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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部分

贵妃起居注-第191部分

小说: 贵妃起居注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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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期间所有准备事项都不是皇后、贵妃级别该去照应的,又没事做,又没客人,也没戏看,更没有话说,岂非是无聊得很?
  刚才说那几句话,徐循已经挺厌烦的了,现在她不愿再和皇后虚与委蛇,便只是保持沉默,两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瞪了一会,皇后忽然莞尔一笑,起身道,“今日是壮儿的好日子,我也是太兴奋了,这么早就把你拉来,倒是没事做。今儿要闹一天呢,我不和你在这坐着了,先去眯一会儿。你要睡也行,出去走走也行,反正开宴前回来就是了——我估着老人家就是要来也没这样早,你倒不必在此处空等。”
  说着,居然便自去了,徐循被她晾在院子里,带着身边一群从人,也很有几分哭笑不得。
  “娘娘。”钱嬷嬷把点点交给乳母牵着,自己走来道,“皇后娘娘只怕是有深意呢。”
  “什么深意……摆明了就是要恶心我。”徐循撇了撇嘴,“就是做得大方,怕着了痕迹,还自己先跑来了……”
  虽然对宫里的倾轧,她无心多理,也不会主动用恶意去揣测别人,但这都撩拨到面前来了,徐循难道还看不穿皇后的用心?她自己有个罗嫔日日在身边,就见不得她永安宫里清静太平。也许从一开始,就是有意在南内办周岁宴,也许是临时起意,想要戏弄她一番。无论如何,这小半个时辰的空当,就是她无言的挑衅。
  不是看不上我夺人子抚养吗?不是觉得我无意容下生母吗?
  现在罗嫔可是好端端地在坤宁宫里住着,而她徐循,虽然接纳壮儿是皇帝的意思,但不论如何,壮儿到了永安宫里以后,可是再也没有见过小吴美人了。
  你自诩胸怀宽阔、人品正直,现在我给你制造一个机会,就看你如何表现了。
  “那一位被幽禁,是皇爷下的旨意,”钱嬷嬷很坚决地说,“哪里是说进就进的,说探望就探望的?您不必中了她的激将法。”
  “激将法倒不会中。”徐循一边说一边往外走,“不过也无谓浪费了皇后娘娘的美意,既然有这个空当,那咱们就去呗。”
  主子现在是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了……
  钱嬷嬷在心底叹了口气,给张口欲言的赵嬷嬷使了个眼色,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必劝了,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那就是劝也劝不住的。
  主子心里在想什么,也许连皇爷都未必是一清二楚,但经过这些年的相伴,亲眼看着主子从秀才女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地步,甚至是亲历了当时的继后之变,贵妃的为人,钱嬷嬷是再了解不过的了。当时皇爷把壮儿塞过来的时候,主子的推辞,并非是谦虚,而是真心实意……主子脾气倔啊,这事不论别人怎么看,在她心里,总觉得自己仿佛是自打了嘴巴。
  别的不说,皇后看人,是有几分眼力,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早来了这么半个时辰而已,立刻就给主子出了一道难题,去,见到生母,壮儿还小也罢了,不知吴美人是什么反应。
  不去……不去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唯独就是有些没面子罢了。
  这就是捏准了贵妃的性子啊,皇后娘娘嘴上不说话,可心里在使劲儿呢,就是在一点点地降贵妃娘娘,这一次不去,以后在皇后娘娘跟前,可就有点抬不起头了。
  连皇爷都没法压服的人,一个皇后能压服?贵妃娘娘现在是肯定会去的,而且,就算吴美人的住处外有把守,有人阻挡,她都要进去。——现在倒不妨,将来对景儿,没准就是把柄。或者更那什么点,皇后娘娘就和皇爷咬耳朵了:藐视法度,是否太傲慢了点……
  #
  徐循倒没钱嬷嬷那样心思百转,她早就想带壮儿来看看吴美人了。她和皇后又不一样,从来就没打算把壮儿运作成自己的亲生子,与其让他长大以后七想八想,不如从小就和他说开了,定期带他来探望一下生母。起码日后回想起来,不会心存遗憾。
  当然了,如果吴美人禁不住长期的幽禁,精神散乱蓬头垢面,不适合和小孩相处,那这个方案肯定也得跟着作废。她本打算等壮儿两三岁以后,再派人来探望她的,现在皇后既然做了个局,给了她一个空当,徐循也不想在那傻坐着,索性出来走走,也看看吴美人幽禁的地方环境如何。
  和她当时囚禁在偏宫里不一样,幽禁吴美人的院子并不大,按照领路的小宦官介绍,这里本来是建着给游人到这里来换衣、歇脚、小憩的地儿,通俗的说,这就是个宫廷版的豪华厕所。当然了,皇帝用的茅厕也都是好的,这小院子依着假山而建,里外也有三间口袋房,外头几道高墙,圈了一个很小的院子,估计是为了遮蔽进出脚步的。院门倒是没贴封条,不过的确有人把守,小宦官在前头报信,得到的回复果然是,“对不住贵妃娘娘,只是奴婢等人奉命行事,没有皇爷发话,不敢随意放人进去。”
  “就说我的话,皇爷若是问起,自然有我担着。”徐循随意吩咐道,“对了,再问问,她进来以后,可有人来此查问过什么。”
  结果当然是没有了,小吴美人又不受宠,又远远地被囚禁在南内,一般人谁会吃饱了过来看她。每天饭都是守门的宦官送的,有个老都人专门给她做粗活,也是每天都来上值,除此之外,徐贵妃一行人还是第一波访客。
  也许是被她点醒——如此荒凉之地,皇爷有可能问起吗?也许是敬畏她的地位,看守小院子的宦官没有矫情太久,便把院门给打开了。只是他们却不敢让壮儿进去,“只怕惊吓到了王爷。”
  “还没封王呢,”徐循随口道,“不要瞎说……”
  不让带孩子,她便自己进去院子,果然见到门上横亘一把大铁锁,所有的窗户全都上了木板,虽然是白日,但屋内想必也是和黑夜一般,徐循见此,不免道,“这……都不能开窗透气?她不会闷死啊?”
  “回娘娘话,”守门内侍赔笑道,“贵人自己拿手戳破了不少窗纸,您也知道,这就快入冬了……”
  徐循一阵无语,她大概理解为什么不能让壮儿进来了——她担忧得没错,小吴美人的精神只怕是出现了一点问题。
  才对了这么一句话,屋内忽然就传来了人走动的声音,接着,便有人激烈地拍起了窗板,发出了嗵嗵的闷响,小吴美人并不说话,只是这样执着地、用力地拍着木板,力道之大,甚至是震得窗棂上索索有声,落下了不少灰尘。
  “……就是这样,”守门内侍无奈地提高了声音,“有时候听到有人经过,贵人就一直用力拍门,动静闹得极大。上了木板以后,倒是改拍窗了,那还能好些。”
  虽然小吴美人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如今的结果也算是宽大了,但徐循看在眼里,依然是直摇头,她吩咐那内侍道,“去和她说,让她不要再闹了,老老实实地多读读佛经,三个月后,我会再派人来看看,若她好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把壮儿带来见她一面。”
  贵妃有言,小内侍如何不依,当下便小跑着过去传话,徐循冲赵嬷嬷道了声,“赏。”也没兴致在此处多留,回身出了院子,壮儿在院门外头,还一脸好奇地指着窗户,模仿那嗵嗵的拍打声,“咚!咚!”
  也许是内侍已经将话传到,拍打声一下就断了下来,院子里重回寂静,静得就像是一座坟、一具棺材,只有小内侍轻轻的脚步声作为唯一的点缀,却是‘鸟鸣山更幽’。
  徐循望了一脸天真无邪,打扮得仿佛一个锦绣大元宝的壮儿,心底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她道,“咱们回去吧。”
  往回走的路上,她想想,忍不住还是叹了口气,对赵嬷嬷道,“其实,大哥还是对我挺好的。”
  若是当日以这个待遇来囚禁她,虽然她依旧是不会低头,但只怕也不能活得那样自在了。
  现在回头想想,皇帝对她,其实的确算得上是很有情分,即使是在盛怒之中,他也是没能对她下得狠手。自己在南内的那一番话,对他更是震动不小……从那时至今,他是真的对她很好,好得即使以她最非分、最苛刻的标准来衡量,都找不到一丝瑕疵。
  #
  这小半个时辰,徐循也利用得挺好的,当她和壮儿走走停停回到宴客的小楼时,妃嫔们已经是都到齐了,见到壮儿进来,均都笑道,“寿星公来了!”
  壮儿素来是不怕生的,和这些阿姨们,也曾见过几次面,不论是谁要抱,他都是笑嘻嘻地把身子倾过去,倒是几个年小的如诸嫔、袁嫔等,一抱上手,肩膀就是一沉,“这孩子可真重啊!”
  连皇后抱了抱,都羡慕道,“可不是,栓儿也就是这么重了。和壮儿一般大的时候,起码轻了能有五六斤。”
  栓儿本来被乳母抱在一边,听到自己的名字,便转过头来咿咿呀呀的,含糊叫道,“弟——弟。”
  壮儿虽一岁,却也认得人,比起成人,他显然更喜欢自己的哥哥,“啊——”地叫了一声,仿佛是在答应,两个锦绣团子手舞足蹈,终于成功会师,凑在一起玩了起来。
  现在人多了,不比刚才和皇后独对一般,两人都要极力掩饰那份紧绷的尴尬,徐循见几个孩子都在乳母看顾之下,也放松下来,和同事们闲谈了几句,忽然就留意到,“怎么权昭容没来?”
  “权昭容感了风寒,”袁嫔解释道——她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就算不是唱歌只是说话,都有种特殊的韵味。“已经有几天未能起身了,好像尚食局已经有位司药过去给她扶脉开了方子。”
  现在宫里唯一的女司药就是南医婆了,徐循对她的水平心里有数,她微微地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宫里规矩,宫嫔没有特殊的体面,的确不好请太医上门诊治,顶多是把症候和脉象写出去,由太医看着一张纸开药。
  两人正说着闲话,袁嫔之前陪皇帝来过南内好几次了——她歌声好,时常有随驾的机会,不过,能够再来,小姑娘也还是十分开心,“真是漂亮得不得了,和仙境一般的,每回来都巴不得住在这里了。”
  “哎。”这话却为何惠妃听到了,她失笑道,“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袁嫔有丝茫然,“这是何意,奴奴却是不解了。”
  她们入宫晚,品级也低,不知南内的多重用途也在情理之中,这本也是常事,不过她是和徐循说起这话,那就有丝不妥了。一屋子的说话声渐渐都安静了下来,不少眼光,若有若无地就扫在了袁嫔、徐循身上,袁嫔也知自己说错了话,却又不知道错在何处,不觉慌张起来,左右乱看,眼圈儿渐渐地都红了。
  徐循能感觉得到,皇后的视线探究地在自己的面上打转,好像是想要看进她的脸后头,知道幽居南内的真相——她的座位自然距离皇后不远,还是能看得清楚的,皇后的表情,不像是别人看到两大宠姬碰撞的那种隐约兴奋,而是……
  如果她大胆一点的话,她会说,皇后的脸上,是充满了一种几乎是焦灼的求知欲。
  罢黜南内,的确可以说是徐循生涯的一个污点,不过她本人对此是完全也不在意,见袁嫔如此恐慌,不觉倒有些怜她,开口正要缓颊时,一声通报,太后、皇帝来了。
  众妃嫔自然全都立起,以皇后为首站到座位旁边,等太后,皇帝进门时,均都福身行礼,口称‘万福万寿’。等皇帝侍奉着太后,在居中两张宝座上分别落座了,方才逐一坐下。
  “嗯……”太后的眼神,仔细地扫视着室内的布置,她的视线最后落到了皇后面上,她也微微扬了扬唇角。“这宴席,办得利索,可是挑不出一点毛病。”
  皇后面上便漾起了欢喜的微笑,“娘觉得好,媳妇就放心了。”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方才分别转开脸去,太后笑道,“小壮儿呢?这抓周没有小寿星,可是不像话。”
  自然有人去将孩子们领过来,徐循也收回眼神——虽然有点不厚道,但她承认,太后和皇后的明争暗斗,有时候其实也挺有意思的。这一次,也难说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注意力转回来了,她才留意到皇帝正望着自己,见到她把眼神投来,他面上隐隐蕴着的笑意扩大了,用微笑和一个轻微的颔首,和徐循打过了招呼,皇帝方才道,“是啊,抓周的桌子也可以抬过来了。”
  徐循垂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想要镇住陡然间加快的心跳——虽然这样说很无稽、很荒唐,甚至对她来说,还很愚蠢,很……很丢人,但她不能不承认,贵妃的位分也好,昂贵的珠宝也好,甚至是壮儿也好,对于她来说,杀伤力也许都还比不上这人群中的一笑。
  那熟悉的迷惑,又一次缠绕在她的心头,徐循已经有点找不到方向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迷惑什么。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激流之中挣扎,只知道紧抓着自己的坚持,却已经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坚持,又或者,松开手以后,她到底会被冲到何方去。




187、压制

  但凡是周岁宴;总要以抓周开始;众人将壮儿抱来了,又把桌子上铺满了各色吉祥物事;将他放在桌前;逗引着他去抓。不料壮儿刚才被抱着出去走了一圈,这会儿正是饿着呢,小嘴一张一合的,头直往乳母胸前拱去,对桌上的东西,并无丝毫兴趣。
  毕竟只是次子的周岁,没有办大;这里都是自己人,也没有什么外命妇在,众人不必过分顾及仪态,不禁都哈哈大笑,徐循也忍不住笑了,起身走到桌边,拿起些拨浪鼓之类的玩具逗他,壮儿看了,方才有几分想要,便扬手来拿,不情不愿地被引导到了桌上,坐在当地又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的几个哥哥姐姐都是经历过的,最大的阿黄也知道典故,便领着弟妹们在一边拍手笑道,“弟弟选一个吧,选一个!”
  点点最是恨铁不成钢,见壮儿不选,便拿起他白嫩嫩的手往一柄如意上按,壮儿蛮不高兴地挣脱了她,坐在桌上左看看、右看看,那股子迷惑的神气极为惹人怜爱,众人看了没有不爱的,连皇后都被逗笑了,“瞧他那小嘴儿,往下撇了——哟,别是要哭了吧!”
  果然,壮儿又要吃奶,周围又吵,环境又陌生,早有些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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