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行 作者:潜菠-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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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说去还是粮草的事情,战乱一起,粮草先行。如今驻扎守城,粮草更得供应上。
礼房中人问:“所以县丞今日是去清点粮仓了?”她又忍不住道了句,“户房这两日不是一直在做此事呢?”
兵房书吏高深莫测的样子,没有接话。
“莫非……粮有问题?”有人小心翼翼的提出假设。
膳房院一下子安静下来,人人都不说话了。
我没听明白,云里雾里的,但从她们的反应里知粮若有问题,这事就小不了。不过若问题不小,为何就牵扯不到其余人?
回刑房后,我将疑问说出来:“为何粮仓有问题不会有牵扯?”
“各房各司其职,粮仓一事本就有仓啬夫管着,户房中人登记造册,再往上,便是县丞管派。你说,与我们何干?”张蓉道。
原是如此,再大的问题,牵扯的都是一条线上之人。莫怪膳房院中无人再说。可是,不说粮仓有什么问题,关键这批粮是涉及到兵马粮草的补给,再小的问题都需特别关注。更何况在边关作战的正是陈子敬的兄长陈将军,若有问题,说不过去。
然而张蓉猜错了,午后,便有衙役来传,让刑房中人速至粮仓。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怎么喊上刑房中人了?却不敢耽误,收拾了东西,关门落锁,赶去了粮仓。
奔至,远见仓门大开,一人在外围端坐,里外围了好些人。坐着的人是陈子敬无疑,陈子敬都亲至了,自他上任来,外出办公统共第三回,一次是命案,一次去柏口,一次是今日。不知是陈子敬格外重视,还是有大情况发生。
近前,向陈子敬行了礼。进来时轿子退了出去,他应是才到不久。
陈子敬点了头,转向县丞:“你这边情况如何?”
县丞答:“按规矩,本县军粮出自身后这座仓,取的谷子,皆是前几年入库的。仓内两房,取谷子的那房查了,粮食不少长了霉。另一房今年仓满,封着未动。”
“生霉是何故?”陈子敬神色不见喜怒。
“房顶屋瓦破了,隔梁上有个破洞,下雨天雨水渗入所致。”县丞答,“上午已将发霉的谷子分出来了,让人将破瓦换了,隔梁的洞都补了。”
陈子敬默默的听完:“谷子损失多少?”
县丞答:“还未来得及称算。”
陈子敬思忖道:“其他仓可有检查?”
“没有。因其他仓皆有今秋入库的粮食,应无此仓状况。”县丞答。
陈子敬道:“五谷食米,民之司命,不可大意。既已到此处,还应开仓检查,以策万全。”
“大人教训得是,实乃卑职疏忽。”县丞道。
“开仓。“陈子敬下令。
一名仓啬夫爬起,开了仓房。陈子敬推椅近看,仓啬夫衙役搬着竹梯上上下下检查,县丞与李达拿着册子核对进出库记录,户房中人查看谷子存储。我垂手站在李达身侧,不知可做些什么,粮食谷子一类,我不太明白。
挨个查下来,又发现几处破碎屋瓦、蛀洞。一一汇报给陈子敬,他神色冷冰,黑眸愈深沉。
仓啬夫神色慌张,忙跪倒在地。
陈子敬沉沉道:“粮食乃一县民生大事,存储重在防霉变虫蚁鼠患,粮仓看守可谓是重中之重。你们竟敢玩忽职守!” 陈子敬声音素来冷清,偶然在堂上有变化,是为审案威吓。今日却觉他的怒意扑面而来,令人心中惴惴。
仓啬夫跪着,讷讷不敢言。
眼前粮仓由土石建成,墙壁宽厚,横梁屋瓦瞧着甚是扎实。说起粮仓,我以前见过的,旅游参观过古代的粮仓,隐约记得导游说粮食最重要的是防霉变,从粮仓的整体设计上,防霉防潮湿是非常重要的。即便不太明白的我,都回味过来这看似小的纰漏,不是小事。古代常说民以食为天,农家种一年地,养家糊口,交税纳赋,所剩就无几了。仓里的粮食在丰年存储,等遇灾年开仓。若仓啬夫看管不力,因潮湿,因鼠类,谷子霉烂,损耗了,到时害的就是百姓。
“兵者,国之大事。边关战事繁多,胡虏进攻日盛,战士们在前线奋血浴战,保家卫国。你们竟敢以次充好,妄图将霉变粮食装袋当军粮蒙混过去!上下欺瞒,其心可恨!”陈子敬说着愈怒,狠拍扶手。
底下人皆吓得瑟缩。仓啬夫跪在地上的模样甚是可怜。
陈子敬道:“押解粮草的牛车不久便回,到时将霉烂谷子分出来,与这粮仓内的霉烂谷子一起,核算清出粮这仓的损失损耗。县丞巡场监督,衙役出两名去做粮仓修补,刑房三人做记录,其余人听县丞安排。”
“是,大人。”众人齐声应了。
衙门事无巨细,皆在管辖。我只对刑房中的事务渐渐熟悉,对衙门其余事务,是全然不明。粮仓未接触过,今日来这更无头绪,面上似无异,心里却在打鼓,只得硬着头皮跟着李达张蓉往前凑。
户房,衙役粮仓外,听县丞派遣。县丞沉吟片刻,将其余人分组安排。
他们随仓啬夫去取升斗量器,我带着册子随李达进仓房,房内谷子分作两大摞。我嗅了嗅,这粮仓内夹杂淡淡的霉味,但是空气干燥,并不觉潮湿,看来谷子霉烂全是仓啬夫渎职所致。哎,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将霉变粮食装袋当军粮蒙混?若是战士们得的是这样的粮,热血都要冷上一冷。更别说到时追究起来,无辜的押送者受累,再要追究,这事可不好收场了。粮草于军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仓啬夫没有恪守职责,粮食发生霉变,又霉变的粮食充作军粮,试图蒙混。年关到了,我们这平安和乐的准备过年,都是前线苦苦守卫换得的。出身世家,兄长在前线奋战的陈子敬,大概比谁都在乎。仓啬夫这等无良行径,莫怪陈子敬如此。
李达抓了把霉烂的谷子,轻声道:“多好的粮食,白白糟蹋了。”
“都是百姓的粮。”我叹。我以前是不识疾苦之人,隔夜的饭菜从来倒掉不吃。到这经历前几年掰着每分钱过的生活,油盐都省着吃的日子,瞧着谷子十分浪费可惜。
张蓉摇头:“对也不对。”
我不解。
张蓉道:“县衙有自己的田地,每年也都会交粮。不全是百姓的粮。”张蓉又戏谑了句,“阿良你可是心读圣贤书去了,不然怎连这都不知!”
笑了笑,没答。许多“常识”于我而言,是从不曾关注的知识。我好似揣着半瓶水,一路走着哗哗的响,人人皆是我的老师,让我认识这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了~
姑娘们近来可好~╭(╯3╰)╮
☆、蠹虫
天色暗黑,寒风飕飕。沉默的队列里只闻踢踏脚步声,前面的轿夫走得稳当,每一步都踏得很实,轿顶短帘悠悠的晃。仓啬夫被衙役分开押着,耷拉着脑袋,步子拖拖拉拉。
我瞧了一阵,又低了头,抬手背蹭了蹭身上,皮肤痒得厉害,挠了好几回了都不见好些,忍不住又挠了挠。这队人里,我是不是痒得最厉害的未可知,但我应是挠得最厉害的。瞧着她们似无动于衷的脸,我只得放缓了步子走在后边。称量谷子时还不觉得,一闲下来就恨不得学八戒在树上蹭痒。
张蓉转头瞧我,见我手伸进袖子抓挠,忙后退抬手阻止:“不能挠,越挠越痒得很,你许是被麦芒扎了,回去洗个热水澡准保就好了。”
穿着厚重冬衣,隔衣搔痒根本止不住。衣服又厚,背上有好些地方就挠不着了。我丧气松手,这样强忍着又觉得浑身不自在。
张蓉瞧着我的神情,微微笑道:“他们装谷倒谷子的时候,你靠得太前,你瞧我们,不就挺好的。”她又指着前面走着的衙役和户房众人,“她们比你有经验,忍着没挠,所以也挨得住,你也忍忍,回家冲个澡就好了。”
我应了声,抱手忍着,忍不住问:“明天是不是还得来?”今天只彻查了一座仓房,本批军粮皆取之于此房,不查不知道,一查便觉惊讶。粮仓里刨开腐烂的谷子不算,少了两百多石谷子。
两百多石是个什么概念呢,清查的米仓可容谷子近两千石,存了一千四百石,出军粮八百石,腐坏的谷子一百多石,基本上存粮少了一半。就算谷子打成米有损耗,那也差不多是两百石米,拿我的俸禄作比较。基本月俸,加上秀才身份得的补贴,我现在每月一石米,一两银。市面上一两银约值两石米,也就是说我是一月三石米的月俸,两百石米是我五年半的俸禄。从目前的数字看,尚不算大贪,但是目前只查了一仓一房,两百石是一房的损失。如果再清查下去,或许得出的又是另外个数字。别看衙门小,从门房到狱卒,从衙役到仓啬夫,蠹虫哪里都能钻出缝子牟利。
张蓉道:“不知,你瞧这一查就是从午后到天黑。依我看,即便来,刑房未必来。即便刑房必须来人,我们也不会都来。眼瞧着要过年了,案卷不能不整理吧。”
刑房未必派人,的确年关近,我们是轻松也不轻松。但张蓉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这案子会怎样处置,不由问:“张姊,此事到底严不严重,一般怎么处理?”
张蓉拽了我一把,低声道:“这得看大人的意思,失粮可大可小。”
官字上下两口,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说行就行不行也得行。虽说全凭当官的讲,但制敕规定总有个吧,张蓉这话是说此方规定全无用处么。我不解:“朝廷没规定吗?”
张蓉哂笑:“规定当然有,但这事没那么简单。我们刑房得先瞧瞧大人是什么意思。阿良你觉得会怎么办?”
问我?我只能说按规定办呗,但张蓉话里话外都不是这个意思,约莫我淘了一下午的谷子,脑袋混沌了有点想不明白。其实我很好奇仓啬夫怎么敢,当然是贪字作祟,但我每每见到之类的事情,总忍不住问这么一句废话。违法乱纪前也不知多少人会安排好后路,或是走钢丝,摔下来就认命算了。话又回到陈子敬身上,他的意思么,下午在场各位都亲眼见了他愈来愈沉的脸色,那气氛跟大雨将至似的,愣是压得人喘气都小心翼翼的。我保守作答:“大人好像很生气。”
张蓉呵呵笑了两声:“你啊,破案有一套,但衙门里的事务哪有那么简单。”她瞧了眼前方,低声道:“腐粮充军粮,偏在这时发现,大人固然生气。不过今日这事发生在衙门公差身上,仓啬夫平素管粮,户房登记造册,往上更有县丞。你说要怎么处置?”
我皱着眉头点点头,失粮是仓啬夫个人行为还是与人勾结或有主导,这都不好讲。目前只查一仓一房,因天黑,陈子敬还未审理。没查清楚前,不好下定论。陈子敬问县丞情况,县丞有些只说不知,也不知是否真不知。但估计谁都没想到陈子敬这次会查粮,亲自坐在那半日一步不移的监督。
张蓉道:“惟愿有个安生年。”
谁愿意把年节过糟糕,那不是自招晦气么。此类案子非我所长,我也不大上心,懒得管这许多,跟着诸位大人衙内老人走就成。
及至衙前,轿子停了,陈子敬轿内未动。陈游之凑到一侧窗子外,俯身听了一会,转身道:“疑犯收押,衙役随我走一趟。”面朝我们拱手,“诸位今日辛苦,还请早点回家休息。”他手扬起,押解着仓啬夫的衙役都随他去了。
陈子敬的轿子再起,绕过大门走过衙前街没入黑暗巷子里。
余下我们一脸惊讶,有先前的案子为例,都以为陈子敬要连夜开堂审理的。搁置一边,真没有料到。县丞负手不语,李达抱着册子似在思索,户房中人一脸晦气。
县丞缓缓道:“今日辛苦,都早些散了回去吧。”
李达道:“是。大人早些休息。我们把册子放好刑房便走。”按规矩,信件册子不可随意带出衙门,我们手中之物都必须放回去。
“恩。”县丞淡淡回复,目光扫过户房二人时略略停顿,户房二人忙垂首。县丞冷冰冰的眼光转了一圈,甩袖走人。
李达抱手进了衙门,我们一路跟在身后。户房二人走得飞快,手脚也格外利索,我们才开了刑房门,她们就放好东西落了锁,手拢在袖子里飞快的出了仪门。
我们三人也没闲情整理,摸黑放置好东西,也落锁出了衙门。反正晚了不差这一会,慢悠悠的走路上。
户房两人去得那么快,八成是去找县丞商议。与部门分工有关,平日极少接触县丞,也不知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回想她在衙前那冷冰冰的眼神,估计这些年二把手当下来,官威是不小的。
张蓉凑上前,拿胳膊碰碰李达,低声问:“你说失粮这事……有关系吗?”
李达拢着手,掀起眼皮瞅过来,没吭声。过了会,幽幽道:“你问我,我又该问谁。”
张蓉想了想,又问:“你说大人今日是什么意思?”没等李达开口,又说:“看大人明日怎么处置便知。”
李达斜过一眼,反问道:“你怎知明日一定会处置?”
张蓉不明所以。
李达道:“我往这边去,明日见。”我们停下道再见,她摆摆手,拐了个弯回家了。
张蓉丝丝吸着气,站直了身子,拢手自个琢磨。见她这样,我也没问,反正没心思管,索性抬起手背蹭痒痒。
入小巷,推院门,爹爹房里透出黯淡的灯光。我反身插上门闩,爹爹披衣出来,呵着白气问:“吃饭了么?”
“还没。”
爹爹道:“你去房里坐着烤烤火,锅里热着饭菜,我给你端房里去。”爹爹边说边往厨房去。
推开爹爹房门,褚珀从火盆边抬头:“阿姐,你可回来了!”
我把对着厨房的窗子开了一条缝,转身倒了杯茶:“今天过得怎样?都学了些什么?”
“挺好的!”褚珀指着窗缝道,“这冷的天,阿姐你开窗吹冷风吗?”
门窗紧闭在睡房烤火,当心一氧化碳中毒。我说:“炭火味重,要在堂前没事,在睡房可不行,对身体不好,以后千万不能这样做啦,记得没有?”
“哦。”褚珀胡乱点头,抱着我的手臂,“要不是等阿姐你,火盆也不会搬到房里来,阿姐你以后早点回吧。”
“嗯,我尽量。”下班时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