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未醒-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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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甩了拖鞋倒在床上,连衣服也不打算换,反手拉上被子,“别劝我结婚。我会更头痛。”很快睡熟。
第十九章(上)
我轻轻为她关好房门,回到楼下。
母亲说:“四点可以开始准备晚饭。”
我点头。
“让牧牧把电视的声音关小一点。”
牧牧的注意力全在那些精巧小玩意上,电视也无心看。我把已经拆开的盒子挪到一边,“牧牧,小心,别掉到地上。”
不知不觉靠在沙发上睡着。
醒来的时候电视里正在放老电影。贾宝玉得知噩耗,悔不当初,痛心疾首,在那里哀声哭灵:“妹妹呀,你为我是一往情深把病添,我为你是睡里梦里常想念。好容易盼到洞房花烛夜,总以为美满姻缘一线牵……”
母亲已经开始在厨房里洗菜做饭。
牧牧见我醒了,向我挥一挥手里的东西,说:“妈咪,口红!”
我揉一揉眼皮:“牧牧,那是睫毛膏。”
我去厨房给母亲帮忙。
她正在切肉片,头也不回,说:“去叫周雪起床。”
我擦干两手上楼。周雪已经睡醒,半躺在床上看着手机屏幕,神色凝重。
“再过半个小时就可以吃饭。”我坐到床边,“起来吧。”
她收起手机看我:“我一直不知道你还喜欢听戏。”
“我也在楼下睡着,醒来才发现电视里在演《红楼梦》。”我说,“那个韵味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唱出来了。”
“木晓。”她突然握住我的手腕,“上次你说的那个女人的照片,还在不在?”
“在倒是在。”我看她,“你要看?”
“让我看看。”
她立刻翻身下床。我带她去藏照片的地方,一一拿出来递给他:“目前就只有这几张。每次都见不到送照片的,跑得实在快。”
她认真地一张张看过去:“漂亮又年轻的女人就是逍遥。”
“木晓,为什么不在门口装一个摄像机?”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也对。”
她把照片还给我:“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周宴。你留着也好。”
“我只是暂时不想销毁。”我说,“这些照片又不能拿来办画展。”
“也许以后有用得上的时候。”
我们一起下楼,正听到牧牧带着哭腔的声音:“外婆——”
原来她好奇心旺盛,不小心把睫毛膏刷在脸上,划出几条猫须。那睫毛膏防水防油,她拿手对着镜子又洗又抠,怎么也弄不干净,急得团团转。
周雪忍不住大笑,带她去卸妆。
“爱美总要付出一点代价。”两人回来时周雪说,“她总算弄懂这个东西只是用来加长眼皮上那几根稀疏的短毛。”
“审美观是最因人而异的东西。”我说,“可是每个女人化了妆都是一个样子。”
晚饭吃得很愉快。
她指着牧牧:“可惜牧牧还小,不然还可以凑一桌麻将。”自己先笑起来。
母亲连忙摆手说:“这个我也不会。”
我突然听见手机响,接起来,连喂几声,只听见空气声音。再看看号码,全不认识。
母亲说:“是谁的电话?”
我摇头:“没人说话。”
“上次的号码?”
这才想起来,上次也有一个号码,响过两次,没有再打。我去翻来电记录,发现不是同一个。
我起身到窗边回拨过去。那边正在通话中,占线。
弄不好是中骚扰电话的计。
我不再理会。
次日我送走周雪,挑一个林兆平时比较空闲的时间打电话过去:“我是木晓。”
他那里很吵:“嗯,我知道是你。”
“你在开会?”我说,“那我稍后再打给你。”
“等一下,木晓。”
电话里立刻变得安静:“有什么事?”
“我想和你谈一谈。”
“电话还是面谈?”
“最好是面谈。”
“什么时候?”
“你比较忙,你来定。”
他顿一顿,“我半小时后有空。”
我一小时后开始出门。
他开车从省城过来,单是高速就要走四十分钟。而我去约定的餐厅,开车是二十分钟。
我在餐厅里等他。
他来得很及时。手上披着外套,领带微松,额头有一层薄汗。
他把外套放下,“你等了多久?”
“不到七分钟。”
我一直在喝水,并不觉得时间过得慢。
他说,“等一会再吃饭?”
我点头。
他先点一壶茶。服务生很快收了菜单走掉。
我说:“我想,有一样东西,你或许可以先看一看。”
我从包里拿出一只信封,推到他面前。
他不解地看我:“什么?”
“你看了就知道。”
他从信封里拿出那张照片,手微微一抖。
“我没有向人询问过去的习惯,这照片算是偶然得到,希望你不会介意。”
我说,“我的前夫会因为一个初恋的替身而与我离婚,谁知道这么有缘,我也可以成为别人的替身。”
我说,“和周宴没有任何关系。”
他沉默一会,把照片放回信封,推还给我。
“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他淡淡说,“我和她一直低调来往。她出事后我只去过一次墓地,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他直视我:“但是我从来不认为你是一个替身。”
我笑,“这种事首先在我自己不能接受。我是吃过亏的人,不得不多为自己打算,免得将来摔在同一个坑里,惹一身泥。”
他不再说话。
我心里想:这算是最后一次。以后真的连做朋友也难堪。
晚餐排场十足,然而吃得无味。他与我一起下电梯,高高的观景电梯外面灯火辉煌,可以望见海边小山上的白塔。
今夜又有孔明灯在海边乘风升起。
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转过身去看电梯按键,轻叹一气。
许久,他说:“以后还见面?”
“也许。”
电梯缓缓下降。我突然被一股大力拉转身体,一个踉跄,头正抵在温热胸口,可以听见胸腔里剧烈的卜卜心音。
我要抬手,手也被按住。
我说:“林兆,放手。”
他低声说:“这样你才不能扇我耳光。”
“原来你还在记仇?”
“那是我第一次求婚。”
他叹一声,“木晓,你真的一点亏也不肯吃。”
他终于放开我。电梯正好到一楼,开门。
外面没有人。我们都在电梯里不动。
他说:“你想听实话,我就说实话给你听:我没有想过娶董佩宜。”
第十九章(下)
谁都有逢场作戏的时候。
林家和董家只有生意来往,交情不深。偶尔把儿女凑到一起见个面,开过玩笑:年龄很合适。
谁也没当真。
但是年轻人不同。某日宴会上见,满堂宾客,觥筹交错,偶然对视一眼,竟真的考虑起来: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确实合适。
她还是万绿丛中交际花,他也一声不响做家业。不温不火保持地下关系,一个字没松过口。
各人对爱情的需求不同。董佩宜无法忍受他温水煮青蛙的态度,终于大吵一架,拿车子出气,把小车当赛车开走,出事时栏杆撞破,连车带人拧成麻花,就这样香消玉殒,惨不忍睹。
他回忆,“当时好像有心灵感应,我接到电话,反而镇定下来:她果然出了事故。”
“我觉得内疚,去董家找了她的父亲,愿意承担责任。”
“于是?”
“董家却告诉我佩宜当时至少与四个男人有亲密来往,事后只有我一人肯站出来。”他说,“董先生没有追究我的责任,让人开门送我出去。后来还照顾了我们的生意。”
我感叹:“该怎么形容?——好一场生死之恋。”
“木晓。”他说,“我怕女人不聪明,把自己抬得太高,忘了下面基础不牢,势必跌得惨。”
“难道这是你唯一一次恋爱?”
“有几次。”他笑笑,“我没有照片。不过她们都还活着。”
一点也不好笑。
我说:“我是女人,最清楚女人想什么。不是每个人生来都能大彻大悟普度众生,女人就是女人,渴望有一个归宿,非常正常。男人一天不给承诺,她就恐惧一天;一旦等到承诺,更是慢性自杀,吊着心肝只怕他反悔。”
“我认为董佩宜没有错。”
我说:“既然不是爱,就不该给她希望。希望容易让女人想入非非,酿成大错。”
他摇头:“很多时候两个人在一起是一种尝试,木晓。在一起之后才能看清楚爱有多少。我给她自由的空间,看我们可以发展到什么程度,但是她没有理解我。”
“你不认为自己有错?”
他说:“感情的事情,没有办法说清对错。大家都是为了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人。”
“你们互相亏欠。”
我说:“你们中间没有赢家。只是不幸死了一个人。”
我和他在他的车前停下来。我说,“我去开车,再见。”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说,“我的车也在这里。”
我把车开出停车场,看看后视镜,林兆的车就在后面。
我打电话给他:“你不回去?”
“我送你到家门口。”
“我很快就到。”
他说:“现在已经十点半。”
好吧,绅士风度需要成全。
我只好放下电话。
他的车跟得不紧。我看后视镜里他随我停停走走,想起他求婚那天神情,突然觉得释然。
母亲说的对,林兆是个好男人。
我在家门前停车。打开车门,只见林兆还坐在车里,默默看我。
我向他走过去,敲一敲车窗。
他降下车窗,“进去吧。”
“你呢?”
“我现在就回家。”
林家住在省城。他为了往来方便,在本地也有房子,雇一个老妈子住着看管。
我点点头:“谢谢你。”
才要走掉,忽然想起来,还欠他那日饭钱。
我把钱包拿出来,掏钱给他:“这个是上次你帮我们付的账,请拿回去吧。”
他只笑笑,“下次再说。”把车窗升起。
车子掉头,我目送他走。
他突然减缓速度,从车窗里伸出手来,“木晓。”
一轮明月当空,他的手是白色,薄薄的皮肤绷在骨骼上,指节很长。我见识过他的力气。
“晚安。”
我也笑笑:“晚安。”
我开门回家。
客厅里留了一盏灯。母亲与牧牧都已经睡觉。
我换了睡衣到楼上,母亲开门出来:“这么晚?”
“妈。”
“饿不饿?”
“我已经刷了牙准备睡觉。”
“好。”她看着我,“快去睡觉。”
我们各自关门。牧牧的脸□在月光里,偶尔皱一皱鼻子,继续打着小小的呼噜。
我就这样远远看着我的女儿,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几乎忘了回自己的房子去住。
母亲说:“早就和你说了,把房子卖掉,干脆搬回来。你反正在那里没有工作,牧牧也可以回来读书。住在这里,好歹我可以带牧牧。”
“你也是老人。”我说,“让我考虑考虑。”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考虑。父亲已经不在。母亲嘴上不说,一个人住一间大房子,四处是窗,朋友也多在异地,只有三两个亲戚可走动,必定觉得凄苦。
我去征求牧牧意见:“我们要不要回家去?”
“那外婆怎么办?”
她一句话把我问倒。
我直起身来,心中感慨:牧牧比我更关心老人。我这母亲做得实在失职。
决心下定,我只好去发布广告。高级住宅区,六楼套房,两百平方,带家具出售,价钱好商量。
本以为房市跌惨,谁知道根本没有想像中萧条。这边才把广告发出,立刻有许多人要求上门看房,生怕被人买走。
我把牧牧托付给母亲:“我先回去一趟,过一阵卖了房再回来。”
“要有多久?”
“要看房的那么多。应该很快可以卖掉。”
我马上去订机票。
“一个人要小心。”母亲吩咐我,“一定要早点回来。”
“在那边的车也开回来。”
我提起箱子出门,“知道。”
母亲抱着牧牧在门口看我。
“牧牧,要听外婆的话。”
我安心坐上出租车。
机场在省城郊区,开过去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我合了眼在车后排小寐。
直到司机把我叫醒:“小姐,机场到了。”
我赶紧下车,进机场取票。飞机还有一个小时才走,时间宽裕。
我四处闲逛。
忽然听身后有人在叫:“木小姐!”
这个姓不多见。难道是在叫我?
我回头去看。一个女士拉了箱子笑着迎过来:“还记不记得?小辰那次请客吃饭,我也在酒桌上。”
原来是大伯的朋友。
“你好。”
她和我热情握手:“怎么不见你母亲和女儿?”
“我一个人出去办事。”
“哦,这样。”
她欲言又止,终于说:“我听说……你是离婚的。”
我不否认。大伯大约为了给我找对象没少托人,实在用心。
“要飞去哪里?”
我报出目的地,她眼睛一亮,“同一班飞机,太巧了。”
更巧的是她就坐我后排。
身边乘客看她屡屡找我说话,主动与她换座位。她兴冲冲说:“上次不方便,我有许多话想问你。”
“请说。”
“这话可能有点冒昧,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让那一位同意离婚的?”
我不由看她一眼。
“我现在在和家里那位打官司。”她说,“我要离,他不离。牛皮糖一样粘我。”
可惜取经取错对象。
我说:“对不起,这个我没有经验。”
“他给你留了什么?”
“女儿和房子。”
“听说你和他过去一起做公司。”
“属于我的股份还在我手里。”
她咂嘴:“什么都肯给。好男人。”
这话不该当我面说。逼我又想起周宴面目,补眠心情已经飞得一干二净。
下飞机后我赶紧抽身逃掉,提了行李立刻打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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