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寄流年-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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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锐生在沙发上摆了个最舒服的坐姿,翻开杂志打发时间。
其实这班飞机晚点了两个小时,到机场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而他这一整周因为查案,几乎没有正经睡过一觉。
此时坐在南谨的沙发里,困意终于渐渐袭上来。林锐生透过虚掩的玻璃门缝望出去,正好可以见到那抹纤秀的身影,仍在聚精会神地谈论工作。
在她的面前,他早就习惯了当个透明人。林锐生也不在意,索性将杂志摊开盖在脸上,就这么仰面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出于职业习惯,他向来浅眠,迷迷糊糊中似乎做了个梦,但这个梦才刚刚开头,就被一阵不依不饶的声响给惊醒了。
他几乎从沙发上惊跳起来,扔开杂志,又用手抹了把脸,这才算是彻底醒过来了。想起自己身在何处,他舒了口气,微微倾身探头一看,原来是南谨摆在办公桌上的手机,正自低低吟唱着一首很耳熟的英文歌。
来电显示是一串数字,但他认得,这应该是南喻的号。干他这一行的,为了安全着想,几乎都不爱将家人好友的电话号码存在手机里。南谨大约也是受了她父亲的影响,所以从小到大也是这样。
眼见着南喻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林锐生担心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急事,便顺手抓起手机:“南喻?”
南喻显然愣了一下,惊奇道:“锐生哥?……我姐呢?你们俩怎么在一起?”
“是啊,我刚到沂市,顺道过来看看她。”林锐生笑着说,“她这会儿在外面忙着呢,手机落在办公室了。怎么样,你要不要出来一起吃个消夜?”
“算了吧,”南喻故意重重地哼了一声,“重色轻友的家伙,来沂市也没提前告诉我。要不是今天恰好被我发现,你估计也想不到和我一起吃饭吧。”
林锐生哈哈大笑,当然不会承认,只是又问:“要不要我叫她过来接电话?不是家里有什么急事吧?”
“那倒没有,就是想找她随便聊聊天。既然她没空,那就算了。”
“对了,”林锐生忽然想起一件事,“这次我还拐回老家去看了一下,结果正好撞见你妈带着安安逛大街。小家伙长高了好多,能说会道的。”
“是啊,安安被我妈带回去了。我姐那么忙,平时哪有空照顾孩子。”南喻停顿了一下,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终于小心翼翼地开口:“锐生哥,还记得以前我问过你的那件事吗?”
“哪件事?”
林锐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在这时,冷不防从旁边伸过一只手,将电话从他耳边拿走了。
拿走电话的那只手白皙修长,连着精致漂亮的腕骨,再往上则是线条匀称的手臂。
林锐生空出两只手,交叠扣在脑后,索性重新往沙发上一靠,半仰起头瞅着身旁的女人,笑着抱怨:“就不能让我和你妹妹多说两句话?算起来也有小半年没见过她了。”
南谨居高临下地看他一眼,脸上没太多表情,只是微微扬起眉梢,诚恳地建议:“十分钟后,你可以用自己的手机打给南喻聊天,顺便约她吃饭。”
“约她单独吃饭也行?”林锐生同样挑起眉,故意问。
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太幼稚,南谨不冷不热地睨他一眼,干脆不再搭理他,径直去外面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接电话。
“姐,锐生哥是专程来看你的吗?”南喻用一副八卦十足的口吻问。
“据说是来办事的,顺便看看我。”南谨不以为意,随口说,“倒是你,刚才和他聊什么呢,聊了那么久。”
南喻本来是想再问些关于萧川的事,可是此刻哪里还敢说?于是含糊其词地敷衍:“秘密!”
南谨嗤笑一声,似乎有点不屑:“你和他能有什么秘密?是不是又拿他喜欢我的事当作要挟他替你办事的手段了?”
南喻这下是真的大吃一惊:“原来你都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他喜欢我?还是知道你从小到大经常以此来要挟人家?”毕竟是在公共场合,因为怕被旁人听见,南谨刻意压低了音调,最后严肃地警告妹妹,“以后不许你再把这种事情搬出来唬人家,听见没有?”
南喻才不听她的,也不解释,只是坐在床头咬咬嘴唇,忍住笑说:“锐生哥是老实人,偏就吃这一套。”又说:“姐,你就真不考虑考虑他?”
她难得这样八卦,可是南谨根本不理她,便冷淡地哼了一声:“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最近和叶非相处得如何了?”
“姐,你的语气像是在审讯犯人,我可以选择不予回答。”南喻拖长了音调敷衍,又故意掩嘴打了个哈欠,语速飞快地推说,“我困了,想早点睡觉。人家千里迢迢来了,你也别光顾着工作啊,赶紧一起去吃个消夜,再顺便看看夜景吧。祝玩得愉快,再见!”
通话在下一刻就被利索地切断了,南谨也不以为意。她收了手机,刚一转身,就见不远处的墙边倚着一个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偷听别人的电话可不是好习惯。”她说。
“我什么都没听见。”林锐生无辜地摊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唇边噙着一抹浅笑,“忙完没有?我快饿死了,连晚饭都还没吃。”
他的语气里仿佛有着无限的耐心,又似乎十分可怜。令南谨终于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冷落了你。走吧,先出去吃点东西再说。”
她请他吃煲仔饭。
油脂喷香的香肠烧腊埋在粒粒晶莹的米饭里,盖子刚一揭开,香气便四散开来,让人忍不住食欲大振。
“这大晚上的,让我吃这个,存心想叫我消化不良啊。”林锐生边说边动了筷子。
南谨笑了一声,坐在对面看着他狼吞虎咽,慢悠悠地说:“你是铁胃,就别谦虚了。而且我倒是想请你吃个甜品,可就怕喂不饱你,回头你再去跟我妈告状,说我不肯好好款待你。那我岂不是冤枉死了?”
林锐生愣了愣,旋即也笑起来。
其实这是有典故的。
那时候她还在沂市念书,赶上十一国庆长假没回家,于是林锐生便从邻市坐大巴来看她。她充当导游,两个人在市郊玩了一整天,直到天黑才赶回城里。
那段时间她正好在校内参加了舞蹈社,平时格外注意控制体重,晚餐吃得尤其少。那天为了林锐生,她还算是破例了,到麦当劳里吃了一顿高热量的洋快餐。
那餐饭她执意请客,结果等到林锐生返回警校后,某天南母打电话过来,照例询问了日常生活状况之后,突然说:“我听锐生讲,他放假特意去看你,最后却是饿着肚子回去的……”
她大呼冤枉,转头就去“质问”林锐生。林锐生在电话里笑嘻嘻地说:“没吃饱是事实,但我主要是想告诉阿姨,你平时吃得太少了,这样不利于身体发育。我是希望阿姨能督促你正常吃饭。”
“想不到这么久以前的事你还记得。”林锐生停下筷子,望着她似笑非笑道,“天地良心,我当年可是一片苦心,可惜是阿姨搞错了重点。”
“谁不知道我妈向来把你当作亲生儿子般看待,见不得你受一点委屈吃一点苦。一听说你来看我还是饿着肚子回去的,差点儿心疼坏了。”
“没这么夸张啊。她老人家疼我,那主要还是因为我小时候救过你一命。”
他说得一本正经,南谨却忍不住笑出声来,琥珀般的眼眸里仿佛倒映着餐厅屋顶的灯光,璀璨生辉:“我看你才叫夸张。只不过是替我赶跑了一只大狗,怎么就成救命之恩了?”
林锐生眉角微扬:“有本事当时别哇哇大哭啊。我为了英雄救美,差一点儿就被那条可恶的狗咬一口,结果你却连句谢谢都没有。”
“怎么没有?”南谨以茶代酒,与他碰了碰杯,“虽然早就说过了,但今天你要是还想听,我可以再说一遍,谢谢。”
“这还差不多。”
回忆往事难免令人感慨,南谨喝了口清茶,渐渐收住笑容,仿佛陷入短暂的沉思中,过了片刻才开口问:“你说这次是过来开会的?”
“嗯,有个全国性的反恐主题座谈会明后两天在这里召开。到时候,我还要做一场报告。座谈会结束当天就要离开了。”林锐生三两下就把面前的食物解决得差不多了,停下说,“所以除了今晚,估计也没多余时间和你吃饭。”
南谨点头:“也是不太凑巧,我这段时间正好很忙。”
林锐生招来服务员将餐具收掉,又给二人重新换了壶新茶。他一手转着茶杯,似乎是想了想才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南谨抬眼看他:“挺好的。”
“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件事情想跟你说。”他仿佛是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我听说最近有人要对付萧川。虽然你和他已经没有任何联系了,但毕竟还在同一个城市,我想,无论如何,小心一点还是好的。”他停了停,才又笑道:“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多虑了。不过没办法,干我们这行的,这大概算是职业病吧。”
最近发生的很多事,他都还不知道,南谨也不认为有必要告诉他,所以只是神色淡淡地回应:“我知道了。”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餐厅里只剩下他们这一桌客人。几个服务员早把其他桌椅收拾摆放整齐,闲下来便凑在角落的桌边小声聊着天,不时有低低的笑声传过来。
林锐生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水,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南谨问:“吃饱了吗?”
林锐生抬起头,见到的是一张隐隐带着促狭笑意的脸。
这张脸很美,几乎无可挑剔,可是也只有那一双眼睛才是他从小到大所熟悉的。
他的神色沉下来,认真地看着她说:“其实我一直觉得很抱歉。”
南谨心中微微一紧,大约猜到他要说什么,却也没有出声阻止。
“虽然事情不是我主导的,但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当初我就应该努力劝住你,不让你去做那么危险的事。你那时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那种任务根本不应该由你去完成……”
“这没什么,你有你的立场。”南谨的声音很淡,似乎不以为意,“况且不论你劝或不劝,最终做决定的人都是我自己,和你没关系。”
“可是……”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南谨悠悠笑了一下,“都是陈年往事了,还提它干什么?我们走吧,也让服务员早点下班。”说完她便率先站起来走了出去。
这间餐厅离事务所只隔着一条马路,因为南谨还要回去加班,两人便在街口告别。
“有空时再联络。”南谨说。
林锐生熬了一个晚上,这时终于还是告诉她:“萧川给你买过一块墓地,就在沂市东郊的墓园。据我所知,他每年都会去看几次。”
“你说什么?”南谨愣住了,清秀的眉头微微皱起来。
林锐生低叹一声:“其实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都觉得没必要告诉你。可是这次我回老家,看到阿姨带着安安,当时也跟阿姨聊了几句,她说你这些年几乎很少管孩子。”他停下来,看着南谨无动于衷的面容,诚心诚意地劝道:“我只是认为孩子是无辜的,你即便再恨他,也应该放下了。况且,看样子他也并非彻底的无情,我是希望你知道这件事后,对他的恨意能少一点,对孩子能多关注一些。”
见南谨抿起嘴唇不作声,他才又故作轻松地笑笑:“你也可以当作是我多管闲事。可是没办法,就连南喻都知道,对于你的事,我向来是挂在心上的。”
深夜的街头偶有车辆呼啸而过。
寂静冷清的路灯像是渴睡的眼睛,散发出幽幽低弱的光亮。
今晚,脱去制服的林锐生一身休闲打扮,双手插兜立在路灯下,身影高大挺拔。其实连日办案加上周车劳顿,他已经十分疲惫了,眉宇间盖着一层浓重的倦意,但只要是面对着她,他的眼里就始终带着笑意。
那份笑意很温柔,正所谓铁汉柔情,却也只有对她。
青梅竹马的感情,十几年的默默守候,他原本以为有些东西不需要明说,只等一切水到渠成。可是万万没料到,南谨生命中的那个男人,原来并不是他。
萧川成了她的一个劫,也是一道坎,拦在了她的路上,也将她与其他男人完全隔绝开来。
自萧川之后,任何人都无法再走近她,就连他也不例外。
其实他并不在乎那些过去的事情,更不在乎她有了安安,可是他也明白,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她有多恨萧川,就有多爱他。
恨是爱的衍生,而她足足恨了他五年,连同孩子也一并受了牵连。
林锐生做事一向果断利落,这一次却也无法确定,自己说出那番话究竟对不对。
他看着南谨长久地静默,目光冷冷地望着夜色,仿佛在想着什么,又仿佛什么情绪都没有。这些年来,他越发看不透她,有时候觉得她还是从前那个机敏俏皮的小姑娘,似乎没什么心机,可有时候又难免觉得十分陌生。
她曾是萧川的女人,这么多年,到底还是学会了他的不动声色。
已经很晚了,林锐生不想耽误她加班,正准备告辞,结果就听见她忽然开口说:“把地址给我。”
他有些讶异。
她轻轻勾起唇角,深褐色的眼底却泛着清冷的光,殊无笑意:“好歹是我自己的墓,难道不应该去祭拜一下吗?”
在这五年的时光里,她从不认为萧川会是个深情且长情的人。所以这个墓地,听起来倒像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她想去看一看,它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Chapter 10
那是她的墓,墓前站着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而她自己则呆立在咫尺之遥。
位于沂市东郊的墓园占地面积并不大,据说是风水极好的一块地,因此无法建成公共墓园。能选择这里的人,通常都要花费一笔大价钱,每年还要支付高额的管理费。
南谨挑了个周末过来,站在墓园的大门外却不禁冷笑一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萧川倒是没有亏待她。
按照林锐生给的具体墓址,南谨没费多大气力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墓。
傍晚的山顶起了一阵风,吹得漫山遍野的松针叶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