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天机-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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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毫不迟疑地回答:“当然,如果你看过我的简历,就一定不会怀疑这一点。”
大人物摇头:“简历是可以伪造的,就像现在,任何国家的情报机构扫描我的指纹和视网膜,都不会将我跟黄花会联系起来。我只是最普通的平民,毫无政治倾向,身家清白如同一张素纸。”
我不再解释,摇头一笑。
“或许我们可以——”
大人物只说了几个字,就被我举手打断:“素昧平生,萍水相逢,大家相伴走一段,再也不可能产生其它纠葛。”
我不可能加入黄花会,更不可能成为大人物麾下的干将马仔。
在敦煌,我是个自由人,完全凭着自己的意志行事,不会接受人的邀请或威胁。
“大将军说,你是个好人。雪菩萨也说过,虽然是萍水相逢,但你已经俘获了她们的心。”大人物长叹一声。
大将军失陷于秘密基地,至今不见踪影,而雪菩萨刚刚死于石塔门外,就地埋葬。我没有深入了解黄花会的战术方针,只是觉得,很多人前赴后继,不惜性命去拼,最终目标,仍不十分明确。
或者,真正知道那目标的,就是大人物。一切计划,全都在她脑子里。
“我们上去吧。”我向上指了指。
密室是空的,再留下去,也没有意义。
当我仰头看着那洞口时,恍惚觉得,那洞口正在轻轻晃动着。那种情形,犹如潜藏在水底的人仰视水面上的物体,无法避开光线折射的影响,映入眼中的一切事物,都随着水体流动而动荡不已。
“洞口在动。”我低声说。
“真是不可思议,对吗?”大人物问。
我暗自吃了一惊,因为左丰收说过,地下密室中预先布下了“不可思议之虫”,该蛊虫很可能引发一切不可思议之事。
“我们上去。”我重复了一句,立刻沿着木梯向上攀爬。
当我爬到木梯的三分之二时,再次遇到不可思议之事——那木梯竟然发生了水平的转折,梯子的尽头不再通向洞口,而是平行探出,如同平躺在水面上的一片睡莲叶子。
现在,我距离洞口还有两米多,就算全力跳跃,也到不了洞口。
我爬到梯子转折处的最高一级,向上已经没有去路。
“遇到些麻烦——”我回过头向下看。
原本,我以为大人物会跟在后面,与我同进同退。可是,她没有上梯子,而是站在梯子脚下,踩在那个沙盘里。
密室中没有水,但我的感觉却跟俯视水面一模一样。
当我的视线穿透看不见的水面时,那沙盘里的一切就像淹没在水底似的,影影绰绰,飘飘荡荡。包括大人物在内,都成为了水底景物。
密室内的光线逐渐亮起来,沙盘里的一切都清晰可见。
之前,我无数次看过莫高窟四周的军事作战地图,对山川河流的走向、戈壁起伏的高低都有清楚认识。所以,我俯瞰水底十几秒,即判断出,那是一张以莫高窟为中心的沙盘,将鸣沙山、三危山、月牙泉等全都包括在内。梯脚插在沙盘中的位置,正是地图上的罗盘村。
史书记载,地球表面沧海桑田几度更替,当代的地球屋脊青藏高原、最高峰珠穆朗玛峰等等,都曾淹没于海底数亿年,直到后来,地球造山运动越来越激烈,才使得青藏高原、喜马拉雅山脉从亚欧边界隆起,成了两大洲的天然分水岭。
从这种出发点考虑,敦煌戈壁也很有可能是海底沙滩。
这当然是不可思议之事,但因为有了“不可思议之虫”的存在,还有什么不可能之事呢?
眼前的诡异情形给了我新的启发,现代无法开启莫高窟“金山银海翡翠宫”的门户,或许是外界环境变化造成的。
大学的游泳课上,我们都进行过潜水舱开门试验。潜水舱位于陆上时,舱门一拉即开,毫不费力。那么,潜水舱入水之后,我们潜入水底开门,就需要使出数倍力气,去克服水的浮力、阻力以及水底暗流。
相反的情况,如果在水下能够轻易打开舱门,到了陆上之后,就会多费一番力气,才能开门。
“金山银海翡翠宫的门户……是应该在水中开启的,当敦煌由一个水底世界变成了戈壁沙漠,其开启方法也要跟着变化才行,一定要考虑原先的地理环境。”这是我不成熟的想法,但思路应该跟真相比较接近了。
要想把敦煌重新置于水中,根本不可能实现。
那么,现代高科技完全可以用“气压、气体”来精确模拟深水状态,直到与远古环境契合,一举打开“金山银海翡翠宫”。
思考到这一步,我的脑力已经近乎耗尽,眼前不断发黑,浑身也冷得打颤。
“上来,快上来。”我向大人物招手示意。
奇怪的是,她明明仰着头看见了我的手势,却没有攀着木梯向上爬,而是转身向左,大步走向沙盘中的鸣沙山断崖。
一瞬间,我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大叫一声,翻身跃下。
她一定是想掀开沙盘中的莫高窟,看看下面藏着什么。沙盘只是沙盘,如果就这样不管三七二十一毁掉,我们连追查的线索都没有了。
我从五米高处跃下,正好拦在大人物前面。
密室中肯定是没有水的,我所看见的“水面、水底”都是假象与幻象。否则的话,大人物在下面那么久,早就窒息而亡了。
“什么都不要碰,只看,不能碰。”我张开双臂,拦住大人物。
“沙盘如此逼真,那下面一定有‘金山银海翡翠宫’。我们掀掉鸣沙山,看看沙盘的始作俑者究竟留下了多少秘密?”大人物来势太快,猛地撞在我的胸口。
“这只是沙盘,再逼真,也只是沙盘,不要昏了头。”我大声说。
“有‘不可思议之虫’的帮助,我们必定能找到不可思议的真相。”大人物摇头,眉头紧皱,眼中似乎要喷出焦灼的怒火。
我一边挡住她,一边低头看着脚下。
在现实环境中,只要有足够的钱、足够的时间,就一定能本着愚公移山的精神,把鸣沙山移走,露出莫高窟下的原始地貌来。
在沙盘上,这件事则更容易做到,几乎是举手之劳。
“龙先生,这是最好的机会……掀翻鸣沙山,看看下面的世界,洞悉过去和未来,找到‘金山银海翡翠宫’……”大人物陷入了疯狂的状态,在我怀中拼命挣扎着。
“停,停下来!好了,你要掀开鸣沙山,我来帮你——我动手,你只看着,好不好?”我深吸一口气,双臂发力,把大人物揽在怀中。
任何人在重重打击之下,都有可能陷入歇斯底里、精神崩溃的状态,尤其是她这样年轻的女孩子,一夜之间,遭遇帮会巨变,一个人要用稚嫩的双肩担起黄花会的塌天重担,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化为一根坚强的柱子,让她倚靠,给她安全感。
“好,好,好……”她展开双臂,用力抱着我的腰,十指指甲全都掐进我的肉里去。
“你冷静,天塌下来,也要撑着。大厦将倾,狂澜乱舞,你若不坚强,黄花会还能指望谁?你那些陷在关塔那摩铁狱中的长辈们还能指望谁?”我一边说,一边用右手拇指在她颈后的大椎穴上揉搓,逆时针十五圈,顺时针十五圈,帮助她尽快定下神来。
她现在面临的情况,与雷动天的少年时期相似。
雷动天十五岁时,雷家遭受变故,堂内元老反叛,带着银行印鉴赶往瑞士四大银行本部,将霹雳堂近百年来的积蓄席卷一空,总共四亿美金。
从那时开始,雷动天白手起家,执掌霹雳堂,再创雷家辉煌,成为港岛最大帮派之一,瑞士银行的存款再度达到二十亿美金以上。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人就有钱,有人就有东山再起之时。”这就是雷动天谆谆教诲过我的。
“桨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活着,黄花会就有希望东山再起。”我用雷动天教导过我的话来劝慰大人物。
“叫我兰舟。”大人物在我怀中深深地呜咽起来。
“方留恋处,兰舟催发。好名字,好名字。”我低声说。
“我是桨兰舟,天大海大,独尊兰舟,黄花会第十二代龙头——”她抬起头来,泪眼迷离地望着我,“抱紧我,现在我能倚靠的,就只有你了。”
第164章 不可思议之虫(3)()
势成骑虎,我不得不为桨兰舟撑起这片天空。否则,她倒下,黄花会的天也就塌了。
“你冷静一点,站好,我们一起看看,这鸣沙山断崖下究竟有什么?”我轻声说。
桨兰舟在我怀里又伏了一阵,等她的抽噎声停了,我才慢慢地把她的身体扶直。
“请原谅,龙先生,我太失态了。”她垂着头说。
“我们先进行正事吧。”我说。
所谓正事,就是毁灭这不知什么人布置下的沙盘。
我猜,左丰收一定知道真相,因为他毕竟曾经是黄花会的心腹,而且罗盘村的具体事务都是围绕他来运转的。
祸起萧墙、变生肘腋是一个大帮派最致命的事,最好的朋友、最贴心的下属反叛,将会令帮派的高层无处逃遁。
江湖历史上发生过无数起帮派老二谋反的例子,十之八九,都是老大那一派系被消灭干净,帮派上下重打锣鼓另开张,拥戴老二上位。
人世间,从来都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这是人性使然,也是社会进步变革必经的一步。
我走到沙盘中的断崖前,俯身下去,双手插入沙里,慢慢摸索到断崖的根部,试着向前推了两下。
世界上的沙盘大同小异,唯一区别,就是尺寸大小、地面附着物逼真与否。
如果断崖只是平摆在沙盘中的,只要动手,就能一下子掀个底朝天。
现在,我连续发力三次,断崖却纹丝不动,像是粘在沙盘上一样。
很快,我把断崖旁边的沙子拔开,露出它的根基来。
沙盘的制造者十分尽心尽力,组成断崖的,也是鸣沙山上常见的一种黄灰色砂岩。那种砂岩的凝结力、抗剪切力都低于北方的青石和南方的花岗岩,这大概也是古代人在鸣沙山开凿莫高窟的原因之一。
“你看着,现在我就把这断崖拆掉。”我告诉桨兰舟。
断崖的总长度约四米,高度为三十至六十厘米不等。
我从断崖顶上发力,一层层扒开砂岩,一直到了根基,没有遇到任何硬物。
“什么都没有,你看,什么都没有。”我说。
“可是,刚刚你第一次发力却推不动它?”桨兰舟问。
我反复扒拉着砂岩底部,找不到任何洞口、符咒文字、封印法器之类。
“刚刚,砂岩底部有胶,跟底盘粘在一起了。”我只能如此回答。
“我们此刻就屹立在莫高窟的原址上,你会看到什么?你能想到什么?”桨兰舟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与我并肩站在一起。
对于她的问题,我不需任何思考就能回答:“看到停车场、天空、白云、荒野、三危山……一切都空旷而渺远,仿佛没有尽头,又仿佛永远没有时间和空间的界限,现在即古代,古代即现代,就算过了千年,一转眼就能回到汉唐、宋元、明清那样。”
事实上,每次早上进入112窟、傍晚收工离开112窟,我都会在栏杆前停留,极目远眺之际,任由思绪飘荡。
莫高窟目前的栏杆都是建国后、新世纪以后数次修葺过的,除了样制,其余皆跟古代没有半点关系。
所以说,但我倚着栏杆远眺时,思想虽远,身体却近,永远留在这戈壁大漠之中,既不能像鸿雁一样南飞北往,也不能像空气一样,一眨眼就越过沙丘,飞得无影无踪。
换句话说,我心里想得再多,手上也要跟所有画工一样,握着画笔,沉默画画。表面上看,所有人都没什么区别。
“在这里,一直向东,就能看到大海。”桨兰舟喃喃地说。
我点点头,理论上,视线永无界限,的确能穿透云翳,看到地平线尽头。不要说是大海了,就算是看到海上的岛国、南韩、太平洋对面的美国、加拿大、墨西哥都有可能。
“那个最早确立要在鸣沙山上开凿莫高窟的人,一定像我这样,看到了空间的尽头、时间的尽头。他留下的第一个洞窟、第一尊佛像、第一幅壁画,一定饱含深意,等待有缘人前来开启。可惜的是,后人无缘亦无智慧,空有移山填海之力,却没有领略到前辈的雄心和壮志,完全把莫高窟当成了参拜佛像之处,狗尾续貂,东施效颦,演绎出这么多林林总总的洞窟来。要我说,真正的莫高窟价值所在,只有一窟、一佛、一画,就是——”桨兰舟停住,双臂向前,指尖平指,“112窟,反弹琵琶图。”
对于她的见解,我既不表示惊讶,也不表示反对。
野史之中,对于莫高窟的解读连篇累牍,不下几百本书、几千万字。
可以说,历朝历代的人民动用了全部智慧,去猜测莫高窟存在的意义,并且编纂出种种演义,几乎穷尽了一切可能。
桨兰舟所说,是数百种解释之一,没有太大新意,亦是一次老调重弹,而且是纸上谈兵。
就算是她言之凿凿地认为112窟是莫高窟的精华所在,又能怎样呢?难道我们能像掀开沙盘断崖一样,去将112窟弄一个底朝天?
在她之前,有人做过同样的事;在她之后,一定还会有人重复这种无益、无效的举动。事实却是,一切猜测,皆是虚妄不羁的,并不能作为实际行动的指导法则。任何企图靠着破坏洞窟来发觉秘密的人,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并且绝无例外。
我到112窟画画的一千多个日子里,对反弹琵琶图的猜测不下千次、万种。起初的第一年,我每天都有几百次揭开壁画、一探究竟的冲动,单单是为了抗拒这种心魔,我就每天把自己搞得精疲力尽,苦不堪言。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没有任何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