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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海角七号-第5部分

小说: 海角七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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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学们都很惊讶,因为友子这几年来,学会的中文只有「请」、「谢谢」和「干」,他们问她为什么不跟着父亲回日本,反而学起中文来了?
  友子不答,她心中已经认定台湾是她追求梦想的终南快捷方式,而且,她可不是蛮干,她心知肚明,凭她的长相,在日本算是很普通,很难有出头的机会,但是在台湾就不同了,毕竟模特儿这行找的是特殊的脸蛋,她留在台湾发展,机会一定比在日本多。
  机会很快就来了,她才应征第二家公司,就被现在的公司录用,总经理亲自面试她,告诉她:妳的型很特别。果然没错!成了!
  面试通过的那天,是她人生最快乐的一天了,她简直想跳整晚的舞,唱整晚的歌,她一个人去吃了牛排全餐庆祝——她在日本交过不少男朋友,到了台湾以后也零星有一两个,但是当她下定决心要留在台湾发展后就没有了——当她回到台北那间狭窄的不比马厩大到哪去的小套房时,她觉得自己就要变成公主了。
  可是结果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一开始,公司说她是新人,所以让她做一些打杂的工作,她也甘之如饴,但是时间久了,她却是「升级」为「准经纪人」、「准项目经理」和「高级口译」,每当有与日本相关的案子,公司就会派她全权与对方沟通,平常呢?则是帮其它模特儿打理一切。是啦,偶尔会让她试镜个几次,接一些MV,在背景笑一个,或是广告通告,在里头讲一句日文——明明是台湾拍的广告却要装成日本制——就此而已,最了不起的大概是在电影里演个路人角色吧?
  她越来越觉得,当初总经理录取她,根本是看上她的日文能力,而不是想找她当模特儿。
  每次她想不干了,总经理又会说:「我手下只有妳最可靠……重要的案子没有妳,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啦!」之类的,听着心软了又答应留下来,再说她也还抱着一丝希望,期望总有一天总经理良心发现,在她帮了她那么多忙以后,会安排给她更好的机会。
  但是希望越来越渺茫,她已经二十六岁了,虽然台湾模特儿圈是有三十岁才红的前例,但那毕竟是特例,模特儿这行,终究是看年龄吃饭的残酷行业。而且,进公司以后,老是在做公关的工作,越做是越熟稔,但是对模特儿越来越生疏。
  每当她深夜回房独处,或是像现在这样坐在车上时,总觉得有个大钟在她头上「滴答滴答」的响着,彷佛午夜十二点已经要到了,王子的舞会即将要结束,但是她还被坏心的后母关在柴房里,而神仙教母……根本不存在。
  *  *  *
  「啊!搁驶转来了。」饮料摊老板看着那台载满外国人的小巴说,「都给你讲未过的嘛,你看,外地人就是按呢……」
  「嗯嗯,是啊。」一个高瘦男子站在他那台上头有「马拉桑」气球的厢型车旁应和道。
  说来也有趣,恒春古城当初是因为发生牡丹社事件,要抵挡外国人而建立的,这是他小学到恒春远足时就知道的事,前头的恒春西门,现在又把一车外国人挡在门外,这大概是「尽忠职守」吧?
  他笑了笑,接着想起自己也该随时「尽忠职守」,连忙回车上,拿出一瓶红提袋装着的「马拉桑」,「啊,来,这罐送你,你试饮看觅……这是我的名片,阮公司的新产品啦,若是饮了有合意,来捧场咧……」
  「喔……好,好。」
  「马拉桑」业务代表笑咪咪的回到车上。
  他自愿接下重任之后,在公司处理一些行政业务,以及其它准备,花了大概一周的时间,然后,他从高雄的总公司出发,往家乡的方向驶去。
  在高雄哪儿都看得到的八五大楼,离他渐行渐远,而在车城的故乡保力,则离他越来越近。以前,听着林强的歌,说是离开家乡要到高楼大厦林立的台北去打拚,他现在却是离开高楼大厦,回家乡去打拚……
  也不尽然,他驶过了车城,没有回到保力,过家门而不入。
  整个屏东,观光客聚集处还是在恒春,他记得,叔叔曾告诉他,要先深耕一个地方,不要东去一处,西去一处,那只是在浪费时间,因此,他决定先从恒春出发。再说,夏都也在恒春。
  他也记得,公司曾请两位资深业务员来上课,在学员们都下课以后,他私下向两位前辈讨教,其中一位说:「你只有几秒钟的时间抓住客户的注意力,所以一见面就要让人有深刻的印象。」他上课时提到美国最成功的汽车业务员,他会在人群里撒名片,因为这样能马上引起人们的好奇心,去捡起名片来看,这样人们就对他有印象了。「你要像便利商店一样,二十四小时不打烊,客户一有需要,就先想到你,」另一位说,「但是这样还不够,要像蛇一样刁钻,一有机会,就推销自己的产品,没有机会,就自己创造机会。」而两个人共同的建议则是:「你要把你自己跟你卖的产品合为一体。」
  所以,这就是成功的办法,身为菜鸟的他,就算没有他们的经验,也可以抄袭他们的做法,他心想。
  好!……跟产品合为一体是吧?一见面就要让人有深刻的印象是吧?从现在开始,我就叫「马拉桑」,只要一看到新客户,我就大声报上名字,这样一来,就可以让人有深刻的印象。
  马拉桑马上拉下车门,对刚刚的饮料摊老板大叫一声:「马拉桑!」
  「创啥?」老板吓了一大跳。
  「喔!无啦,只是给你讲阮的酒叫『马拉桑』……」马拉桑比了比手势表示抱歉,然后车顶绑着酒瓶气球的厢型车就往前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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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角七号 海角(1)
「明珠。」经理叫住林明珠。
  「啊,有什么事吗?」
  「总经理最近搞了个『整体营销』,请台北的模特儿公司接洽国外模特儿和摄影师来宣传,为那个中孝介海滩演唱会暖身,模特儿公司那边派来的人叫远藤友子,是个日本人,不过会说中文,」经理道,「我让她住在妳负责的那层,蜜月套房,妳多注意点。」
  「我一向都很注意啊。」明珠做了个扑克脸,耸耸肩应答,然后就转身离开。
  经理苦笑了笑,明珠一向是这样态度倨傲,但是她工作挺拚命——她来这里只有两年,但那个硬脾气让她不自觉的以大姐头自居,看不过眼的事会马上纠正他人,既然这样,她自己也只好发条上紧点,免得被反呛,可说是有点自找的——因此经理特别准许她,可以在不妨碍工作的状况下,让小孩来饭店找她,就近照顾,毕竟她一个单亲妈妈,有很多辛苦之处。
  有些日本人很吹毛求疵,让她住明珠负责的房间比较放心,经理是这样想的。
  但是林明珠却心不在焉了起来,日本人……为什么那么刚好是日本人呢?为什么住蜜月套房呢?
  ……又为什么那么刚好叫做友子呢?
  奶奶的日文名字就叫友子。这一切,好像都是要提醒她似的,林明珠只觉得心中那个埋藏已久的深邃裂口张了开来,越裂越大,她再也无法阻止自己联想到那些最不愿意想起的事,那些十年前的事……那个日本人,那一个月的激情,奶奶的苦口婆心,还有自己对奶奶所做的不可原谅的……
  她说,恒春四季如夏,日本冬天会下雪,她只懂得跟观光客做生意需要的日文,他也只粗通中文,两人的差异这样大、距离这么远,要如何在一起?他说,他就是喜欢上她倔强骂人的样子,不在乎如何在一起。
  他是个很叛逆、不顾世俗眼光的人,和一般日本人完全相反,那股奔放、自我中心的魅力,让她不自觉被吸引,爱得晕头转向,等回过神来时,两人已经发生了好几次关系,他来台湾的旅行只有一个月,当他要搭机返国时,她依依不舍的到桃园国际机场送行,她哭得像个傻子一样,他说:他会一直想念恒春的骄阳、热浪,还有她,一有机会一定会来找她。
  林明珠当时还帮他求了妈祖护身符,要他戴着,深怕他出了意外……现在想起来,还不如干脆让他飞机失事栽到海里去比较好。
  一想起往事,林明珠心思纷乱,混混沌沌的,也忘了是怎么整理好房间的,察觉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自觉的在远藤友子房间浴厕里抽起烟来。
  突然,房门外传来女子脚步声和讲话声,带着日本腔调的中文,正带着怒气对电话大声说道:「……妳什么都说没关系,然后又什么都要我负责,妳这样到底要我怎么做?」
  她吓了一跳,连忙熄烟,挥动手臂想把烟味驱散。
  房门砰的一声打开,然后是有人把东西重重摔到床上的声音,那一定是远藤友子已经回房了。林明珠连忙走出浴厕,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离开房间。
  但是她的样子反而让远藤友子起了疑心,她一个箭步拉开浴室门查看,里头的烟味飘散出来。
  「喂!」远藤友子大声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林明珠,用那日本腔调的中文质问道:「妳在我的厕所抽烟?」
  林明珠转过身,默不作声。
  友子更生气了,她提高音调:「妳不怕我跟你们经理讲吗?」
  林明珠自知理亏,但也不好说什么,更不想向咄咄逼人的远藤友子低头,她耸了耸肩,然后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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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角七号 海角(2)
*  *  *
  第三天
  该怎么克制自己不去想妳……
  妳是南方艳阳下成长的学生
  我是从飘雪的北方渡洋过海的老师
  我们是这么的不同
  为何却会如此的相爱
  我怀念艳阳,我怀念热风……
  我犹有记忆
  妳被红蚁惹毛的样子
  我知道我不该嘲笑妳
  但妳踩着红蚁的样子真美
  像踩着一种奇幻的舞步……
  愤怒、强烈又带着*的嬉笑……
  友子,我就是那时爱上妳的……
  ……
  多希望这时有暴风
  把我淹没在这台湾与日本间的海域
  这样我就不必为了我的懦弱负责
  虽然信件已经不在栗原南手上,但是内容仍清晰的留在脑海中,想起自己的父亲与人相爱的过程,感觉实在相当微妙,父亲爱上了自己的学生,导致从来不敢承认两人相爱,就算在今日,师生恋也是会引人侧目,何况是当年保守的气氛下呢?这段感情,只能等待,让时间改变两人的身分,可是,当友子女士从学校毕业,父亲却因为日本战败而必须离开艳阳高照的南方回到飘雪的故乡,与她分隔大海的两端。
  父亲一直怀念着台湾的情人,最好的证据就是栗原南自己的名字,把女儿的名字取为南,不就是他一直怀念着南方的艳阳与热风……还有留在南方的情人吗?
  从在名古屋寄出信盒,已经过了一周了,栗原南没有寄信到台湾过,不过一周的时间,如果这些信已经太迟了,或是沧海桑田,地址已经湮没改变,那么信也差不多该退回来了吧?既然没有收到退信,那么,信应该已经寄到友子女士的手上了吧?
  她由衷的希望这一次父亲的信能传达到对方手上,不再淹没于台湾与日本的时空距离之中。
  这些信的旅程看来已经结束了,但是,栗原南的追寻却还没有结束,回宫崎市后,佐藤先生打电话过来,说他想起九州岛大学有一位历史教授,曾经访问过许多战后自台湾引扬回国的老人,也包括父亲和他,说是在做战后这段历史的研究,佐藤先生认为,说不定教授那边有更多父亲当年的资料。她已经和山本教授联络上,也取得老公的谅解,这回,她要绕九州岛一趟。
  栗原南并不知道,她父亲的信盒虽然的确已经到了恒春,但……
  「海角七番地……海角七号?」茂伯看着那一大包黄纸包覆,外头还简单捆着绳子固定的包裹,自言自语的说,「我送批送几十年,恒春都无这个地址啊?犹是日本时代的旧地名?不过按呢我嘛应该知影才对……」
  想了想,茂伯把包裹放到最下头。送完信后往往已经晚上了,他打算明天一早再返邮局退回。接着茂伯就照刚排好的路线送这一天的信,邮局深绿色机车骑过晴朗蓝天下的田野,茂伯心情愉快,一边哼起了他最喜欢的民谣:日文版的〈野玫瑰〉,「……荒野中的玫瑰……」
  冷不防,一辆小巴士从弯路的另一头驶来,那正是远藤友子和模特儿们搭乘的小巴,车上模特儿们嘻闹*换装,而远藤友子气急败坏的和她们争执,司机分了心。
  「哭夭!」茂伯发现小巴丝毫没有转向,直直朝自己冲过来,连忙一扭笼头闪避,小巴倒是平安无事的过了弯,但茂伯的机车冲出了马路,飞过马路与田地将近一个人高的落差,一阵土花飞溅,茂伯不省人事,像断线人偶般一动也不动,车上的信件散了一地。
  *  *  *
  「漆喷喷咧就好啊,搁贴,这呢厚工。」洪国荣碎碎念道,但车旁的阿嘉充耳不闻。洪国荣心知阿嘉不愿意把爱车喷上绿漆——喷漆不好复原——所以用绿胶带代替,也只好不再说什么。
海角七号 海角(3)
早上才去邮局关说了老半天,有嘴讲到无涎,那邮局局长就是坚持没有缺,不肯让阿嘉在那边当个雇员,没想到晚上就来通知,说要阿嘉明天去上班,还问他有没有自己的机车。
  一打听之下,原来是茂伯出了车祸,被人发现连人带车栽在田里,送医治疗后是没什么大碍,但现在腿上了石膏送不得信,邮局机车也摔坏了,所以现在才得把阿嘉的车先弄成绿色,暂时代替。
  王爱娥从屋内走出,拿着刚剪缝好的绿套:「来,好了。」她帮阿嘉把绿套套在车身上。
  洪国荣看得出来,阿嘉有了工作,让她放心多了,但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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