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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凉城客栈-第43部分

小说: 凉城客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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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我是嗅出来的。”冷若颜表情凄迷的说:“你的亵衣,不止是我的余香;那次我到‘怡红楼’去送客人订的鲜花,遇见一个女子,感觉到她身上也有我的余香,那想必是你遗留给她的吧?我的香味都沾到她身上了呢。”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她向木然的他碰一碰杯,酡笑着要饮杯中的酒,在这一瞬间,谈笑很想唤住她,很想制止她饮,可是,声音到了喉头,都化作了千呼万唤的无声。

    ——时光是一件神器,终究照清你口是心非的模样。我一路走来跌跌撞撞,落得这一身伤,就当是为啼笑皆非的过往,画下最后的残妆。

    “怎么?”冷若颜偏着臻首,灯光照见她的肤颜,出奇的粉柔:“你怎么不喝?”

    谈笑怕她生疑,心中有乱得没了主意,匆匆把杯里的酒一干而尽。

    “男人在外面找窑姐儿寻欢作乐,也不算什么,以前在‘美人酒家’我不也曾心甘情愿地将我的两个婢子唐诗和宋词推给你陪宿……”冷若颜若无其事的语态,让谈笑的心稍稍为之一宽。

    “我不止知道这件事哩!”冷若颜向他嫣然地道:“你和你的‘好兄弟’阮玉郎又在一起了,是不是?”

    “那只是……偶然碰上,”谈笑心虚地催促道:“你……先把酒喝了我们再用饭吧。”

    “既然你要我喝我就喝吧。”冷若颜杯到唇边,忽然顿住又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喝这杯酒呢?”

    谈笑心中陡然一凉。

    “你如果不殷勤地劝我喝下这杯毒酒,或许,我还可以放过你,”冷若颜徐徐地站了起来,凄楚地道:“记得我们那一路来共同经历过的凶险和劫难吗?那一段绝望得连失望也当作是一种希望的日子里,我们反而无怨无悔!还记得我用身子替你挡‘独臂刀王’那一刀,疤痕仍在我胸前呢……”

    ——我将自己种进花盆,假装是一朵花。城市巷弄阴暗,阳光终日短缺,雨水不足空气浑浊。只有在午夜三时,才能瞥见月亮默默滑过天空。我是一朵不开花的花,尚未学会绽放,就已习惯于凋零。

    若颜凄凄楚楚、哀哀怨怨的倾诉着……

    谈笑竭力想站起来。

    然而他站不起来。

    他想拔刀。

    然而他连拔刀之力也消失了。

    ——那杯酒!

    谈笑的注意力只在他给冷若颜的那杯毒酒上,而不防自己也喝了有毒的酒!

    ——现在的时光,我试着拨开雾象,看看未来的方向。没有尽头的张望,已经注定要为将来轮回千转,注定是要为幸福跋涉万水千山。我来了,你人又在哪儿?

    “可是一转眼,你都忘了,只顾沾别的女人身上的余香……”冷若颜胸抹低垂,露出胸口纹着的那朵娇艳欲滴的红牡丹。她陡地掣出怀里的那双“多情环”,银环在烛焰里闪出青寒的芒,而环口上隐有她身体的余温。

    ——我突然记起了那个梦,一个已许久不做的梦。我甚至已感到环锋割入肌肉的锐痛……

    谈笑惶急,大惶大急。

    “你太傻了,试想想,就算你杀了我,蔡京又怎么会让一个撞破他**、知晓他丑闻的部属活在世上呢?”冷若颜缓步向他行近,脸上神情既依依不舍,又痛楚万分:“谈笑,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但你还是负了我!”

    谈笑觉得自己完了。

    谈笑不管了,他不顾了,他全身无力,他不能动弹半分,他已豁了出去,他大吼:“我不得不杀你!我必须杀你!”

    冷若颜怔了一怔,侧了侧臻首,在听他继续说下去。

    “栽培收留你的冷北城,你敢背叛!你的同伴,给你灭了口,你还杀过我‘长笑帮’的兄弟,对我的手足王石和杜三剑你残忍的见死不救!我怎么知道有一天,会不会忽然起歹心恶意先杀我?”

    谈笑嘶声道:“你太强势了!在你面前,我只是被你左右摆布的木头人,我算是什么!?想我‘长笑刀王’谈笑雄豪一世,却落在你这人尽可夫的不要脸的荡妇的手里……”

    冷若颜在灯色下,黯然得宛如一夺迅速萎谢下去的牡丹花。

    “我怎么知道你救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谈笑怕生命会离他而去,所以他最后一句话说得特别有力:“我谈笑又不是你冷大姑娘的第一个男人。”

    冷若颜只觉得地转天旋,她整个人几乎是跌坐了下去。

    “原来我们之间……竟有着如此多、如此多的怨恨!”冷若颜悲哀地道。

    她在灯下,端凝着那一杯琥珀色的酒,然后她再看着手中的“多情环”:“杀了你?”她哀哀戚戚的问道:“还是我喝下这一杯你要我喝下的毒酒?”

    她嘴角泛起了半朵凄然的笑容,凑近谈笑,仍是那一缕清得不似人间的馥香:“谈郎,我们比未相识前快乐些吗?比逃亡时开心些吗?你真正爱过我吗?”

    谈笑无言以对,只有满脸死亡的灰色。

    当”多情环“割破谈笑的喉咙那一刻,冷若颜知道,她这一生中,都不会再爱了。

    ——相爱这个词太漂亮,也太心酸。(卷终)

第一章 叮叮当当的冷若雅() 
“相思是一种什么滋味?”

    “相思很苦,很涩,苦涩里还带着一点甜蜜的味道。”

    “那‘相思铃’呢?”

    “‘相思玲’是一种杀人武器。”

    “相思也可以夺人性命吗?”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如痴如缠,不死不散。”

    “一见相思。”

    “生死痴缠。”

    这是冷若雅离开“凉城”之前,与哥哥冷北城之间的一段对话。

    “凉城客栈”每天都会来很多客人。

    有颈系丝巾的江南少年,也有虬髯如戟的塞外豪客,有英姿飒爽的巾帼女杰,也有风尘仆仆的江湖浪子。

    凉城,在寂寞之余,从不寂寞。

    今天也不例外,持拜贴求见的客人们的长龙,从客栈门口,一直延伸到门外的十三级长阶。

    行走江湖,每个人都难免遇到棘手的人,难缠的事。

    如果你出得起价钱,而又你所求之事又不违背武林道义,“凉城”会帮你摆平那些棘手难缠的人和事。

    “凉城”的人不是大罗神仙,他们也要用钱、也要吃饭。

    最近已经很少人见过冷北城的样子,这个人如同佛庙里的神祗,令人敬畏,却不可触摸。

    “凉城”的事务,是有一个叫“花十八”的女子打理的,一个美的媚、媚的美的花美娘。她热情如火,她视财如命。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今天花十八只接待了一位客人。

    一个书生。

    ——“北凉县”书办“吹眉笔”盛锦棠,一个有才、有貌、有志、有望的年青胥吏。

    教头“洗目枪”顾金汤、仵作“剪心刀”阴银刃、书办“吹眉笔”盛锦棠,这“洗剪吹”组合,都是“北凉县”地面上,较为有力能干的官差县吏。

    这次,盛锦棠是有求而来。

    ——蔡京废除新法,扑灭新党,独掌朝纲,朝廷向百姓摊派的苛捐杂税,日渐繁重,简直到了无以加复的地步。

    按照大宋赋役律例,每年夏秋两季向田农按亩各征税一次。北方六省贫瘠土地亩收一石,须纳官税一斗,而相对较为富庶的南方七省每亩须纳税三斗,或者折纳银、绸、绢、绵、布赋役。

    除了粮赋以外,还有丁税。凡是年满二十岁至六十岁的男丁,都要同时每年缴纳大量的纳身丁税,交钱或交绢。

    其它朝廷与地方官府规定的“杂变”,如农器税、牛革税、蚕盐税、鞋钱等,名目繁多,多如牛毛,百姓难承其重,苦不堪言。

    尤其是去年以来,“工部”属员贪污舞弊,督办不力,以致“北凉河”河口决堤,塞北治下三县数千亩良田毁于洪泽,百姓颗粒无收,“北凉山”附近几个村的村民,被官府恶差逼讨不过,铤而走险,凭寨据守,啸聚山林,抗税拒捕。

    席青谷大老爷几次派人进山,劝解抗税山民放下武器,与官府和平解决争端,都无功而返。

    此地兵马都监蔡耀扬,年少激进,率领厢军入山进剿暴民。山民凭借地利之势,带着厢军像无头苍蝇般,在大山里打了一个多月的转转,也未曾建功。

    远在“京师”的蔡京闻听此事,大发雷霆,先是将自己的得意门生、“北凉”县令席青谷一顿臭骂,继而飞檄火令在“镇北军”监视、擎肘关飞渡大将军的“权力帮”旗下“九将军”之一,“断头将军”关山月率军扑灭乱民。

    蔡相不在乎死多少人,他在乎的是丢了多少面子。

    如此一来,倒是难为了“北凉县”的父母官席青谷,一面他不希望他之下无拳无勇的百姓以卵击石,无端的白白断送性命,另一面他也不敢违逆上司恩相的血腥命令。两难之下,席青谷决定派人去“凉城客栈”找女儿若芊出面,设法说服山民放弃起义,避免这场军队参与的单方面屠杀。

    席青谷身边最得力的人,莫过于自诩为“北凉三杰”的“洗剪吹”组合,可惜其中的“洗目枪”顾金汤早年为保护自己命丧于“朝天门”无天和尚的手下余孽,而另外一位“剪心刀”阴银刃,一向暗中与自己的死对头、兵马都监蔡耀扬走的很近,如此一来,“吹眉笔”盛锦棠这个文弱书生,便成了委以重任的最佳人选。

    地方军政文武员不和,乃至相互攻讦,本就属于司空见惯之事,加之蔡耀扬出镇“北凉”以来,自恃自己是蔡氏一族,年少气盛,气盛则凌人,从来不把席青谷这老迈昏庸的文官放在眼中;同样,为蔡相效劳多年的席青谷,对蔡耀扬这靠裙带关系握上一方武官虎柄的黄口小儿,暗中也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身负重托的盛锦棠,并未如愿的见到若芊小姐,扑了个空。

    原因是,冷若芊前往西早在数月前与“风雪花月”四婢离开了客栈,前往“中原”执行一项任务,想必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至今未回。

    盛锦棠失望,但并未绝望。

    因为花掌柜在看到了席青谷转达的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后,一双桃花眼就放了光。她马上答应让三姑娘冷若雅亲自随盛盛秀才跑一趟。

    冷若雅是个欢乐的女孩子,她总能给身边的人带来快乐,笑意盈盈的她,用笑容感染着周围冰冷尘封的世界。

    下山之前,冷若雅换上了哥哥给买的华美的衣裳。

    她身着紫狐皮裘,外披紫色鼠皮披风,脖颈围着大貂鼠风领,秋板貂昭君暖套覆额,足登鹿皮小蛮靴,整个人本就秀媚靓丽,气质非凡,再被这套华贵典雅,贵气逼人的服饰一衬,肌肤润玉,秋水湛湛,宛若神仙中人。

    临行时,若雅照例去客栈后山去见了冷北城哥哥。

    ——哥哥今天精神很好,他站在悬崖峭壁上的一块巨石上向着南方眺望,山风扑面而来,吹起的袍带和丝丝缕缕的白发,在身后长长飘扬。

    闲暇无事的时候,北城哥哥总会站在那块被哥哥称为“天涯”的巨石上远望那个方向,眼眸里无尽的相思和忧伤。

    花大姐告诉我,那是北城哥哥恋人的家乡。

    ——花十八说,若雅和哥哥的恋人长得很像,尤其笑起来的娇憨甜美模样。

    那个女孩子的名字也有个“雅”字。

    当初若雅投奔“凉城”,哥哥起了若雅这个名字,自是另有一番深意了。

    “哥哥,丫头要去县城办事,在家要乖乖的听花姐姐的话,我给你开的药要按时吃,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听见没?等丫头回来,一定给哥哥带好多的人参娃娃来耍。”若雅在嘱托声中,系紧了哥哥的风衣。

    哥哥还和以前一样,轻轻整理着若雅额前的乱发,向着若雅笑,温煦柔和。

    许久之后,哥哥伸开掌心,将一件事物交到了若雅手里。

    一个铃铛。

    一个足以夺人魂魄的铃铛。

    相思声声夺人魄。

    “相思铃”重现江湖了!

    一直以来,“相思铃”只是存在于江湖的一个传说。

    “相思铃”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二十年前的一个叫“杜卤门”的手上,他为练就邪功,迫害了十六位黄花闺女,最后被大侠“大风起兮”云飞扬毙于掌下。

    ——杜卤门正是冷北城少年时拜过的一百零八个教头师傅中的一个。

    “相思铃,相思叹,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铃上刻着的如此几个字,清秀的蝇头小楷,写在白中泛黄的瓷铃身上,铃上三株紫竹,残痕点点,一副肃杀的样子。

    那是北城哥哥的亲笔。

    这个胎小釉薄的铃铛,冷若雅却极是爱极,仿佛很久以前就是属于她的。

    在哥哥恋恋的眼色目送下,在长长短短高高低低的风铃声里,若雅蹦蹦跳跳的下了山,像一只欢乐的出笼云雀。

    然而入山之后,欢乐的若雅很快就欢乐不起来了。

    她看到了持着锄头、铁锹等简陋农具武器,站在山寨堡垒后面,那些瘦骨嶙嶙、衣不蔽体的“暴民”。

    走了长长的山路,冷若雅很快就肚子饿了。

    若雅是个贪吃的女孩子,贪吃的女孩子好像往往都很容易肚子饿。

    在女孩儿楚楚可怜的目光哀求下,盛锦棠盛秀才只好硬着头皮去向山民讨食。

    “我们自己都没有可吃的,哪还有会给你!”山民们就算有贮粮,也早给官兵搜刮一空,留下性命已算侥幸了。

    “那你们吃什么?难道你们不吃可以活到今日吗?”冷若雅嘟着小嘴问。

    “要吃的,还是有的,我们吃蓬草,那味道像糖一样,吃了只求饿不死。”

    “但是你们来迟了,近来蓬草也被吃光了,草根也挖尽了,大家伙儿只好割树皮来吃。榆树皮的味道不错,你们可以试试看,但附近的都给吃光了,只好吃其他树皮,吃了有时反而可以早些死。”

    “还有一种叫‘观音土’的,是石块,用水煮沸成糊,味道腥膻,吃一点就饱,但不久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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