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时节-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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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连郝母都停止了哭泣。可停顿过后,郝母哭得更痛苦。所有的关心,都在悄没声间转移到了孙子身上。都知道,未判之前,或许还可以说郝青林只是嫌疑人,可能无罪。可现在郝青林已经向律师承认了犯罪,此后他们大人倒也罢了,小小的孙子可怎么办。他们都是做教育工作的,他们都知道小孩子无法无天起来比大人更可怕,灰灰以后头上顶着一个犯罪的父亲,该如何在学校行走,会不会挨更多的揍,更别说各种重挫自尊的鄙视。
郝父说起这些原委,再也克制不住情绪,不得不再次吞药。
从律师楼出来,坐回车上,一行三个人都沉默,挂着眼泪沉默。好久,郝父道:“宥宥,我们给灰灰办出国读书吧。”
宁宥点头,“昨天傍晚在体育老师办公室看到灰灰,我心都碎了。”
郝母道:“赶紧的,赶暑假后开学就可以出国念书。”
“直系亲属犯罪,会影响签证吗?我记得我以前办签证的时候,需要公安局提供的无罪证明。”郝父认真地问。
一时,车内三个人面面相觑。宁宥立刻拿出手机上网输入关键词搜索,搜索网页一打开,她便叹了一声,将手机递给二老。“看样子会。”
“作孽!作孽!宥宥,无论如何,你尽一切努力替灰灰办出国留学,青林官司的事由我们来,你别分心了。灰灰出国需要的任何手续,我们不计一切代价做到尽善尽美,一定不能让灰灰身心同时受伤,灰灰还太小。有什么需要,你别为难,尽管说。”郝父再一次中流砥柱,做出决定。
宁宥叹道:“不瞒你们,现在可需要卖掉一套房子。签证,找中介,找学校,第一年的学费等,都是节外生枝的费用,费用不小,我不得不了。我现在还没头绪,等回头厘清了,给爸妈一份书面的,请爸妈届时通过律师与青林商量一下。家里的财产,他需要知情。”
郝家二老竟是不约而同地松口气。回到家里,郝母道:“还以为宥宥会提出离婚,给灰灰一个清白身份,她就是今天律师那儿提出来,而且让青林净身出户,我们也没理由太反对。想不到她这么好,这时候做事情还光明正大照顾到青林。”
郝父也赞同,“她是真心对青林好,真心为这个家好,青林这个畜生不识好歹。唉。”
宁宥送郝家二老到家后,立刻转到以前买房时候接触过的中介,要求中介将她手头所有的两套房子都卖掉,必须找全付现金、一次结清的客户。对与中介的疑问,宁宥说是需要为儿子办出国留学。这是个好理由,比老板还债老板娘闹离婚等的理由更可信中介立刻写在二手房介绍上。
从中介出来,宁宥给田景野电话。“田景野,我把两套房子交中介了。等买房款过来,我打算现金拿过去,放一笔到你那儿,请你帮我收着,放你账号上,行吗?”
田景野道:“行,我会新开一个专门给你的账户,教你怎么操作。唯一的问题,让我知道一下我在做什么。”
宁宥稍微犹豫了一下,但立刻清楚地道:“我在谋划离婚,我不愿让郝青林分到一分钱。”
……
“劝你三思。我前妻也这么待我,虽然我当时的所作所为确实对不起家庭,毁了我的家庭,可她那么做依然对我伤害至深。”
“你不一样。”
“正因为我不一样,我才会想方设法理解我前妻。尤其是我能东山再起,心态能保持正常。郝青林那种坐办公室的早已自废武功,出来后一无所有会怎样?”
“谢谢你,田景野,我已经考虑到。”
田景野结束通话后,皱眉看着手机发呆,一直到手机屏幕归于黑暗也没抬头。他想了很多过往的事。直到有同事进来喊他,有位看上去很有身份的人要求见他。田景野既然开店,当然谁来都不拒绝,可他走出去看到站在店堂角落的一位戴着墨镜六十来岁的人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出是谁,也不知来者找他做什么。
他走到中年人近前,两人一握手,中年人便凑过来轻道:“我是郑伟岗,很高兴认识你。陆行长介绍我来,我们到你办公室说话?”
田景野大惊,这个名字如雷贯耳,本市著名企业家,他常见此人于电视上于报纸上于人群包围中,难怪似曾相识。但不知此人为什么来找他。他连忙将人往办公室请。
对于田景野的端茶送水,郑伟岗表现得谦逊有礼,又同时观察着田景野。田景野也知道这种人的眼睛如X光机,不好糊弄。他坐下就笑道:“陆行长好?我出来后没敢去拜访他,避嫌,他毕竟是公职人员。”
“阿陆说你谨慎,知道你不去找他的原因。他说他让人带话要你暂时不去见他,也是有他苦衷,希望你见谅。”
“谢谢陆行长,他见外了。我坐牢时候丰衣足食的,就是因为好多朋友往我账户上存钱,我知道陆行长借手朋友帮衬我许多。我早年年少轻狂没听他的话,他却事后处处关照,我愧对他。我现在如果出现在陆行长面前,他一定会倾尽资源帮我东山再起,可我不敢,我已经辜负他一次,不敢再害他为我操心。”
“你是明白人。除了阿陆,另有几个我信任的人向我推荐你,有关你的情况,我听说许多,大家都佩服你的为人,也佩服你得业务能力。我开门见山吧,我有几个重要问题要请教你委托你,前提是,你必须为你我的联系保密。”
田景野一愣,犹豫了一下,抵住诱惑道:“谢谢郑总青眼,不过我虽然坐牢一次,我还是不想沾手目前法律不允许的事。”
“要的就是你这句。你知道的,我们经商的心里都有朝不保夕的担忧,做得越大,越是担心得半夜惊醒。我需要给自己留条避人耳目的后路,而且这条后路是需要经得起挑刺的。阿陆说,他拿性命替你担保。”
田景野惊呆了,陆行长拿性命替他担保?他忍不住将对面的郑总当陆行长,紧紧握住了郑伟岗的手。
简宏成的周日乏味得惊人。醒来后,便将手机连上充电器,给一个个的长辈打例行请安电话:老妈,从小学到大学的老师们,过去到现在提携他的前辈们,已经离开生意圈的老友们。
简母今天高兴,小儿子肯来与她吃中饭,又带来老大老二合作的好消息,她在电话里对简宏成道:“老二啊,听说老大在你那儿。还是你气量大,肯退一步。”
“这事没成。可能我态度太好,大姐反而不敢相信我,再三以为我骗她。我司机说她恨得连个正眼都不给我司机。”
简母又郁闷上了,“你们姐弟三个什么时候才能和好?”
“妈,我会努力。大姐顽固,需要有耐心给她创造环境让她转变观念。中午吃什么?很想你做的葱烧大排。”
简宏图见他妈甩电话机,以为她想挂断,连忙挤过来凑在他妈耳朵边问:“哥,报告,宁恕请我晚上一起吃饭,客气得口香糖一样,我怎么回绝他都有理由粘着我不放。我该怎么办?”
“他有什么事?”
“不知道啊,一定要介绍他们房地产的朋友给我认识。哥,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不让我跟他吃饭?”
“我看他眼光不正,你肯定吃他的亏。你决不能与他有瓜葛。”
简宏成放下电话沉思。他不愿将他调查来的宁家子弟的情况透露给其他任何人,他这么做为的是保护宁宥,可现在宁恕却一再招惹,他看得出宁恕来者不善。他毫不犹豫一个电话打给朋友,“上回让你调查的那个叫宁恕的,你帮我盯他一个月。”
简敏敏气呼呼地下飞机,气呼呼地回家。打开门却觉得有异。两条狗没如常扑上来表示亲热,保姆没立刻应声上来迎接,而整个屋子光线暗沉,原来窗户都拉起了厚窗帘。简敏敏心说保姆肯定又溜号回家干私活去了。她先进去卫生间洗手,不料开门就见她的两条宝贝大狗被五花大绑地捆住撂在地上。简敏敏大惊,立刻退出,当即见客厅出现两个男子,这俩人她都认识,是张立新的秘书和保安经理。
“你们干什么?想犯法吗?”简敏敏虽然口气逼人,可心里早虚了。论当下形势,她不是两个男人的对手。尤其是她的包落在两个男人控制之下,她无法拿手机报警。
秘书恭敬地道:“张总希望跟您不受打扰地谈话。张总已经在路上。”
“保姆呢?放开两条狗。”
秘书笑着退后,“张总他很快到,就在附近喝茶呢。您请坐,请坐。”
简敏敏不敢轻举妄动,难得老老实实地哼了一声坐下。
果然,张立新很快赶来。他一到,其他人便退走。
张立新的脸色很难看,上来便声色俱厉地道:“说吧,你们姐弟仨想干什么。你家老二委托高中同学给我设局,你家老三也敢让朋友对我设局,你刚从深圳回来吧,跟你家老二和好了?一起对付我?怎么对付?别玩什么阴谋诡计,真刀真枪来吧,我接着。”
“放屁!你想怎么样?杀了我?真刀真枪来啊,我接着。”在丈夫面前,简敏敏毫不示弱。
张立新冷冷地道:“我不犯法,但我杀你的宝贝狗。”他说着,操起厨房拿来的菜刀,走向卫生间。
简敏敏尖叫一声冲过去,挡在卫生间门前,“行,我认栽。我告诉你,昨晚若不是我杀个回马枪,差点被老二骗光一生积蓄。你呢,前几年公司生意还好的时候,你当然不用怕老二,但你现在,即使老二不动手,你也危险。你除非跟我联手。”
“你跟我联手?你敢对你亲弟弟下手,敢把你爸气死,敢把老公赶出门,你这人能信?你什么都要捞在自己手里才放心,你这人能合作?除了你两条狗,谁敢跟你在一起?”
“别杀我狗狗。我告诉你,你随便怎么做都行,只要别卖老厂那块地,那是老二的死穴。你可以拿老厂那块地跟老二谈,只有这种情况下他才会坐下来跟你谈。产权在你我手里,合理合法,他再怎么也得认。他想要地,只能跟你谈。”
“废话,他现在是拿刀对准我喉咙,要我把地白给他。谈?他会跟你谈?”
简敏敏一时闭嘴了,不得不承认,张立新说得在理。好久,她才道:“地在你手里,你即使卖了也不会分我一分钱。地到老二手里,他已经明确说了,不会有我的份。我不管。”
“你不管?好,我替你管教你两条恶狗。”
简敏敏死死护住卫生间的门,死活不让张立新进门。“让我想想。”为了两条相依为命的狗,她急了,一边冲张立新尖叫,一边看向两条挣扎的狗,嘴巴呶呶连声以示安慰。
“好,你慢慢想。我抬走这两条狗。你什么时候退出跟你家老二的联盟,想出办法逼退老二,我什么时候把狗还你。你放心,我领走你保姆,只要你好好做人,她会把你两条宝贝狗照顾得好好的。我本不想为难你,但我现在公司艰难,我所有心思都得花在公司上面,没空跟你们简家一群疯子斗,我只能出此下策。给你半个月时间。”
“现在的老二不是刚毕业时候的老二,半个月怎么够。”
“半个月,收两条狗还是收一锅狗肉煲,随你便。”
“张立新,只要你留下狗狗,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对你这种出尔反尔的小人,没办法。”张立新喊来两位助手,他一个人奋力挡住发疯一样的简敏敏,让两位助手将狗抱走。
简敏敏扭打不过张立新,要在以往,她会咬会抓什么都做得出来,可今天她投鼠忌器,只能眼睁睁看着狗狗被抱走。张立新终于放开她时,她披头散发地只会大喊:“半个月怎么够,半个月怎么够……”
张立新走到门口,将菜刀在狗脖子上比划一下,才冷笑将刀远远地扔掉,关门一走了之。
简敏敏追到窗边,抓开窗帘看着他们将狗抬上车子。她看到两只狗狗的眼睛无助地到处搜索她,她心急如焚。
…
简敏敏追到窗边,抓开窗帘看着他们将狗抬上车子。她看到两只狗狗的眼睛无助地到处搜索她,她心急如焚。很快,罗威纳的耳朵捕捉到她的拍窗呼救声,四只眼睛眼泪汪汪地转向她,她仿佛能听到它们的呜咽。但那些人不管,他们为了把狗顺利塞进车子后备箱,竟使蛮力拗弯它们的腿。简敏敏心疼得团团乱转,冲向大门,可门外不知被做了什么手脚,她竟打不开自家的门。没人理会她的拍门大呼,不,可能有人理会,但那理会必然是嘲笑或者冷笑。耳听得汽车得意地叫唤了一声跑了,简敏敏知大势已去,颓然跌坐到地上。她的眼睛也流露出无助。
简敏敏手中的手机亮了再暗,几次三番,可她竟找不到合适的可以求助的人。家丑不可外扬,她还得在外面装作新力集团的老板娘呢。可家里人呢……没一个用得上的。
但是,简敏敏从来不会真正认栽。她甚至都懒得流泪,从未有人同情过她的软弱,她软弱的时候,也正是被欺负得最狠的时候。
简敏敏只发了一会儿呆,便立刻利索起身翻窗而出,将串联大门门环的铁索解开扔掉,打开家门。那只来回一趟深圳的行李箱又被她原封不动地拎上车,她再奔飞机场,再飞深圳。
郑伟岗走后,田景野难抑激动的心情,忍不住走出去,到人迹罕至的大草坪上给简宏成打电话,这样可以酣畅地大声说话。他听到电话里传来呼哧呼哧的声音,不禁奇道:“在干什么?你要是忙我等会儿打给你。”
“别挂,我在跑步机上走路。”
“哈哈,你锻炼?太阳从西边出了?”
“看他们在群里讽刺胖子,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嘿嘿,是宁宥那句‘长相天生,体型走样全是自暴自弃不要好’激发的吧?”
“哈哈,正是。知道吗……呃,算了。你找我什么事?”简宏成这两天胸口一直翻滚着宁宥家与他家的仇恨,极想找个谁说说,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他不敢说。
“我知道什么?是不是我错过了什么?”田景野不放过。
“我不能说,说了连幻想都无法立足了。我这两天的状态就是原来如此——不是我差劲——还不如不知,六神无主啊。嗳,你怎么来了?”简宏成感觉身后似有凉风削肋骨而过,回头竟见大姐简敏敏黑着脸站他身后,也不知站了多久。
“你有事?要不你有空立刻给我个电话。”
“你说,你说,不相干。”简宏成两眼看着他姐,心里不禁嘀咕,难道早上没上飞机?
“除你之外,又有人非常信任地将大笔资金交给我打理。原因是以前的朋友们拿命替我担保。我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