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瓷(gl)-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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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料峭,吹动檐铃。
叮当。叮当。
现在是深冬,甚至会忽而下起雪来。
之前忙得很,突然闲下来,又开始想东想西,想起云南那两星期,还有温柔得像梦里幻影的杜衡。
“你做好梦的时候,会把头缩回被子,好像在和它说谢谢;你做噩梦了,会突然坐起,大概过半分钟才清醒;如果不做梦或者不记得……”
她的话,大致还是能记得清楚。
安燃望着雪地里的红梅,慢腾腾地想到一件事:如果一个人知道你睡醒之后的各种小动作,至少她一定比你醒得早。
她后知后觉,有些怅然。
现在又可以加一种了……我失眠的时候,会一直胡思乱想。
等天光欲曙,安燃起身,决定不能再继续蹉跎下去,推开了安老爷子的房门。
“爷爷,我想离开武馆了。”
得亏两大壶茶灌下去,安老爷子血压没升,气得哼哼直接把安燃禁了足。
安少凯是很快就知道了侄女跟老头子杠上了,甩手不愿意再当那劳什子看家师傅,也傻了眼。
过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闹起来了?
其实是安少凯多虑了,安燃什么也没闹,甚至表面上和从前没个两样——她虽然被禁了足,还是和从前一样练剑,教徒弟。
但抽出更多的时间看安萌带给她的书,很多个晚上熬夜困极,直接就趴在书桌上睡熟了。
安老爷子一天三巡视,脸也越来越黑。
他知道安燃性子,淡然是一方面,内里也倔得很。
“气我老头子很有出息是么?一点定力都没有,你能做成什么?才觉得学了五年就心高气傲,觉得安家剑法学通了,武馆没意思了?”老人唬着脸。
“没有。”
“那是嫌弃这里?”
“没。”
“那你怎么想的?”
安燃想了想:“我想和堂姐一样,上学工作。”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上学武馆里也能请老师让你上。工作,你现在教徒弟就是工作!”
安燃垂了眼。
“不一样的。”
老爷子很郁卒:这一辈小孩心都野啊……原来还有个老实本分的安燃,肯守着家底,现在也不知道是被哪个歪瓜裂枣给带坏了啊!
老人咬牙:“告诉爷爷,是不是看上外头哪个臭小子了,他怂恿的?啊?”
“……?”安燃茫然。
老爷子心里悔得很,苦苦回忆到底外面有谁勾钓宝贝孙女,突然想到上次莫名其妙消失了俩星期——
“上回把你拐云南去的那个,是不是?”
老爷子其实连杜衡是谁、性别为何、年龄几许、家在何处等等一概都不知道。
安燃僵了一下。
这反应就更可疑了。回头必须得问问少凯,上次那到底是谁。
“是我自己想离开的,爷爷。”安燃声音轻轻的,“比起在这里教徒弟,我有更想做的事。”
也有更想过的生活。
虽然还没有全部想清楚,但至少有一部分已经明晰了。
她无声笑了。
“爷爷,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您怕到这一辈没人喜欢太极剑,武馆开不下去,家族就算断了。所以至少得留一个,把该学的学会,守着家底。每个家族看重的都不太一样。大部分是企盼有个男丁,延续香火,安家看重的是武馆和剑法。”
“可我觉得……真的要传承的,应该是尚武之道。武馆倒了也可以再开……唯有安家剑,安燃不敢忘。”
老爷子算是听明白了。
宝贝孙女已经做了保证,就算不在武馆里,也会一直练剑的。都说到这份上了,看来是真的不想在武馆里呆了。执意要走的人,哪里还劝得下。
反正先前五年不眠不休的练,她的水平确实早就超出了老头子的预料。只是误打误撞发现临时拉来救急的木头,原来是名贵的紫檀,舍不得放手罢了。
“……爷爷我是老了,管不住你们到处撒野。
“等过了年,青城山那边有个全国武术交流会,之前代你答应了主办方,不能爽约,你还是要过去看看。之后还回不回来,就自己决定吧。只是别指望家里这边,还能帮你什么。出去闯,就得有吃苦的觉悟。”
***
安少凯最近日子很不好过。
安老爷子不仅旁敲侧击各种杜衡的事情,还查账查得很严,很快就查出大学城那边的分馆。老爷子沉了脸,倒也没一气之下关了那边,只是连带着一起查账,差点就把“安家武馆”已经是杜衡名下资产的大秘密给查了出来,好在还是各种谎话叠加,忽悠了过去。
在发现杜衡是女人之后,老头子就放了心,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还是一直没好脸色。
安少凯劫后生还,感激杜衡没戳破股东的事,少不得请她吃饭。
饭局上安少凯献殷勤,不小心说漏了嘴,把安燃和老头子闹僵的事儿吐了出来。
杜衡皱了皱眉。
“到底怎么回事?”
“具体怎样我也不太清楚,她就是不想做看家师傅了。老爷子气得不轻。杜小姐,您放心,课也不用停,武馆里还有的是好师傅……”
杜衡神思已经飘远。
她不想做武馆师傅了。
她想干什么?
……她也有想做的事?
心跳忽然快得要跳出胸口,举杯欲饮的女人突然长睫一颤,眼中亮起绚烂明彩。
饭局结束,外面雪下得正急,天地一白,又没有风。原本就只抿了几口酒,天气冻得她醉意醒了大半。
“安先生,我开车送你回去吧,顺便见见……安燃老师。既然她要离开,我也没几天能跟她学了,是不是?”
安少凯受宠若惊。
☆、红梅白雪
深山里雪下得更密一些,而且没有化,郁郁葱葱的林木上都盖了一层雪。
武馆还没开始扫雪,走在石板路上,脚底一路咯吱咯吱的。
她往安燃住的院子里走。
头回来安家武馆,种种巧合促使她最后就在这里住了一夜。后来时不时来找她,早已对武馆东侧的布局了如指掌。
前面就是月门,她脚步一停,深吸一口山里冷气,愈发清醒。
站在回廊这侧,隔着月亮门,目光看向小院里。
月光亮得不可思议,映出雪地素白如玉。小院里林林总总,看得再清晰不过。
安燃在扫雪。
她肩头都积了一层薄雪,恍然不知。
虽然穿着羽绒服,套着长靴,带了手套,但杜衡就是觉得,她同仕女图里那些穿素袄、披红氅的官家小姐没个两样。
古典、古板、古雅……
总逃不出这几个词儿。
杜衡听见心里轻轻叹息。
安燃举手投足间的韵味,是她再独特不过的人生经历养出来的,谁也模仿不来。
温润里隐约有剑的影子,沉凝处又藏着水的波光。
她看到安燃放下了扫帚,走到梅树旁,抬手似要折花枝。
“这么大雪还在外面,不冷么?”
安燃从疏密花枝间探身,看到是她,微笑:“你怎么来了,快点进来。”
她已经折下了梅花,杜衡跟她回屋。
在回廊里,两人拍打下身上积雪,杜衡又拂落她头发上的雪粒,这才进屋。
杜衡习惯性地脱外套,被安燃制止:“这里没太暖和,脱了会冻着。”
“你大伯没提装空调的事?”
“嗯?……没说。”安燃一怔,转而笑笑,“我身体结实,小时候大冬天还要泡冰水里练基本功,不怕冷。装了也是摆设。”
这倒是大实话,不过杜衡之前增加对武馆投资的时候,是委婉地给安少凯建议过,可以改善一下环境。
她不知道安燃同她堂姐之前忙活开分馆,多余的资金都用到那上面了。
而且一进门就看到有些地方不一样了:书柜里的塞得满满,全是法律、商务各种乱七八糟的,还有……英语?
从前那些古籍被挪到了下层。
杜衡愣了愣:“你都在忙什么。”
“练功,带徒弟,看看书。”安燃似乎心情挺好,“刚才在扫雪,收了扫帚你就来了。”
“我听你大伯说,你和安老先生闹僵了?”
安燃正把梅枝插入青瓷瓶中,动作一顿。后来只是笑着微微摇了摇头:“没大伯说的那么夸张。”
杜衡和她各坐在书桌的一侧。杜衡深吸口气,微微倾身逼近她,嗅到一股梅花冷香:
“你不想当武馆师傅了?”
安燃没吭声。
她这反应倒叫杜衡摸不准,而且有点气闷:她什么时候学会藏着心思了?
完全忘了,含蓄和细腻很多时候是女孩子的本能。
安燃从前纯粹,那是因为没有心事。有了心事,自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沉吟和欲言又止。
她总觉安燃不食烟火,但安燃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
“从前你问我,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知道了一点,想……争取一下。不过有时候,”她眼神有些茫然,看着梅枝的花苞,“又觉得那些‘想要的’,可能只是一时兴起,是我小题大做了。如果尝到苦头之后,发现不喜欢、不想要了,现在很多努力可能就成笑话了。”
她说得很慢,杜衡细细听。
安燃确实和从前有点不一样了——
从前她不可能想这些。
“怎么会是笑话。”杜衡这才想起,她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三观……太简单。
“如果怕成为笑话不去尝试,七岁和七十岁没差别,那一辈子才是个冷笑话。”
她话一出口,也有点后悔,语气再温和些就好了。
毕竟是和少女谈心、而且是悟性极高的安燃……不是在教训公司员工思想守成、鼠目寸光。
安燃抿了抿唇。
“……我明白。”
“你说找到了想要的,是什么?”杜衡目光渐渐暗沉。
安燃笑了笑。
“等到我真的肯定我想要‘它’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杜衡。”
在那之前,我需要更多的尝试、努力。
杜衡知道她现在不肯说,或许是因为还有点犹豫,不太确定。逼问是没有意义的……这种拷问内心的问题,答案从来都来之不易。
安燃很谨慎,谨慎本身就说明她很重视。
杜衡五指在暗处捏紧了又松开,很快再度握紧,她的脊背已经完全僵硬了,思考时的安燃好像随时都会说出惊人之语,但她还是没有再多谈。
杜衡决定再忍忍,不再纠缠。
安燃则越过了这个相对沉重的话题,又细细摆弄美人瓶里的梅枝,低声说:“前段时间我又去了你带我去过的旧书店,看到有一本讲插花的。里面的画很漂亮,就买了回来,有空翻看。”
她去了趟城区?
“虽然没学会插花,但还是想练练手。这瓶子里有水,含苞的梅花,明后天应该就能开了。梅花香气很清净,放在家里正合适。”
杜衡刚要颔首,想说你确实和梅花挺配。
安燃抬眼望向她:“送给你。”
苍白灯光下,清丽的少女微微笑着,将插好梅花的瓷瓶递到她面前。
她眼底流转温柔的光泽,似乎还有一些祝福的话,暗藏其中。
杜衡接过,手底小心翼翼。
安燃眉眼弯弯:“新年快乐。”
她一怔。
确实……新年要到了。
***
杜衡离开前,安燃告诉她新年之后要去青城山参加交流会,时间长短不定,短时间内都不要再往武馆跑了,自己很可能不在。
杜衡眉头动了动,难得想逗弄她。
“为什么不来?我还是武馆的学生,”她慢条斯理,目光意味深长,“得来上课。”
安燃一噎。
杜衡佯叹,仰头望天:“不过你说不要来了,也是对的。反正我连武馆的看家师傅都打得过,来了也是独孤求败,没意思。”
安燃:“……”
……你能不能不要总提那件事。
“好汉不提当年勇。”
“我是好汉么?”杜衡似笑非笑,“我可是好姑娘。”
安燃再次无语。
杜衡回去查了下那交流会,竟然开得时间挺长,从3月初一直到4月底。
但既然都答应她不去扰她,那还是遵守约定好了。年后杜家几个公司也忙着研发新技术,市场推广营销,两兄妹更是联手成立了个新的网络公司,忙得像陀螺。
杜无还在他屋子里摆着那“一米六|四”的女性人体模型,只是上面的衣服换成了不知哪个游戏的女主角。见被杜衡发现了,他不以为耻,反而嘿嘿直笑:“姐,我给你定做个一米六七的人体模型怎么样?上次那套衣服我还留着呢,就是按照那谁尺码重新改做的那套……”
杜衡沉了脸:“你还敢留着?给我扔了,听见没?”
留着那是几个意思?
“都压箱底呢,我摸都没摸过,对灯发誓!”杜无忙解释,“本来想等你生日时候给你的。”
“立刻扔。”杜衡很冷淡,还是那句话,瞥他一眼,“把你屋里人体模型也扔了。怪癖要改,还想不想要老婆了?”
杜无:“……”
杜衡不理他,转身走了。
杜无觉得姐姐越发像禁欲系教导主任了。可见他完全没找到杜衡的思路——
安燃才十五。过了年也不过十六。
身高和所谓的三围尺寸,能做的了准么?
扔了就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特别喜欢那种……身份相差很大的故事。
也许是没走出中二期。不管啦开心就好。希望看文的你们也会开心~
☆、甘苦自知
事实上安燃就在青城山待了三天,然后就返回了S市。
除了行李,已经身无分文。
她不打算回武馆了,无论哪一个。安常拗不过她,也有自己的坚持:说不会给她任何补贴,就真的什么都没有。
这个时候安燃才发现很多困难,最大的一个就是她很难找到工作,主要因为未成年。本来有些已经答应用她,结果一看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就傻了眼,摇头改口。
已经到了晚上,她整整一天都没吃东西,肚子空空,一身的汗。看到前面网吧招网管,包吃住,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进去,居然过了。主要是网吧看起来就不太正规,也没查身份证。
夜班工资高点,她要求上夜班。老板觉得小姑娘练过的,外面形象好,内里也剽悍,勉强合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