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游宫老中医-第4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笔端提,纵策马无前。
——亦不得瞻顾。
…
其实长琴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的人物设定当初一定是出了一些什么奇怪的问题,而使自己的人生产生了十分严重的偏轨。譬如他在外行走的时候,经常会在路边遇到各色神神叨叨奇奇怪怪的的人,他们都特别乐意逮住自己然后大肆倾诉一番自己的内心苦恼生活现状乃至人生理想,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而这些与自己可说是有着奇异交情的人士,从开天之时的龙神一直到巫祖帝江,说出去都是名震一时的人物,伤春悲秋诉起苦,那也是一点都不含糊的。
但是谁想知道祖龙昔日风光背后的二三事啊?长琴对此那完全一点都不感兴趣好吗,也不想知道元凤当年曾经干过的蠢事一二三,更对三族为什么掐起来一点探根究底的兴致都没有——不对,对此他其实还是有点想知道的。
他看起来难道很有人生导师专业树洞倾诉对象的气质吗?
但是不管怎么说,在日后长琴替他师傅教习徒弟,在碧游宫开课的时候,总是会反复同懵懵懂懂的师弟妹们强调一句话,玉清师伯也会嘱咐门下的:
遇到在路边逮住你搭讪的,说道友我们好生有缘一见如故的,全部——都——不要轻易搭理。
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不要和陌生人讲话?
……洪荒里的朋友善缘,那是可以随便结的吗?啊?
……
想师兄当年就比较傻比较天真,师傅也没想起来嘱咐过——哦,说起来师傅本人经常干的事情就是在路边待住那些比较傻比较天真的交朋友,顺手把他们拉下水上了自己的船,不信你们看红云师叔,再看看羲皇——总之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师兄当初比较傻,最后还不得不入了一次量劫,虽然平平安安地度过了,但也是亏本的买卖,往事不堪回首。
不知道为什么通天本人对此似乎还挺乐见其成的,长琴非常怀疑有些地方,师傅他那都是故意的。听听他在传讯纸鹤里说的都是什么鬼话:“这么邪乎的运道,难不成风水轮流转,此间天道所钟转到了你身上不成?”
……
但总之这些事情呢,现在的长琴,理所当然是不知道的。他正坐在沙渚之上,颇无言地看着那个被祖龙吐出的硕大水泡在往江面上晃晃浮起的过程中,乍然碎裂了开来,变成了一捧幽暗的萤火,随着波涛起伏不定。
潜游在水中的鲛人此时也纷纷现出了身形,将自己*地晾晒在太阴星的光辉之下,仿佛是一匹半透明会发光的绢纱,迤逦地铺陈开来。他们的歌声也像是缥缈的水月,湿凉地随着波声向远。
相去几近,长琴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些鲛人的眼瞳是寒意凛凛的深碧,熠熠如珠。然而虽然呈色近似,其中的幽微之意,则又远远不及女娲。他想到这里,微微怔了怔,忽然发现外出游历至今……不是不思念亲故旧地的。
虽然说之前并没见过,但长琴也是听师傅讲过古的,这些本就是生活在深海之中的族群,而今却在这浩浩浊浊的大江之中出没。就好像把海鱼捞起,远远地拋至江中,却也未必能就这样变成了江鱼,安安心心地就这样过下去。逆水溯游者,尚有本能所驱,又何况是他们呢?
然既然奉龙神的鲛人,可以千里追随——祖龙那些尚镇守七海,各自称王的子嗣呢,定然不会毫无所觉,但从一个鲛人少女口中得知,祖龙醒来,距今一月有余,长琴在此停留也有将近半月,却并没有看到他们有些什么动作。
所谓群龙无首,颅首未必不存,然余者各自为营,不愿听其号令,有与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知道祖龙是不是因为刚刚吐了一个水泡的时候不小心吞进了些许江底的泥沙,此时说话很有些含糊不清,其声有如雨前的闷雷,连长琴所身处的沙渚,也随之微微震动。
他默不作声地低头看了看身下,确定一时之间并不会出现沙渚变成龙脊江水翻腾如啸的末日场景,也就不作理会处了。只是维持镇定地回答了祖龙的问话,通天大喇喇当面传来的书信里,虽有些对于其人不是很中听的话,却并没有什么需要隐晦不言的。长琴便说,他师傅尚要闭关一回,应当要不了多久,便可斩了善尸
祖龙声音里的情绪仿佛很是复杂,但是隔了江水,并无法清晰分辨,它道:“善尸,准圣?——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长琴也并不知道应该作何回答,他只沉默地抬了抬手,原本要扑上他衣摆的江潮就像是打上了无形的壁障,溅起了老高,又垂直落回了江中。银亮的水花,像是一簇转瞬即逝的花株,又像是鲛人返跃入水的时候,拍打的鳍纱。
水底那双如同明烛森火的巨大眼睛缓缓地闭了起来,于是只剩下了一团黑影,如同沉默砥立的礁石。似乎是有那么一声的叹息,然而此时已是夜汐起始,江涛拍岸,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一切。
明月中天。
鲛人纷纷跃入水中,如同被祖龙吐出的气泡,又如同江底横斜起伏的藻荇,很快就消失在了江水之中,目光细细地逡巡过去,也无法确切地捕捉他们的踪迹。
……
先前罗睺还问过通天,关于斩尸这件事儿,也不问具体操作,他只特别想知道斩出来的善尸恶尸与本尊之间的具体联系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
当然通天当时就回答道自己其实也是其中的*型分子,你问我这个还不如等自己到了境界切着玩玩看,还比较实际一点。当时就把罗睺气得冷笑连声,直说好啊那我到时候就切了试试,切出来的恶尸定然是要送给你当助教客卿的万望不要推辞,通天呵呵一笑说那还真是谢过道友了。
罗睺很怀疑即便是自己本尊下了三十三重天跑到通天面前说这番话,他也一样敢收,对于这一位包天的胆量,他一向不做怀疑,现在也只是无言片刻,便愤然离开,自去锤炼境界不提。
且不说确切进行的可能性有多少,
通天其实真的挺*型的,没见过谁是以自己前世记忆为寄托,斩出来的善尸。而本尊与善尸——早在破入准圣之后,通天与玉宸,他们就已经在脑内面对面地交谈过了无数遍,只差这一个水到渠成的步骤而已。
当然对外的说辞就是他以当年自己亲自以昆仑青灵千岁竹斫成,后又从后天返了先天的雪凤笛为寄托,斩出的善尸。反正雪凤笛就一直在自己腰里挂着呢,并无从怀疑之处。
斩三尸成圣者,其实走这条路并且成功到了尽头的,一直也只有他从前的老师鸿钧一人而已,余者追随其后,都循着走过这条路,但是余者六圣,笼统来讲均是以功德成就圣人境界的,真正斩了三尸的,却一个都没有。
这当然也有他们到了中途就纷纷改换了方式,以立族、以传教立道为问鼎道境终途之法的缘故在,但这其实也说明了,斩尸一道,其实并不是走向道境尽处的唯一途径——所谓斩尸者,更通俗简单一点说,不过就是对于己身境界的不破不立,它是可行之道,却未必每个神通者都适合于此,也未必每个人都受得了对自己下这个手。
便如同十二巫神,他们并不修元神之力,即使实际的神通之力已远在多数寻常准圣境界者之上,他们也并不会斩尸,要斩也是斩不出来。而又比如镇元子,就通天前世所见,他就也没有走这条路,混到了最后,也是一个与世同君的响当当名号不提。
譬如说通天其实并不适合行此道,至少并不比太清适合,甚至其实也比不上玉央,之所以今生还是大体遵循此道向前,固然有在破入准圣境界第一次看到脱胎于自己前世记忆,其实已经是一个善尸的雏形的玉宸所托的缘故,同时也有一些……其实他并不愿尽数抹消曾经领受的师恩关照,所以留此为念的意思在里面。
这就并不为外人道了,至少罗睺可以看得出通天有所保留,但他也撬不开对方的嘴,心魔更是用不了的非常规手段,他只能气冲冲地放一个狠话,然后闷头去和自己发狠。
当然罗睺的发狠有几分真几分假几分演戏给通天看的,这当事人都不去管,通天只笑吟吟地表示其实我看着你那白莲花的化身其实就很适合当自己的善尸,怎么精分上瘾的魔祖大人你要不试试看自己斩个尸试试看,什么都是现成的,以后和别人说起来就可以说我以白莲花为寄托斩出了自己的善尸,怎么听怎么纯洁无害,嗤——
搞得罗睺大翻白眼,虽然其实也不是不行,但他先前嘲笑鸿钧的话已经放了出口,说他搞得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要是自己也这么来一次,可不是自打脸吗?
罗睺表示我也就是好奇一下,落到这般境地,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大不了再等有人要斩尸,他额外让心魔多做活动一下,也能探查明白一二,还算比较划得来。
通天对此默了一下,严肃认真地考虑要不要约束门下以后都不要走这条路了。
……
而总之此刻浩雪止歇,在空中纷纷聚化作红衣的少年,眉目与通天一般无二,甚而更为生动鲜明,他手中持着雪凤笛,做了个揖,神色间很是高兴,艳红的笛绦被风卷起,擦着他的袖边。
通天微微仰首看他,神色莫辨,轻声道:“汝名玉宸。”
那红衣少年一颔首,化作一道流光,消隐在了他顶上的三花五气之中。等通天习惯性伸手探向腰间,往常悬笛之处,已是空无一物。
他微微怔了怔,望向东方被积雪映得通明的空际,下意思地弯出了一个笑来。
如释重负。
第69章 永字第六笔()
划落一撇从无转圜,一心赴救。
其实这并不算是重蹈覆辙。
直愣愣地往既知的深渊纵身跃下,有一个更冠冕堂皇的说法叫做从容赴死,亦并不在此列之中。
当然对于这些通天哪个都不想沾,就在他顾自调息,稳固境界之间,玉宸还是循着老样子,悄悄地潜入他的识蕴之中,明知故问道:“你斩恶尸的时候,还打算照旧吗?”
——通天一脚就把他踢了出去。
玉宸那当然也不是随他欺负的人物,他刷得一下就在半空中借着山岚现了形,雪凤笛还好好地盘踞在通天的顶上三花之中,而他只是幻象。条件所限,玉宸身上的服色并不分明,但能让通天看清楚他脸上的怒气冲冲,也就够了。
通天睁开了眼,他没有说话,只弹了弹横置于膝上的青萍剑,那霜刃并未随着通天的动作而振动分毫,其声亦是鸣寂。而只是澄明如镜水地,映照出了执剑之人的眉眼,即使摆了肃然的一张脸,通天的神色本来也依旧是颇为柔和的,但借着剑身所映,却是显出了十分的淡漠。
玉宸的注意力这才随着通天的动作示意,落到这剑上,他刚刚一愣之下,就听得通天不咸不淡地道:“本来生性万物不沾,我若偏生要以之寄托,它该哭了吧?”
玉宸眨了眨眼,便不说话了。无他,前一世的上清真人正是寄托于青萍剑之上,斩出了恶尸,此一项往事,两人都是肚里明白的。
但其实青萍剑并不太适合此道,玉宸登时便悟了通天的意思,既然如此,那就很不必非要循着曾经的路途轨迹来强求了。通天并不打算接着沿斩尸成圣这条道走到黑去,自然是没有后面的打算了,对于青萍剑来说……这其实也算是逃过了一劫罢。
通天抬眼看向前方,伸手拂了拂,玉宸忙不迭地避让开来,免得被挥散了。通天就这样微微笑着对自己的善尸道:“毕竟心有不甘,不落人后之心,我可懒得再有了。”
若真要有,也不该是自己。
玉宸瞪了他一眼,作势要用手中的笛管去敲人脑袋,最后还是撇了嘴一脸嫌弃道:“噫,我是不是该夸你好了不起。”
——先手占尽,你还想落在谁后头?
通天登时便感到自己这话似乎很有开罪对方的嫌疑,便笑了笑,并不在此纠缠下去了。经这一番他也懒得在此做稳固境界的水磨功夫,大不了待会儿出去逮上仲兄,实战切磋过一场,也就完事了。他想着便起身松了松筋骨,施施然提着剑往外头走。
玉宸却没有立刻跟上,他乘着山岚,化作流光,绕着通天掌中的剑乱飞乱转,直到激起了它微微的嗡鸣,才像是得偿目的,心满意足地消去外显的身形不提。
他透过识海悄声对通天道:“它看起来似乎还挺高兴的呢——你不管管?”
别到时候自由散漫惯了,抄起剑去砍人的时候它还能任性上一下,打架的时候家伙不好使,这不坑人么?
通天哑然失笑地一句话堵回去:“那我先管管你?”
玉宸登时就闭嘴了。
通天并没有同罗睺说谎,与善尸的相处模式,他确实是与常人,很不同的。
他们互为表里,故旧至交,亦无有如是者。
……
通天出关之后就不得不顶着女娲冷飕飕的眼神迎头直上,从不周往西南而去的一路上气氛诡异得让人十分不适应,连大江的支流水脉都尚未看到,却已经感到很是水深火热。
没办法,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人,对于三族的观感实在算不上好,即使时过境迁,得知自家小辈竟然有胆子跑去招惹这些,她没直接把应当担起教育徒弟不要随便作死职责却显然对此消极怠工放任自流的通天摁住,把他的脑洞统统都给堵死了,已经是个很有涵养的学生家长。
——毕竟关心则乱。
“仲兄,你可别是故意的罢?”通天有一天寻机凑到玉央面前问他,天道晓得!他把小徒弟传来的书信给兄长看那会儿,纯属恶趣味发作想看人变脸,却没想玉央转手又拿去刺激别人了。
玉央抬了抬眼皮,施舍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至于通天这句更接近于逮个人随口抱怨的问话,他连个解释都懒得给了。
他不说女娲就能不知道?她术算是不太合格,境界也与各人均在伯仲之间,窥演通天玉央等人身上的事或许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