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魂书-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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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想,脚步却没有停,再走几步,她已经到了自己房门前,温兰佩正在房中,看她来了不觉露出了笑,“你来了。”
不对,哪里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她伸手幻化出一把光剑,直直指了出去!
温兰佩面上一阵不信,“萧箫,怎么了?你为什么要拿剑指着我?”
“你不恨我?”凤萧箫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傻瓜,我怎么会恨你……”温兰佩笑,缓缓走来,“过去的就都过去了,放下剑,我们以后便这般长相厮守。好不好?”
“好啊。”她放下剑,向她走去。温兰佩伸手抱住她,这怀抱竟然也如此真实,让她不愿离开。
若是回到两百年前,那一切都没有发生,只有爱没有怨更没有恨,那这会是一个多么好的结局……长相厮守,安乐到老。只是一些事情自从发生,就注定一些感情出现裂缝,无力回天。
有些人,只是点头之交,却可以设身处地设想,尽可能去原谅。可对于重要的人,却偏偏撇不开,放不下,折磨自己到老到死。挖心之苦,她无法彻底原谅温兰佩;杀姐之痛,恐怕温兰佩也不会原谅她,而这场幻境,对于她来说太过奢侈,换句话说,如今两人的僵局,已经配不上这样的美梦。
好啊,怎么会不好,这种生活,我多想要,想要到疯掉了啊……我想与你相对坐忘,陪伴身侧;我想和你看尽人间离合悲欢,永不分离……只是再好,这也是一场梦,而我凤萧箫,不可能困在一场梦中,我也无法承受这样一份“宝藏”。
拥抱之余,她的眼神却是突然清醒,伸手结手刀便想怀中的温兰佩后颈去。
温兰佩霎时便晕了过去。她倒下,瞬间化作万般萤火,消失殆尽。
“我何曾不愿红尘相守?只是我已经没有心了。”她苦笑,“那这关,我是不是可以通过了?”
温兰佩在虚空中笑,化作千片万片:“好,好,你还是这般无情——既然你想走,我便不留你。”
再一晃神,她已然身处幻境之外,尚君墨也在同时出来了,有些生气地揉着眼睛。
凤萧箫咬了咬嘴唇,便也没有多话,示意他到下一关。
画面一转,却是万物沼,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凤萧箫便仰着倒了下去,头部撞在地面后一时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不是“色”关吗,不至于一进来就摔死了吧……正在苦恼,却觉得身上的衣物被一层层剥开,一双柔软的唇便这样落在她的颈,锁骨,又在胸前流连,挑逗着她的爱欲。
“谁?”凤萧箫努力睁眼,那天光太亮,她一时间竟然没看出来是谁。
“傻瓜,你这是睡傻了连我都不认识了吗”温兰佩轻笑,又俯身在她唇齿间辗转,手上动作却没停,仍旧一点点剥着衣物,轻柔得就像是一场梦。
对啊,这本来就是一场梦。
凤萧箫只觉得全身似乎有了力气,伸手便将温兰佩推了开来。
“萧箫,你真就要这般待我?”温兰佩看着她,眼中是一片受伤。
她想她留下,可她不能留下。许久叹息,凤萧箫终于是开口。“你挖我心,我自然恨你,我灭掉兰灯,置温锦佩于死地,你难道就不恨我?”
“恨。”温兰佩直视她,表情突然间镇定下来。
“这就对了,你恨我。”凤萧箫笑,“你既然恨我,又怎么能对我生出□□?正如我对你一样。你能抛弃我,我便也能抛弃你,不是吗?”她开始撒谎,掩饰着未泯的□□,到了极处竟然能面不改色,还敢在同时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温兰佩无言,许久才道出一句,“凤萧箫,你才是真的铁石心肠。”便转头,向别苑去了。
凤萧箫闭了眼不去看她,嘴唇终于失去了血色。心里念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是这次救人,却硬生生要逼她多承受几次分离之苦。
每一次都故作镇定。每一次都痛彻心扉。
再睁开眼时,她已然回到金丝笼之中,尚君墨还没出来,只是看着一脸惊慌。凤萧箫本是心中烦闷,看他这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却是将尚君墨从幻境里打了出来,见了她又后退了几步,这才停下来,问,“我出来了?”
“废话!”凤萧箫白了他一眼,“做个春梦都满脸惊慌,丢不丢人?”
尚君墨连忙摇手,“没有没有,别说这个了我们赶紧去下一关!”
凤萧箫邪恶一笑,心想肯定哪里不对:“乖徒儿,告诉为师,你的春梦里梦到的是谁?”
尚君墨一个激灵,抬脚就踏进了下个幻境。
这次的幻境让她回到了当时刚刚上天誉山时的药庐,她正在勤奋地帮折棠上仙的花花草草浇水,此刻看来,竟然也是无比温馨。
“师父!”她向屋内走,折棠上仙的背影蓦然出现,“萧箫啊,你回来啦?”
“师父你跑去哪里了?萧箫好想你……”虽知道是梦境,她还是止不住哭了起来,“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我一直守着……”她伸手去抱着折棠的手臂,哭得像个小孩子,“我一直守着,要让那颗鸡蛋开花!”
“对啊,萧箫,你看,你的鸡蛋开花啦!”折棠指向不远处的花盆,那里真的长出了一棵鸡蛋花,花瓣轻薄,花蕊鲜黄,正朝气勃勃地向着太阳。
她本以为那将会是她的毕生夙愿——让一颗熟鸡蛋,开出鸡蛋花。可惜鸡蛋开花本就是无稽之谈,熟鸡蛋更是不会。
“可是师父,就是我不信,您还是死了啊……”她抬手去抹掉眼泪,直视着折棠上仙,“师父,萧箫这些年过得很不好,如果您能陪着我长大,或许便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萧箫……”折棠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可是没有如果,你已经长大了。你没有辜负为师的期望,虽然至今没有修成正果,但是内心的坚定,却是为师毕生所不能及的。”
“你走吧,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师父!”另一个凤萧箫从她身体里分离,上前抓住折棠的手臂:“萧箫不要修仙!萧箫要和师父永远在一起!”
“傻孩子,快回去……”折棠笑,身形渐渐消失,“这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人总是要向前走的。”
凤萧箫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迈出下一步。这天下之大,哪里算是向前?
另一个凤萧箫站在她面前,脸上仍然带有泪痕,“为何不遵从内心的想法?”
“因为我不受束缚。小时候师父还在,我就顺着他的指导活,他死了,我就是自己的绝对权力。所以才会有你。”凤萧箫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只是这幻境中分离,你代表的是感知,我代表的是认知。这些幻境,要的本来就是自己战胜自己心中的念想,怕是这关,便是你我一争高下了吧?”
“凤萧箫,你从一开始就输了,若不是,为什么每次幻境里出现的都是温兰佩?因为你对她的喜欢,远远多于你对她的恨,”感知冷笑,拂手之间榻上已然出现了一个沉睡着的温兰佩,“你不信?——来,你杀了她——你杀了她就算是你赢。”
凤萧箫苍白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看吧,凤萧箫!”感知大笑,“你舍不得!就算明明知道这个她不是真的,你还是舍不得!”
这便算输?不,这不能算!她低头看着榻上的温兰佩,她睡得正好,脸上还带着似有似无的笑。
究竟是哪里有错?是哪里出了问题?
脑中灵光一现,凤萧箫突然出手,返身一剑刺穿了感知的胸膛。“那又如何?”她伸手,抱住了感知无力支撑而倒下的躯体,“不管我是否舍得动手,都不是你应该对我发号施令的时候。”
感知看着她,眼中突然落下了一滴泪。“宁愿杀了自己也不愿动她,凤萧箫,你究竟要骗自己到何时?”
“我没骗自己。”
感知终于笑出了声,伸手去触碰她的脸颊,躯体却在她怀中化成千片万片,“别放弃她。”
她消失在虚空中,那滴泪便这样落在她手中。
“我不能答应你。”许久,她回答。
幻境消失,待四周恢复正常后,她向外看了看,天边已然开始泛起一丝白。尚君墨仍旧在幻境中,若是执意要等,恐怕给殷无忧解毒就来不及了。她抬脚向前,拾阶而上,终于推开了屋顶的门。
那是一副怎样的局面?
九个女子身着华丽的衣袍,做出翩翩起舞的样子,将中间的祭台围了一整圈,她们闭着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都长着一个模样。一个女子抬手向上,做出一副摘星辰的样子,可是华服中探出的手,已然是一截白骨。祭台上也坐着一个女子,身披霓裳羽衣,正在无神地抬头打量着来人。凤萧箫斟酌,这个女子大概也就是眉照寒,也是这十人中唯一存活着的人。
“九凤朝歌?”她心里惊奇,虽然断定魔教中人和本朝官员勾结,但将眉照寒带进金丝笼里,便是为了凑齐一副“九凤朝歌”?她一步一步走近,伸手去触碰那祭台,那祭台上的禁制突然消失,露出了像是罗盘一般的面貌,其中是深深浅浅的槽。
不,不是九凤朝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正要起身,周围的九个女子却突然发出一阵尖利的笑,瞬间向她冲来!
凤萧箫手中幻化出光剑,将眉照寒护在背后去击退白骨的攻击,只是身后的眉照寒却伸出手,直向她的后心。
“师父小心!”尚君墨刚刚从幻境里出来,脑子一热便飞身上去,眉照寒一爪子便抓进了他的肩胛。
“君墨!”凤萧箫回头去看,尚君墨惨白着脸,强笑着去看她,“师父,我没事……”
“你疯了!”她皱了眉,划破指尖迫近他的肩胛,只是那些白骨又突然疯了一样向他们扑来。
不对,还是哪里不对。灵犀一点她突然就豁然开朗,这金丝笼,要囚的不是眉照寒,而是她!
“凤萧箫,我们又见面了。”白骨瞬间被一股大力扯着各归原处,睁开的眼中只有空洞,却偏偏让人感受到浓烈的贪婪。“你看,我为你设的局如何?”
“自然是绝妙,借‘九凤朝歌’之名,却是想要用我的血喂养这三魂七魄,借尸还魂,你说是不是?”凤萧箫冷笑看着他,“我的右护法大人靳无衣?”
“有胆色!”靳无衣跟着笑,“只是你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临死之前,你可还有什么话好说?”
尚君墨痛到了极处,本是想开口反驳几句,只是凤萧箫却毫不犹豫开口,“把解药给我,放我徒儿出去,剩下的,便是你我恩怨。”
“好!”靳无衣拍手称好,金丝笼上突然出现了一角空缺。
“师父!”尚君墨大惊,“我不走!你打不过他的!”
“再不出去殷无忧就要死了。”凤萧箫难得严厉,“尚君墨,这是命令!走!”
☆、盛世
他几乎是一出来就后悔了,那个空缺几乎是在瞬间闭合,任他想要回去,都丝毫没有办法。他咬了咬牙,飞身向客栈,只要喂殷无忧吃下解药,他还是可以回来救师父!
凤萧箫起身,看着靳无衣,“好了,是时候较量了。”
“我劝你还是乖乖送命,若是执意要挣扎,那可别提有多痛苦了……”靳无衣笑,伸手解开了绑在右手上的带子。
凤萧箫哈哈大笑,“那你还真以为我凤萧箫会变成你的刀下鱼肉?”
“好,有志气!”靳无衣冷笑,“那我今日就让你乖乖变成我刀下的鱼肉!”
一语未毕,他手中早已多了几根丝线,以一种出乎人意料的速度向她飞去,凤萧箫翻身躲避,却还是被其中一根丝线牵住,下一秒,第二波丝线已然袭来,一下子洞穿了她的经脉。那疼痛来得太快,这场战斗毕竟是实力悬殊,刚刚开始已然落下了帷幕。
“不堪一击。”靳无衣嘲笑她,缓缓从远处走来,“接下来,就是叫你的血填满这个罗盘了,若是到时你没死,那便算你命大,不过这种法术,好像并没有什么人可以活下来呢……啧啧啧。”
血液顺着经脉中的丝线流出,源源不断流向那罗盘,周围的白骨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挣扎扭曲,身上所附着的魂和魄逐渐抽离,向中间的眉照寒聚拢。
凤萧箫也只觉得身上的力量在逐渐抽离,那日闯入兰亭毁掉兰灯,已然废了她近一半的功力,如今元气尚未恢复,便又入了这样一个死局,看来也是上天注定。不过算算也不亏,她本该两百年前便应该死在温兰佩手中的,只是那个百合花精牺牲自己为她续命,这才苟且活到了今天。
金丝笼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开锁的吧嗒声。
她一个激灵抬头,靳无衣更是眉头紧锁。这时候歃血决不能断掉,不然所有一切都会功亏一篑,他伸手,霎时更多的丝线刺入凤萧箫骨中。
喂,说说你这一生有什么遗憾吧。
有啊,比如师父的离开,我本知道危险还执意相信她,也知道鸡蛋开不出花来,还非要固执,以为有一天事情就会有所转机。比如爱上温兰佩,就算这段感情她另有所图并且挖掉了我的心脏,可我还是爱她,却还是义无反顾将温锦佩杀掉来复仇,叫她伤心恨我。又比如我还没有看到徒儿升仙的那天,他一直在我手下成长,以后却再也看不到了……这么一想,我总觉得我的一生是不完整的。
可有谁的一生就真那么完整?
尚君墨赶回来时,歃血仪式已经结束。靳无衣转身逃走,只剩下赶来的首辅跪在罗盘面前,狂热地看着眼前的眉照寒,以为是靳无衣复活了自己的爱妾。眉照寒此时已然恢复了三魂七魄,同时也拥有了前世累积的功力,只消一瞬,便消失在金丝笼中。
一旁众仙围了一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尚君墨的心蓦然沉到谷底。
“师父!”他想大声喊,却偏偏发不出声音,只是伸手拨开众人,便向人群中冲了过去。
望舒抱着凤萧箫,眼中是一片死寂,“君墨,凤姑娘她……已然仙逝。”
尚君墨终于说出一句话来,他几乎是在嘶吼,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不可能,师父她命贱,命贱的人活得久,她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
“君墨你冷静一下……”有人上来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