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大人等等我-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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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男人也不过就是这样
果然深深吃完饭就觉得头晕,她一直没有正面面对过常青,连药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进饭里的。
卫飞衣虽然看不起常青的人品,但却不得不承认,一个人乖张无耻到这种程度却依然能够在这世上活下去,总归还是有他的道理所在。
常青解开了绷带看着深深的腿,伤口不肯愈合的原因无非就是那么几个,血气虚弱,或者热毒攻心,这些原由都瞒不住他,然而他仔仔细细看了许久,脸上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卫飞衣一向是最沉得住气的人,然而这个时候却忍不住追问:“怎么?”
常青一言不发,忽尔拿起了深深的手腕,五根手指如同弹琵琶一般在她手腕上按捺了一会儿,眉头却皱得越发地深了。
卫飞衣心头微沉:“治了不了吗?”
“治倒是容易,只不过这病来得好奇怪。”
卫飞衣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不过就是普通的摔伤而已。”
常青白了他一眼,似乎嫌他的话多余:“我要连这个都看不出来,还混得什么百乐门!伤口自然是普通的伤口,只不过一肯不肯愈合的原因,却是因为……”他顿了一顿,见卫飞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就接着说了下去,“是因为药。”
“药?”
“每天吃一些五石散,本来可以把淤积在心肺的血气化去,大多数大夫会用这味药来治气淤积血的病症,但如果用在了伤口上……”常青美丽的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不是这伤口不肯好,而是有人故意为难它,它就算想好也好不起来。”
卫飞衣心头微动,是什么人想跟它为难,又是什么人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给深深下毒?
“真可怜哪!”常青拍了拍卫飞衣的肩膀,“所以我最看不起你们这种人,自己给自己找无限的烦恼……”他收拾了东西,施施然走出去之前,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深深。
能对自己下这么狠手的姑娘还真是少见。
他心里微微一动,莫名奇妙地觉得床上紧闭着眼睛的女孩子有一点眼熟。
在哪里见过她呢?
常青这些年来走过的地方太多了,遇见的人和事也太多太多了,就连为了他自杀的女孩子他都数不过来,所以在哪里见过深深,他只是这么迟疑地想着,脑海里却完全回忆不起关于她的印象。
卫飞衣都不知道常青是什么时候走出去的,那句“真可怜哪”始终在他耳边萦绕。这些日子以来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为她的腿担心着急,不知道心里有多快活。他从来没有像这现这样觉得自己愚蠢!
许下一万句诺言也不能让她放下手中的戒备,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在她眼里到底算是什么呢?
卫飞衣看着昏睡不醒的深深,她眉头紧蹙着,似乎觉得十分痛苦,然而谁又知道这是不是又她的伪装。
对她多么好都没有用!
她的心就像一个坚硬的扇贝,时年太久,蒙上了太多太多的灰尘,而当一双手把它捧在掌心里的时候,她根没有办法去感受那双手的温暖。
捂得越紧她反而越会觉得,那双手是为了拿走她体内的珍珠,是早晚要伤害她的罪愧祸首。
靠不近,凑不上去,温暖不了她冰冷的内心。
卫飞衣的心沉如沉石般的沉了下去。
不管他的手是多么滚烫,可到底还有被寒冰同化了的时候,到了那个时候,两颗冰冷的心即便是凑在一起,努力地想温暖对方,也不过是把彼此推得更远,也不过是更深更冷更痛!
深深醒过来以后发现车队已经上路,日光从微微敞开的车顶缝隙间透过来,洒在了她的脸上。那日光照得她的脸有点痛,她努力地想伸出手去把那个缝隙盖住,可是腿却用不上一点力气。
“子玉,子玉?”她叫卫飞衣的字,那是他的母亲赠给他的唯一的礼物,每次从唇齿间吐出来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唯我独尊的亲密。
只有她能叫这个名字。
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能够肆无忌惮地靠在他的身上。
可是叫了许久都没有人应声,反而是常春骑着马靠近过来:“怎么了?”
这么小的事情去麻烦自己的爱人是撒娇,去麻烦别人,那就太不懂事了。
深深笑了笑说:“没事。”
常春看了她一会儿说:“有事就叫我,你腿不方便。”
深深点了点头。
很奇怪,从她的角度是看不到的,然而常春却可以看到,卫飞衣就在不远处的车队前,对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战将来说,深深的声音不可能传不到他的耳朵里。
那么是什么让他稳坐不动呢?
车帘放下去的时候,常春心里突然泛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那扇车帘像隔世之门,把另外一个世界关在了外面。车里很热,阳光照得人连坐都坐不住,躺着更会连全身的汗都冒了出来。
深深还是想把那个缝隙挡住,她抓住了门的手把自己的身体努力的撑起来,手指向上探出去,终于碰到了那条很细小的缝隙的时候,她想用另外一只手去拿张纸,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也可以,可是她发现她动不了,只要一动,整个人就会从上面摔下来。
她维持着那种奇怪的姿势,看着那条近在咫尺的缝隙。
可是什么都做不了。
明明一伸手就能办到的事情,她却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它。
许久之后她的腿终于忍受不了剧烈的疼痛了,人从那上面摔了下来。声音很大,可是轻易地就被赶路的声音吞噬了。
深深仰躺在木板上,阳光依然惨烈地照着她。她用手挡住了脸,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眼泪却从眼角慢慢地淌了下来。
吃饭的时候他们停在郊外,那是一片很大的草场,往远处看,可以看到两个放牛的少年。
春夜里微风拂动,就连索然无味的军粮都显得那么多情。
深深跟来送饭的小兵说:“这东西好难吃。”
小兵低着头却不讲话。
深深说:“大将军不在这里,我什么都吃不下。”
她把饼放在了车辙旁边,小兵看了那饼一眼,伸手就去拿,深深一把将手按在了他的手上:“你没听懂我的话吗?”
小兵淡淡地说:“大将军刚刚交代过,说如果你不吃,就让我们不要浪费掉,军粮虽然难吃了点,但对我们来说,却还是很珍贵的东西。”
深深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她看着那小兵拿起那张饼,一口一口地有些艰难地将它咽下去,从始至终他没有喝一口水,带着某种示威性的表演,深深看着看着突然笑了起来。
连这么微小的细节都已经被交代清楚,可见卫飞衣早已经预料到她要说什么做什么。只是为什么不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却要这种方式来羞辱她。
她用手蒙住脸,笑的声音显得有些凄厉。与其说是笑声,倒不如说是哭泣更确切一些。但她始终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哭得再凄惨也没有用。
眼泪不可能融化心如铁石的男人。
到最后男人也不过就是这样,父亲也好,大师兄也好,常青也好,每一个人都有他们的借口,翻脸不认人的时候可以那么理直气壮的说:“都是你的错。”
深深知道自己错了太多太多,可是再多的错,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她不过是爱得太深,太痴,太傻,爱得像那个把自己变成了妖怪的阿宝一样,她也让自己的内心里,住进了一只硕大无比的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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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深深
车队还在往前走,前面眼看就是大梁。
常青在某个清晨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这么多天一直没有见到卫飞衣,深深知道自己的腿也应该好起来了。
他们没再腻在一起,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眼晴瞎掉的人也能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的冷淡。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看着深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越小心,她反而越觉得自己可悲。
宿在客栈的时候玲珑过来找她:“你把大将军给得罪了吧?”
深深淡淡地笑了笑:“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他那么聪明的人,本来也想过会瞒不住他,只看他知道了以后能不能宽容。”
“你可真是的,长成这个样子,有男人肯要你就不错了,还拿什么乔啊?”
“其他的男人要我我也不会要他们,我这一辈子只会有这么一个男人,所以他不能嫌弃我,不能觉得我不好……”深深说着就笑了起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在痴心妄想,“还是你说得对……”
她把头埋在了掌心里。
玲珑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嘲笑她,慢慢地把脸别了过去。以前她就觉得深深在感情这件事上偏执的有些过头,然而仔细想一想,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信誓旦旦的说,我这一辈子只会爱你这一个人。
玲珑没有喜欢过谁,她不知道自己碰到这种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她只是想找一张饭票,能有一个人让她过不用担心吃穿的日子就好了,可能是这种表情明晃晃的挂在脸上,反而把所有的男人都吓跑了。
“在我们那里……”玲珑望着窗外的杜鹃花轻声说,“如果有姐妹被恩客辜负了,忘记了,或者去找了其他的姐妹,这个姑娘就会给恩客绣一只香囊,因为佩戴在他身上的时候,会有香气永远提醒着他,有人在等他。”
深深微微一震。玲珑的话让她想起了什么,忽然间站起身来往外走。
“喂喂,你去哪?你的腿还没有好。”
深深却没有理她,出了房门往外走,到了另外一个院子里,那是卫飞衣的房间。这个时间他们都在外面处理一些公务,所以屋子里没有人。
深深在屋子里四处乱翻,玲珑也跟了进来:“你疯了,当心让人看见,大将军恼了把你拉出去杀头。”
深深却不理她,真的像疯了一样,把屋子的里的东西乱七八糟。
玲珑吓得追在她后面,把东西又一件一件的摆回去。
“你快别闹了,你不想活,我还想呢。”
见深深不理她,玲珑扑上去想拦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倒在了地上,玲珑又气又急:“你真是疯了,我可不陪着你发疯。”
她转身走到了门口,却忍不住又回过了头。
那一瞬间深深终于看了那件东西,她几步走过去,一把从卫飞衣的贴身行礼中拽了出来。
那是一条用外衣改成的内裤,上面的鸳鸯栩栩如生,让人不自禁地就想起了那个春风如醉的夜晚。
那天夜里每个人都是那么的窘迫好笑,不管是偷偷摸摸塞给她内裤的乐四,追着她要把内裤给她的常春,还是在半夜里抓奸的卫飞衣。
内裤早就应该被丢掉了,却不知道为什么还好好的收藏在他的贴身衣物里,深深攥着那件衣服,这么多天来一直没有流下的眼泪,却在这个时候破茧而出,几乎要把她的眼睑冲垮。
他还记得。
那些美好的记忆就像这没有被丢掉的衣服一样,始终悄无声息地停留在他的脑海里。
他绝不是那么薄情的人,这她也应该知道。
她一直以为都是自己在努力在努力在努力,可是或许她错了,到这个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可能是错了的,关于她的细节他一直都知道,只不过收藏在内心里不肯说出来,她便放不下心,以至于用各用小动作去反复地提醒他,一直到他忍无可忍不想再忍下去。
不能这么轻易地就放弃,深深痛哭流涕地蹲了下去,至少再给彼此一个机会吧。
“你要抱这个东西在这里哭一辈子吗?”
深深抬起头看着玲珑,她的面孔在泪光里显得有点模糊:“玲珑?”
“干嘛?”
“救救我。”
玲珑呆了一呆,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可是深深向她伸出手的时候,她却情不自禁地握住了那只手。眼泪也莫名其妙地从眼眶里冲破出来。
“你放心,不管有什么事,我都会帮你。”
玲珑按着深深开出的单子,在客栈外面的小集市里,买了很多染绣用的材料。
这些东西其实要花不少银子,而且靠近大梁城以后,物价要比她们住的那个乐宁小城贵了不止三成,深深给她的银子根本就不够用。
玲珑想了想,把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几个月份钱也垫了进去,从乐宁出来的时候十分急迫,她没有带什么财物,这是她最后的几个小钱了。
“死深深,你就害死我算了。”玲珑一边骂,却一边把东西买齐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并没太多的不情愿,她想自己一定是疯了,去拿钱给别人做嫁衣。
东西买齐全了,深深开始架衣染料。
玲珑知道深深是染坊出来的人,却没有想到她会精通,到了傍晚时候,一匹雪白的布料被架上了院子中间的晾杆上。
玲珑一生中从没有见过那样的白。
白也分很多种,东方日出的鱼肚之白,有梨花偷来的蕊香之白,有美人如玉的肌肤之白,而眼前的这种白色,却从五步之外就透着森森的冷意,即便是呼吸都逃避不了它的圣洁与冰寒,那是千山剑气寂寞雪的绝顶之白,白得晶莹剔透,白得举世无双,白得让玲珑一眼望过去,就把魂魄和精神都丢掉了,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那销魂蚀骨的白色。
如果要有这样的一件白衣,站在人前一定会出尽了风头,玲珑实在忍不住去求深深:“你把这料子给了我吧,让我给你当牛做马也好。”
深深笑了:“不是我不给你,是你不适合它,一个人一生中只有一种适合的颜色,就像我喜欢的男人,你却未必喜欢是一个道理。”
玲珑撇了撇嘴:“小气鬼,根本就是不想给,找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
深深拿了绣线,在那雪白的料子上比出一个半圆,她越不理玲珑,玲珑反而越是好奇,嘴里恨恨地抱怨着,却不由自主地靠近过去。
她也粗通一些针线,然而那是用来骗骗人的,就像碧云轩的姑娘们绣出来的香囊一样,只不过是一个可以装东西的袋子,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深深拿起针线的架式就让她知道了什么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