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铁大唐-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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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桓心中惊疑不定,细细思虑半天,突然看到里许开外,有三五百名敌军士兵,团团未定一员大将,大将身边还有一人,迎着清晨升起的第一缕阳光,露出一张清矍却可憎的面庞来,不是算天机还能是谁。
因为算天机的及时出现,杨桓顿时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联系起来,虽然尚且不知于阗龟兹后方已经混战到一起,却猜测到算天机定然已经收到自己搅乱于阗后方的消息,生怕再无后援,这才急着撺掇敌军立即攻打姑墨,显然是想极力削弱姑墨和于阗联盟军的实力,能吃上一口是一口。
杨桓纵声长笑,拉住哈迪力的衣袖道:“本星主只当是庞氏骗局出现了环节上的疏漏,不过这个老贼及时现身,总算是打消了本星主的疑虑,应该只是时间的衔接上出现一点点问题而已。本星主只问国主一句话,国主究竟信任本星主与否?”
杨桓多了个心眼,不称在下而自称为星主,目的便是提醒哈迪力自己的神仙身份。哈迪力虽然也感到狐疑,见杨桓有此一言,还是欣然道:“星主乃我姑墨肱股,本王哪有不信之理?”
杨桓哈哈大笑:“国主不必多问,本星主只上禀国主一句话,攻城士兵只有数千,身后定无任何援军,相信也不会耍出什么花招。眼下摆在国主面前的只有两条道路。”
哈迪力听闻敌人只有五千,一时精神大振:“哪两条路?还请星主明示。”
杨桓傲然道:“一者,我方只需尽出弓箭手,守定东墙不肯放松,早晚能将敌军射退。不过敌军也不是傻子,折损大半人手后,定会惶急逃命,保留实力。其次,我姑墨士兵少有见血者,国主若是居安思危的明君,可命多于敌军数量的士兵自西门绕出,短兵交接,冲撞掩杀,可速解眼前之困,尽灭于阗士兵,使得于阗三国大伤元气,难以喘息,权当做是练兵了!”
71 哥舒夜带刀()
哈迪力虽相貌粗豪,勇武过人,毕竟从未经历过战阵,性格略嫌优柔寡断了一些。
不过哈迪力也是被逼得急了,眼见本国兵士训练已久,用度钱财无数,一旦有敌来袭,士兵们看上去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惊惧,手脚绵软,有些胆小的甚至连弓刀都拿不住。
哈迪力国主心下一横,寒着脸道:“命三百弓箭手在墙头掠阵,除去天罚军镇守城中,余者悉数自西门出城,迎头痛击敌军!”
杨桓还是第一次见到冷兵器时代的两军交战,顿觉热血沸腾,心想到了主帅排兵布阵之时,定然会有一员骁勇大将披铠带刀而出,双手抱拳,单膝跪地,瞪起眼珠子大吼一声:“某愿往!”
只是杨桓左等右等,也不见一名将军主动要求率兵出战。哈迪力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脸一下子拉得老长:“谁愿带兵厮杀?”
姑墨国一向重商轻武,朝中缺少悍勇之将的弊端此刻尽显无疑。几名兵卫长和武将见国主挂不住脸面,不得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表示愿意带兵出城应战。哈迪力见一干武将均面如土色,显然惊怕已极,哪有一个不双腿打颤,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打胜仗的样子。
杨桓唯恐天下不乱,见状叹息道:“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遥想突厥名将哥舒一家,各个英雄好汉,哪里像我姑墨一般人才凋零,被人欺负到家门口扇了耳光,居然连个敢还手的都没有,真是可悲可叹哪!”
杨桓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并不知道大唐名将哥舒翰此时尚未出生,要么就还是个撒尿和泥玩儿的孩童,是以吟出这一首诗来,根本没人听懂杨桓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杨桓后来的几句白话,还是把众武将羞臊得头都不敢抬,哈迪力的脸也越来越黑。杨桓倒不是有心嘲讽,只是为了唤醒姑墨武将早已消颓的血勇之气。一番夹枪带棒的诛心之语出口,众王公身后突然传出一道清朗的声音:“某愿前往!”
杨桓登时便听出是孔隐的声音,众王公便轰然分散开来,露出身着亮银梭子铠的孔隐来。
孔隐年纪虽幼,性子却最是刚烈,生于将门,自小听父亲讲述战场杀敌的故事,早已心生向往。这会儿见城墙之下敌军卖力攻城,对战双方弓箭射成一片,潜藏在骨子里的悍勇嗜血之意顿时磅礴爆出,再也按捺不住,匆匆赶回家中,翻找出父亲上阵杀敌时惯穿的盔甲,登上城楼请命出战。
孔隐身着铠甲乃大唐将士所穿明光铠的一种,前后有铜镜掩心,战裙下系有护裆,无论臂腿胸腹咽喉,均有铁甲掩护。头顶圆盔掩眉处镶嵌着一块珐琅琉璃珠,在火把映射下更显璀璨。
孔隐身披的铠甲似乎是特制的,并不似明光铠一样通体铜色,而是呈现出耀眼的亮银色。孔隐年少,身体略显瘦弱,故意在甲胄中塞进了布条棉絮,撑起来倒也威风凛凛。加之孔隐目若朗星,顾盼间杀气四溢,好一派少年英雄之色。
哈迪力早知孔隐骁勇,以一己之力,居然能活擒号称姑墨有数高手的多多卡,足见其武技之强横。杨桓又曾无意中提起孔隐乃将门之后,自小练就一身冲杀本领,吹嘘孔隐有万夫莫敌之能,杨桓当时只是想找个由头将孔隐带进宫来贴身保护,没想到这下子却惹出了祸事。
哈迪力见孔隐如此威势,手执精铁长戈,腰跨弯刀,靴中亮匕,身背硬弓,不禁眼前一亮:“如尔所请,待得纵马杀敌,战胜回来,本王便封你做了姑墨头一号武将又能如何?”
哈迪力有心羞一羞缩头藏尾的姑墨武将,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武将们果然面露惭愧之色,杨桓却急忙上前阻拦道:“国主万万不可。孔隐虽然悍勇,不过却只年笈十五,骨骼力气未曾长成,贸然出战的话,功败身死事小,误国误民事大呀!”
杨桓虽有心不愿孔隐涉险,奈何孔隐早已拿定了主意,一再跪地请战。哈迪力用眼神瞟向杨桓,杨桓只得叹息道:“俗话说不作死就不会死,网络水军诚不我欺。既然你小子选定了这条道路,大哥也不便再三阻拦,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要上战场兰儿要做寡妇,都随你们去吧。”
杨桓其实是暗中为孔隐提了个醒,言下之意便是告诫孔隐:“你个傻比能赢就打,见势不妙就赶紧跑,免得洛兰还没出嫁就做了寡妇,这饥荒可就拉定了。”
孔隐何尝看不出杨桓爱护,只是孔隐自小立志,要去边关一刀一枪,用性命搏出个军功前程来。此刻城下只有数千敌军,姑墨城中兵力足足多过敌军一倍,城墙上又有弓箭手掩护,想来也不会大败而归。
孔隐主意已定,接过哈迪力亲手奉上酒浆一饮而尽,脸上迅速闪过一抹红润,深深望了杨桓一眼,跪领了哈迪力军令,竟已是头也不回的下城整军去了。
城下里许之外,阚默正勒马指挥手下军士攻城,眼见士兵死伤惨重,依旧没有攻破城门的迹象,心中大急。算天机远远看到城墙上的杨桓,恨得咬牙切齿,心下思忖道:“此子上应天机,屡次明杀暗袭均未得手,若不能趁此良机将之诛杀,日久必成我李唐心腹大患。”
算天机计议已定,突然朝阚默请命道:“我国兵士强攻之势已衰,不复当初悍勇亡命。贫道在龙虎山习学得一身武技道术,可力敌千人,不若贫道潜入姑墨城中,大肆纵火烧杀,从内里破开城门,里应外合,将我于阗军士放进去可好?”
阚默曾见识过算天机手段,深知算天机一身武技道术已至出神入化的境地,闻言大喜应允。算天机策马转至南方,企图渡过叶尔羌河天堑,趁着姑墨城南墙空虚,潜匿至城中暗杀杨桓,至不济也能藏匿城中隐秘处,待战争结束后寻机遁走,竟是一石二鸟之计。
72 杀气腾腾()
算天机的鬼算盘打得十分精明,因为算天机一力撺掇阚默连夜攻打姑墨,阚默早已将算天机牢牢看定,不许算天机有须臾离开。算天机虽然一身出神入化的本领,不过毕竟敌不过数百骑兵的围攻。
阚默战败已成定局,一旦阚默翻脸,想要杀死算天机,算天机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眼下阚默虽然派出一队骑兵跟在算天机身后监视,唯恐算天机趁机逃脱。算天机还真的没有逃走的意思,打定主意要潜进姑墨城中,能杀死杨桓最好,一旦失手的话,也能趁乱从容逃遁,躲在城中暂避风头。
算天机很快绕至羌河北岸,毫不理会身后的一队骑兵,纵身跃进冷意侵骨的河水中,连气泡都没有冒出一个,便扎进羌河中消失了踪影。那一队于阗骑兵依旧不肯离去,一直在羌河边守候。
姑墨城南面临水,北面临山,均为自然天堑,飞鸟难渡。波斯和唐人往来通商,必须穿过姑墨城咽喉要道,所以姑墨城才会发展得如此迅速。
城南叶尔羌河枯水期间,河床干涸,水流如同潺潺小溪。姑墨便会派出士兵往来巡梭守护,避免有人私自越境。此时虽然正处于夏末叶尔羌河水势大涨之时,河畔浅滩处同南墙之间,依旧间隔出丈余宽度,可容得许多车马并排穿过。
河畔距离姑墨城南墙,是一片毫无遮挡的开阔地,城墙上士兵可以清晰俯瞰这个地段。算天机也当真了得,不知用了什么掩人耳目的道术手法,居然很快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姑墨城中,出入围护得铁桶一般的姑墨城池,直如无人之境。
算天机迅速隐进一户寻常人家,将那户人家老小五口尽数制住,翻找出干净衣物,将一身湿透了的道袍更替下来。
算天机虽然一意挑起西域各国间纷争,只是为了大唐利益着想,并没有到了丧尽天良的地步。算天机并没有害了这一家五口的性命,只是从怀中摸出防水琉璃瓶中药粉,将五人迷晕过去,捆在柴房中,用柴草遮盖住了身体而已。
姑墨国遭此大难,城中强壮男子全都动作起来,自发以街坊为单位,聚集在一起帮忙朝城墙上运送干粮、饮水、衣被和成捆的箭支。
因为姑墨男子喜留短髭,很少有长须飘飘者,算天机只好忍痛割断颌下长须,扮作搬运物资民众,混迹在人群中,拾阶攀上东城的内墙。
杨桓同哈迪力并肩而立,身前有十几名士兵竖起长盾,挡在杨桓和国主身前遮挡箭支。姑墨城墙高逾三丈,于阗士兵射来的弓箭又高又飘,早已失去了准头,倒是不虞伤了杨桓等人。自于阗士兵发动攻城开始,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于阗士兵死伤千余人,城墙上的姑墨士兵却只有少数伤者,些许五七个倒霉鬼被乱箭射穿了咽喉而已。
杨桓指着远处坐镇指挥的那名将军,朝哈迪力道:“那个人好像是这支军队的将帅,不知国主可否认识此人?”
哈迪力冷哼一声:“此人虽身裹重铠,面目以铁盔遮掩,不过观其灯缸一样的身材,定是于阗国主阚默无疑。这个花鼠子倒是撕破了脸,居然大喇喇的就敢率人攻我城墙,简直是自寻死路。”
杨桓听得暗暗好笑,姑墨王宫中有一种又矮又粗的圆缸,内置灯油棉线用以照亮,只要添置油脂,便可常年不熄。姑墨城外戈壁,又有一种打洞藏匿身体的花皮鼠,身形肥圆,肖像猥琐可笑,哈迪力此刻将矮壮的于阗国主比作这两件东西,嘴巴也实在够毒的。
杨桓正同哈迪力言笑晏晏,浑然没将城下敌军放在眼里,只因胸中已然握有胜券,压根没有注意到,算天机攀爬至内墙阶梯中央,突然一掌砍晕了一名弓箭兵,夺过兵士手中弓箭,觑准杨桓后脑便射。
算天机虽然不精擅于骑射,不过一身武技早已臻至化境,一道通,道道通,使用起弓箭来毫无晦涩之感。加之距离杨桓不远,箭头正对准杨桓后脑风池穴。
风池穴位于人体后脑上颈,当风府于翳风之间,乃身体至关重要的穴位之一,被铁箭射透绝无幸理。算天机旁侧士兵民众见状,甚至来不及惊呼出声,算天机拈住弓弦的右手双指已然放松开来。
战事伊始,洛兰便将孔隐拉拽到自己家中躲避,只是孔隐打定主意要出城为战,就算充作一名小小的马前卒也在所不惜,于是悄悄从洛兰家中溜了出去,整束披挂,前去城墙请战。
洛兰在城中遍寻孔隐不着,闻听得街坊熟人说亲眼见到孔隐浑身甲胄,自去城墙上请命,此刻已受国主之托,率领城中军士出战,刚刚出了西城门。洛兰吓了一跳,当时便撩起裙摆冲上东墙,想要寻觅哈迪力和杨桓理论,质问二人为何要孔隐前去涉险。
合当杨桓命不该绝,洛兰虽减掉一身脂肪肥肉,一身力气却并没有衰弱多少,此刻带着怒气冲上台阶,无巧不巧撞在了弓弦如月的算天机身上。算天机不曾想有此意外,身子晃了晃,箭支的准头便稍微向左偏了一偏。
杨桓听哈迪力将于阗国主形容得有趣,从士兵手中索来一架长盾,朝城墙边上凑了凑,正仔细看觑远处的阚默,忽觉左肩一痛,竟是被算天机射偏的羽箭穿透了肩膀,被一股巨力带着向前踉跄几步,脚下在城墙边的垛子上一绊,顿时一头栽下了城墙。
算天机见没有射中杨桓命门,正自心中懊丧,忽见杨桓折下城墙,已经是意外之喜,暗忖杨桓从这等高处掉落,就算侥幸捡了一条命,怕也会摔得骨断筋折,被城下于阗士兵斩成肉泥。
算天机行藏既已暴露,见四下里士兵蜂拥而至,立刻展现出高明的身手,拾起一柄弯刀左冲右突,砍死砍伤十几名士兵,纵身朝下一跃,足尖在阶梯两旁扶手上纵点横移,几下便投进了城中民居,不知藏往哪里去了。
73 步步生莲()
哈迪力差点被眼前的一幕骇破了心胆,一面命人去城中大肆搜索刺客,一面不顾生死的趴在墙头,向下张望杨桓是生是死。身边士兵慌忙将哈迪力拉了回来,哈迪力犹自挣扎不休,哭喊得十分凄惨:“星主,星主啊,星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先不提城墙上已经乱作一团,单说杨桓被算天机一箭射下了城墙,身体在半空中不住翻滚,如同深秋狂风中凋敝的落叶一般。
杨桓人在半空,心内却悲愤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