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扇吟-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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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谢先生也是这么跟我打赌的,他说你不能做扇子,我说你好歹在坊里待过这么多年——再笨,看也看会了。结果你这把东西实在令我失望,完全没摸着扇子的门道呢!于是我输了,就把你送给了他,你跟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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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家庭院别砧杵(3)
青羽猛然抬起头,直视坊主的脸。
为什么可以这么轻闲地,忽然地说出这样一句话呢?就像把小猫小狗送人……不,就算是小猫小狗,养了十几年,总有些感情吧?怎么可以这样就送掉?青羽咬着牙。那这么多年,她对坊主的崇拜、敬畏、体贴、顺从,都算是什么?随时可以弃之不顾的垃圾吗?
“这样看我做什么?”嘉坊主当真笑起来,“来,见过谢先生,你不认识他了吗?”
青羽不肯抬头。她能感觉到谢扶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但她想象不出自己怎样才能抬头与他对视。她,怎么能离开坊主,到另外一个人身边?
“好在你那把扇子最多使用一年。”像是看穿她心思似的,坊主解释,语气还是那么若无其事,“我只把你输给他一把扇子的时间,扇子坏了你就可以回来,去吧。”
一年?青羽虽自认手艺不精,但怎会只用一年便散架?然而坊主神情闲淡,就像说“酉时了,天要黑了”那般笃定,青羽只能把疑问往肚里咽。是,对坊主来说,她是最不中用的小丫头,无关痛痒,随时可以输掉走人,大约一年两年都没有关系吧!青羽心里空出血淋淋的一个大口子,大到凉风都可以从里面吹过去。
“去收拾收拾吧,还需要什么,跟我说。”坊主道,依然是那么宽宏大量的语气,完全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也不觉得青羽会抗议。
青羽她……确实是不会抗议。
已经服从了这么多年,再服从一次,算什么呢?毕竟坊主是比她聪明美丽这么多的女人,坊主决定的事……不会有错吧。
青羽深深拜下去,“您保重,多注意身体。”
坊主挥挥手,“去吧。”
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青羽本来就是这样可有可无的人吧?她在,可以帮着做点事;她不在,人家也是照样过,没有什么不舒服。青羽想着,眼泪又要涌上来,嗫嚅着说了句什么,连她自己都没听清,逃也似的下去收拾包裹。
谢扶苏一直目送她消失在门外,嘉坊主笑了笑,“你放心,我不是白让你拣便宜的,最多十二个月,她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谢扶苏只回答了一句:“天下没有一定的事。”
到底住了十几年,平常觉得屋子里没什么东西,真要收拾起来,也挺多的。十岁时坊主送的玉石簪子、十二岁时坊主亲手给她挑的衣裙,还有这几天绣到一半的鞋面子……算了算了,哪里带得了许多?都抛下吧!反正也不是永远不回来,一两年而已,不是也快得很吗?包了几身衣服、一把梳子、两块毛巾、半盒面油、几个银钱,够了够了,已经一大包了,哪儿都去得了。她出门,正待向坊主最后辞行,迎面一个杏眼桃腮的姑娘过来就扯住她,“青羽!”
青羽抬头,认出是依依。她是几年前进坊的,年岁与她差不多大。她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女孩,专门帮坊主糊扇面子,平常性子虽然急一点儿,人是极好的,跟青羽交情也不错,此刻就要别离,正该说几句道别的话才是,但青羽未曾开口,声音都哽在喉咙里,说不出话。依依早将她双手捉住了道:“坊主叫我来跟你说,不用跟她辞行了,谢先生在腰门外等着,你直接过去就是。对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地就把你给了出去?怎么给谢先生?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
青羽见她真情流露,心中思忖:到底有人舍不得我,倒觉宽慰,伸手把依依抱住,好一会儿,止住哽咽,轻声道:“你回去吧,没什么大不了,只有一年,一年后我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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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家庭院别砧杵(4)
依依顿足,“女孩子家怎好随便给人一年的?你跟坊主说呀!你说不去呀!”
青羽摇头,“坊主定下来的,总有她的道理。谢先生也不是什么坏人,我去便是。他又是郎中,我学几手,回来你们有个头疼脑热的,我说不定还能医呢!”
依依恨道:“这时候你还能开玩笑!”往四周看看,悄悄在她手里塞了个东西,“要有什么困难,找这一家,一定会帮你的。”青羽张开手,见到只双鱼核桃扇坠,已经把玩出包浆来了,色泽极好,从那鱼形之腴美、鱼尾之圆秀、鱼鳞之细润,也可见雕者功力。栖城以扇业驰名,跟扇搭边的产业一路红火,扇套、扇坠、纸业、绢布业,都能发展出几户驰名商家来。青羽看这坠子,脚下刻个云状标记,果然是略有名头的一个作坊,名叫“云水坊”,总也传过两三代了,这几年来却有些没落样子。青羽不明白依依叫她找云水坊做什么,依依也不解释,急匆匆道:“记住我的话了?我给你的东西,别叫任何人看见。”然后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再往两边看看,很怕被人发现的样子,抬脚就走了。
青羽看她背影,倒发一会子呆,心想:我并没什么好处可捞,但她对我却这般有情有义;而坊主又对我恩深似海,我又怎舍得离开。只恨我没有半点儿用处回报给坊里,也难怪坊主舍得让我走。我这会儿去,好歹争一点儿气,虽说做扇子没天分,若真学一点儿医理回来,不提姐妹大娘有个咳嗽疼痛的好照顾,听闻坊主是常年心火热、底子虚的身子,时常发病受苦,我若能在她病上多尽点儿心,也算有点儿用处了。
这么想着,心下定了很多,忽然拍拍自己脑袋,暗想:还不快去腰门,叫别人等久了可怎么是好!忙一路奔去。
青青竹子满院摇曳,坊前订扇、求见的客人,坊后送纸、送扇骨材料的师傅们,都已如往常般陆续登门。引秋坊新的一天开始了,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而青羽就这样奔向新的地方。
跑到腰门时,青羽才醒悟:自己原该慢点儿走才是。像这样,跑得气喘吁吁去见人,可不羞死?待退回去调一调气息,耳畔已听有人唤道:“青羽姑娘。”
谢扶苏个子极高,青羽又是埋着头,觉得这声音是从自己头顶上传来的。她忙抬头,肩上的小包裹就滑了下去,自己去捡,手上的大包裹又摔在了地上,她手忙脚乱蹲下去,却越急越出错,一扯把包裹角扯松了,梳子、镜子和女孩子抽屉里的小私物都掉出来了。她心里叫声苦,几乎想用两只手捂住脸,寻个地缝跳进去,哪怕是赴黄泉,都不要再见人。
青布袍子轻轻撩起,这个男人蹲下来,手伸在她面前,那双手修长、瘦削、干净,安安静静地帮她捡东西,“我帮你打结。”声音很是温和。
青羽一直低着头,只敢看谢扶苏的脚尖儿,看着看着,忽然扑哧一声笑了。
谢扶苏一愣,“怎么?”
“这里……”青羽忍着笑、红着脸,向前一指,“先生的鞋子破了。”
“哦……”谢扶苏一愣,也没有把脚往袍子里躲,倒扬声笑了,“是呀,怎么又破了!”
他笑得爽朗,青羽胆子也大了,于是抬头,正撞见谢扶苏的目光。
暖和得像是和煦的阳光,又带出某种专注,仿佛像要从她身上找到某个熟人的眼神,几乎像是——她的生命跟他的生命有某种联系。
青羽怔怔蹲在那儿,胸腔里,一颗心又狂跳起来。黄金小鱼在衣服里一起一伏,擦着胸口肌肤,痒酥酥得让人脸红。青羽迷迷糊糊地想:不要挂在胸口了,这些年,身体的这个地方长大了……怪羞人的,怎好再挂东西。但不挂在脖上,又不知挂哪儿。掖腰包里怕丢,若不随身带呢,又怕猛然撞见当年的那女孩子,不好还她,着实叫人为难。
谁家庭院别砧杵(5)
这般胡想着,谢扶苏的手已经伸向她的手,是要握住她?青羽“哎呀”一声,要躲,谢扶苏却已经很自然地接过她包裹,“我来拎。”他的语气还是那么温和,然后他又伸另一手给她,“我拉你起来。”
青羽犹豫一下,可是谢扶苏的神情那么自然。他是郎中呢,任什么天仙美女生了病,伸手把脉也是寻常事,扶一下小丫头……也许真的没什么大不了吧?
她伸出手。
小小的粉白指甲,稍微有点儿发抖,递在那双手里,一握,握住了,拉起来,再放开。他的手真暖和,青羽恍然想。右手被他握过,立时比左手暖和了很多。青羽像个去过神奇地方的姑娘回门子,明明还是旧时模样,可却成了贵客,青羽不知把它往哪儿摆才好。
谢扶苏已经举步向前。青羽急道:“等等……”
谢扶苏回头,“怎么?”青羽忸怩着,又开不了口。
她先前摔了一跤,恐怕后面衣服脏了,但要在这么个男子面前拍,又怎好意思拍屁股……
青羽连说都不好意思说,忸怩着,只苦于没个借口走开一下。
谢扶苏忽然微笑一下,“我先到门外,你有什么整理的,再整理一下好了。我在门外等你。”说完缓步走开。
青羽心里大是感激,躲在树丛后头,好好拍了拍泥尘,这才出门去,脸上依然是羞着的。谢扶苏倒像什么都没猜着,什么都不知道,只管温和着道:“都整理好了吗?那我们走了。”说完起步离去,青羽也忙跟上。她的包裹说大不大,抱着也有点儿吃力,谢扶苏提着,却那么轻巧,像没分量似的。他那么高,背影看起来却那么俊秀,青布袍子从肩头垂下来,连流纹都格外清雅。青羽局促地错开眼光,埋头跟随。
引秋坊的旁边,紧挨的就是个纸坊,出很好的宣纸。青羽只有桌子那么高时,就在那里学了写纸、画纸、衬裱纸等。那时纸坊老板还是个乐呵呵的腰圆膀粗的红脸汉子,到现在,青羽成了大姑娘,他也成了小老头儿,背有点儿弯,肚子也凸了出来,但还是乐呵呵的。他在店门边正指挥搬货,没看到青羽,青羽走了过去。
这条街永远热闹,卖纸的、卖布的、卖胶的、卖竹木石角的、卖染料的、卖浆水的、卖烧饼的、卖山北酥糖河西爆鱼的,常年没个消停。老少作坊们还大多矜持着,跟引秋坊一个态度,半掩着门,绝不露出急火火拉生意的嘴脸,间或客户上门,也多是熟悉的。拱个手,不谈生意,先客客气气寒暄几句,透着那股子气派风度。做饮食生意的可就没这么客气了,臊子燕鱼烙润鸠子酒醋蹄酥片生豆腐,金橘团雪甘豆汤豆儿离刀紫苏膏,哪儿不是红红火火、烟腾气猛、炉沸勺儿响。卖瓜果的胖大婶正灵活地切着瓜旋儿,展眼望见青羽两人,笑开了嘴招呼道:“嘿,谢先生!前儿小毛头的夜咳可多亏您呀!哟,青姑娘!跟谢先生出门儿呀?来个广芥瓜儿,清口提神!”
青羽只好笑笑。谢扶苏回头问她:“要吃么?”
这怎么好意思点头?慌乱中青羽摇了摇头。
谢扶苏居然“哦”了一声,真的转过头继续走路。这人,还当他聪明呢,他实在不会做人!青羽好气又好笑,也把头一低,闷声跟他走。从热闹的街道转入比较冷清的巷道,再走进更冷清的村道,举目已经可以看见一些菜地了。墙是泥土混着稻草造起来的。谢扶苏的家,还要更远,靠近城外的翔燕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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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家庭院别砧杵(6)
青羽回眸向她离开的地方告别。也不知坊主会不会想她?她虽然是这么普通的一个女孩子……但真的很希望能对坊主有用,也希望能得到坊主的爱。
她就像任何孤儿一样,双手空空,见到任何一个像妈妈的人,都想要抱住。坊主是收养她、从小到大一直照顾她的人,青羽想趴在她的脚下,把脑袋放在她的膝盖上,让她的手抚摸自己的头发,半闭着眼睛轻声撒一会儿娇,好想好想……
就为了这个愿望,她一直在努力地学习制扇手艺,自己花了多少时间在院子里那个小小的磨刀池,又花了多少时间在引秋坊内外,但凡跟制扇有关的,她又能去的地方,哪里她没去过?
“你知道你在带我离开哪里吗?你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吗?”青羽望着谢扶苏魁梧的后背,真想这么询问。她看见谢扶苏包裹里探出个东西,是她那把扇子的扇头。
如果可以悄悄把这扇子抽出来,弄坏掉的话,她就可以回引秋坊了吧?因为,坊主不是说“扇子坏掉你就可以回来”吗?
青羽悄悄地伸出手,一点点、一点点地接近,很怕被谢扶苏发现,心越跳越慌,不经意间目光一侧,呆住:他们此刻的影子映在墙上,贴得那么近,像是携手赶路一般。
“怎么了?”谢扶苏微侧身,问她。
青羽忙缩手,摇头。她再也不敢告诉他:这像她做过的某个梦——梦里,亲爱的家人拉着她回家。
谢扶苏的家在翔燕山脚下,开出地来种了些蔬菜与药草。放眼望去,绿葱葱的,篱笆前头有一口水井,用块桦木盖子半遮着,连盖子带青石井台,都冲刷得很洁净,一架丝瓜正在茂盛时候,细碎的小叶片像裁出来似的美丽。后头一排三间的木屋,是拿杉树做的,没怎么漆饰,连节疤都还留着,深吸口气,能闻到林木的清香。
青羽第一眼就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