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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出闺阁记-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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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之前,她曾偶尔听裴恕提过一句,说是山东连年欠收、流民无家可归,陛下心甚忧之。

    结合这个情况来看,元嘉帝命李珩绕道灾情最重的登州府,未必便不是存了命其暗访的心思。而李珩也果如陈滢所料,这一路根本就不曾在官驿投宿,对外只自称普通士子,此番是携家眷前往济南投亲,十足一副微服私访的驾势。

    由盛京城坐马车抵达蓟州,再由蓟州转道塘沽,即可买船入海。

    大楚朝的海运比陈滢想象中发达一些,塘沽便是国内最大的内海港口,自塘沽乘海船至登州府,这是一条捷径,消耗在路程上的时间比走陆路短了三分之一。

    看得出来,这条路线是李珩精心选定的,不仅快,且风险系数也极低。盛京府所在地的治安情况自然不会差,北直隶则是大楚最大的行省,地处要冲、物产丰富,且建有一所宏伟的避暑行宫,自然治安也是好的,而山东行省亦是民风淳朴,虽因灾情导致每年欠收,元嘉帝对百姓倒是极为体恤,每年都有大量钱物运往山东,倒也没生出民乱来,亦不曾听闻有海盗出没,是故这一路称得上顺当。

    “姑娘,您也别总在这风口里呆着,这海上可不是闹着顽的,若是染了头风就不好了。”见陈滢又靠在窗边看海,寻真便轻声劝道,上前将那精巧的支摘圆窗给闭拢了些。

    此次离京,寻真、知实皆跟着出来了,冯妈妈也一并在列,倒是罗妈妈被留在了国公府,李氏命她好生看家,又给她留了济南府的地址,着她有事便往李家送信。

    陈滢便起身离开窗边,问寻真:“母亲和哥哥都在何处?”

    寻真便道:“夫人正在后头舱房和舅太太说话呢,二爷约了两位表少爷钓鱼,如今皆在船头。”说着她便笑了起来,吃吃地道:“也不知这船走在海里头,怎生就能钓上鱼来?二爷他们兴兴头头地,底下的人又跟着凑热闹,还有几个积年老船工帮着准备家伙什,二爷还说钓了鱼上来大伙儿中午要加菜呢。”

    李珩为官多年,人面颇广,竟与大楚朝号称第一富商的“宝龙号”东家颇熟,这宝龙号旗下亦买得有出海的楼船,他们这一行人此次便是乘坐了宝龙号的船,那船老大并一应船工对陈滢他们格外客气,变着法儿地讨陈浚等几位公子哥儿的欢心,想来是提前得到了叮嘱。

    路上有人照应自然是好事,再者说,陈浚长这么大都没出过京城,更兼天性跳脱,乍一见这辽阔的大海,怎么可能不激动、不兴奋?他没说跳到海里嬉水就不错了,钓个鱼委实不算什么。

    “那些船工既然说能钓上鱼来,想必是可以的。”陈滢笑着说道,信手整理着案上摊放的书,知实在旁见了,便走过来替了她的手,轻声地道:“婢子来罢,姑娘且歇歇。”

    寻真还在想着那海钓的事情,此时面上便露出了向往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道:“那海里头的鱼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样儿,肥美不肥美?刺多不多?”

    这话说得陈滢直笑,知实便卷起本书去敲她的头,嗔道:“你又在说什么胡话?镇日里就想着吃,府里莲花池的鱼你见一回馋一回,这海里的东西也是能乱吃的?”

    主仆几个正自说笑,忽闻外头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声线:“表姐在么?”

    听得此声,知实并寻真皆噤声,寻真当先走到门边儿,挑帘向外张了张,便笑道:“表姑娘来了,快请进,姑娘在屋里呢。”说着便侧身将来人让进舱中。

    来访之人正是陈滢的表妹李惜。

    李珩膝下育有两子一女,长子李恭今年十六岁,次子李恪十四岁,女儿李惜今年十三岁,只比陈滢小了两个月。

    许是受环境的影响,又或者是身教胜于言教,李珩自己读书做官皆勤勉谨持,却也不乏变通之处,他的几个孩子便也都出落得很不错,尤其是李恭,自幼便聪颖异常,八岁那年在一次春宴上被大儒柳公弼一眼相中,遂拜入其门下就读,十三岁便高中了秀才。

第126章 李家兄妹() 
因打算参加明年的秋闱,柳先生命李恭暂且放下书本,去外地游学一番,长长见识,恰好李珩调任济南府,于是李恭便也跟着“长子服其劳”,他们这一路的吃喝住宿,皆是李恭带着管事预先安排的。

    至于次子李恪,有那么样一个天才般的哥哥压在上头,他便显得平凡了许多。不过他生性豁达,为人有豪侠气,急公好义,大具孟尝之风,与兄长李恭一文一武,倒也相得益彰。

    李惜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又是个女儿家,委实是被父母兄长宠着长大的,由此便作养出了一副娇憨的性子,陈滢每每看见她,便总会想起红楼梦里的两个人物——湘云与香菱。

    既有湘云之明洁爽快,又有香菱的执著憨顽,这种微带矛盾的脾性,倒是与盛京城那些千篇一律的贵女们不一样。

    “我还当表姐也去前头钓鱼去了呢,不想表姐竟老实呆在屋里。”李惜此时已经笑着走了进来,连个丫鬟也没带,进屋后左右望望,便又掩袖道:“表姐的功课想是做完了。”

    陈滢错眼看去,便见李惜今儿穿了件遍地锦葱绿衫儿,下着藕白色的密裥裙,裙缘上绣满了大大小小的折枝菊,发上亦插戴着应了秋景儿的团菊碧玉簪子,却是将她那张平凡的面容亦衬出几分清秀来。

    “我的功课早做完了,倒是表妹你,如何现在才来?莫不是才起床不成?”离京越远,陈滢眼前的世界便越是开阔,如今也有心情开开玩笑了。

    李惜被她说得红了脸,看了看一旁立着的寻真并知实,小声儿地道:“表姐可别笑话儿我,委实我起得也不算太迟,嬷嬷说我前些时候晕船没睡好,叫我多补补。”

    一面说话,她一面便从那袖子里掏出几张大字来,放在了陈滢面前,满脸期盼地道:“表姐瞧瞧,这是我昨儿写得的。”

    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出,陈滢微觉不解,向那纸上望去,却见上头写着一首前人的诗,这也就罢了,唯独那字迹,怎么看都有点歪歪扭扭的。

    “我见表姐悬着铁块儿写字,就叫嬷嬷也给我缝了两个小沙袋儿,已经练了好几日了。”李惜笑眯眯地说道,又从袖笼里翻出两个很精致的锦囊来,也放在了案上:“我请嬷嬷多缝了两只香囊,往后表姐练大字,就将那铁块儿装在这里头,手腕子就不会磨得疼了。”

    看着那绣有精致兰草纹的锦囊,陈滢有点哭笑不得。

    写个大字而已,又不是要送礼,用这么精致的锦囊装铁块儿,那也太讲究了。

    她张了张口,拒绝的话已然到了口边,可是,一触及李惜那双黑黝黝地小狗儿似的眼睛,那些话语便又散了去,只伸过手去,将那锦囊拾起来细细端详着,赞道:“好个精致的物件儿,这绣工比我们家女夫子的手艺还更胜一筹。”

    李惜原本还有些担心,怕陈滢不肯收,如今见她拿了,立时便笑弯了眼睛,喜孜孜地道:“表姐这话说得正是。钱嬷嬷原是姑苏最好的绣娘,如今虽年岁大了,这些活计却一点儿没落下。”

    陈滢向她一笑,命寻真将锦囊收了,道:“那就多谢表妹了,我会好生用着的。”

    李惜连连摇手,笑道:“表姐快别这么说,都是一家子姐妹,表姐这样儿就太生分了。”说着她便站了起来,也不问陈滢的意思,拉了她就往外走,口中道:“表姐快些随我来,我们去瞧瞧大哥哥他们在做什么。原先我还怕你没空儿呢,如今可好,咱们两个一起去。”

    说这话时,她的眉眼间尽是雀跃,还有一点点狡计得逞的得意,却并不叫人生厌,反倒有几分可爱。

    陈滢立时了然,便故意板脸道:“好啊,原来这香囊不过是个由头,你这是想拉人陪你出去顽,又怕舅母责怪,便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

    李惜歪着脑袋抿嘴儿一笑,眨巴着眼睛道:“我这是怕表姐闷出病来,特意叫你去外头走走,表姐可别想歪了去。”

    这分明就是司马昭之心,却偏偏自己要装傻,还望着别人与她一样装傻,陈滢越发觉得李惜这样子很招人疼,心下对那个海钓也有些好奇,便也由得她拉着出了门。

    门外早就候着一堆妈妈丫头,见她们出来了,便自动自觉地将幂篱替她们拢上了,寻真与知实也皆跟了出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船头。

    陈浚并李恭等人果然正笔直地坐在船头处,每个人手里一杆长竿,竟是真的在垂钓。

    “大哥哥,你们这么着能钓着鱼么?”李惜到底还是孩子心性,这时候早就丢了陈滢,跑去了李恭的身边,引颈向那海中观瞧。

    李恭怕她掉下去,一只手稳稳地拉住她,转首对她笑了笑,温声道:“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复又向陈滢点头:“表妹也来了。”

    陈滢在幂篱下回了她一个笑,那边的陈浚回头瞥了瞥陈滢,便作势摇头叹气:“这么大的风你也过来,这要吹坏了,母亲又得着急。”

    “我的身子骨怕是比哥哥还强些。”陈滢老老实实地回了一句,立时惹来陈浚的一个眼刀。

    他兄妹二人说话自来如此,李家兄妹如今也习惯了,那李惜掩了口直笑,李恪则大力拍了拍陈浚的肩膀,挤眼儿道:“表哥莫急,等到了地方,小弟我找几个武师来教哥哥习武,保管练得你跟我一样壮壮的。”说着还将胸脯挺了挺,一副“我很强壮”的模样。

    陈浚立时将肩膀大力一耸,把他的手给耸了下去,撇嘴道:“就你那三脚猫的本事,说出去我都嫌丢人。”

    听了这话,李恪却也不以为意,顺势单手撑在身后,扬着脑袋,得意洋洋地道:“小弟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身子骨强健,打小儿就没得过什么头疼脑热的,连药是什么味儿都没尝过。这一点你们谁也比不上。”

第127章 表兄表妹() 
听了这话,陈浚自然不服,趁李恪不备,抬起胳膊就夹住了他的脖子,拿手指头凿着他的脑壳道:“在哥哥面前也敢作大?我看你是欠教训!”

    到底他年岁大些,李恪又没个防备,却是被他牢牢地钳制住了,不免“嗷嗷”直叫,将那海鸥也惊飞了好几只,众人见状尽皆笑了,一时间十分热闹。

    说起来,陈浚与李恭年岁相当,理应更有共同语言才是,可是,李恪的豪爽却显然更对陈浚的脾味,虽然两个人差着岁数,但却好得跟亲兄弟似的。

    见他二人闹得欢腾,李惜便将手点着李恪,笑道:“二哥哥可得小心,才挨了罚没几日,想是又忘了,等回去我便告诉母亲去,让母亲罚你抄书。”

    李恪平生最怕这个妹妹,闻言立时就苦了脸,一面在陈浚的魔掌下苦苦挣扎,一面便央告:“好妹妹,哥哥也就这么一说,千万千万别告诉母亲去。妹妹不是想要那大大的风车么?等下了船哥哥给你买整箱子来。”

    李惜将脑袋一扭,“哼”了一声道:“谁稀罕那风车?如今我也大了,再不爱那些玩意儿了。二哥哥若是有心,倒不如将那泥捏的猴儿送我两只。”

    说来说去仍旧是孩子话,众人又是大发一笑,唯有李恭,始终面色温和,帮着弟弟将鱼杆固定好,又拉牢了妹妹,却是只看不说话。

    陈滢远远瞧着,不由得暗自沉吟。

    如果说,陈浚的跳脱是他的保护色,用以隐藏那个真正的自己,那么,李恭的温和内敛,亦可以算是他的保护色。

    陈滢曾经仔细观察过李家兄妹,李惜与李恪都还有几分孩子气,亦不乏天真烂漫之处。可是,在李恭的身上,在他表面的平和之下,陈滢却能够察觉出他眼眸深处流露出的一些东西。

    那是勃发的野心,以及,对权势的热切。

    这是一个很不简单的少年。

    纵然只有十六岁,可他的心智却远比同龄人成熟得多,连陈浚亦比不上。

    似是察觉到了陈滢的视线,李恭忽地看了过来,面上是他惯有的温和笑容,和声道:“表妹,此处风大,站一站便回去罢。”

    陈滢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说起来,李家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便是相貌不出挑。

    李氏已经算是李家生得最好的了,却也只能算作端秀而已,包括舅父李珩在内的李家人,就没有一个长得好看的,陈滢亦是承袭了李氏的样貌多些,因而容貌平平,李恭亦是如此。

    不过,虽然模样普通,他的气质却很叫人舒服,温文而雅,更兼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这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他样貌的不足。

    此刻,这双明亮而温和的眸子,正停落在陈滢的身上,那眸底深处涌动的情绪,一如那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暗潮。

    陈滢的嘴角,习惯性地往某个角度拧了拧。

    也就在这个瞬间,李恭已然转开视线,看着李惜温声道:“妹妹也快些回去吧,莫要着凉。”

    李惜正玩到兴头处,哪里舍得就此离开,便软声央告:“大哥哥,容我再坐一会子好不好?我绝不往前头走的。”

    便在她说话当儿,早有小丫鬟拿了只大大的弹墨绫山水锦垫来,李惜便就坐下了,一脸央求地看着李恭。

    看得出,对于这个长兄她还是有点怕的,于是那黑亮的眼睛也越发显得眼巴巴地起来,瞧来让人生怜。

    李恭无奈地摇摇头,道:“你且起来。”

    李惜很听话地站了起来,李恭便将那锦垫朝后头挪了几步,道:“且在此处坐着,不可再往前了。”

    “大哥哥最好了,大哥哥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哥哥。”见长兄松了口,李惜忙不迭地奉上马屁若干,面上笑得极甜。

    李恭亲扶着李惜坐下了,又对李恪道:“二弟,你也别只顾着顽,看着小妹些儿,这船头地滑,莫要摔着了。”

    李恪对这个大哥亦是十分尊重,闻言忙道:“我省得的,我只得妹妹说话,不叫她过来。”又转头向立在后面的陈滢笑道:“表妹也一样,小心着些。”

    “多谢二表哥挂怀。”陈滢礼貌地说道,看了看仍在前面与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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