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寄流年-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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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她确认:“南律师,短信收到了?明天能出席吧?”仿佛是怕她拒绝,他特意加重了语气,“就是简单吃餐饭,你要是不来,那还不如取消算了。”
“你这算是威胁吗?”南谨觉得无奈,迟疑了一下才答应,“好吧。我去。”
余思承得到想要的承诺,这才心满意足地收了线,转头又问旁边的人:“哥,你确定明天不参加?”
萧川正低着头看报纸,眼皮都没抬:“我不参加,她还自在一点。”
“你是说南谨?”余思承嘿嘿一笑,凑到萧川身旁趁机打听,“哥,你还没搞定她?”
萧川还是没抬眼,只是淡淡地反问:“我说过要这么做吗?”
“瞎子都看得出来啊。”余思承又笑了声。
萧川没再说话。
他不动声色的时候,总是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不过余思承早已经习惯了,自顾自地点了根烟,抽过几口之后才又问:“那明天吃完饭,我需要给你打电话汇报情况吗?”
他是故意的,脸上有藏不住的轻微笑意。果然,只见萧川终于抬起头,朝他瞥去一眼,缓缓地吐出两个字:“多事。”
话虽这样说,第二天的饭局结束后,余思承还是第一时间给萧川打了个电话。
“一切都挺好。就是我估计嫂子最近工作挺忙的,好像瘦了一点。”
“你叫谁嫂子?”萧川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余思承笑了两声:“迟早有那么一天的,提早改个称呼,以后叫起来更顺口。”停了停才又继续道:“不过你还真说对了,你不在,嫂子对我的态度都似乎缓和了许多。……哥,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是哪儿得罪过她?害得我们也要跟着遭池鱼之殃,真是冤死了。”
余思承晚上喝了点酒,此时饭局结束了恰好闲着没事,本来只是说两句玩笑话,却没想到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下来。
他还把手机拿到眼前确认了一下,明明通话没有断,可为什么萧川那边没声音了?
“哥?”他又叫了声。
“没什么事就忙你的去吧。”萧川语气平淡地回应了一句,挂断电话。
这边萧川刚把手机扔回茶几上,门口便传来一阵轻响。
木质推拉门缓缓开启,精神矍铄的老人家在侍者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怎么脸色这样难看?”老人瞅了一眼萧川,倒也不客气,自顾自地在萧川对面坐下,乐呵呵地说,“我难得出门一趟,你就给我摆这副臭脸看?”
“没事,您想多了。”萧川也笑笑,挽起袖子亲自替老人斟茶,“九叔公试试这茶怎么样?”
九叔公执起茶杯,放在鼻端闻了闻,仿佛不经意地问:“听说你前阵子,把城北的汪老四给一锅端了?”
“是。”
“你终于还是动手了。”九叔公隔着茶香水汽瞥着萧川,慢悠悠地说,“已经有好些年了吧,我都没见你做事做得这样绝了。”
这句话里辨不出是赞许还是批评,萧川却是眉目未动,淡淡地回应:“他做得过分了,就应该要想到会付出代价。”
九叔公呵呵一笑:“我听说,这次你是因为一个女人?你是我一路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性格,什么做事风格,我最清楚不过了。只是这几年你深居简出,事情都交给旁人去做,我还以为你也像我老头子一样开始修身养性了,或许再过两年就该金盆洗手了。结果现在为了一个女人,你变得倒像七八年前的模样了。你也别笑话我老头子爱管闲事,我今天出来,其实就是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值得你这样做。”
九叔公说话间,萧川又沉眉敛目地给他添了一道茶。末了他放下紫砂壶,在一旁的布巾上拭了拭手,这才抬起那双又深又静的眼睛,看向九叔公,说:“都是小道消息罢了。老四这十来年可做了不少事,我只是一直不想和他计较。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总想着没必要相互为难。您说对吧?”
九叔公点了点头。
“您也说了,我这些年几乎不管事,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有些人就以为时候到了,该轮到他们做点什么了。”萧川伸出一根手指,漫不经心地轻扣在紫砂壶上,就连语调也仿佛同样漫不经心,薄唇边噙着一点轻薄冷酷的笑意,“这次城北那帮人做的事,已经触及我的底线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杀一儆百,我想也没什么不好的。您觉得呢?”
萧川脸色平淡,每句话里都带着对长辈无可挑剔的尊重。九叔公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不禁暗自叹了一声。
他金盆洗手多年,平时也极少在外头露面,这次出来纯粹是受人之托。
有人见城北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副境况,心里难免惴惴不安,于是特意请他出面来做说客,顺便探听一下萧川下一步还有没有别的举动,会不会继续秋后算账。萧川刚才说得没错,他这些年深居简出,令大家都误以为时机到了。在背后的那些小动作,原以为他已经是无心无力去管了,结果如今一看,明明只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平时懒得计较罢了。
汪老四在城北经营多年的家业一夕之间就荡然无存,这让许多人都变得惶惶不可终日。
萧川还是那个萧川。
在沂市某个庞大的不见光的“圈子”里,这个名字就是个传奇。而这个人,终究还是不可逾越的神祇般的存在。
一顿茶结束后,九叔公在萧川的目送下,坐上自己的车子离开。
夜空中飘下微雨,雨丝斜映在澄黄的路灯下,宛如一根根细密的银针。
这个秋天的雨水似乎特别多,气温也骤降得厉害。茶馆外的梧桐树叶落了满地,被水汽浸湿,厚厚的一层就这样铺在路边,偶尔有行人撑伞走过,踏出窸窣的轻响。
明艳娇媚的身影从茶馆的院墙内绕出来,悄无声息地靠近萧川身边,低声问:“九叔公走了?”
萧川将剩下的半截香烟摁熄,顺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他看着车灯消失的方向,冷笑一声:“老狐狸。”
“他难得出来一次,总以为自己还是有些人情可卖的。你只请他喝了两杯茶,这面子给得会不会有点少?”
“到底是长辈,他要卖人情,我自然不会让他难堪。那些人和汪老四比起来,还差得太远,暂时也不值得我们对他们做什么。”
林妙不禁“哧”地笑了一声:“这样看来,他老人家这次是白出来一趟了?”
萧川不置可否地笑笑,拉开车门坐进去。
林妙却依旧站在大门口。这是习惯,也是规矩,她总要目送他离开,自己才会回去。结果车子没有立即启动,反倒是后座深色的车窗徐徐降下来。
萧川坐在车里看她,突然问:“听说你上次去家里找我,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林妙眸光微动,似乎是回忆了一下,才不以为意地浅笑说:“没有。那天正好在附近办事,想着顺路过去看看,结果你不在。”
萧川没出声,仍旧看着她。
她只好继续说:“虽然你不在,但刚好碰上南谨拎着箱子要回家,我就顺便做了一次义务司机,把她送回去了。”
“嗯。”萧川点头,“下雨了,你也别在外面站着了,早点回家吧。”
“知道了。”林妙仍是微笑。
直到车子在前方路口转了个弯,红色的车尾灯彻底消失在细蒙蒙的雨雾中,林妙才掸了掸风衣上的水珠,转身走回院内。
这间茶馆是她的私人产业,是她早年动用自己手头上的闲钱从一个朋友那边盘过来的。
平时打理的尽是些声色犬马、灯红酒绿的场所,见到的也多半都是些喝得醉醺醺的面孔,时间久了难免让人心生厌恶。所以当年有人出让这间四合院式的茶馆,林妙想都没想就将它接手过来了。
虽然她手上事情太多,几乎没工夫亲自照看这里的生意,可这茶馆的地理位置极好,就在寸土寸金的城市中心地带。地处中心,却偏还有这样古朴安宁的院落,久而久之也笼络到一批稳定的熟客。虽然没有赚到什么大钱,但这里的收入也足够应付日常开销。
林妙回到自己的休息室内,正碰上几个侍者端着新鲜果盘和茶点进来。
林斌跷着脚,半靠半坐在红木沙发上,一边打电话一边指挥侍者将食物统统放在自己面前。电话那头大概是个初涉世事的女孩子,根本经不住林斌巧舌如簧地连哄带骗,随便几句便被逗得咯咯直笑。那又尖又细的娇笑声穿透力极强,就连一旁站着的林妙都听得清清楚楚。
林斌也在笑,他用牙签叉了块苹果,正打算往嘴里送,冷不防被林妙劈手夺了手机。
林妙掐断通话,将手机扔到一旁,毫不客气地朝林斌腿上踹了一脚,皱眉训斥道:“坐也没个坐相!”
林斌啧啧两声,顺势把腿收回来,坐正了身体才冲她扬扬眉:“姐,你心情不好也别拿我撒气啊!哎,能不能把手机还我?我这边聊得好好的呢。”
“你平时少出去招惹那些小女生,我心情就会好很多。”林妙横他一眼,问,“这么晚了,你跑来干吗?”
“过来看看你呗。”林斌又吃了块苹果,含混不清地说,“其实我早就到了,但听他们讲你这里有贵客。谁来了?萧川?”
“这名字也是你叫的?”
“名字不就是给人叫的吗?”林斌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以前我在你公司上班,当然要按规矩尊称他一句萧先生。现在我早被开除了,爱怎么叫他就怎么叫他,管得着吗?”
林妙没再理他,在旁边的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来。
林斌仔细觑着她的脸色:“我最近听人说,你的脾气越来越大,整天都在骂手下。今天我这个做弟弟的就是来关心你一下,快来说说,谁惹着我们妙姐了?”
林妙闻言,脸色愈加沉了沉,却没作声。
林斌又说:“其实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现在外头都已经传开了,说是萧川冲冠一怒为红颜,就因为那个汪老四派手下骚扰了他的女人,结果老窝都被连夜端了个干净。是不是有这么回事?那女的到底什么来头?怎么突然之间就成了萧川的人了?”
“你倒是挺八卦的。”林妙不置可否地冷笑一声。
“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那女的是什么人啊,怎么还能把你给比下去?”
“别胡说八道!”
“我看萧川也不过如此,就是个糊涂鬼,亏你这么多年还对他死心塌地的。今天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暂且不提,单说以前那个秦淮吧。秦淮是什么人啊?那是警方派来的卧底!当年萧川把她带在身边,搞砸了自己多少生意和场子?你们不都说萧先生厉害,是神一样的人物吗,神怎么还会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我看哪,”林斌停下来,啜了一口茶,继续说,“我看他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在发现秦淮的身份之后,下了那道狙杀令。”
“他没有。”林妙微垂着眼睛,似乎正在看着茶几上精致的果盘,忽然淡淡地接道。
“……什么没有?”林斌一愣,“当年那个命令,不是他亲自下的吗?”
林妙终于抬起眼睛,娇媚的脸被灯光照着,眉眼间显出几分憔悴来。其实她现在也才不过三十岁,可是这么多年一直身处复杂的环境之中,烟酒不离。都说女人如花,可再美再娇的花也经不起这样的摧折,盛开至极艳也是一时的,过早的凋零才是最终宿命。
“命令是他亲自下的。”她说。
当时秦淮的真实身份被发现,萧川怒不可遏,将秦淮锁在房间里,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
结果也不知秦淮用了什么法子,竟然逃了出去。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萧川在盛怒之下下了命令。
“……可是,他很快就后悔了。”
“你说什么?”林斌不禁瞪大眼睛,表示不解。
林妙却重新沉默下来。
这么多年以前的事,她却仍旧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当时她也在场,目睹了整个过程。她跟在萧川身边这么久,那是她头一次见他发那样大的火。那个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仅仅因为一个秦淮,就变得像个完全陌生的人。
她是真的觉得他陌生。
她所认识的萧川,做出的决定从来不会轻易更改。她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女人而已,而且还是一个隐瞒了真实身份和目的,并非真心待他的女人,哪怕要了这个女人的命,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她根本没想到,他在盛怒之下做出那个决定之后,竟然很快就又后悔了。
如此反复,早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萧川了。
她难以置信地旁观着,而他仿佛是刚刚做了一个此生最错误的决定,所以才会那样快就后悔了。
其实当时一切都还来得及。
派出去的人还没追上秦淮,只要立刻停下来,只要立刻收手,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
林斌皱着眉问:“既然萧川临时改主意了,为什么最后秦淮还是死了?”
“……因为那天派去追秦淮的人,是我的人。”林妙一字一句地回答。
她根本不在乎林斌的错愕,只是兀自闭上眼睛,唇角勾起一道冰冷凄楚的弧度。
或许那时候她是真的鬼迷心窍了,所以才会背着萧川,私自下了新的命令。而她当时只是觉得幸运,因为派去的人恰好是她最得力的手下。
有些机会是千载难逢的。她深知,倘若错过了那一次,或许以后自己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她虽然身为女人,但跟在萧川身边久了,似乎也学会了他的风格路数,做事从来果断决绝。当时她只是想着,为了达到目的,从此一劳永逸,哪怕折损掉一个得力助手,哪怕要冒着被萧川发现的危险,也是在所不惜的。
幸好,这件事到最后并没有牵连到她。失去秦淮,对于萧川来说仿佛是这一生中最沉重的打击,甚至令他丧失了一贯冷静的判断力。
他只是将秦淮的死归咎于自己身上,似乎从来没怀疑过她。而林妙也曾以为,这将成为一个永久的秘密,绝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知晓。
可是那天余思承告诫她的时候话里有话,很显然是早已经窥知了当年的某些真相。
这让林妙不禁暗自心惊。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余思承没把这件事告诉萧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