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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

折妖记-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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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了,她被秦时欢伤了吐血,依着青陵台的残像来看,她与解浮生的交手时定也难缠,如今失却颜色,想来早已伤的厉害。
  难忍心疼,伸手去抹她眼角的泪,她动了动,却没有醒,像是下意识地靠近什么,径直摸到我旁边贴住了。
  我怕她受伤睡的难受,小心地将她的头揽在了腿面,好歹比玄鸟的冷硬鳞甲要软上一些。她倒是不避,径自寻了个舒适姿态安睡。
  我轻抚她紧蹙的眉心,岂料刚是抚平,便皱回去了,如此,更心疼了去。
  她知我来处,带我归家,可家,是在哪里?
  我抬头,放眼而望,不知该将心底的万千头绪如何打理,念及秦时欢,心口也竟不那般为痛。
  是不见使了什么仙灵妙法,还是我真的把一切当做了梦境发生,醒来,也当真没了痛楚。
  像是置身事外地看上一场傩舞之戏,奉上祭祀之礼,人群散去,我也跟着归家而去。许是因我奉上祭祀之魂的缘故,竟有些想不起归家的路。
  好在,尚有一个引路人在。
  我庆幸挽唇,连带喑蓝夜空中的繁星也一颗颗地璀璨起来。
  玄鸟一路而飞,浩渺的夜空繁星以可见的速度靠近,分明近着,却总给人一种永远也靠不近的感觉。
  我伸出手,对着无尽夜空慢慢握了一手,以虚无的姿态将那些星星抓在了手中,小心翼翼地捉取到眼前,摊开手心低眉看了片刻,启唇轻吹了出去。
  如此,就散了罢,各归各处,再也不相干的好。
  收回手心,我倒撑在玄鸟背上,仰头肆意去瞧它们,未过些许,天边划过一缕极快的闪亮,继而如下雨一般滑过无数的闪亮曳光。
  竟是坠星。
  星命如人,自来有星坠人陨的说法,如此大量的坠星,是出了什么变故么?
  “天命乱了。”
  倦意冉冉地,不见趴在我腿面翻了个身,眸底空荡地直勾而来。
  我抿笑迎她,并不想理得这些,淡道,“醒了么,那陪我看看坠星之雨。”
  她赖着不动,坠星的流光衬着她勾人摄魂的眼更是磨人,我心底忽地哽了哽,忙是转开,想要借流光划破天地的轻曳轨迹扯回方才的失神。
  “不觉很漂亮么?”太过安静,我又不想被她看得太过逼迫,借机打开话题,想要引她也转开那叫人看不明白的惑人眼神。
  “不想要问问?”她还真是不依不饶,我无奈地想。
  “问什么?你不怕我心头再为裂开?”收回眸光挽唇,我调侃。
  “不会。”她牵了一个浅浅的笑。
  “为什么?”我挑眉,对她的笃定不以为然。
  “因为,他没有追来。”
  狡黠生在那倦极的眸子里,对比倦然,那狡黠甚是亮眼,她赖了赖脑袋,几乎压在了我心口上,惊艳的颜纵使失去颜色,仍有着迫人的压力。
  像是能听见我的心,捉取到异样的怦跳之声,她笑的更深,倦敛的深眸撩开些许,流曳的星光便尽数落了在她眸底,一闪一闪地更是迫人。
  “想听么?”她翘了翘唇。
  我见她如此模样,想来铁定了心要说些什么,叹了口气道,“若是你不说会憋死,那说吧。”
  她眸底滑了滑,憋了半响才道,“你这样撑着,不累么?”
  我张了张口,差点被她噎得背气,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推开她坐直道,“随你睡冰凉的鳞甲去!”
  “不。”她懒懒拒绝。
  耳根酥麻过噤,她竟是贴着我颈窝轻轻吐出了这一字,音调轻嗔而来的尽是惑人,心头怦然而跳,伤口好似裂开地疼。
  这反应来的太过意外,我没能防备地轻哼了出声,惊汗霎时凉过了乍然而来的燥热。
  “罢了,不闹你。”她冷清做言,人复陷轻倦,翻身倚着我的后背,沉默片刻才淡道,“容我想想,从何说起。”
  我想了想,道,“不如从玄武腹中的壁画说起。”
  “好。”
  “混沌初始,万物无形,内引之衡两生而存,渐生天,渐劈地,天生无形,地掌有形,于交界之处有一生死两极互融之树,随变化时日,树生果有形,无形环依存,两形为衡。无形化之,降万物命数,守果长久,念万寂有命无生,破天出而行世间。果念无形,追之出,依其形化生,苦求不得,破其万物之命。无形怒而伤果,果坠地心,见混沌心。混沌助果而伤,果本心伤濒死,携混沌归至生死树,期以形身助混沌化形,以偿其助。”
  她说到此处,淡淡问道,“听得明白么?”
  “解浮生无形所化,秦时欢乃生死树果,是么?”
  “是。”她沉默,隔了一会道,“阿宁本是混沌之心,也是尚未化形存在的混沌本质,本就是个心底纯粹的混沌,再念上秦时欢,那就是个万不能转的心思了。”
  她低低作叹,惋惜道,“解浮生本透天命,自知与秦时欢无果,不愿与秦时欢多做纠缠。奈何秦时欢数万年只仗着对他的一点无形念想而生,怎会甘心放弃?加之又是一个直行践诺存在,做事便不管不顾,与解浮生数次相遇皆在苦求不得的局面下,彼此背离的更远,及至最后伤及自己濒死,遇上阿宁为之解围。秦时欢伤透心,索性不愿活。把阿宁带回冷寂渊以自身血肉养之,也不过是求个自我解脱之心,却不想因此让阿宁生却执念,除秦时欢之后,再也不能心念其它。”
  “血肉养之?”我心念为动,问她,“生死树是不是一颗生于极致黑暗中无边无际的幽蓝枯树,还有很多蓝色蝴蝶环绕而生?”
  她并不惊讶,淡道,“是,以死为生,以生为死,是为生死树。”
  “秦时欢便是那一具红衣白骨?”我想着那个梦,失神道,“解浮生是个男子,那秦时欢岂不是……”
  “所以阿宁才生了女相。”她叹然,音底渺渺道,“秦时欢全然是女相心思,阿宁依她化形而生,自然是个女相之身,如此,秦时欢怎能接受阿宁的心念?本该是冷寂渊底师徒相依的逍遥自在,此事一出,大出秦时欢意外,避开阿宁出了冷寂渊,岂料再度遇上化命为生的解浮生。许是为印证解浮生的心意,许是真的要避开阿宁,秦时欢的两极命数,由不得愿与不愿,皆是复作了纠缠,因果做下,搅得天地不宁,及至混沌都为之裂开,牵引异象坠世而生。异象为求混沌平衡,遂将秦时欢困缚玄武虚无之中,才堪堪阻下祸事。”
  我想起当时为解浮生所伤,失去意识之前的血色画面,惊道,“莫不是玄武腹中,最先困于金座之上的是秦时欢?”
  “是,因异象无情无物,方不受混沌干扰,从而能困缚作为混沌至极的秦时欢。解浮生困天命极,而秦时欢,则缚因果两极。秦时欢为异象困在虚无之中,因果无序,混沌不能维持内引平衡,世间万物几乎停滞死寂。异象引出冷寂渊中的阿宁,以她保秦时欢之心,以化身万物的代价保得混沌内引的流转之衡,奈何……”
  她似是说到什么痛处,言语艰涩低微,竟是再也说不下去。
  “奈何,秦时欢还是想不明白阿宁这么做到底在保谁……”
  我转过身,迎着她泛滥红光的眸底,淡漠道,“世有因果为牵系依存,若无世无混沌,则无秦时欢,亦无解浮生,对不对?”
  她抬头,眸底红光褪却,空荡荡地直直勾住我,倦然道,“阿宁到最后都还想成全秦时欢,可你看,秦时欢把世间搅弄的是个什么样子?她以为一个一个世间找去,一个一个确认过去,便能知晓那一个是真的阿宁么?只可惜,她不明白,她从来不明白她对阿宁之心是如何,也不明白即便她能把每一个世间的阿宁清灵都捉取拼凑起来,终究拼不回完整的阿宁了……”
  “一个一个世间?”刻意的淡漠渐渐消散,我打了个冷噤,寒道,“如此捉取拼凑,他倒也用尽其心了。这用心,对我来讲是过于阴险,对阿宁,那是太过可怜……”轻嗤道,“与他自己,如你所言,终究是不明白的,否则怎会去毁坏阿宁化身而护的世间。依此想来,最为可怜的,是秦时欢。对比而言,我受的苦,也不算是苦了。”
  她睨眸瞧了我许久,唇角盈惑惑地似笑非笑,“作为阿宁的清灵之一,你能如此想,阿宁也不及,无怪乎……”她大有趣味地缭绕了语调,“秦时欢从来不知阿宁化身成了什么样子,还以为阿宁仍旧是灵魂齐聚的存在。她如此做,无非是要确认你是不是真的阿宁,虽令你受了许多苦楚,反而造就你心性坦然,想来因果之理,也是个不错的事情。”
  我冷笑不然,“我只是觉他挺累的。”
  她也笑,玩味做来,“或许她乐在其中。”
  “乐在其中么?”我不屑道,“这样的乐在其中,亏得他能久不疯魔,求人不过求己,或许就因如此的强势求人之行,方显出他的无比自私之心,所谓的求己,便也是无谓之事了。”
  她收敛玩味,微仰了脸,薄削的颈项凛凛泛上星华,好一幅清冷怀玉的似画之景。
  “无谓,她早就无所有谓了,只消确认不是阿宁,她便会去下一个世间找寻下一个阿宁清灵,而后那个世间会因果无序,渐渐消弭,渐渐重归死寂……以前,他还有耐心,不仅陪那个世间的阿宁清灵玩闹做耍,甚至还真的走过所谓的一生,可到了你,我不知他如何为想,竟急切至此。”
  她斜过眸底,些许侧首,以一种很诡异的角度瞭着我,轻惑道,“你怕么?”
  那角度当真诡异,人好似折过来的,明艳薄唇挂着惑人的倦意深然,像一抹血,可她愈诡异惑人,我偏就明白她此举是刻意为之,自然不那么怕。
  “你想要我怕,想要我避开,可你分明明白,我早已不怕,早已不避。”
  “有时候,太过聪明也不大好。”她笑了笑,以一种明惑在心的了然轻道,“世有奇事,见过听过遇过,也就算平常了。”
  “也是,若非我遇过这些闻所未闻之事,怕也不信的。”牵强而笑,我自嘲道,“我是不是还算幸运?”
  她眼眸转回,还是那般似笑非笑地惑人,我为她看的心底发慌,面上不避让地扬眉道,“看什么?莫不是我自个儿笑自个儿也不成?”
  “你果真不一样。”她言语有点冷,有点认真,“或许,经我此次点明,多少会让他明白因果之身所担负的责任所在,再不要胡来了才好。”
  “所以,才有方才的坠星么?”
  转望夜空,坠星之雨也不知何时停下的,小颗落星不时划过,空落落的夜空格外寂寥起来。
  “你不难过?”她忽转轻俏。
  “难过么,”三个字留在唇齿绕上一圈,我确实没什么感觉,淡漠道,“或许是吧,可心口并不疼,只觉得有些事,总归无可奈何,有些可怜绕进无可奈何之事的人。如果可怜也算难过的话,那或许是了。”
  “你真奇怪。”她薄翘上唇,眼底倦意跟着消散,锐利起来,言辞也冷冷的,“明明要哭出来,却硬装作无谓的模样,我觉最可怜的,该你才是。”
  “那你可怜我么?”我转过头,迎眸注视她。
  她微愣,道,“不。”
  “那为什么要带我走,你这无情无物的异象?”她既是不避,我也就没什么必要再去躲藏。
  我想我终要去相信某个人,否则,单只凭信上自己,没什么对比存在之心的话,便无从感知自我之存了。
  她眼底尖锐,盯着我瞧上许久,终究散尽尖锐复做了空荡倦意,一懒身子地赖回我腿面,倦意浓浓道,“蠢东西聪明起来的时候真是亮眼极了,我喜欢你聪明,但是我不喜欢你难过,我带你归家,便是不想让你愚蠢的再去自找难过,明白么?”
  “我明白。”我俯下眼,直视那一双倦怠眼眸,温顾笑道,“有谢你,替我怀忧作想……”
  “蠢东西。”她敛了眉,好似睡去,也就当真闭上了眼。
  我伸手拂过她些许乱发,她兀自又睁开眼,盈亮极了。
  “秦时欢是个因果两极存在,化身不过是定形定性的本心决定,如果她选择解浮生,倒不必经历化身之苦,若是选择阿宁,那势必要经历一场难捱之苦。”
  “可他不已化作男儿身?”我不解她点明而来的是否有什么后续之言,问道,“如此选择,难道不是选择阿宁之意么?”
  “或许吧,”她转开眼,道,“我不知她什么打算,总之,没有化身彻底定心定性之前,来日如何皆做不得准,不定会走上化身之行的难捱选择。”
  “化身…很难么?”她数次强调化身苦楚,我心头生疑,想要弄个明白。
  “说是化身,不过是依存本心本性为形之举,是因亦是果。如阿宁,她本是万物混沌之心,于秦时欢处得形不得身,方明确己心便为异象利用而来牵制秦时欢,及至后来化身为散也不过想保下秦时欢而已。依此保下万千世间正好顺应混沌本心之举,算不上违心违性。如今每个世间的她皆在经历万物诸事,是苦是乐,只有她自己知晓。解浮生不一样,他化身的结果是被命运支配,换句话来讲,是被他自我所负的命运所不自觉支配。”
  她寥寥而叹,似想起什么可笑无奈之事,唇角虽翘,却苦苦生涩,“命本无形,具现而显,不置其中则不知其命,解浮生若想透命运,必须化形入世,方可有一世一命本置命运其身的机会。从而经由命运所具现的万心万象之界,得以无限接近命运本身,也是无限接近与他自己。如此无限接近自己而自我消磨,看不到旁人旁物,自是落得一个孤独游离世间之局。看不到,既是看而透物,也是眼无所见,见物与不见物,孤独与不孤独,皆不过世有具现,与解浮生来讲,得以追逐命运本身,已随他本心之举,何论见物悲喜与游离。”
  “身而为形后,那他化形之后何以化身?”
  “你问题可真多。”她懒懒打个哈欠,倦乏地寻个合适姿势偎道,“他本心是透彻命运,于多年荒芜之境,只与生死树果的秦时欢互为依存亲近,自我化形之时,已是为秦化身之举。他因本心而形,因秦时欢而身,此形此身,却不过是依存平衡本则而化,未必是他真心,也未必不是他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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