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闺阁记-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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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妈妈见状,心下颇是不愤,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陈滢对此却是早有所料,也不多言,远远地向着这两人屈了屈膝,便轻轻一拉冯妈妈的衣袖:“走罢。”
该看的都看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此时不走,难不成还等着兴济伯府留饭?
见陈滢语声如常,冯妈妈忙点头,带领众仆妇并寻真、知实两个丫鬟,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便转上了游廊。
第090章 蔷薇架下()
眼见得“神探”一行走得远了,兴济伯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道:“现在的小姑娘啊,真是……不好讲。”
曹子廉闻咳嗽了一声,抖了抖宽宽的衣袖,与他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同时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情,齐齐摇头。
“《女戒》之后,竟也有此异类,可叹啊!”曹子廉感慨了一句。
“曹大人说得正是。”兴济伯立时说道,言语之间,又是一派君子之风:“今日之事不过是小事罢了。如今却是高山皓月屈就于小池幽潭。委屈了曹大人,这皆是我的不是。”
他这话用字极雅,将一通马屁拍得风流至极,曹子廉的面上便露出笑来,深觉这位伯爷是个妙人。
且不说这两位是如何惺惺相惜、互诉衷肠,只说陈滢一行,行出游廊、穿过小径,方一踏上那垂柳依依的石子路,便见前头蔷薇花幛的下头,立着一个高大的男子,一身玄衣,正是裴恕。
陈滢脚步微顿。
他怎么没走?莫非有事?
这念头在她心里转了转,正要开口相询,蓦见那花幛后头又转出两个人来,一个清丽窈窕、一个娇小美艳,竟是谢家姐妹。
陈滢一时讶然,竟也忘了打招呼,只停步不语。
谢家姐妹却并没注意到陈滢等人,甫一现身,那谢姜便当先笑着向裴恕道:“恕哥哥,久等了罢?”
她有着幽潭般的一双眸子,抛去的视线似若飘絮,向裴恕的身上绕了一匝,又绕一匝。
“无妨的。”裴恕很是随意地说道,说话的语气倒是很规矩,不像在陈滢面前时那样张扬。
只是,他注意力根本就没放在谢姜的身上,于是,那柔柔飘来的、丝絮缠绕般的温软视线,便也在这简短的三字间,碎了、断了。
“都怨父亲,叫我们不许乱走,说是后院儿出了事,结果我们只好呆坐在那小轩里喝茶,那点心又不好吃,天儿也热,说起来恕哥哥怕是不信,那花圃里开了好大的月季花儿呢,都晒得快焦了。”谢妍咭咭呱呱地说着话儿,语声甜脆娇嫩,如同多汁的果实一般可人。
这动人的声音像是有着魔力,无论她说的是什么无趣的话儿,也总不能叫人生出恶感来,甚至隐隐还盼着她多说几句。
抱怨了一通儿后,谢妍便笑盈盈地问裴恕:“恕哥哥,后头果真出事了么?你能不能给我们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说着又噘起了嘴,孩子气地扯了扯自己的衣带,满脸愀然:“我原要问人的,只大姐姐却不允,倒把我给闷得不行。”
这长长的一串问话儿,得来的回答,却也只得一个“唔”字。
裴恕看也未看谢妍,用一个单音节了结对话,旋即遥遥向陈滢一点头:“陈三姑娘也出来了。”
谢家姐妹闻言,齐齐侧首,不由皆是面现讶然。
“呀,陈三姑娘也还没走么?”谢妍当先问道,甜美而娇娜的面庞上,蕴着几分好奇。
陈滢便往前踏了几步,口中说道:“我查案子,走得迟了些。”
“查案子?”谢妍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目中讶色越发鲜明:“陈三姑娘?你?查案子?”
一连三问,好奇、不解、好笑,层层情绪叠加,一重高过一重,尽皆抛向了陈滢。
“陈三姑娘有御赐金牌,乃是奉旨查案。”不待陈滢作答,裴恕便顺口接下了话题。
他可能只是在就事论事,可陈滢却还是听出了那么一点点的不以为然。
谢妍“哦”了一声,如水明眸绕着陈滢轻轻打个转儿,便又掩唇而笑:“真真是巧,因父亲前来查案,我们才能讨得父亲应允,等着恕哥哥一同回府,却不想,陈三姑娘竟与恕哥哥一同出来了,这可有趣儿得紧。”
“我是留下看尸首的。”陈滢的语声十分平静,全然不顾对面两张刹时失色的花容,只单纯地陈述事实:“因为涉及到了人命,这案子便不能轻忽。如今事了,我便没必要留下了。”
这算是一个简短的解释。
至于谢家姐妹会往什么地方去想,陈滢并不关心。
此时,始终不曾出声的谢姜,终是缓缓往前行了两步,与裴恕并立于花下,含笑道:“陈三姑娘可真有本事,我实是佩服得紧。”
便在她说话之际,恰有一阵风来,将她的裙带拂得翻卷起来,花幛亦在风中俯仰离合,越发衬得那纤影衣袂翩飞,似欲乘风而去。
陈滢正站在她们对面,自将这动人的画面看了个十足,只觉得谢姜往裴恕身边这么一站,便生生站出了几分璧人如玉的味道。
只可惜,裴恕却是完全地不解风情。
那风儿尚未停歇,他便已然迈开大步走到了陈滢的身前,开口便道:“陈三姑娘方才是不是拣了块骨头?”
如画风物立时消散,连同那随风而舞的旖旎与情致,亦在这煞风景的言语中,化作了飞灰。
谢姜微微一笑,举袖拂鬓,一行一止,依旧有若舞蹈。
不过,陈滢此刻却是无暇欣赏了。
她正色看向裴恕,说道:“是的,裴大人。一只手骨从裹尸袋里掉了出来,我便拣了。”
“还回去了?”裴恕问道,习惯性地挑起了一根眉毛,神情中有着明显的不信任。
陈滢愣了片刻,险些失笑。
不把骨头还回去,难道她还能私自留下?
她的手上又没有仪器设备,又不能验da,留下骨头也没用啊。
“自然是还了。”她说道,尽量让语气显得郑重。
裴恕没说话,只眯起了本就不大的眼眸。
刹时间,似有锐利的箭意袭来,仿若化为了实质。
陈滢半仰着头看着他。
纵然隔着几重轻纱,那平静而纯净的气息,仍旧自她的身上迢递而来,给人的感觉是干净而舒服的。
很显然,她并没有为他的气势所慑。
“我真的还了。”陈滢的语气比方才还要真诚,“裴大人若是不信,回去一查便知,那两只手骨定是都在的。”
第091章 小小木雕()
裴恕抬手摸着下巴打量了陈滢片刻后,便点头道:“如此便好。”
语罢,一拂衣袖,高大的身影立时转后,竟是如同方才他离开水边一样,毫无恋栈、转身就走,连谢氏姐妹都没去管。
陈滢一时讶然。
难不成,裴恕方才在花下等着的,并非谢家姐妹,而是她?
就为了问她有没有昧下一块死人的骨头?
此念一生,陈滢险些失笑。
这位小侯爷倒真是逢人便疑,这疑心病简直比她还要重。而最重要的是,他是从哪里看出来她确实是曾经有过那么半秒的犹豫,想要私下把手骨拿走的?
他怎么瞧出来的?
陈滢完全想不通。
谢姜与谢妍二人,此时亦是同时一愣。
眼见得裴恕大步流星,飞快地转过了曲廊,谢妍当先便追了过去,口中唤道:“恕哥哥,等等我”,娇小的身影在花树间闪了闪,便此没了踪影。
那谢姜倒是未急着走,而是向陈滢微微一笑,清丽的脸上,点缀着几许恰到好处的歉然:“陈三姑娘见谅,小侯爷他就是这个脾气,并非是动了怒,也并非针对陈三姑娘,他只是……”
言至此节,她的语声便轻了下去,似有无限低回:“他……只是不擅言辞罢了,还请陈三姑娘莫要见怪。”
“谢大姑娘这样说,我便放心了。我自不会见怪。”陈滢的回答很合乎规范。
谢姜笑容浅淡,优雅地向她一颔首,便也提了裙摆,步履轻盈地跟了过去。
不消片时,蔷薇架下已是人迹沓沓,唯留下了陈滢等人,空对着那一树的翠叶青枝。
“这是哪里来的侯爷,好生无礼。”冯妈妈今儿是真气着了,这会子已是变了脸。
方才兴济伯与那个什么侍郎大人,便已经闹得她满心不愤,如今裴恕又来了这么一出,她深深地觉得,自家姑娘受了委屈。
“姑娘别与这些人一般见识。”冯妈妈继续说道,目中划过了一丝鄙夷:“姑娘是奉旨办案,跟那些满世界乱跑的花蝴蝶,那可大不一样。”
纵然陈滢现下做的事情很是特立独行,但方才在那水边儿的时候,他们家姑娘的行止,冯妈妈可是看在了眼里,那委实是很规矩的。
自然,陈滢与裴恕也有对话、也有眼神上的交流,可他们姑娘是多么地端庄乃至于严肃,言行间更透着一股子大方劲儿,一望而知,那就是从教养极严的家族里出来的,比之谢家姐妹,简直高出了不知多少。
“真是枉称世家。”冯妈妈下结论似地说道,摇摇头,转向陈滢,面色立时柔和了下来:“姑娘想是累着了,还是快些回去吧,老太太想必等急了。”
陈滢点了点头,由得众人围随着,转出了蔷薇花架,径自离去。
待回到国公府时,已是申正时分。
盛夏的天气,天儿黑得迟,那日头还高高地挂着,照得满地一片白亮,蝉鸣声一声递着一声,鼓噪着、喧嚣着,却又将这盛夏的午后衬出了一种别样的宁静。
陈滢先去明远堂拜见了许老夫人,向她简略讲述了查案的经过,随后便回到了鸣风阁。
鸣风阁里鸦默雀静,守门的小丫头半倚着门槛儿,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陡见陈滢来了,忙忙地扶了门框子站好,揉着眼睛笑道:“姑娘回来了。”
陈滢点点头,抬脚跨进院中,入目处,但见满院树影、碧绿幽寂,正房门前湘帘低垂,大丫鬟紫绮正坐在廊下做针线,并未察觉有人进来。
陈滢放轻脚步,自西厢绕去门前,轻声问紫绮:“紫绮,母亲可起了?”
紫绮正做针线得入神,猛可里听见了说话声儿,便抬起头,一见是陈滢回来了,忙将那花绷子放进笸萝,起身赔笑道:“姑娘来了。姑娘恕罪,婢子只顾着做活计,没瞧见姑娘。”
陈滢摆了摆手,没说话,只向着屋中示意了一下。
紫绮便也压低了声音,说道:“今儿天气热,夫人两刻前才睡着,这会子尚未醒呢。”
陈滢闻言,便也没再去李氏房中打扰,只命紫绮好生守着,便自回房换衣。
李氏最近又有些咳嗽。
她这个病症与旁人不同,向来是天越热便越不好,冬天反倒好些。如今乃是盛夏,正是她的病情容易反复之时,陈滢自是希望她好生将养,不为外物所扰。
换了一身家常的衣裳,陈滢也未在房中多呆,而是摒退了所有人,独自来到了红香坞。
直到坐在那树影摇曳的窗前时,陈滢方才真正地舒了一口气。
终于又是一个人独处了。
在这个时代,生在这样的公侯世家,固然能够得来许多便利,但掣肘却也同样地多,走到哪儿都跟着一群人,想要独处委实不易。
她一面想着,一面便自袖中取出了一只小小的布包。
彼时情急,她寻不到趁手的物件儿,便临时将手套反转了起来,做了个简易的布包。
这只布包里,裹着她从现场带回来的一件证物。
她慢慢地打开布包,一块表面布满藻类植物的木头,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这是从那只紧握成拳的手骨里取出来的。
因为曹子廉的到来,以及其与兴济伯之间那种似有若无的联系,陈滢才临时起意,私下藏起了这件证物。
她有预感,此物于本案极为关键,而若是将之交给曹子廉,则这块木头能不能最终保存下来,还很难说。
她自然不能去做没有把握的事。
这件重要的证物,只有放在自己这里,才最保险。
就着窗外明亮的光线,陈滢细细地端详着手中木块。
因沉入水中的时间太过久远,木头已然有些腐蚀了,但却没有朽烂,看起来应该是经过很精细的工艺处理的。
陈滢拿起手套,小心地擦拭起来。
随着木头表面的杂物被清理干净,木头的原型也渐渐显现,露出了大致的形状。
那是一块小巧的木雕,像是某种四蹄动物,可能是小马,也可能是小狗或小牛。
第092章 贵客登门()
陈滢翻来覆去地端详着,有点拿不定主意。
她并不懂得欣赏雕塑,却也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雕出此物的人是用了极大的心思的,因那上头不只刷了朱漆,且还上了好几层的桐油。
也正因有了这几层保护,加之这块小木雕是被死者牢牢握在手中的,于是才能在漫长的岁月里,较为完整地保存了下来。
陈滢支颐而坐,望向窗前的重重碧影,颦眉沉思。
那位无名的女死者,在临死前还紧紧握住这块木雕,这是否表明,此乃凶手所有?而只要找到木雕的主人,就能找到凶手?
当然,这也只是其中的一种可能。也或许,这是死者生前最珍爱的物件儿,于是至死也不肯松手;或者再离奇些,这其实是凶手塞进死者手里的,出于某种目的抑或是什么宗教仪式。
总而言之,可能性极多,也因此而更叫人费尽思量。。。
接下来的数日,陈滢的心思都放在了木雕上。
她顶着酷暑出了几趟门儿,找去木器店、寺庙或道观中打探消息,若不出门,她便会去藏书楼中翻书,一呆就是半天,查阅了大量相关书籍,却是一无所获。
寻寻觅觅间,已是浃旬过去,天气越发地炎热起来,每一天皆是晴空高照,整座盛京城热气蒸腾,燠热难当,连呼吸都仿佛能擦下火花儿来。
自然,国公府是不太受这天气搅扰的,各房头每日皆有份例的冰块,这酷暑便也不再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