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扇吟-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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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婴咽下一口恶气,不必对她发火,她只是蠢,你能对一个蠢蛋怎么发火?
“总之,谢谢你。”她对他的总结真诚地陈词。
龙婴抓起她的手,“来!”
“啊,啊?什么?”青羽脚不沾地被他拖过去,“你不是说,一进去就……”
“我叫你进,你就进!”龙婴道。
“可是……”
“闭嘴,不要让任何声音吵到房里的人!”龙婴道,“你以为我为什么叫你在外面吃饭?饭菜的俗味道都不准带进去干扰到里面的人!”
青羽迅速闭嘴。
房里,有个人,面孔红润得像大姑娘,头发白得像雪,所谓鹤发童颜。他一手拿着刻刀,一手握着两根扇骨。
青羽认出来,那是“大骨”,也就是扇子最外面的两片骨,长九寸五分,是男扇的款儿。已刻了梅枝,但大约作者不太满意,仍然举着端详,冥思苦想。青羽隔了丈多远,就闻见沉稳醇和的香味,是檀香木,且已经储存了一段时间,没了刚被砍下的刺味,已准备好供人赏玩了。龙婴拱手道:“甲先生。”
这位甲先生顿时跳起来,掉了刻刀、砸了脚,吹胡子瞪眼,“我说过我想事情时,谁都不许吵我!”
“可是我也知道先生开刀时,更不喜欢被人在旁边悄无声息走过来瞧着。与其等先生动刀之后,忽然看见我,受到惊吓,还不如我现在就开口向先生通报。”龙婴语调难得客气,几乎还有点儿调侃。
“那你就不能等我刻完了再来?”甲先生继续吹胡子。
“不能。”龙婴扶住青羽的肩,把她推到面前,“她要跟先生学艺。”
青羽羞得面色通红,笨拙地行个礼,“甲先生,小女名叫青羽。”
“青羽……青羽!好名字!”甲先生灵思被触动,猛然喷出口气,把白胡子喷得飘上去,碰着了鼻子。在胡子飘下来之前,他一手在雕刀盒里闪电般一拨,取了一柄刀,另一只手将那两枚扇骨全固定在工作台上,这骨木浅白细软,是檀香中最宜制扇的白皮老山香,遇着名家之刀,有如花遇蝶、风遇水、三生石遇了奈何桥,但见刀锋起、木屑落,行云流水、霹雳雷霆,大刀去、中刀来、圆头刀紧紧接上,其刀锋形状大小之分别,有时判若云泥、有时只差毫厘,甲先生看也不看,信手拈来,摆弄那刀竟比摆弄自己手指头还灵活。图案在他刀下渐渐成形,见到梅花绽放、仙子飞天,有鸾鸟在她足边展翅,那仙子侧身回眸,容颜却又被梅枝遮住,虚实之间,见雕者用心之妙,扇骨两边更用大刀阔斧凿开来,当断则断、当挖则挖,曲致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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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见十分凉到骨(8)
一个身影如怪鸟飞来,落地无声,是参商,他们早已收拾食盒离去,这时却又前来,屈膝,递给龙婴一张柬子。龙婴打开一看,脸色一变,略一沉吟,向参商微微招手,“照顾着。”迈步出去。他也不耐烦走山路,就站在崖头,将柬子往空中一丢,负手踏着它借力离去,纵是达摩一苇渡江,未必有他潇洒。参商立在洞门口,就照他吩咐“照顾着”青羽。
青羽哪有心情顾他们走到哪儿、站在哪儿,只管目不转睛地看着甲先生、看着那幅佳作在他刀下流畅完成,由衷赞道:“真快。”
“快?”甲先生在仙子脸边梅花瓣上专注雕下最后一刀,吁出一口气,“当快则快、当慢则慢,你懂什么?”偏脑袋往旁边一示意,“那把扇子我花去整整五十天,如今还未完呢,刀法不同、效果不同,心血则一同,速度有什么可说的?”
青羽见他指示的那扇子,也是檀香扇,做法新奇,是所谓“三格全景细拉花”,不用绢面,全扇以檀香扇篾隐在骨内穿成,分层拉出精妙的花纹;扇面的分格则是以小骨隔出大小不同的不相连续的三块面积,犹如游离连绵、移步换景的湖心亭。那穿成扇面的细篾,一条上足拉出上百个孔,细巧华丽、空灵剔透,疏密错落间,组成了园林之景,主格是美女望月,副格有芭蕉亭石、疏星流云,美不胜收。只怕连坊主也刻不出这样精细的花样,青羽站在那儿,就只有抽冷气的份儿。
“你要跟我学刻?为什么?”甲先生大骨刻完,精神放松了,靠在椅背上,跷起二郎腿,龇牙问她。
“我……因为其他工序学得差不多了,但雕刻很没把握,所以想……”青羽嗫嚅着,一句话没说完,甲先生已经大笑起来,抄了壁上葫芦,抓了刚刻好的大骨、捉了青羽,就往外头走,“好,好,让人看看!”
他刻出一副大骨,说快已经够快,但总也耗了几盏茶的时间,青羽一直侍立看着,腿有些麻了,也没法儿揉,就踉跄着跟他一头冲进旁边的房间。
那房中也是有个人,同甲先生差不多年纪,瘦得几乎没有肉,眼窝深陷、面色漆黑,握了笔,正在一幅扇面上细描牡丹,娇艳欲滴的花瓣已经半成形,甲先生张口就呼喝道:“离上人,给你见个厉害的女娃子!”
那离上人手一抖,黑脸更黑,“老……甲!你毁我画,纳命来!”
青羽吓得手都冷了,甲先生不以为意,笑嘻嘻一脚蹬在他凳子上,一手仍挽着青羽,“我老甲凡心未泯,受惊吓时或许会刻伤线条。你上人侍扇如侍神,泰山崩于前,也先要保住扇画再说的,我毁你什么了?”
不错,刚才离上人的手虽抖,硬是把笔锋顿住,提起来离开了扇面,才让它抖。那真真是电光石火的一刹,只能说出自本能。他对扇面的珍惜,已经不需要头脑指挥,直接浸透入骨。
“废话,我保住它,也不代表你就没罪过。”离上人对甲先生真不客气,转眼看青羽,便尊重很多,“小姑娘,你很厉害?是哪项技艺上厉害?”
“她什么都行!她说,各项工序,她全都学得差不多了!”甲先生道。
离上人愣了愣,喷出口笑来,跟甲先生一起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岔了气。
“‘全都’、‘全都’!你、你可知道扇面虽然尺幅不大,但形制特殊,纸的质地又由多层薄宣黏合而成,厚实而有折痕,在其上落笔有如美女赤足在瓦砾上跳舞,步步见功力,布景要小中见大,以适应扇面之舒展,给人咫尺千里之感。再说色纸、金笺、发笺等材料,落墨设色性又不如宣纸舒顺,非经千万次试练,如何敢下笔对付?我到如今,对绢本笺本、柿矾粉连、瓷青虎皮可夸口说稔熟于心,颇有自得,但仍不敢做烫金、贴衬条、铺纸、裱面之类,也不擅长,还是要假手他人,更别说扇骨那边的流程了,你竟然全学全能?”离上人先开口。
未见十分凉到骨(9)
“我这把刀上花了四十载寒暑,就说拉花一项,要把二三十根篾片四口排齐,比笔还细的圆条线锯一次拉出,人家拉几十眼已算细拉花,我苦练到二十八岁拉出三百只,如此这般,二十攻竹、木,三十能动石、角,四十又将重心转回竹、木,一刀在手,自信殊不让人,但仅限扇骨,于扇头造型及合钉技术上,并不敢说大话,蒸煮、磨砂、吊白等基本处理,也每每要倚重其他行家,扇面一套流程,更不懂了,你竟然全学全能?”甲先生接着说,乐地直拍膝盖,“你还真能!”
青羽到此刻才知,她所谓的“学会”,只是粗通,像铁匠铺里的小活计能拉风箱、抡锤子,岂配夸口说能铸剑?又像书塾里的小学生会描几个字、背几句诗,怎么就敢说能通文了?普通人里面随便说说还行,到行家面前,像什么?难怪惹人嘲笑呢!她不觉脸已羞红。只是各坊子里有名的制扇师傅,一般从头到尾都懂一些、照管着些,像龙婴这里,各人一个个房间住进来,一人专攻一样,每人都是大师的,极少见,青羽这倒不及多想。
“扇之一艺,包囊纸艺、刻艺、嵌艺、布艺、染艺、书艺、画艺,甚至金银艺,中华文化之精华,齐聚一扇中,唯有栖城,人杰地灵,精气久涵,集全地、全人、全史之力,才能将扇艺推至巅峰,但谁能在某一方面有所贡献,一生已足,谁敢说包办全能?唉!那是扇子吗?那是把扇子当玩意儿!”离上人丢出这句话,不再理青羽,扭回头看他的扇面。甲先生猴住他,“看我这扇骨,不错吧?你得配个画儿。”
“你这是曲骨,合拢时不能将扇纸全护住,得找嫣郎先配了合适纸头,我再给你画。”离上人随便瞄了一眼,道。
“配自然要配的,你先考虑考虑构图。”甲先生嬉皮笑脸。
“你小骨不知怎么装呢,我考虑构图有个屁用!”离上人语气已经很不善了。
“这种扇子的规矩你也知道,左不过十六、十八根,反正都随你,依你来,可以了吧?”甲先生就是骂之不走、挥之不去。
离上人索性不理他,面对那画了一半的扇面,继续追寻被打断的灵感,半闭起眼睛,安心要把他当空气。
甲先生就打开了葫芦盖子。
浓郁酒香飘出,离上人鼻子耸动,睁开眼破口大骂道:“老甲!你这万年王八的龟儿子!你这烂心肝的猪毛!你干活时,人家吃饭都不准在你旁边吃,我干活时,你敢带酒来烦我?”
“正因为这是你干活,不是我干活。”甲先生笑眯眯,“再说,食物多俗,酒是神仙,我拿神仙来给你上贡,你总不好意思太骂我的。”
离上人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对着他那两根扇骨瞪了足足一刻钟,“行了,叫骨档按十八骨做,叫嫣郎想办法用桑皮纸,露十分之六。他们什么时候能做出来,我什么时候就能画,把酒葫芦留下,你可以走了。”
甲先生乐滋滋依言行事,回到自己室中,摇铃叫了小厮,把大骨送走,大约是加小骨、蒙扇面去,也把离上人的意思吩咐了,回头教训青羽,“你想你中意的画手尽快给你画,得会说话、会拍马,这说话拍马也是艺术,你会不会?哼,还说全会!”
“青羽错了。”青羽愧不可当,埋头认错。
“虽然蠢了点儿,态度总算还好。”甲先生埋头翻出一根骨子,丢给青羽,“把它改成能用的骨,叫我看看你的刀工。”
未见十分凉到骨(10)
那根骨子,头上已经刻了几刀,是虾须,大约刻坏了,就这么放着,青羽看了看,她是没这个本事接着雕下去,但至少可以削薄了,做成一支小骨,仍算能用的骨。
主意打定,她就拿刀。
整个房间里不晓得多少刀具,都是甲先生用的,青羽也没多想,挑出一支不大不小的平刃刀,入手就一怔。
那把刀,不知经过多少年摩挲,木头刀柄都磨出了包浆,握上去舒适顺手,刀刃含蓄而雪亮,一望可知保养之好。青羽知道善刻之人,对于自己常用的刀具,是非常宝贝的,坊主私人用的刀,虽然叫她保养,可一把都没叫她用过,而今青羽刀柄一入手,知道好歹,仰头望向甲先生。甲先生拿个小茶壶呼噜呼噜喝水,冲她一翘胡子,“用!”青羽心下感激,下刀更小心,将刻坏的那层全削去,整根扇骨的形状也整了整,使之与厚度相适应,便把九寸余长、寸半宽的男式大骨,修成了七寸三长、八分宽的女式小骨,换大圆刀,将扇骨的外侧头儿也修出斜面,以显出坤扇清秀。
甲先生点点头,从小瓷瓮里抓点心来吃,“你再修个标准圆头。”
青羽顾不上擦汗,照他的话修整。檀香坤扇的扇骨,例有七寸三、六寸三、五寸三三种长度,她除去斜尖头,没敢多浪费一点儿木料,准准在六寸三的规矩上做完了标准的圆头。
甲先生抹嘴,“再改个椭圆头。”
于是又改成五寸三的椭圆头,青羽没忘记把宽度也随之缩窄。椭圆并没有定式,她取了桔梗叶的形状。
这次甲先生终于接过去看了看,“基本功还算扎实,眼光也还算过得去,擅长雕的是什么花样?”
青羽摇摇头,“我没雕过。”
甲先生第一次拿正眼看她,“谁带的你?这么扎实的基本功,没叫你正式开刀雕东西?”
“我是在引秋坊里,没正式跟过什么师傅。”青羽怪不好意思,“坊主说,我还不够那个资格。”
“那个只做素扇的女人啊!”甲先生也听说过嘉坊主的名头,“她难得是个品味人,制品总是浑然天成,夺造化之神韵,虽然也是工艺扇,跟咱们又不是一路子……也许她说你有她的道理……嗯,总之,多学个雕刻也不是坏事。”他兴致来了,仿佛有机会调教嘉坊主手下的徒弟,也是很光荣的事。他一撩衣摆,跨在凳子上比画给她,“说起刀法,头三件,就要准、狠、匀。看住线条,咬牙鼓气魄,下刀一气呵成,用力必匀,收刀则拿稳准头。有了这三字,再领悟肥不臃肿、瘦不细弱、划不全破、刀不中馁,落刀无悔诸样法诀,这些你听说过没有?”
青羽在老师傅那里,大概的意思也听过一句半句的,但没这样全、这样明晰,用心点头记下,“多谢先生指点。”
“刻法大略又可分阴刻、阳刻。阴刻,是凹刻,以线条为主,讲究用刀如笔;阳刻,是凸刻,让你心中的图案浮现于平面之上,用刀如刀。有些人说练刻以阴刻为主,之后再习阳刻,是遁环渐进,我独不以为然。阳刻写形,阴刻写意,必要将形把握,才能会意,不能荒腔走板,树不像树、房不像房,比例统共失调,还美其名曰写意,成个什么体统?”甲先生胡子得意地一撅一撅,“我,先要教你阳刻,就从刻普通动物开始!”
“你在这儿呀?”一个脑袋探了进来,竟是小罗刹。
“是,你怎么来了?”青羽像见着了老朋友,很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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