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未醒-第1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原来如此。可怕的流言。
她笑:“我问完了。”
“还有我的问题。”他穷追不舍,“你认为我怎么样?”
“很好。”她点头,“和那位小姐非常般配。”
“哪位小姐?”
“情人节小姐。”她指指右手,“戴一枚钻戒。”
他记起来:“哦,她……”
“在处对象?”
“那是我妹妹。”
妹妹是全天下男人最好用的托词。
“你们的眼神互动很……”她寻找词汇形容,“精彩。”
“因为我们在打赌,谁先移开眼睛谁付钱。”
他童心未泯?没有任何资料表明郑信容此人酷爱打赌。
“脚踏车的赌呢?”
“也是她。”他解释,“她热爱打赌。”
她简直要脱口而出:难道用别克车接人和不放人吃饭也是打赌结果?
难以置信。
“您现在在这里吃饭是不是打赌?”
“不是。”
“昨天呢?”
“不是。”
“太遗憾了。”
她捱过晚饭,头一次觉得男人的直视是一种可怕武器,可以使人头皮生孔,肌肤爆裂。
第二天正要出发,郑信容开车来接。
“我送你们到机场。”
一路无话。
登上飞机,刘秘书说:“那个郑总有些奇怪。”
“生意已经搞定,全部是过去时。”
她阖眼假寐。
眼前却好像有小剧场,郑信容棱角分明的脸在昏暗灯光后面晃动。
小睡醒来,正赶上下飞机。时间掌握得刚刚好。
打开手机,不久便有电话来:“周小姐,平安抵达了?”
是郑信容的声音。
“是的。”
“行李应该很沉。”
她的嘴角向上弯起:“你替我拿?”
他很干脆:“好。”
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箱包拉杆。
“我拿。”
周雪惊讶转身。眼前不是郑信容是谁?
“郑总,你怎么在这里?”
他放下手机,微笑看她,“我说过,送你们到机场。”
第十五章
他愣住。
“没有。”他掏出手机来看,大惑不解,“一直没有过。”
也许被网络延迟。
“有什么急事?”
“急事倒没有……”我说,“只是因为家里有事,我要过一段时间回去,想让你帮我与LUNA的寄养人说一声。”
他笑起来:“原来如此。寄养人刚好也有事,我已经把LUNA接过来了,就在我家。”
“这样正好,”我说,“那我还是把LUNA接回来养吧,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他说,“我随时可以送过来。你……”
手机铃声突然作响。我歉然笑笑,接起来:“喂?”
“姐,我的肚子做了音乐家。”木辰在那头嬉皮笑脸,“你要不要听听它现场演奏的交响乐?”
我失笑,“早上还说你饿不死。”
我只好匆匆告别林徐。
他说:“木小姐,稍等,我还有一个新号码。”
我拿手机记下,“对不起,林先生,再见。”
赶到家里,木辰正从楼上下来:“大老远的看见你在下面和人说话,是新姐夫?”
母亲看我。我连忙解释:“那是林徐。在路上偶然碰见。”
她说:“怎么不请人进来坐坐?”
“他还有大餐要吃。”我准备去厨房。
木辰紧随其后,“林徐是谁?”
我用明晃晃的菜刀招呼他:“快出去。否则责任自负。”
他悻悻:“母老虎,谁还敢娶你。”一溜烟逃走。
偏偏有人吊儿郎当撞好运。两日后他满世界打电话报喜:进了,进了!
我说:“又不是国足进球。你赶紧去答谢各路大仙,感谢他们高抬贵手,送你一碗饭吃。”
他说:“该请的客要请。”忙不迭去订酒店晚宴。
大伯也很宽慰,私下与我说:“小辰总算有出息,不用怕他在家无所事事。”
我带母亲与牧牧出门赴宴。临走时母亲回头,“好像有什么忘了。”
客厅空荡荡。留了一盏小灯亮着,以防晚上回来伸手不见五指。
我一眼看见父亲遗像。眯着眼睛,嘴角含笑。
“钱包和钥匙我都放在你包里了,妈。”
她默默点头,“走吧。”
我关上门。
一路开车过去,母亲看看窗外,自言自语:“听说新铁路很快就要通了。”
“是。”
这消息最早还是林兆告诉我的。
“你爸爸都没有看过。”她说,“以前还是他带报纸给我看:新铁路近日开工。一眨眼都要修完了。”
“等通车以后我们也去坐一回。听说是动车。到杭州只要两个小时。”
她不答我。
我使眼色让牧牧陪外婆说话,顺手开了广播。里面正好在播放电影老歌,郎来妹去,更煞风景,我赶紧换台。
到了酒店门口,大伯一家在门口迎接:“来了来了,快进去。”
因为是家宴,也就没有多大排场。另有一桌请了几个大伯的熟人,想来帮过不少忙。我与他们一一打招呼:“木辰是我的堂弟。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轮到一个穿灰色中山装的老人,大伯过来指点:“这个是林兆的爷爷。”
他对老人道:“这个就是木晓。”
我手心里立刻有了汗意。
老人家慈祥和蔼,对我笑笑:“哦,原来你就是木晓。幸会。”与我握手。
也不多说什么。
两桌人到齐,好菜便连连上桌。木辰频频敬酒,两边打通关。刚开始还以为他酒量不错,不多久便听伊开始胡言乱语:“这都不算什么。想当年我……”还不等伯母来抓人,他已经捂着嘴跌跌撞撞逃进洗手间去。
伯母代他敬酒:“我这个儿子,从小就让人操心。谢谢大家照顾。”
众人连忙起身回应:“这个应该,应该的。”
她又单独敬我一杯:“木晓,来,你最近辛苦了。”
“不敢当。”
“你已经三十。你妈的年纪也大了。要好好考虑考虑。”
话不能再说。多了就怕牧牧听懂。人人说话都像打哑谜。
我举杯:“谢谢伯母。”仰头先干。
她喝了酒,又去敬母亲:“木辰很喜欢你的手艺,回来还嫌我做菜难吃。”
她说:“我们都老了,以后过一天是一天……还是要照顾好自己身体。”
母亲会意,与她干杯。
之后轮到牧牧。小丫头早已举着橙汁恭候。
伯母弯腰问她:“牧牧长大以后做什么?”
“新娘子!”
“噢,新娘子。”伯母碰了杯,逗她,“牧牧有意中人啦?要嫁给谁?”
她脱口而出,“爹地那样的。”
一桌人顿时冷场,面面相觑。
自家人最清楚实情,不过不敢开口而已。
我哑然失笑:“童言无忌。”低头给她剥螃蟹吃。
身后传来木辰声音,“妈,我继续。”
伯母训斥他:“快去吃菜。明明不会喝,空腹还逞能。”转身去敬下一人。
牧牧偷偷俯身问我:“妈咪,无忌不是姓张?”
“那是电视剧。”
她乖乖吃我递去的蟹肉。
“童言无忌是专门说你们的。”我说,“说你们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
“我没有乱说话。”她身子乱扭,“我还要那个。”指着远远的龙虾。
我才要抬手,木辰已经把盘子转过来,“姐。”
我看他脸色苍白,形容憔悴,估计醉得厉害,方才没有少吐。
“坐下吧。”我先夹青菜给他,“要不要喝一点汤?我给你舀。”
他自己起来,“我没事。”盛了一碗慢慢喝。
母亲也说:“还是要吃一点饭的。难受就休息休息。”
旁边那桌已经喝得热闹。那些人常年吃应酬饭,喝点酒不在话下。伯母一手酒瓶一手酒杯,有来有往,满脸是笑。
木辰回过头来,吸吸鼻子,“不管她,她比我能喝。”
我想起小时候他又瘦又白,腿直腰细,被人误认作女孩子,做舞蹈家的伯母还十分高兴,想送他去做芭蕾王子。他大吵大闹,自作主张剪板寸头,不穿任何与红色沾边的衣服,从此和母亲有一点生分。
我叹一气,说:“吃饭吧。”
人生得漂亮就是好。我不过和林徐在住宅区下面站了三分钟,就有邻居问我:“阿晓,那个个子高高,很秀气的男孩子,是不是你弟弟?”
我以为她说木辰,正想点头,她又道:“人家说好车配美女,原来配男的也好看——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帅的人。”
要说林徐俊秀活泼是不假,至于天下第一……
我笑笑:“只是一个熟人。”
“多好,有艳遇。”
“我是结了婚的人,不敢有艳遇。”我说,“谢谢。”
后来我随口将此事在电话里告诉林兆。
“你来回那么多次,居然没被星探看中。”我说,“林徐总共才在下面站了几分钟。”
他说,“林徐来过?”
我听他口气似有不对,“他要去见朋友,还开着你的车。我正好遇见。”
“噢,没什么。”他转而说,“你明天有没有空?”
“兜风?”
“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他在那头笑:“噢,我错了。是。”
我放松下来:“那我明天再与你联系。”放了电话。门外已经有牧牧声音:“妈咪!妈咪!”脚步声急急到门口。
她打开门大喊:“妈咪,看我的新发型!”
我以为自己看见一名新疆小妞。
她把玩细细辫梢,得意洋洋:“怎么样?外婆给我扎的。”
“又去麻烦外婆?她眼神不好。”我蹲下身子,左右端详,“好看是好看。”
“幼儿园里有小朋友也梳这个。”
我吸气,“那么她肯定每天早上都得五点起床。”
“爹地还来不来?”她兴致勃勃,“我要给他看我的新发型。”
“等下次吧。”我让她先下楼去,“妈咪还要整理一些东西。”
她如脱兔飞奔,蹭蹭蹭冲去楼下找外婆。
我独倚窗台,微风习习,忽然以为时光回流——小时候总与这窗台比高,踮脚看外面风景。春节时候对面江上有团团焰火争先恐后盛放,姹紫嫣红,父亲怕我看不见,将我举在肩头,我却恐高,一面激动得尖叫,一面将他头发揪得紧紧。
人的记忆奇怪,昨日是否睡过午觉已不记得,二十年前旧事却能历历在目,挥也挥不走。
如今这窗台只及我腰。经济危机席卷全球,分分抠着花,据说连春节那一场焰火也没有了。
回头只见母亲推门而入:“在下面叫你吃饭,你也不应。”
她仔细看我眼睛:“哭了?”
我挤出笑意,“风吹的。”
“小心感冒。”她催我下去,“今天有你喜欢的海带排骨汤。”
又看看窗帘:“这个也该洗洗了。”
她忍不住清洁瘾。父亲走后她洗衣刷碗比以前更卖力,仿佛与细菌污垢有血海深仇。
我推她:“那个留着我来。拆窗帘很危险。”
她随我下去。牧牧已经为我们打好汤汁,一个碗里分一块大骨。母亲的那一块最大。
母亲摸摸她满头小辫,用欢喜又哀凉的声音说:“多乖。”特意多给她一块。
除去父亲刚走那阵,我还是第一次见母亲在人前伤感至几欲落泪。布景终究是布景,经不起雨打风吹,时间久了,渐渐还是要褪出真面目。
我们各有自己的悲凉处。
我们决定去一家新餐馆吃饭。林兆说他认识那餐馆经理与大厨,手艺颇佳。
我笑:“又是旋转餐厅,又是经理大厨——你对吃的很有讲究。”
他也笑。
车到半路,林兆突然开口:“我们认识多久?”
我想想:“两个多月?我不记得具体日期。”
“那天你穿白衬衫与筒裙,连袖口的每一个扣子都扣紧,像是来找我面试。”他忍不住微笑,“当时就觉得很有趣。”
“你还记得?”我抚额,“可是后来也穿过雪纺裙子。”
夏天就要来了。骄阳不容人遮遮掩掩。女人秀身段与男人不同,要的是裙摆飞扬,小露香肩,盘起的长发下面有一截修长的脖子,还有微凸的锁骨。
我说:“结交一个朋友,还要时刻牺牲色相……我都已经是做母亲的人。”
他脸上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没有关系。”
我静静坐在椅上。转开眼看自己双手。
结婚戒指已经摘去多时。先前戴着的地方还留一圈凹进,像特意提醒我追忆往事。
早在恋爱时候周宴便主动说要买钻戒。一买买到结婚,我还笑问他:“照你的送法,现在这个该是第几枚?”还是喜孜孜戴到手上。
旁边有人道:“木晓。”
我猛然惊醒。
车子已经开到大厦楼下的停车场。几辆轿车缓缓从前面过去。
我扭头看林兆。车子已经在停车位里泊好,钢琴曲还在响。
他看着前方,缓缓说:“这话我以前没有说过。可能只有这一刻想说……如果你不喜欢,就当没有听过,我不会介意。”
我心中一震,说不出话来。
他回过头,看着我,“我们结婚吧。”
第十六章(上)
伯母终于可以退居二线,准备去省城某剧场做一个小型的告别演出。
一众亲戚开车去为她捧场,在后台看见演出服:“哗,这么亮!”
“这么闪!”
“这么细的腰!”
伯母一个近六十岁的人,打上厚粉,抹了胭脂,甩开长发,嘴角轻轻一挑,眼角眉梢带笑,立刻脱胎换骨,作二八佳丽形貌。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她平日里勒紧裤腰吃饭,坚持练功,才保全了一副好身段。外人谁晓得?
只有木辰撇撇嘴:“啧啧,至少用了三斤白粉。”一面说一面摇头,转一个圈子便出去。还顺道拉上我:“走走走。”
观众席早挤得满满当当。她带的学生,认识的朋友,多年的同事……都伸长了脖子在等。
我们占了最好的席位,正对台中央。
母亲也抱着牧牧坐过来,趁演出没开始,低声说:“林兆最近不约你?”
我微怔,半晌,“他大概在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