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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出闺阁记-第25部分

小说: 出闺阁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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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别的么?”裴恕的语声再度响了起来,拉回了陈滢的心神。

    她略略思忖了一会,摇头道:“很抱歉,彼时我的注意力并没完全放在刺客的身上,也就只观察到了这几点。”

    裴恕没说话,向太子殿下点了点头。

    太子便微笑着道:“陈三姑娘见谅,因五卫军那里提供的消息有限,裴指挥使便多问了几句。”

    “殿下太客气了。”陈滢语声郑重,“此事毕竟重大,臣女有义务将所知的一切信息提供给朝廷,这是臣女当做的。”

    大约没料到她能把话说得这么正式,太子殿下闻言倒有些吃惊,旋即便又温温一笑:“陈三姑娘能这样想,那自是最好了。”说罢他便向孙朝礼点了点头:“孙总管,好生送陈三姑娘出去罢。”

    孙朝礼躬身应是,太子便带着裴恕一行人离开了,看他们行进的方向,应该是去往宣德殿的。

    借着转身之机,陈滢不由自主地又往身后瞧了一眼。

    除太子外,这一行人皆穿着侍卫蟒袍,唯那个裴恕一身玄青直身袍,束大红革带,发上无冠亦无帽,只以一根玉簪贯住。

    既不是文臣服色,亦非武官打扮。

    纵然这不伦不类的一身由他穿来并不难看,但是,太子殿下分明唤他指挥使,那他就是有官职在身了。

    一名朝廷官员,怎么能够穿成这样前去面圣?莫非这裴恕不只与太子殿下关系不错,元嘉帝对他也另眼相看?

    这些念头在陈滢的心里盘旋着,她便没怎么在意接下来的诸事,直到听见罗妈妈说“到了”,她才发觉自己正坐在马车上,而车窗之外是青墙朱门、树影婆娑,却原来竟已经到了国公府。

    停车上轿,再落轿步行,垂花门前柳树成行,不出意外地,在那片浓荫底下,许氏温婉的笑脸,出现在了陈滢的眼前。

    “这就回来了,当真好快。”她在树荫下向陈滢招了招手,面上的笑意柔和而恬静。

    陈滢扶了罗妈妈的手上前行礼,问道:“大伯母怎么守在此处?是在等着侄女吗?”

    许氏便笑了起来,道:“可不是么?你祖父等得急了,便着我出来瞧瞧。”说着她又仔细地盯着陈滢的脸端详了一会,轻声地道:“瞧你这样子,事情想是很顺利罢?”

    这是在问求圣上赐一句承诺的事了。

    陈滢露出了惯常的笑容,却未出声。

    许氏也知道自己这问得有点心急了,便温温一笑,微含歉然地道:“瞧我,这会子就问起来了,三丫头莫怪大伯母心急。”

    “大伯母言重了。”陈滢的语声十分客气:“侄女还要多谢大伯母关心。”

第056章 不速之客() 
许氏笑着颔首,眉梢却微微向上一挑。

    依照她的估算,陈滢此行必会惹来元嘉帝的不满,没准儿还要遭到申斥。自然,因为国公爷只是要了一句话做赏赐而已,这说来也不算犯了大忌,因此元嘉帝应该在斥责陈滢之后,再小小地赏赐些东西,权作补偿,于是此事便也就此过去。

    而国公爷这一头见陈滢无功而返,自会责二房办事不力、怪陈滢说话太满。如此一来,陈滢借着陈漌的名声得来的这些荣耀,便也会就此湮灭,他们长房便也不必总被二房拿来做由头了。

    可此刻,陈滢却是空手而回,归来时面色如旧,不见分毫变化,那岂非表示,那句“赏赐”,居然真的被她要来了么?

    不仅没犯错儿,且还立下了大功,二房踩着长房向上走,竟也一路走得如此风光。

    许氏提起帕子来向额角按了按,似是拭汗,实则却是籍此动作,掩去了眸中的一抹冷意。

    不过,放下帕子时,她的面上依旧是笑意款款,柔声对陈滢道:“既是你回来了,便去大伯母那里坐坐去,大伯母正有事儿要与你说呢。”

    陈滢闻言,嘴角便习惯性地动了一下:“大伯母太客气了,侄女不敢当。”

    许氏笑得越发柔和,上前携了陈滢的手,亲亲热热地便将她拉着去了。

    到得水鉴轩,两个人依旧是在抱厦里安了座儿,许氏叫人摆上茶点,这才挥退了众人,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道:“大伯母叫你来,是想跟你商量商量那京郊外头的十来亩水田,老太太想是之前都与你说过了吧?”

    这事陈滢倒确实知道,于是便点头道:“是的,大伯母,祖母曾叫刘妈妈知会过我。”

    “那就好。”许氏笑道,浅浅啜了一口茶:“既是你知道这事儿,那就且将田契拿去吧。伯母昨日叫外头管事送了进来,因怕一时事多给忘了,便想着趁早一总儿给了你便是,如今……”

    “哟,这是打量着我不在,你们自个儿商量事儿呢?”一个声音突然就响了起来,一下子打断了许氏的话。

    她一脸惊讶地抬头看去,便见沈氏满脸怒容地立在门边儿,一把推开打帘子的小鬟,昂着头走了进来。

    “三弟妹,你怎么这时候儿来了?”许氏起身招呼道,笑容显得有些勉强,又问:“可是有事?”

    “没事儿就不能来了么?”也不待人相让,沈氏一屁股就坐在了旁边的扶手椅上,拿帕子在脸旁边扇着,阴阳怪气地道。

    “三弟妹当真是说笑了,有事无事,你来我便欢喜。”许氏面上的笑容自然了一些,示意小鬟倒茶。

    “大嫂太客气了,小妹岂敢哪?”沈氏凉飕飕地说道,拿眼睛剜了陈滢一眼,语声越发地凉:“啧啧,二房看来是真没人了,竟叫个小丫头站在头里。”

    一席话夹枪带棒,把长房与二房都给骂了。

    陈滢面色不动,端着茶盏喝茶,许氏则苦笑道:“三弟妹这又是在做什么?有什么话好生说便是。”

    “我倒是想要好声好气地,只架不住有人背后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儿。”沈氏的语气越发恨恨,仰脖儿一口气将茶喝干了,又挥退了小丫鬟,自己动手倒茶,冷笑道:“我这是不请自来,大嫂这里的茶说不得我也得好生喝上几碗。”

    这话说得益发惹人发笑,偏她面上的神气却是又恼又恨,竟真的自己动手倒了茶,又是一口喝干,倒有几分那男子喝酒的架势。

    许氏双唇微抿,面上的神情仍旧是柔和而淡然的,举首往四下看了看。

    那跟进来服侍的小鬟见状,悄无声息地便退了下去,临走前将那门扇也给阖上了。

    许氏这才提着帕子揩了揩手指,淡然地道:“三弟妹少安毋躁,有话也不妨好生说。我这个做大嫂的旁的没有,听你两句话儿的空闲总归有的。”

    沈氏自来是被许氏辖制惯了,方才也不过是仗着一时之勇闯了进来,如今见对方面色淡淡,她便又想起了过往十几年来屡战屡败的情形,心下不由得先怯了三分。

    只是,再一想打听来的那个消息,才将熄下的火苗便又“蹭”地冒了上来。

    她重重地搁下茶盏,拿着帕子向嘴上一抹,质问地道:“既然大嫂这样说,那小妹我也就直话直说了。你这时候把三丫头叫过来,所为何事?之前你不是……”

    “三弟妹这话说得好笑。”许氏突然便开了口,截断了她的话,慢条斯理地道:“我这个做伯母的与侄女坐下说话,这还不行了么?”

    沈氏被她说得一愣,陈滢便趁此机会站了起来,拢袖道:“大伯母与三婶婶想是有事儿要说,侄女不打扰了。”说着便欲往外走。

    她这举动来得突然,沈氏与许氏皆是一愣,旋即那沈氏便冷笑了一声,道:“遇事儿就当了缩头乌龟,躲在人后头搅风搅雨,当谁不知道呢?”

    “三弟妹,你说什么呢?”许氏立时低喝道,看了陈滢一眼,越发压低了声音,沉声道:“当着孩子的面儿,你也消停些。”

    沈氏早便是一头的火,许氏越是相劝,她那火气便越大。她抬手就将许氏的手给拨开了,拔高了声音道:“我这话怎么就说不得了?怎么着,就许别人调三窝四,就不许我们这心直口快的说个明白?”

    语着她便将脑袋一扬,露出满脸的不屑来,不阴不阳地道:“嘁,我还就瞧不上这样的人了。镇日里就知道病歪歪地做个病美人,把自己家闺女当了挡箭牌,面儿上安静,背底里净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真以为……”

    “三婶婶为了那十几亩水田,也真是拼了老命了。”陈滢陡然打断了她的话,转身向她笑了笑,笑容古怪而又安静,仿佛并不认为她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三婶婶若是想要水田,光明正大地开口讨要便是,何必指桑骂槐做个泼妇?我母亲病不病的不与这些相干,我鸣风阁的家事也不劳三婶婶置喙。三婶婶管天管地,还是先管好自己这张嘴再说。”

第057章 戏可好看() 
陈滢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清晰,竟把沈氏给说得呆了一呆,好一会儿后她才跳起脚儿来,高挑着一双柳叶眉,掐腰指着陈滢道:“好你个三丫头,你竟敢骂长辈……”

    “三婶婶这时候知道说长辈了,那‘长者赐不敢辞’这话三婶婶不会没听过吧?”陈滢接话接得飞快,嘴角始终停在那个奇怪的地方,笑容似带讥嘲:“这水田是祖母予了二房的,三婶婶强讨强要,这便是敬重长辈的孝道了?”

    沈氏被她说的没了词儿,面皮涨红发紫,胸脯一起一伏地,竟是接不下话去。

    从争产说到孝道,这位三姑娘一点磕儿都没打,反应之快、辞锋之利,简直叫人震惊。

    而更叫人吃惊的是,她根本就不怕那些言语辖制,你有的说,她必有的回,且还能拿更多的话反辖制住你。

    “大伯母驱狼就虎,这场戏是不是很好看?”陈滢忽地又开了口,却是一语拓开,将目标转向了许氏。

    那一刻,她嘴角边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怪异着,叫人捉摸不透:“二房和三房相争,大伯母能够从中得到什么乐趣么?”

    许氏闻言,先是一怔,旋即便飞快地沉下了脸,道:“三丫头,你这话是何意?”

    “方才在垂花门前,我瞧见陌桑跟夏至耳语了几句。”陈滢很是突然地便转了话题,说话时,嘴角已然放平,面色平静:“然后夏至就走开了,看她去的方向却是没回水鉴轩,倒是往西南角儿去了。”

    许氏闻言又是一愣,正欲开言,旁边的沈氏这时候却终是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砰”地一拍桌子,勃然大怒:“三丫头,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你这是……”

    “我劝三婶婶稍安勿躁,听完了我的话再发脾气不迟。”陈滢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语声虽不响,但态度却是不容置疑。

    说罢此言,她仍旧看向许氏,神情与语声同样淡然:“陌桑是您的大丫鬟,夏至则是末等小鬟,陌桑吩咐夏至做事,自是再平常不过。不过侄女却听说,夏至的干娘与挹露馆冯妈妈有旧,而冯妈妈的小女儿秋露与夏至亦时有往来。巧的是,秋露今日正当值。”

    说到这里,她的视线扫过沈氏,正好瞧见了对方急剧变化的神情,一字一顿地道:“冯妈妈是三婶婶最得用的臂膀,她家中的情形,三婶婶想必比我清楚。”

    陈滢所说的冯妈妈,便是沈氏身边最得用的管事妈妈——冯常贵家的。

    这话一出,沈氏立时神色大变。

    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就是得了冯妈妈之女秋露报来的消息,说是许氏要把水田的田契直接交给陈滢,此前的那些话通通不作数。她一时怒极,这才吵上了门。

    这冯常贵家的虽是沈氏从娘家带来的,只她主仆在国公府里经营了这么些年,倒也有些盘根错节的关系。按理说,冯常贵家的和谁亲近、和谁交恶,沈氏这个主子应当最清楚才是。

    可是,她却是直到今日听陈滢提及,才知道秋露与夏至居然相熟?

    此念一生,沈氏不由有些心惊。

    自己房里的管事妈妈,竟然与许氏这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也是一房主母,如何不觉悚然?

    见沈氏眼神闪烁,明显就是在思忖着什么,陈滢便又续道:“夏至把水田的消息给了秋露,秋露再转告三婶婶,三婶婶自是要过来理论的。只是三婶婶却没想想,这消息透过去的时间为何是这样巧,偏赶在这个时候透给了您。您到这里与我吵闹,无论谁进谁退,没脸的不是二房、就是三房。”

    沈氏就算再笨,到底也还没笨到家,陈滢这话又说得极明,渐渐地,沈氏便有点明白了过来,一时间不由越发涨红了脸,回头瞪着许氏。

    “大嫂,你这是何意?”她的眼睛睁得极大,双颊泛起潮红,语声则变得格外尖利:“大嫂真真打得好算盘,你自个儿当活个菩萨,做着好人,却把我挑了来唱戏给你瞧?你这是把人当什么了?”

    “三丫头这话我怎么没听懂?”许氏根本就不理会沈氏,只看着陈滢,面沉如水:“陌桑跟夏至都是水鉴轩的丫鬟,她们两个说几句话怎么了?夏至本就管着在外传话,别说是府里的西南角儿了,便是前头二、三进的院子,她也去得,她怎么就招你了?”

    陈滢拧了拧嘴角:“大伯母与其在这儿跟我分辨,倒不如想想稍后如何向三婶解释?大伯母执掌中馈,有的是便利往各院安排人手。只是,大伯母,您就不觉得无聊吗?就这一亩三分地,值得您花费这样大的心力去谋划算计?”

    话至此处,她已是转身朝门外走去,说话声仍在不住传来:“大伯母,这其间的攻守得失,请恕侄女鲁钝,就不奉陪了。至于三婶婶,水田的田契侄女还没拿到,您若想要,不妨直接与祖母分说。一味纠缠大伯母,除了让她心生厌恶之外,再无别的用处。”

    话音落地,她已是挑开门帘,自己走了出去。

    许氏与沈氏双双立在原地,一个面色铁青,一个铁青脸色,尽皆有种被人打懵了的感觉。

    所有私底下的那些算计心思,在陈滢这里全都变成了透明的,她不仅心里明白,嘴上竟也都清楚明白地说出来,完全就没去管外头那层薄薄的脸皮。

    哪有这样说话的?

    哪儿有这样做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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