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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部分

出闺阁记-第246部分

小说: 出闺阁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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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使口罩遮面,她目中一闪而逝的沉凝,仍旧被裴恕捕捉到。

    “有什么不对么?”他立时问道,神情颇为焦切。

    蓬莱县行动失败,他是极希望从尸检中查出些什么来的。

    “确实有一点,目前还不好说。”陈滢道。

    隔着口罩,她的声音有些含混。

    裴恕低低“唔”了一声,不复多言。

    陈滢亦未再说话,沉默地转去床首,以铁筷子扒开死者口腔,凑近观察。

    “原来如此。”片刻后,房中响起她干净语声,清冷若泉。

    话声落地,她便将铁筷子探进死者口中,从中挑出几样事物,小心地置于一旁的白瓷碟中。

    “如何?有发现么?”裴恕终是忍不住了,再次出声相询。

    “有一些。”陈滢简短地道,行至尸身侧畔,伸出戴着手套的手,将尸体的一只手抬起,示意裴恕观察其上瘀斑:“你看手腕上的这处伤痕,呈环绕状。我认为,这是绳索捆绑造成的。”

    她又逐次指明其余三处瘀伤,它们分别位于另一只手腕、以及双足脚腕处,复又续道:“还有这几个地方,也存在形状相同的瘀斑,而据瘀斑颜色推断,这皆是生前造成的。亦即是说,在事发当晚、死亡之前,刘蟠很可能经受过一次拷问。”

    “拷问?”裴恕震惊地看着她,似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说,在老九他们摸过去之前,刘蟠先是被凶手抓住并拷打,然后才被杀死的?”

    “我认为是。”陈滢语气肯定,复又抬起手死者左臂,指向其腋下那处刺创:“还有这里的伤势,阿恕,你不觉得伤在这个位置,很奇怪么?”

    裴恕怔了怔,旋即目露沉思。

    陈滢不说他尚未觉得,如今细思,果然古怪。

    通常说来,当一方手持利刃攻击时,则被攻击方无论是否会武,多会本能地屈起双臂、护住心肺要害,腋下亦在被护住的范畴内。

    可是,凶手却偏偏刺中了刘蟠腋下,是凑巧么?

    此时,陈滢已将铁筷子挑开腋下伤口,翻出内里半腐的筋肉,转向裴恕:“据我所知,人体腋下有一条大筋,无论捶打、刺伤或以钝物击中,皆会产生剧痛,远比别处受伤更叫人难以忍受。你仔细看看,这处刺创,是不是恰好挑断了一截筋脉?”

    裴恕听得一头雾水,凑上前细看,果见那亮锃锃的筷头儿上,拣着一小段发黑的筋头。

    “断筋处切口整齐,显是被利器割断,且割断后便即收刀,并未再往下深扎。”陈滢又道,将铁筷子在尸布上拭净,转身行至床头。

    “此外,我在刘蟠的口腔里,还找到了多处出血点,以及几根纤维物。”陈滢搬动尸体头部,使之正对着烛光,以便裴恕看清。

    裴恕忙再度凑近,盯着尸身的嘴瞅了半晌,摇摇头:“罢了,我什么都瞧不出。”

    虽目力极好,只他接触过的尸体太少,远不及陈滢经验丰富,自是一无所获。

    不过,他对陈滢所言,却是深信不疑。

    在断案一事上,陈滢说的每一句,皆是至理,任何怀疑皆是闹笑话儿,这一点,裴恕亦曾亲身体会。

    这般想着,他便又问:“却不知,这口中有出血点又表示什么?还有那个什么……什么纤维物,又是何物?”

    “那小碟子里放着的,就是纤维物。”陈滢小心放下尸体头部,顺手端起那只白瓷碟,呈去裴恕眼前:“你瞧,这里头有几根像是毛发的细丝,便是我所说的纤维物了。”

    裴恕这回终是瞧清了。

    委实是想看不清也难,那雪白的碟子里,躺着几根看不出颜色、蚀烂半截、极细的线头儿。

    “原来如此。”他了然地点了点头。

    原来,这所谓的纤维物,就是细线头儿。

    他记下了。

    陈滢此时便又道:“通常情况下,口腔有多处出血点、并有少量纤维物,这只能表明一件事:刘蟠曾被布帛类的物件堵过嘴,且还是被人强行塞入的。而那两处刺创,应该是在其手足被缚、嘴被堵住的情况下,方才形成的。”

第558章 铺设砂砾() 
“哦?”裴恕微倾着身子,眸光低垂,望向陈滢“何以见得?”

    “因为没发现抵抗伤。”陈滢道,将铁筷子点向死者四肢“除手腕、脚腕四处捆缚瘀伤外,尸体其余部位很干净。亦即是说,死者第一时间便被捆缚住,无力做出抵抗,我个人认为,凶手应是以兵器相要挟,迫得死者就范。”

    言至此,她又指向刘蟠口腔“其后,凶手以布帛之类物件堵住死者的嘴,不令他出声,以免惊动旁人。因是强行介入,而口腔粘膜又比较脆弱,因而便形成多处出血点,并在齿缝等处留下了纤维物。”

    略顿了片刻,陈滢又续道“紧接着,凶手刺断死者腋下筋脉,令其身受剧痛,并逼问口供。最后刺其咽喉,致其身亡。再后来,凶手将绳索、布帛等物收走,并弃尸于……”

    她倏然息声,眉尖轻拢着,仿佛想起了什么。

    裴恕正听得入神,忽觉耳畔一静,不由微讶,转眸时,却见不知何时,陈滢已然行至窗前,正凝望着满庭葱翠,似在出神。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裴恕问。

    他语声极低,因而,愈加醇厚磁沉,听来便若风入松间,惊起涛声阵阵。

    屋中静寂,数息后,方有干净的声线响起。

    “我方才可能说错了。凶手用来束缚刘蟠的诸多事物,很可能是就地取材,事前不必准备,事后也无须带走。而外人就算瞧见了,也想不到那就是凶器之一。”陈滢语道。

    裴恕只怔得一瞬,便即明了“我懂了。阿滢是说,凶手是以刘蟠家中的腰带、布巾之类随处可得的事物,将之制服,而待杀人后,只需再将这些东西放归原位,旁人根本就不会注意到。”

    语至此节,他停了一息,又微笑起来“自然,如果当日去的不是老九,而是阿滢,则凶手再是狡诈,也瞒不过阿滢的一双慧眼。”

    “这也只是其中的一种可能而已,未必便是事实。”陈滢转身道,面色竟有些肃杀“相较而言,凶手敢于在风口浪尖上的蓬莱县大搞刑讯逼供,这才是最可怕之处。”

    裴恕闻言,不由得心下惕然,面色亦沉了下去。

    若陈滢推测无误,则本案凶手必是康王余孽无疑,而观其行凶手段,堪称嚣张无忌。由此亦可知,蓬莱县之形势,远比想象中更严峻。

    此事必须上达天听,由元嘉帝圣意定夺。

    心中计议已定,裴恕便熟络地转去床角处。

    那里放着一只包袱。

    “此乃刘蟠死时所穿衣物,阿滢尽可一观。”一面说话,他一面动手解开包袱结,将一应衣物置于几上。

    陈滢走去细看,见那是一整套男子衣物,连网巾都在。

    “这次阿恕准备得很细致,省了我好多事。”陈滢由衷谢道。

    抛开一切不谈,仅止从合作者的角度而言,她亦深觉,小侯爷真是再好不过。

    裴恕闻言,忍不住咧嘴想笑,又强自忍下,咳嗽两声,将唇线绷得笔直“那什么……我知道你用得着这些,便叫他们早早备下了。”

    被媳妇儿夸了,当真比任何是都教他欢喜。

    陈滢自不知他心中所思,含笑谢一声,便去检查衣物。

    死者衣衫上遍布血迹,红紫发黑,犹以领口、前胸、左腋下三处为多,正与伤势一致。

    其后,陈滢又将腰带、裤、袜、网巾尽皆翻检一遍,并未发现疑点。

    唯在靴底处,发现有少许灰色砂砾。

    “刘蟠院中地面、墙头诸处,皆以粗砂铺设,当真少见。”裴恕品评道。

    陈滢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很少见。由此亦可知,这人颇有心机。”

    无论有人潜行入院、还是翻墙而入,那砂砾踩上去皆会发出响动,可起到示警之用,刘蟠此举,实是为自己布了一道防线。

    希反过来说,若非心怀鬼胎,又何必行如此鬼祟之事?

    将几颗砂砾置于另一只圆白碟,陈滢低头记录,一面徐徐地道“除血迹与砂砾外,衣物并无异样,死者腰带、上衣、裤子以及袜子的布料,亦与其口腔发现的纤维物不符。”

    这声音舒缓有致,更兼语声如泉,听得裴恕竟有些痴了。

    只是,再下一瞬,他忽觉眼角微暗,回眸望去,便见陈滢竟已离开尸床,正执着一杆玉柄银签子,一盏一盏地熄灭烛火。

    她今日著件月白缠枝莲轻容纱窄袖上衣、水蓝素面儿湘裙,环一束粉蓝软罗腰带,浅浅深深的蓝,倒好似一带碧水映天青,立在那烛影阳光之外,说不出地清丽。

    裴恕望了一眼、再是一眼,腰上的灼热瞬间爬上心尖尖,哪里还舍得伊人劳累?

    他也不言声,上前长臂一伸、手指一勾,使个巧劲儿,便将那银签子卸入手中。

    “这些粗活儿我来做就是。”到底交代了一句,他手下已是动作飞快,三下五除二便收拾干净。

    待屋中烛影俱灭,他却不敢再与陈滢对视,眼尾余光搭一角水蓝裙裾,说话亦像朝着空气。

    “好了,接下来咱们做什么?”干巴巴的声音,再无往昔清醇。

    “去看看女死者吧。”陈滢答得很平静,显是并无察觉。

    见此情形,裴恕不禁大松了口气,神色亦复归如常,提声唤来郎廷玉,着他将刘蟠的尸身安置好,便又在前引路,二人转去东次间儿。

    这间屋中情形与西次间相同,明烛高烧,采光极为良好,而尸床四围亦有铜管制冷,满屋皆寒、凉意砭骨。

    陈滢一心想着工作,直奔尸床而去,口语轻语“这便开始吧。”

    相较而言,她对无名女尸的兴趣更大些。

    裴恕仍旧很是配合,跑去调整烛台,陈滢则掀开白布,露出一具看不出面目的尸首。

    这具女尸的保存状况,稍逊于刘蟠,尸体面部损毁犹为严重,整张脸皮肉翻卷、青紫发黑,有些地方已然腐烂,散发出腐尸独有的气味,离得越近,越是中人欲呕,几令人窒息。

    。

第559章 自己划的?(容容要加油盟主加更)() 
陈滢神态自若,视那味道如无物,弯腰翻看尸体脸部伤势,一面便问裴恕:“她中了什么毒?”

    这无名女子的死法,处处透着一股子诡异。

    裴恕便沉着脸摇头:“如今还不知道。我和老九找了些道儿上的朋友,说什么的都有,也没个定论。”

    他眉头深锁,剔透瞳仁冷如坚冰:“不过,有一个地方,他们的说辞倒很一致,便是这毒发的时辰应该比较长,从中毒到身死,恐有两、三个时辰之久,也可能更长些。”

    “这么久?”陈滢微觉好奇,清眸抬起,向裴恕睇去一缕眼风:“这世上还有这样的毒物?”

    “自是有的。”裴恕很是笃定。

    一旦言及正事,他便无半点不自在,又将大手挥几挥:“江湖上怪人怪事儿多着呢,我在外走动那些年,也不知碰上了多少,有些奇毒叫人想也想不到,简直是……”

    他“啧”了一声,抬手一捅髻上玉冠,神情鄙夷,又杂些许厌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很多,说起来也无甚意思。”

    言至此,他又将下巴点了点无名女尸,神情淡漠:“总之,这女的中毒后又活了好几个时辰,这一点应是无错的。我觉着,她应是在别处中了毒,没准儿便凶手所为,过后,凶手又将她带去刘蟠家里,让他二人死在一处。”

    言至此节,他的眉心已皱成川字。

    坦白说,这个推测,他自己都觉牵强。

    可是,若非如此,凶手此举又是何意?

    难不成,凶手是要伪造出刘蟠与这女子互杀身亡的假相?

    便在裴恕思索之时,陈滢亦自浮想联翩。

    她想的是,这大楚朝的江湖事,倒也有那么几分传奇色彩,如此神秘的毒药,只闻其状,便可想见那一番江湖风云。

    她摇摇头,将杂念抛开,继续检视着着那些翻卷的皮肉。

    虽然皮肉烂得不成形,然仔细寻找,亦能看出脉络。

    是刀伤。

    乱七八糟的刀伤,遍布整张脸,几乎寻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

    陈滢不厌其烦、不嫌其味,将所有刀伤尽皆验毕,随后,便轻轻“咦”了一声。

    裴恕一下子抬起头,张张口,却又闭拢。

    从他的角度,恰可见一道侧颜,虽为口罩遮挡,那轻蹙的眉尖、沉凝的眸光,却清晰可辨。

    裴恕知道,这是陈滢正在深思,他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此际,陈滢眉眼间的沉凝,已然转作郑重。

    这些刀伤,极古怪。

    “阿恕,能不能再拿几只烛台过来,我想细瞧瞧她的脸。”她转去另一侧,头垂得极低,发丝几乎触及那些腐烂的皮肉。

    裴恕很快捧来几只大烛台,将那床头照得一片明亮。

    陈滢顾不上言谢,当即将尸身面部朝向光源,仔细观察其上伤口,复又行至床侧,将死者双手拿起,迎光细看。

    屋中静极,唯偶尔爆起一个烛花,“啪”地一响,复又归于岑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滢终是直身而起,望向裴恕。

    那一刻,她素来平静的眼眸中,难得地,含了一丝困惑。

    “死者脸上的刀伤,是她自己划的。”她喃喃地道,如若自语。

    裴恕却大吃了一惊。。。

    那女子竟是自己把脸划烂了?

    这怎么可能?

    “你说她自己划的?这女人自己动的手?”他下意识追问,音量亦拔高几分。

    不是他不相信陈滢,实是这消息太惊人,他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陈滢微微点头,语气很肯定:“的确如此。”

    语罢,她便举起女尸的左手,说道:“我先来说说这无名女子的手罢。通过对手部表皮的观察,我发现了两条线索:第一,这女子会武技;其次,她是个左撇子。”

    “哦?”裴恕走过去,面上仍维持着震惊之色。

    陈滢将死者手掌摊开,示意他就近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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