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行 作者:潜菠-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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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燕歌仔细打量云岫,些许讶异,赞许道:“不错。”
吏部尚书之女乔燕歌,是她。陈子敬进士及第,殿试由圣上钦点为榜眼,而乔燕歌就是当年新科状元。陈子敬上任前,学堂里八卦纷飞,怎么没听过?仪容文采俱是一流的二人,京中皆负盛名的二人,还令圣上为难了许久呢。
蓦然忆起自学堂回来,与爹爹说起,爹爹还曾道以陈子敬才能家世,出任平春县令岂不屈了才。
原是如此,早有因缘。
“周公子如何知?”乔燕歌笑问。
云岫行礼,敛衽恭顺道:“乔小姐乃大家之女,出身不凡,小仆寒微,哪里得识。不过自幼爱听酒楼巷陌说书弹唱,小姐尊名大约是自彼处听得的。”话落垂手立着,一脸沉静无邪。
“啊。”乔燕歌淡淡应了声,神情微妙。
莫名想发笑,我幽幽道:“周公子,烦请你带褚珀、小宝去院中习字罢。”这莽撞的孩子,张牙舞爪也须得看对象,如此做法可无好处……不过,有些趣味,我欣赏。
云岫颔首,恭顺行礼告退。
乔燕歌摇首轻笑:“有点意思。”垂眸喝口茶,方道,“私盐案破,褚书吏功不可没。案子查了很久,差点出了纰漏,多谢你了。”
“不敢。”官方慰问代表么?
“听说褚书吏为此受了伤,可好些了?”
“多谢,还行。”
“听说当时情形危急,褚书吏英勇非常。”
“却是谬传。”她想说什么,特来夸赞我?我看不像。
“是么?无论如何,多谢你护住了陈大人。” 她眼里意味深深。
啊,是这样……
心情微妙,眉头反而舒展:“职责所致,非我之功。”
她从容道:“褚书吏不必谦虚。朝廷赏罚分明,你既有功于朝廷,理应得奖赏。不知褚书吏要何封赏,请告予我知,我好向圣上禀明。”
封赏?不由自嘲:“我有何功劳可言,实在不敢妄言,乔小姐不必费心。”心中却想,若有复生灵药,倒想求得一枚,其余我也不想求。
她微微一哂:“官位品级、金银财帛、田地房屋、奴仆佳儿,褚书吏还可好好想想。”
“多谢,真的不必。”我冷淡道,却是心灰意冷。
王法皇令士家豪族,无一不是左右棋局的黑手,翻手云覆手雨,游戏规则皆由她们制定。我纵然卑微,也不想似蝼蚁去奔命,若哪日再无意踏入迷局,或许尸骨无存。惨淡收尾,我不是不怕的。向圣上讨封赏?可不是好主意。不如好好带着褚珀,安心生活为宜。
她垂眸,眼睫如蝶翅覆下:“褚书吏风骨可嘉,昨日陈大人来也未能说动。”
昨日……他邀我同去京城的缘由,我不愿想。即便他们高高在上捉摸不透,即便我地位低微,也不愿似透明被一眼瞧清。不平等的关系,未知的旅途,我不会盲目介入。
倒是她,今日说来绕去,不过为了陈子敬。她以为是什么?话里话外透露不一般,上位者的姿态谈封赏。担心我攀附权贵,借机拉着陈子敬不放么?那她大概弄错了。
多谢我救陈子敬……哈,不敢,我是为自救。
懒得虚与委蛇,直看向她,说道:“你乔装作西北商人来平春,是为私盐案。”
她平和点头。
我继续道:“当日是你把册子放于我身。”
“当时情形紧急,不得已为之。”她大方认下。
“既如此,为何不直接相告,让我去找大人?”
“当时不知能否信任你,不敢妄动。”
“那为何还把册子放到我身上。”
她很坦诚,眼神清澈:“最后决定赌一把,赢了,命回案破。”
我冷笑:“若被抓,我岂不当场死?”周文质当晚反常举止,是为救我。若无她解围,我就被汤府带走了,今日再无褚阿良,汤府后院又多一具尸骨。
乔燕歌竟然笑了下:“我也是以命相搏,最后总能救出你的。”
如无事人般。我心里垒砌愤慨,情绪破土。她眼神始终清澈,没有悔意。若再来一次,她还会如此。对于她,不过一步棋。
棋落,无悔。她早已习惯。
愤慨不平,我会慢慢踩平了它,但是现在……
我深吸一口气:“那赵毅呢?”
她沉默片刻,道:“是我的失误。”眼里泛着剑光般冷,对我道,“但凡要有所成就,总有牺牲。”
她的眼神里,有成大事者的特质。一将功成万骨枯,我知道这个论调。我理解,但不接受。无法心安他人的牺牲,也不愿意为这样的理由牺牲,所以建立功名从来不适合我。
“不才在下只愿为一介草民。”我如是说。
她不以为杵,平和以对。
话不投机,再说无益。她起身离开,临出门,还是道了句,“明日便要带人犯回京,褚书吏想法若变,可在此之前告知。”
“慢走。”我在堂内道。
她垂首一笑,风姿无限,缓步离去。
茶已冷。
明日启程回京,她,还有陈子敬。
哈,案破,他当然要走。
与我同去京城罢。哈!
“阿良姐。”云岫注入热茶,温柔呼唤。
他眼眸中映出的人影,却是满脸惨淡疲倦。
作者有话要说: 看官们有么有觉得乔燕歌这名有点熟捏?
HIAHIAHIA~回看第四章第四章~
。。到处是秘密。。。
☆、夏日
传闻押解案犯回京的队伍半路遭遇了突袭,死伤不少,押解官兵奋力清剿,大获全胜。
传闻刑部严苛审讯,参与贩卖私盐者尽吐实情。刑部严惩,多判死刑。行刑场血流满沟壑,尸首横卧,头颅四散。是谓开朝私盐第一大案。
传闻圣上收到本名册,册上记录受盐贩贿赂之官员。圣上勃然大怒,收受贿赂者,免官入狱,相继获刑。朝廷借此机整顿吏治。
传闻判重罪之官员家属,与私盐关联者皆被抹户籍,统入贱籍,为奴为伎,京畿之地青楼已满。
传闻户部尚书之女乔燕歌,深得圣上青睐,圣上大许嘉奖,委以重任。乔燕歌作为朝廷新臣,一时风光无限。
传闻……
两月余过去,传闻许多,真假难辨。没有一条传闻,和陈子敬有关,他回了京城,如消失了般,淡出众人视野。也没有一条传闻,可令我知杀害爹爹凶犯的下落。
唯隐约领悟,那本书写不甚清晰的册子——书页上每一竖行,写着譬如,“七月十九,三千”,下面空白的册子——是记录贿赂官员的名册。藏了玄机,不过我没发现罢了。然而也与我无关了。
此去京城遥遥何止百里,万水千山阻隔,简直似两个世界。
现实残酷,连平春都未必是乐土。
汤初英的通缉令还在墙上贴着,她逃得彻底还未归案。汤府被抄家之形状,平春无人不知。风声鹤唳,深觉戚然。
伤口已愈,偶尔隐隐作痛。我还没想清今后计划。衙门未回,他们不催,新县令也未上任,索性当放长假,日日伴着褚珀周游,盼他开怀。
出城乱转许久,双腿似绑了沙袋,沉累不堪负荷,躺倒在草地上。
但闻耳畔灵秀的鸟滴沥啼啭,便知世界还是温柔慈悲的。
泉眼无声溪流细淌,满目苍翠,瓦蓝澄净的天空露出一角,绵软白云自在飘浮。脱鞋去袜,把疲累的腿沉入水下,清凉舒适十分惬意。
“阿姐,你怎么又这样!”褚珀小声抱怨,“小鱼都被你吓跑了。”
我懒懒道:“你们也如我这般,保准疲累一扫而光。”
“怎能如此贪凉。”云岫缓步走来,摇头叹息如小老头,在身旁草地坐下。
褚珀除去鞋袜,跳入溪水上游,在水草上来回踏步。他唤云岫同玩,云岫安坐溪边不动。褚珀捧水威胁要泼他,云岫强势眼神扫过,褚珀悻悻任水漏光,都不敢下手。瞄见鱼虾纷纷出逃,他欢快起来,俯身捕小鱼小虾。
我看着他蹦来跳去的,忍不住乐。夏日烈阳终归有项好处,晒得褚珀心中阴霾暂消,恢复了些许淘气生机。
云岫取了纱帽,手举肥绿荷叶,遮住从枝桠间漏下的光。
“既爱美怕晒黑,何必来受这份罪。”我嬉笑道。
他气势腾腾,斜看向我:“风光正好,不与俗人语。”
我呆了一秒,大笑。他说话的神情,实在可爱。
云岫有点恼,瞪着我,耳根渐渐红了,扔了荷叶站起,扭头朝褚珀走去。
我大笑不止,拾了荷叶盖住脸,隔绝了阳光,笑声便停了。
心中困惑无法想明白时,我就喜欢到处走。累了倦了没了力气,什么都想不起了,不开心的也就忘了。可我走了两个多月了,既没能忘,也没能想明今后。
习律法,为救刘洋,她死了,我救不了。要帮那男孩,自己被人害了,来到这里。走旧路,却殃及褚父。坚持究竟是什么,为何从来落空?
一路走来,不敢说得到了什么,但几乎没什么可失去了。不敢,也不能再失去。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失败。鼓起勇气重整河山,可若根基都塌了,要如何下手。
怎么做才算对呢……
柔嫩叶稍轻触肌肤,连它们都无忧,我却满心烦恼。沉闷痛苦的日子过久了,反不适应轻松无忧,没事要寻些烦恼来想。我暴躁的在草地上滚了几圈,没留神,撞上了根树。我低声惨叫,睁开眼睛。
却见褚珀困惑小脸晒得红通通:“阿姐,你在做什么?”
原来撞上他,不是树。我讪笑,坐起身,从斜背的布袋里摸出水囊:“渴了吧,喝点水。”
他喝了几口水,眼角不断瞄向我。我忙拿出水果糕点奉上。他抓过糕点塞了满口,仍不忘记问我:“阿姐方才滚来滚去是睡迷糊了么?”
云岫不客气的嗤笑。
我讪笑,捡起荷叶,回到溪边。叹一声,清空思绪。既然想不明白,不如不想了。
褚珀休息了会,又生龙活虎的玩耍去了。云岫盘腿坐到旁边,拿了荷叶顶在头上,遮住夏日阳光。
双腿泡在溪水里,水草温柔缠绕,静听溪水叮咚,鸟儿啼啭。
“阿良姐的心事还没解开?”云岫转头看我。
我抚上自己的面庞,很明显吗?也不是,褚珀就没发现,是云岫这孩子早熟聪慧,像他姐姐。
“在想什么?”
又来了,像个小大人,我不由笑道:“你长大了。” 暴躁阴郁的小公子,变成体贴乖巧的少年了。
“嗯,是呀。”他嘴角轻揉弯起,阳光落在眼里,光华莹亮。
我突发奇想,问道:“云岫你觉得我适合做什么呢?”小孩子的道理可以听一听。
暂时不想回衙门。思绪太随性,好像也不是真的做好了准备。
如果不回衙门,要做什么才好呢。升学?不,不可能。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前途难行,我的性子只怕自招祸患。可以考虑教学,然而有王夫子做参照,实是相形见绌。从商?仔细想想,也不是不可。该做什么生意呢,又有些迷茫。最好是担个货担,带褚珀领略江山无限风光。我无限向往遐想。
“这样就很好了。”云岫却如是说。
这样——躺在草地上,阳光透过枝桠落在脸上,无忧愁的睡个懒觉?的确美好。不过由他说出却使我惊讶。他可是云岫啊,曾对我说“好女子志在四方”的孩子,还以为他喜欢热闹繁华,功名传奇,怎么变了想法。我奇道:“是吗,你这么想?”
他眼角弯弯:“姐姐无论怎么劝,你始终不改心愿,不是偏爱这般生活么?”
他还记得啊,我眯眼笑了。连他都看出了我懒散。那时盼望自己可以变回苏莫,所以不愿走远,无论别人如何劝说,都缩在小小角落。此时却是受了打击,没了心思。我弯了嘴角,轻声道:“或许吧。”
云岫歪着头想了会,问道:“大家都说你独力从匪群中救出陈大人,是真的么?”
匪群,独力,救出……我愣了:“谁说的?”流言果然不写实。
“不是吗?”
我无奈的拍了拍胳膊:“你瞧阿良姐的胳膊腿,像是武艺超群的人吗?”
“那不一定,阿良姐不是得了高人拳法真传么?”云岫鬼鬼一笑。
我顿窘,嘴硬道:“是呀,你们系我嫡传弟子,切记以柔克刚之理,好好发扬武术精神。”
“所以陈大人要你一同进京,是想雇你当保镖?”云岫笑道。
他问得好自然,我却猝不及防,不知如何反应。两个月来,一直避免想这问题。陈子敬早已离县回京,他的心意为何,探究无意义。选择遗忘,干脆假作未发生过,我知自己又鸵鸟心态。然而我不明白云岫为什么要提起。
云岫莹亮眸子一瞬不瞬,水色泫光,等我回答。他认真的眼神,我有些心惊,忽有感悟,迟疑起来。
“哎呀,以阿良姐的威武身手,应致力于把我们教导为绝世高手才对。”他眨眨眼,岔开话题。
我犹豫未答。
“看我领悟得如何。”他率性站起,整理衣衫,做了起势,肃容道,“切记意会。”
声音朗朗:“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也。动之则分,静之则合。无过不及,随曲就伸,人刚我柔谓之走。我顺人背谓之粘。动急则急应,动缓则缓随。虽变化万端,而理唯一贯。”
怎么会呢,是我想多了……心中松了口气,随即大窘:“喂,你这小子!” 哪需意会,他姿态好看,胜我太多。他貌似认真演示招式,却是顽劣的拿太极笑话我。
他手指轻摇,示意我噤声。
好呀,拿我开涮,作势要去拿他。他立即哀叹捂胸,作西子捧心状,一副心病发作随时倒下的样子。我气得牙痒,拿他没有办法。
游玩一日,耗尽干粮,赶在日落西斜前,把云岫送回周府。与褚珀在路上买了饼子糕点,手拉手回家。才走到巷口,就听见细细呜咽声,像受伤小动物在哀叫。我与褚珀对视一眼,谨慎起来。
走近却见,小小人影蜷缩在角落里,发抖哭泣。
“小宝?”我不确定的唤她。
她抬起头,嘴唇颤抖,泪眼蒙蒙,脸颊红肿。
“怎么了?”我心疼奔上前。
她扑到我怀里大哭起来:“阿良姐……我爹爹……爹爹不见了,你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