那就一定存了置人于死地的决心,又怎么可能一手挡脸,仅以单手制敌?那岂非自爆其短,给对手可乘之机么?

    再退一步再说,如果真是太害怕了,所以挡住了脸,那么,周九娘身上这两刀,就不可能捅得如此之深。

    心存害怕或犹豫,是捅不出这种刀伤的。

    “周九娘身上的刀伤,又是一个悖论。”陈滢平静地道,神情泰然:“诸位大人现在依旧认为,周九娘与乔小弟,皆是紫绮所杀的么?”

    无人应答。

    唯一阵微风拂过,堂外的白石地面上,折射出淡淡的阳光。

    今日委实是个好天气,云淡风轻。

    然而,大理寺正堂的氛围,却很凝重。

    良久后,徐元鲁蓦地起身,大步走到屏风跟前,躬立道:“陛下,微臣以为,紫绮的杀人凶嫌并不成立。真凶应该另有其人。”

    此声一出,满堂哗然。

    所有人都没料到,徐元鲁竟是第一个被说动的,就连陈滢也有点吃惊。

    她原是把宝押在赵无咎的身上的,却未想,看上去最不好说话的徐元鲁,却首先认同了她的观点。

    疑惑地看了这位徐大人一会儿,陈滢蓦地醒悟。

    她怎么忘了,徐元鲁可是老刑事。

    他常年浸淫此道,过手的案件不知凡己,陈滢列出的这些疑点,他岂会不知?

    只是,出于某种原因(很可能是政治立场问题),徐元鲁不能明着指出,只能待陈滢的提出后,给予支持。

第346章 继续演示() 
越是回思徐元鲁此前所为,陈滢便越坚信这个判断。

    他曾经两度亲身演示,亦数次指出疑点。如今想来,与其说他在质问陈滢,倒不如说,他是用一种另类的方式,点明陈滢证词中的漏洞。

    屏风之后,是一阵短暂的沉默,随后,便响起了元嘉帝温和的声音:“曹卿、赵卿,二位怎么看?”

    两人连忙起身,赵无咎当先开言:“微臣附议。”

    这就是站在徐元鲁一边儿了。

    不过,他很快又补充道:“然微臣以为,庶民、妇人登堂讼事,有违祖制,亦有失法度。微臣请陛下勿为一时之乐,而行愈矩之事。”

    身为御史,便要尽劝诫之责,赵无咎向来以此为荣,且奉行到底,而他之所以做到高位,也和他这一根筋不无关系。

    通常说来,一根筋的人都比较耿直,不太会拉帮结派,其结果就是人憎鬼厌,而越是如此,他就越是什么都敢谏。

    “赵卿的意思,朕明白了。”元嘉帝很温和地道,倒也没生气。

    赵、徐二人都表了态,曹子廉也不能不说话,于是便道:“陛下,微臣以为,此案尚有可商榷之处,陈大姑娘的说辞,微臣并不敢苟同。”

    他略略加重语气,力求让声音和表情都变得沉重:“此案就发生在天子脚下、一等公爵家中,实是震惊朝野。若案子不破,我等又将以何等面目面对满朝文武、黎民百姓?”

    言至此节,他的神情又从沉重变为严肃:“本案原本证据确凿、口供完备,微臣以为,不能仅凭陈大姑娘一面之辞,便放过凶嫌,让此案成为悬案。臣请陛下三思。”

    “微臣附议。”赵无咎居然又附议了。

    这一回,他却是偏向了曹子廉。

    他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微臣也认为,陈大姑娘之演示、验证,虽然侧证紫绮不是凶手,然,陈大姑娘也并不曾指明真凶。依大楚律,若真凶未现,则人证、物证并口供所指之人,仍需拘押在监,不可放其归家。”

    《大楚律》中的有些条款,确实规定得比较含糊,而赵无咎所言,亦并非空穴来风。如果真要一条条细抠的话,仅凭紫绮拿着刀子倒在杀人现场,便足以定她的罪了。

    屏风后,又是一阵沉默。

    徐、曹、赵三人尽皆躬立,静候圣裁。

    “其实,民女还不曾演示完。”一道干净的声线响起,如轻篙破水,将满室寂静敲出涟漪。

    屏风后蓦地传来一阵低笑。

    显然,这是元嘉帝发出的,而出来说话的,却仍旧是贺顺安。

    这位老大监走出屏风,满是褶子的脸绷得铁紧,即也抻不平那道道沟壑:“陛下着陈大姑娘继续演示。”

    元嘉帝两度对陈滢的口谕,皆是命其演示。

    哪怕反应最迟钝的人,现下也能咂摸出点味儿来。

    皇帝陛这下是在给陈大姑娘撑腰呢。

    一时间,陈滢又成众目所瞩,道道视线意味不同。

    既然天子都发了话,三位大人自是没什么可说的,俱重新归座。

    陈滢上前躬了躬身,微带歉意地道:“三位大人见谅,民女的演示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意在洗清紫绮的杀人嫌疑,这一部分已经结束了。接下来还有第二分部,则是民女的对真凶的推测。”

    她略略直身,依次看向三位主审官,神情淡定:“除此之外,民女还有一点个人的想法,将会放在第三部分阐述。请陛下并三位大人稍候,民女先做个准备。”

    她回至原先的位置,将乔小弟一号、二号,以及周九娘一号、二号,尽皆撤下,请几名胥吏帮忙,抬上了“乔小弟三号”,与“周九娘三号”。

    “这两个纸人,是用来辅助第二部分对真凶的推测的。”陈滢解释地道,又分别用手推了推,两个纸人纹丝不动,显然颇具分量。

    “这两个纸人的重量,分别与乔小弟、周九娘体重相同。民女还在底下安了底座,以使他们达到真人双足立地的平稳程度。”陈滢最后解释道,便又回到了堂前。

    “接下来,民女要请一个帮手前来演示,请几位大人应允。”

    徐元鲁并不多言,只挥挥手,一胥吏立时飞跑了下去。

    趁此时机,陈滢走到“乔小弟三号”身边,拿木棍分别点向他的颈部、后背与前胸,说道:“民女方才证明了,乔小弟身上的刀伤,并非紫绮所为。可是,真凶莫非是某个高壮的男子么?民女认为,很可能也不是。”

    她踱了几步,面带沉吟:“不知几位大人有没有注意到,乔小弟脖颈处的勒伤,伤痕十分怪异,力道均匀,且走势大异于寻常。”。。

    “本官也注意到了。”徐元鲁沉声道,双眉紧锁:“据本官所知,举凡背后锁喉之伤,多在喉节处呈‘一’字型伤痕。而本案勒痕却是以喉节为中点,向两侧平均延伸,如树枝分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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