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扇吟-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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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人是伤心过度、疲倦脱水,加上太阳一照,故昏厥的。他这么大身子,不是轻易移得进屋里,谢扶苏只能采用“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的法子,叫人搬东西到这里。
老婆子推了孩子们一把,“去!”孩子们啪哒啪哒跑进屋中,而女人们就掏了帕子去附近的井里蘸水。须臾,湿帕子搭上了巨人头——三块湿帕,刚够遮他额头——而孩子们也跑出来了。
青羽看到孩子们手里的东西,几乎要骇笑:那是一把巨大的蒲扇!
一个老婆子骂起来:“不拿伞,拿扇子干么?昏了头!”
顶小的两个小孩子一个翻白眼,一个挠头,最大的孩子低头剥指甲,只有第二大的孩子朗朗声道:“伞很贵,要省着用的!再说,我们的伞收起了,拿着费事,还不如拿四叔的扇子快。再再说,四叔的扇子不比我们的伞大?”
青羽看着那把扇子,竹条的骨架,大蒲叶编成的扇面,虽然粗拙一点儿,制法也算有纹有理,只不知怎么能做得这么大,果然跟个大伞面儿不差什么,倒配这个巨人。
碎剥寒叶闲敲户(7)
这把扇子遮定,谢扶苏悉心替巨人料理、推拿,不移时,巨人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翻了个身,手也随之抬起来,要打上青羽衣角。青羽呆呆地不知闪避,谢扶苏皱眉,风一样把她拉开,巨人的手就搭在了棺材上,这一下可是热闹。
原来他刚刚哭灵时,虽然也是“抚棺而哭”,但知道自己身躯太沉重,只是躬着腰,没有真的把重量压在上面。而此刻手一挥,完全打在棺材上。第二个孩子叹口气,很冷静地闭上眼睛,最大的孩子跟第三个孩子有样学样,也跟着闭上了,唯有最小的孩子好奇心重、眼睛骨碌碌地转着,便见棺材发出不堪重负的叹息,散了架,里面的老头儿滚了出来。
离老头最近的女人眼睛向天上一翻,就吓晕了过去。另一个女人抱着她唤道:“大姐!大姐!”而最小的孩子“哇”地哭了出来,扎进第三个女人怀里,“妈!”两个婆子嘴里只管念叨,“造孽!天雷劈的!打折的棺材果然用不得!”
谢扶苏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再过去看那晕厥的女人情况如何。青羽跟他走,经过那老头,他忽然直挺挺坐起来,手一伸,抓住她的手,“作坊、作坊,交给你了!”
所有人都傻了。青羽眼睛瞪大一点儿,看看自己的手腕,看看他。
老头儿眼神空洞,重复两个字,“作坊!”
青羽本能地点点头,“哦。”
老头儿长长吐出一口气,再倒下去,这一次好像真的死了,唇边还带着放心的微笑。巨人到现在才真正清醒过来了,“刚刚爹在说话?”青羽又看看自己的手腕,眼睛一闭,昏厥了。在她倒在地上之前,谢扶苏将她抱在了怀里。
他该拿她怎么办呢?谢扶苏看着青羽,想。
他想保护她,希望她一生一世平平安安,不要遇到任何危险与惊扰,可她这个人,简直像有“找麻烦”的体质似的,哪怕闭门家中坐,都能祸从天上来,她倒不是故意找事,可是一步步行来,离家出走、小罗刹和逆天王,甚至炸尸,什么都会碰上,真叫人防不胜防。
老头的尸体,谢扶苏已经检验过了——天生心脉畸形,不久前死的,家人把他收进棺材,不料他没死透,从棺材中滚出来时,心口的气透了过来,所以还能说出话,说完后,不堪重负的血脉真正爆裂,于是人去了。谢扶苏慎重地保证他不会再“炸尸”,这才让丧家重新装殓。
“装什么殓?哪还有钱给他买棺材!”两个老婆子一起吐唾沫,“家里剩那么多扇子和竹皮,把他捆一捆埋了吧!”
“娘!哪能这样对爹?”巨人一声惨哭,不知是对哪个老婆子叫的,几乎要震聋人的耳朵。
这时候,大家都已进屋了。青羽安顿在半破的竹榻上,谢扶苏脱下自己的外衣给她盖着,一边看看屋内,都是成品、半成品的竹骨蒲面扇,还有大堆原材料,这大约是个濒临倒闭的扇子作坊。
“这样对他又咋啦?”两个老婆子一个鼻孔出气,“这老鬼把三个儿子先拖下去给他垫背!早晓得他这个鬼身子骨,生一个儿子寿夭一个,走了活该!叫大儿二儿三儿在地下揪着他问,他干吗要把瘟病传给他儿子!”
“娘……刚刚大夫说,爹不是瘟病呀?”巨人怯声怯气道,但嗓门还是太大,震得人耳朵嗡嗡的。
青羽在此刻悠悠醒转,正听到后几个字,惶惑问谢扶苏,“瘟病?”眼眸黑而湿润,像小鸟。谢扶苏摸了摸她的头发,“不是的。遗传的问题,你等我给他们诊断。”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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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剥寒叶闲敲户(8)
原来这老人的心脉畸形,老是气喘,被家里人当作染了什么病。这心脉的问题遗传给了三个儿子,因为畸形不太严重,所以儿子们不至于童年夭折,但成年之后,体力活加重,身体由盛而衰,遇上什么特殊心情波动时,就发作出来。这三个儿子,有的死在得知妻子怀孕的惊喜中;有的死在干活时,都走在爹的前面,比起来,老人还算是活得最长的。
那个巨人是老人第四子,名唤铁生,那四个小孩,分别叫大宝、二宝、三宝、四宝,则是铁生三个哥哥留下的遗孤,谢扶苏将他们一一诊断,幸而血脉五脏都算正常,只是第二孩子火旺气虚一些,三孩子脾胃弱些,其他没什么大碍。
他这般一一诊完,女人们没完没了念佛,道:“皇天菩萨来救世了”。老婆子们念一声佛、吐一口唾沫。铁生难受道:“娘,既然我们没事,何苦还要骂爹?”老婆子一个个翻白眼,“他已经造够孽了!”另一个咬牙切齿,“钱没赚到,留下这个破家,骂骂他怎么了!”
青羽见满室这些制扇用品,倒心生亲近,想:那位老先生也是个制扇的老手艺人吧,怎的家里变得这般破败?便开口问道:“请问,我们栖州,扇行不是挺红火的,怎的这儿做的扇子像是有些冷落?”
老婆子恨道:“还不是这个死老头!本来做几把破蒲扇卖卖蛮好的,他去学什么手艺,回来换竹子骨,说竹子高档!买蒲扇的谁要加个钱买扇骨啊?正经做折扇团扇他又不会,不亏本才怪!”
原来,再繁盛的地界,也有生意做不下去的人家。“所以老先生才这么担心作坊吗?”青羽轻声道,眼睛里又有泪水泛出来。
“呃……”谢扶苏盯着青羽,产生了很不好的预感。不要!不会又揽事上身了吧。
“老先生临走的时候,把作坊托给了我。”青羽坚毅道,“那么,先生,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把它撑下去!”
“呃……”
青羽第一个反应是找坊主帮忙。
坊主白手起家建起引秋坊,又照顾了她一生,要重振蒲扇坊,找坊主帮忙,岂不是理所当然?但是谢扶苏不同意。
“不要再去找她。”他道。
“为什么?”青羽茫然眨眼。
谢扶苏只能叹一口气、又叹一口气。
不……不可以说理由,不可以说担心——怎样对这个孩子说,她奉若神明的坊主,其实跟他有宿怨?那徒增青羽的烦恼罢了!他真希望当初那何老头儿坐起来时,他狠狠心发掌在第一时间把老头儿劈死,别叫他说什么临终遗言,那世界就清静了!
“因为……至少……你看,我有其他法子帮他们!”他只能这样说,“我的行医所得应该也够他们吃饭了。”实在不行,他还能重操旧业、劫富济贫,不是吗?
“先生,何老先生托的是作坊,只有把作坊救活,才能抚慰他在天之灵吧?”青羽紧蹙双眉,“而且,全靠你,你会太辛苦。”
“我不会。”谢扶苏嘀咕道。
“而且人总要自食其力,自己有一份家业,才会比较安心吧?”青羽担心地把手放在他手心里,“先生,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的手很小,而且也做不了什么事,但,一直在努力地想帮忙别人。她是这么愚蠢而温柔的女孩子。
“有……什么问题吗?”二宝也担心地把脑袋伸出来,像只脖子长长的乌龟。这小子刚刚缩在桌子下面睡觉,一听神仙姐姐和神仙大叔有问题,梦里都吓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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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剥寒叶闲敲户(9)
“没有。”谢扶苏拍了拍青羽的肩,“你去吧。”
虽然仍有点儿怀疑,觉得先生瞒了她什么事,但青羽到底回了引秋坊。
这是她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从记事起,青羽跟着嘉,那时还没引秋坊呢,嘉身体不好,为了两人生计,仍然强撑着做扇子,终于有一天,她握着一把素扇,在窗前对着月光慢慢旋转。
小小的青羽也知道眼前一亮。
如果说嘉以前做的扇子是制作良好的商品,那这一把,就是艺术品,它有了气韵。
“这一把扇子,叫苏铁。”嘉将它挡在眼眸与月亮之间,这样静静说。月影落在她眼睛上,幽深亦如前世,扇光如雪,小青羽不敢言语。
就用这把扇子,嘉一举夺得宝扇会的第三名,卖了它后,用银子建了引秋坊,生意一步步做到今天。引秋坊栽下的竹子长到手臂那么粗时,青羽听见行脚商人谈起一种植物,叫苏铁,那是他们从海外贩过来,要卖给达官贵人的。青羽触动心事,奔回去问坊主,“苏铁这种植物,坊主养过吗?青羽好像听您提起过呢!好像很重要。”
“有这种事?胡说,你记错了。”嘉不动声色。
真的是这样?青羽左手握住右手,想了很久,童年的记忆模糊在迷雾中。她道歉道:“我记错了,对不起,坊主。”
那一天,青羽知道了苏铁是一种喜光、喜温暖的植物,生长缓慢,叶片柔韧而美丽。那一天,她完全忘记苏铁与坊主有什么联系。
在腰门外的厚厚青苔上,青羽轻轻跺了跺脚。
只有引秋坊有这么厚实的青苔,只有引秋坊的坊主敢命令说:“给我建一个院子,不许种花。一两棵槐树、七八棵梧桐、半角青竹,叶子掉下来时,不要扫完,留它几片。”
这个命令下达时,园丁都挠头,想:这个园子建造时,工人们都很困惑;这个园子刚建成后,看到的人都窃窃私语;这个园子彻底养成后,多少文人雅士都借着买扇子为由,没黑没白往这里钻,就为看一眼园景。直到有人借着醉意在墙上题诗:细挽秋声浅映墙,天然墨意写文章,如何修得眠于此,美景美人两益彰。
嘉看了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冷冷笑了笑,“什么掐断了气,白污我一堵墙,刮去了,重涂一次,今后这里不许人进来了。”
这是气话,她自己是人,她自己总要住的。但从这句话后,除非经通报、得嘉首肯的人,其余的再没进过园子。此刻青羽在青苔上一跺脚,看门的听见了,探出头来看,立刻笑得满脸花开,“青羽!你这丫头怎么跑回来了?”是乌大娘。
青羽每次见到乌大娘,总觉自己又回到小小的,还梳着丫角麻烦她照顾的年纪,有点儿畏缩,但心里又特别得暖和,“是我,大娘……”
一句话没完,就听院里有人急扯白脸道:“坊主,我是为你好!你真的要小心!”
竟是男人的声音,总有四五十岁了,不甚悦耳,听起来且有点儿熟悉。
青羽一看,见着那竟是秦歌的父亲,秦家商号秦老板。他在栖城生意做得这么大,难免跟引秋坊有来往,所以青羽见过,却从没见他出现在这院子里。
他能生出秦歌,五官总也不太差,但再帅的帅哥,上了四五十年纪,套上四五十斤的脂肪,那就基本只能往猪圈里蹲着了,哪怕套上金光闪闪的员外服、熏上一身铜香……不不,猪还是猪,嘉怎会让他进院子?
青羽只怕他是硬闯来的,忙一步跨进去,要替坊主撑腰。嘉脸上倒没什么特别的神情,看到青羽,点点头,示意她站着,边淡淡对秦老板道:“妾身知道了,谢过您。”
碎剥寒叶闲敲户(10)
“坊主,那李鬼可是不得了,仿的扇子比真的还真!城主说要揪出他的狐狸尾巴,到现在也不知怎么样。大家的生意难免有些影响,坊主要是有什么想帮忙的,说一声,我秦某愿肝脑涂地、全力效劳!”秦老板表忠心。
“我的扇子还真不怕人仿。”嘉淡淡道。秦老板灰心丧意下要退下,她却又回眸向他,转了口气,“难得秦老板想着小坊,妾身心里领您的情,大娘,请秦老板坐到厅里喝口茶。”目光落在秦老板身上,笑了一笑,媚如春花开放,光彩流动。
秦老板登时脑壳上轰了一声,骨头酥麻麻从后颈骨一路麻到尾巴骨,头翘尾翘,不知今夕何夕。
他跟乌大娘下去了,青羽张口结舌的,但此刻才叫得出一声,“坊主。”
“你回去看了扇子了?”嘉拿小手指搔着头,张口就问这么一句。
她许多动作其实根本粗俗、无教养、不管不顾的,但就是美,再怎么俗气的动作、古怪的行止,搁在她身上都成了风姿。
青羽被她问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关系着赌约期限的那把扇子,惶惑摇头,“对不起,还没有去看……”
“你遇着什么难办的大事了,指望我能帮上你的忙?”嘉目光真毒,往青羽上下一打量,准准猜中。
青羽扑通跪下去,“这件事只有坊主才能帮上忙了。”便把来龙去脉说一遍,才说了两句,嘉打个哈欠,往树干上倚,青羽晓得她身子骨不好,沾不得冷湿,自觉奔进屋里把椅上、榻上常年散放的那些小枕头拿了个出来,给她垫着坐了,方继续说下去。直到说完,嘉又打了个哈欠,“是我变笨了,还是你变聪明了?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话。”
“坊主!”青羽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