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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部分

出闺阁记-第2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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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正因此,那具裹着白布、拿床板装着的尸体,便格外醒目。

    “我平常不喜人服侍,这院子里便没下人住的地儿,这间房一直空着无用。”裴恕说道。

    陈滢“唔”了一声,四下环视,复又快步行至窗边,将窗屉子完全拉开,转向裴恕一笑“阿恕,请你把门儿也拉开、帘子挂起来,再多拿几盏灯过来照亮。另外,还请拿四张高凳来,把尸体架高些,以便我进行尸检。”

    裴恕此前曾言,钱天降的身体表面并无明显伤痕。换言之,若这是一起凶杀案,则凶手作案手法必定十分隐蔽,肉眼较难分辨,而明亮的光线、良好的尸体呈现,或许便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裴恕当即应下,迅速吩咐下去,不多时,房间里已是布置一新,十来支明烛分列于三张高几,将尸身照得纤毫毕现。

    陈滢戴上手套、口罩,踱至尸体前,掀开白布。

    钱天降苍白泛灰的脸,出现在了灯光下。

    “他多大了?”陈滢端他两眼,轻声问道,并以手指按压皮肤表面的尸斑,仔细观察尸斑反应。

    按压后的尸斑,局部有一些褪色。这是标准的扩散期尸斑,表明钱天降的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二小时。

    “按照录册记载,他今年四十九岁。”裴恕道,往旁行了几句,注意不去遮挡光线。

    陈滢点了点头,从尸体的头部开始,逐次进行尸检。

    正如裴恕此前所言,尸体的致命伤位于颈颅之间,陈滢通过指压、摸骨等方式推定,该伤势或为颅底骨折、或为颈椎压缩性骨折、或为颅底间歇性骨折。

    这三者皆是坠落亡最常见的损伤,通常发生在头部着地的情形下,且伤势危重,以现代医学亦极难救治。

    钱天降若是醉酒中坠井,形成这样的伤势是说得通的。

    而除此外,尸体上肢并无明显抵抗伤,指甲缝中亦无皮肤碎屑、血迹、毛发组织等,唯手背有一处轻微擦伤,其上还沾着几许细微的绿色,像是苔痕或草渍。

    “那枯井壁是不是生了青苔?”陈滢问,将铁筷子在渍痕上抹几下,仔细擦在裹尸白布上,迎光观察其颜色及颗粒形状,最后确定,“这是苔痕。”

    苔藓种类极其繁杂,而据侦探先生的植物学知识,陈滢觉得,这像是薄齿藓。

    裴恕就凑近些,盯着那尸布上的痕迹看了一会儿,沉声道“这般看着,确实很像是井里头的青苔,我叫人挑些过来给你瞧瞧。”

    陈滢道声“好”,裴恕便大步走了出去,陈滢则仍在仔细观察那点绿渍,与记忆中的苔藓比对,以确认自己的判断。

    约半炷香后,裴恕重又回屋,手中捧只白瓷碟,里头装着几块青苔“这是我命人从井壁挖来的。”

    陈滢扫眼看去,碟中青苔,正是薄齿藓,她此前并未说错。

    她接过瓷碟,以铁筷扶下些许,与死者手背绿渍比对,最后得出关于这一部分的尸检结论“死者生前应该并未与人扭打,其手部擦伤可能是坠落过程中触及井壁造成的。”

    这答案显在裴恕意料中,他面色淡定,将瓷碟置于高几,未曾说话。

    陈滢此时便又道“阿恕,请你替我拿只烛台来,我要看一看他的口腔。”

    裴恕应了一个“好”字,俨然化身为陈滢的助手,捧来一支牛油巨烛,寻了个合适的位置,既照顾到陈滢查验,又能够最大程度地照亮她的视野。

    待光线调定,陈滢以铁筷翻看死者口腔并舌、喉诸处,并未找到被破坏的组织粘膜,亦无出血点。

    她又摘下口罩,凑去近前细嗅。

    死者口气中带着极微的酒气,除此之外,并无异味。

    这便排除了有人强行给死者灌酒、后抛尸于井的可能,也初步排除投毒后抛尸的可能。

    而在排除这两种假设后,陈滢又仔细查验了尸体其余部分,同样并未发现异样。至此,尸检工作告一段落。

    她抬起头,目注裴恕,明眸中一派平静,汇报着尸检结果“根据尸检情况,钱天降意外坠亡的可能性极大。”

    裴恕闻言,神情微微一暗,眼底似有失望划过。

    然,再下个瞬间,他却又似卸下沉荷,板正的肩膀亦略显松泛,自嘲地咧开嘴角“听你这样说,我既难过,又有些欢喜。”

    。

第516章 或为天意(容容要加油盟主加更)() 
“此话怎讲?”陈滢有些疑惑。

    裴恕缓缓低头,视线停驻于钱天降的尸身,声音变得幽沉“钱天降既是意外身亡,则我手中最后的线索便也断了,我难过的便是此事;可反过来想,既然他死于意外,则亦表明,我府中还是很干净的,并没有混进钉子来。这样一想,我却欣然。”

    陈滢很理解他的心情,不过,此时下结论,为时尚早。

    “尸检只是查案的一部分,并非全部。”她将口罩放在一旁,取出炭笔与纸,一面记录尸检结果,一面说道“待勘察过现场、询问过证人,并将所有口供比对之后,才能对此案有个大致的了解,也才能谈得上给出初步判断。”

    言至此,她提步行至另一侧,指着板床角落的一只包袱,问“这里是不是放着死者的衣物?”

    那包袱此前被裹尸布遮挡,陈滢验尸时,才发现它的存在。

    裴恕愣了一会,忙点头“是,这是老钱死时穿的衣裳,我亲手收拾的,连同鞋袜亦在里头。”

    他走去陈滢身边,伸出同样戴着手套的手,利落地解开包袱结,语声似乎也轻快几分“我猜着这些都能用得上,因此将它们放在了尸身旁边,没叫任何人碰。”

    他时常跟着陈滢查案,知道她的习惯,做这些纯是顺手而为。

    这也从某个侧面表明,他真的已经很适应助手的工作了。

    陈滢却未接话,只凝目打量包袱中的物事

    一件银蓝半长外衫、一件白色中衣、一条深青袄裤、一双粉底皂靴并一双绒袜。此外,死者身上还有贴身衣物,方才陈滢已经顺手查过了,在此不具。

    待观察完毕,陈滢仍旧是祭出铁筷子,先将那件外衫翻拣几回,复又转向白衣,旋即便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裴恕一下子来了精神,眼睛都张大了半圈儿。

    陈滢以铁筷挑起那件中衣,指向其领缘并腰部,轻声道“你瞧,这上头有好些蓝色的痕迹,是外衣掉色染上去的吧?”

    因中衣是白色的,那上头的几处蓝色印痕便凸显了出来,想看不见都难。

    “我还以为有何不妥呢,原来你是说这个。”裴恕笑了笑,神情松驰下来“昨晚下了雨,那衣裳沾水自会掉色。”

    古代衣物印染固色技术极差,新衣落色实属常见。

    可是,听得裴恕所言,陈滢的神情反倒肃然起来。

    她轻蹙眉心,却也不言声,唯将那件中衣翻来覆去地看了许久,沉吟不语。

    “有问题么?”裴恕忍不住问,又细细观察她的神色,面上有一丝隐约的希冀。

    如果有问题,那便表明此案并非意外,很可能是谋杀,而只要找出那个凶手,则这条断了的线索,又可接续。

    在心底深处,裴恕委实是这样期盼着的。这几乎是他为父兄报仇的唯一机会,他不想轻易放弃。

    “现在还不好说,还得再看。”陈滢露出了惯常的笑容,答案亦是模糊的。

    裴恕“哦”了一声,扒拉了几下后脑勺,终于不再发问。

    算了,这些动脑子的事儿,委实不是他能干的,与其问个没完,倒不如全盘交予她,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此际,陈滢已然转向鞋袜,仍旧是翻来覆去地看了许久,再将结果记录在册,方才将铁筷子收进工作袋中,说道“这里的工作暂告一段落,接下来咱们去现场瞧瞧。”

    裴恕自是无有不应,引着她跨出屋门儿。

    说来也巧,二人甫一出门,恰与郎廷玉撞个正着。

    他满头大汗,两手各捧着个大花盆儿,正自跨进院门儿。

    再往近处看,院子里竟也摆了十几盆花儿,红芳绿艳,倒比方才多些鲜丽。郎廷玉十分细心,将这些花盆对称摆放,自台矶一直延伸至院门,犹如两列等待检阅的士兵。

    陈滢不由莞尔,赞了一句“这些花儿真精神。”

    一听此言,裴恕原本黑下去的脸,刹时转晴,那厢郎廷玉也大松了口气,面上则益发诚惶诚恐,将花盆儿小心地搁去廊下。

    不枉他推了一车子的花儿过来,总算他们家爷没发火。

    因还有事,陈滢自无暇赏花,略扫一眼便自去了,裴恕便也跟上,留下郎廷玉站在院子里挠头,满脑袋头发都乱了。

    这两位,只给了一句话,说走就走,你俩到底还回不回来啊?

    还有,这花儿是收起来呢,还是继续放着,都没人来告诉他一声儿。

    搔了半天头皮,郎廷玉还是做下决定把花儿都留着。

    他算看出来了,陈大姑娘欢喜了,他家爷才能欢喜,而爷这一欢喜,那不就能少挨一顿鞭子么?

    于是,咱们的郎将军继续勤勤恳恳搬花,誓要将这院子变成花园儿。

    而与此同时,陈滢与裴恕,已然转上了朝南的一条小径。

    “钱天降单住一间院子,我原先派了两名校尉跟着他。只是不巧,蓬莱那里恰好有事,人手分出去不少,这几日跟着他的,便是侯府的两名家丁,他们并不通武技。”裴恕向陈滢介绍前情,眉头紧锁,面色很难看。

    钱天降之死,很大原因在于看守不利。

    可是,裴恕也是有心无力。

    前年进京时,随行的裴家军只有百余,人手很不足。就这还是元嘉帝特许的,若换作忠勇伯这等勋贵,让你带上二、三十名侍卫,便已是格外开恩了。

    手握兵权的武勋,行止间自需谨慎,裴恕身在其中,更知利害,而这也是造成今日结果之前因。

    “或许,这便是天意吧。”裴恕低声道,神情微显怅然“人手不足是一回事,我自己也懈怠了些。”

    “这又是为什么?”陈滢问。

    裴恕涩然一笑“钱天降非常老实,如无必要,几乎足不出户,就连饭都由人端进屋中吃,平日便只喝酒。他酒量又浅,一饮即醉,如是醒了喝、醉了睡,每天都过得一样。就算从京城到山东这一路,他也只在车中睡觉,根本不肯往外多瞧一眼。”

    。

第517章 古代死宅() 
听得裴恕所言,陈滢却也诧异。

    钱天降这生活习惯,还真是挺奇怪的。

    而再一思忖,她便又释然:“钱天降在深山里独自住了十多年,可能已经不适应与外人相处了吧。”

    “正是此理。”裴恕道,面上的怅然仍未消散:“据我手下禀报,他素常一整天连句话都不说,也不发出太多响动。开始时,侍卫们总以为他人不在屋子里,推门一瞧,才知是虚惊一场,他要么坐在地下喝酒,要么就在睡觉。久而久之,大家便习以为常了。”

    陈滢敛眉听着,并不言声。

    一个类似于前世“死宅”之人,的确容易令人放松警惕,保卫工作有所松懈,亦是可以理解的。

    “昨晚看守他的两名家丁,没听到什么动静么?”她问。

    裴恕便摇头,面色益发沉郁:“他们皆睡得死了,什么都没听见。”

    此时,他们已然行过两重宝瓶门,转上了一道朱漆曲廊。

    陈滢按下思绪,引颈四顾,但见院中花木扶疏、廊庑雅致,又从外头引来一道活水,白桥碧波,杨柳依依,几座院落间错其间,皆是粉墙黛瓦、依水傍石,比前头那个演武场更像样些。

    “此处几间皆是客院儿,从前也是空着的,只这些时候住了些故人。”裴恕介绍地道,加快脚步行过回廊,沿一条竹林小径向西,这一路,飒飒竹风清且静、纤纤碧影萧亦疏,平白地教人生出幽篁独坐之慨叹。

    行了约四、五十步的样子,再拐个弯儿,陈滢眼前忽地一宽,却是来到了一片空场。

    这片空地目测六、七十平米,四周连着好几条草径,有荼蘼架粉白黛绿,又有几树石榴打了花苞。而在东南角儿,则围着一圈临时栅栏,栅栏间隙绑着黄布条儿,旁边还有一名士卒守卫。

    “那里便是案发之地,也就是那口枯井。”裴恕伸臂指了指。

    他这是把陈滢破案的一切手法皆用上,甚至包括毫无必要的雾灯原理。

    陈滢微微颔首,却未及近前,而是先行往四下观瞧。

    这般看来,裴恕大约是不耐烦修整院子的,陈滢随他走了大半座府邸,一应石径、小路,全都被泥土与青草覆盖,踩上去脚底打滑,远不如泥地好走。

    “这地方倒是很宽阔,四通八达的。”陈滢点评了一句,徐步行至井边。

    那士卒退去一旁,裴恕伴在陈滢身侧,向西北方向指了指:“净房便在那头儿,从此处亦能瞧见。”

    陈滢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见在那花木深处,现出一角青砖墙。

    凝望了片刻,她便蹙起眉:“我从方才起就想问了,钱天降的屋子里没有恭桶么?为何他一定要跑出来如厕?”

    这问题存心已久,到得此处,她终是问了出来。

    乍闻此言,裴恕倒是面色无异,唯那士卒面露惊异,张着大嘴瞅了陈滢好几眼。

    这位陈大姑娘他曾远远瞧过一眼,听人说她与众不同,今日一见,果然传闻不虚。

    一个姑娘家,说起恭桶、如厕这些事儿,就跟说喝水吃饭似地,直叫人咋舌。

    少见,当真少见。

    怪道他们侯爷看上了呢,敢情这两夫妻怪到一块儿去了。

    此时,裴恕一颗心皆在陈滢身上,自不知这小兵胡思乱想,听她有问,便回道:“老钱的屋中自然是该有的皆有,只他用不惯那恭桶,说了几回也不肯听,只索罢了。”

    说这话时,他面色无奈,而陈滢亦有种哭笑不得之感。

    本以为此事另有隐情,谁知,还是生活习惯所致。

    说来也是。这钱天降在深山生活许久,如厕方式只怕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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